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纯爱派【完结】>第160章 大乱-5

  安德烈醒来的时候,没几秒就发现自己身体使不上力气,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勒戈雷客客气气地请人给戴上手铐的他打了一针药。

  他动了动,带起一阵镣铐的声响,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只套了件病服长袍,其他衣服都被扒了个干净,这会儿双手被束缚在椅子两侧,赤脚踩在地上,脚腕也挂着链,而且身体软绵绵,很明显被打了针。

  勒戈雷看他醒了,走到他对面,给他倒茶,端到他嘴边,请他喝。

  “你可以给我解开吗?”

  “那恐怕不行,我没有把握关得住你。”

  安德烈确实有点口渴,偏过头喝了一口水,勒戈雷端着杯子,等他咽好,又喂了一口,等安德烈摇了下头,才走回到对面。

  安德烈扫了一眼风度翩翩的勒戈雷,露出个笑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你现在年纪有多大?”

  “也许跟你差不多了,安莉。”

  “变老的感觉怎么样?”

  勒戈雷很温和地笑笑:“虚掷时光。”

  “也不是吧,毕竟你现在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混得不错。”

  “人有梦想自然要努力上进。”

  “这次要杀谁?”

  勒戈雷一愣,坐得离他近了些:“你眼里我就是个不停杀人的家伙吗?”

  “要杀艾森吗?”

  勒戈雷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如果我说是的。你打算怎么办?做我的敌人?”

  “你要杀艾森,是你选择做我的敌人。”

  勒戈雷抿抿嘴,这个动作让他显得年轻,他搔了搔后脑,甚至有点当年那种毛毛躁躁的感觉。

  “真好啊安莉,艾森能有个你这样的自己人可真好。”勒戈雷低头搓自己的手指,“我也想要。不过人的缘分得是天赐的,靠我努力也没有用。”

  安德烈只是注视着勒戈雷,过了一会儿问:“童年那么难治愈吗?”

  勒戈雷哈哈大笑,他说不是治愈什么过去,但是好东西谁不想要。

  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下面把守森严的士兵在巡逻,转头看安德烈:“像艾森那样的天之骄子,凡事靠自己就足够了,但我这样的普通人,我和你这样的普通人,要做什么就困难得多。

  那时候忒皮尔洛斯出现在我面前,我拒绝了得到恶魔的力量,但我也一直在想,我能够做什么,我的生命也就几十年,要走哪条路才能杀掉一个神呢?

  首先我想的是研究这一切的原理,但我虽然学习不错,可并没有科学天赋,就算再花上四十年,也未必有成就,况且艾森自己也在研究,我没有把握在纯粹的智力领域胜过他。然后我想过加入军队,做个以一当百的超级士兵,但我虽然身手不错,可跟真正的高手比起来,比如你,是没有胜算的。再然后我也想过别的路,搞传媒、网络、财阀,怎么都好,我能做什么。

  不过我渐渐就明白,我自己是做不成什么的,我需要很多很多人站在我这边,挡在我面前。

  艾森这个人尽管力量强大,但不怎么亲手做事,他有高智那种该死的矜持,喜欢站得高一点,高于全局,这种变态癖好让他其实喜欢玩弄人于股掌,设计点什么,谋划点什么,像下象棋一样摆弄别人,几乎是他的本能,这点你也深有体会,也许他从出生起就不喜欢亲手做事吧。

  所以我也可以,我成为一个政客,幸运的是,我还颇有天赋,因为说起来这活也不用上什么高智商,只要是个聪明人就能混得不错,如果再有点个人魅力,很快就能脱颖而出。最重要的是,我能够攥集到足够多的人。

  你猜怎么样,确实管用。我研究不出来的东西,有人可以,我自己成不了超级士兵,可是有很多超级士兵为我工作,更不要提那些为我鞍前马后的人,送给我权力和钱,帮我完成我的野心。”

  安德烈问:“他们知道你真正的野心吗?”

  “当然不知道,我的野心是我自己的私事,我太自私怎么让人卖命?”

  “你运气不错。”安德烈说,“如果不一条道走到黑,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你不要那些。”

  勒戈雷盯着安德烈,在他面前蹲下,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慢慢地说:“安莉,艾森·爱得莱德毁了我的月亮。他当着我的面,毁了我的月亮。我恨他是件难以理解的事吗?”

  安德烈没有说话。

  “厄瑞波斯的敌人一定是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我无法团结人们,因为团结与人性相悖,但我们需要一个敌人,需要看向一个地方,即便走一些弯路,即便一开始人们分出无数派别,但最后一定是一个方向。‘战争之所以是终极的游戏,是因为战争最终是要将万物强行统一。战争是神’*。你觉得是战争能够胜过厄瑞波斯,还是厄瑞波斯能够胜过战争?”

  “然后呢?”

  “然后很简单,”勒戈雷站起来,张开手臂,“接下来该艾森了,该不可一世、猖狂无双的艾森出招了,他只要还在呼吸,就不会和谁站在一道,他要高于所有人,就会成为最终的敌人。这是他性格决定的,这就是他的命运。你也清楚的吧,没人比你更清楚,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吗?你不怕他自杀,不怕谁暗杀他。但人逼人,一定会把人逼死,更何况艾森是个宁为玉碎的偏执狂。”

  安德烈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啊……”

  勒戈雷笑起来,又蹲在他面前,抬起头看他,“你有没有后悔当初应该对我好一点,如果你对我好一点,我或许不会这么恨艾森。”

  “我怎么做重要吗?”

  勒戈雷盯着他:“很重要,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事,只跟你说过,但你外热内冷,离我而去。”

  安德烈没有说话,苦笑了一下:“那你干脆恨我算了。”

  “但我确实不恨你,我觉得你很好,只是你眼里没有我。”

  安德烈看着他问:“你是喜欢我吗?”

  勒戈雷声音轻柔:“我想应该不是,我只是不想艾森得到好东西。我厌恶艾森,就如同我必须呼吸。”

  安德烈垂下眼,他浑身酸麻,沉沉欲睡,他努力听着对面的声音,最后还是支撑不住,脑袋下沉,勒戈雷接住他的脸,扶他靠回椅背。

  鲁基乌斯走进来,站在门边看着,没出声。

  勒戈雷转过头看他额头缠的纱布,问道:“死灵狩呢?”

  “暂时跑了,但早晚会来。”

  “你上次动手,动静闹那么大,追杀你的天使要来了吧。”

  鲁基乌斯咧嘴一笑:“反正要来的也跑不掉。”

  ***

  忒休斯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听说昨晚同行的人跑上了天台,但他里里外外搜一遍,谁也没发现,到了中午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

  他心里清楚,安德烈是不会丢下他不管的,所以应该是出了事。

  他焦急地等到晚上,奥拉才想起他来跟他报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叫他在这里等着,他们会去救安德烈,然后去找艾森。

  “在哪儿?”

  奥拉指了指市中心的辉煌建筑:“世界中心。”

  奥拉走了以后,忒休斯还是有点心神不宁,他走南闯北也不能说是个菜鸟,怎么想这事自己也不至于一点忙帮不上,只不过他不是武斗家,得想个别的方法。

  其实他还有个本领,既然他能带那群人来,也能在这里开门,虽说风险有点大。

  说干就干,忒休斯换了行装,仔仔细细研究了游客地图,打算先进到行政区内,能进一步是一步,实在不行就直接溜回家,然后再做打算。

  他躲回房间,选定了靠近行政中心的一处公共卫生间,那地方在摄像头布局图里没有,估计从里面出来不会太引人注目。

  他开了个洞,原地产生了一个螺旋,这玩意儿太粗糙,又是在同时间线穿,进去再出来头晕不说,还会造成一定的时间消弭,另外还会折他几年寿,轻易忒休斯绝不会这么干。

  他看了眼表,晚八点十五。

  但他从另一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就算走路也只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为了避免查岗,忒休斯搭进去时间,头晕目眩,还有可预计的减寿,时空穿越是个苦差事。

  而且公共卫生间太臭,忒休斯直接吐了出来。

  他扶着腰从卫生间出来,站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身后有个抽烟的男人也上完洗手间出来,经过的人用怪异的眼光看他们俩,忒休斯不一会儿就明白了,跟洗手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男人也真够怪,一看被误会了,二话不说朝忒休斯啐了一口,倒霉的忒休斯还没发作,男人就走了,他只能在墙上蹭了蹭裤脚,抱怨了一声倒霉。

  “你不像本地人啊。”

  忒休斯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转头去看,树下好像站着两个女人,看不太清。

  “我说话有口音?”

  “我不是那个意思。”女人朝前走了一步,路灯下忒休斯看见她们俩穿着红袍,兜帽遮住了脸,前面的那个女人抬起头,“我说你应该不是这条时间线的人。”

  忒休斯看着她们俩,也笑笑:“那你们俩应该也不是了。”

  女人摘下帽子,露出脸:“不是,我们是女巫。”

  “我想也是,我以前见过几个。”

  “你呢?假性厄瑞波斯?”

  “挺会猜。”

  “时刻穿梭还活着的人,本来就很稀缺。”

  忒休斯走上前去,看了看这个女人,后面的也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我叫芙里佳,这位是艾格妮丝。您怎么称呼?”

  “忒休斯。”

  “找人吗?”

  忒休斯点点头:“你们呢?”

  “找厄瑞波斯,你知道他吧。”

  “那巧了,我也是,不过我陪人来的。”

  “哦?陪人来,哪位?”

  “说了你也不认识。”

  “我交友很多,不如说来听听,说不定你我可以互相帮助。”

  “你肯定没听过,他只是个普通人。安德烈·亚历山德罗维奇,听过吗?”

  后面的艾格妮丝拍了下手掌,眼睛亮起来:“安德烈也来啦?”

  ***

  凌晨五点,杜嘉塔还没有走,她正在看新闻里报道的切斯顿死亡画面,熟悉的名字和“自杀”联系在一起,让她有种失真的感觉。平心而论,她和切斯顿基本没有私交,此刻感受到的也更多只是震惊。

  明天就是周日,贵族会穿金戴银来这里远远地看艾森,也许没有几次了,联盟已经下了通知,很快就会把他转运走,通知没有提到现在的研究怎么办,但反正这里也只剩下了杜嘉塔和三个没用的助理。

  杜嘉塔转头嫌弃地看了眼头靠头打盹的三个人,走到监视器前看艾森。

  艾森赤身裸/体地站在空旷场地的边缘,靠着一根柱子,杜嘉塔看到他嘴在动,扭转按钮调大了室内的收音。

  他半垂着头,长发盖过肩膀,正常的饮食和进水很快让他恢复了生机,他不着片缕,陡然生出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他有漂亮的脸和身体,靠在柱边哼歌,语调悠悠扬扬,像鸟像神像鬼像个小孩子,唯独不大像个成年人。

  杜嘉塔听着,听出是首诗,或许因为艾森没有背全,只能听到断句:

  “每夜他从达玛拉家那边过来,包裹在冰川般的幽蓝。

  ……没有号哭,也没有包扎

  他裸露而带着鞭痕的手臂。

  ……格鲁吉亚教堂的栅栏

  庇护着越界的石板。

  ……发丝间有闪光扑朔,

  像白磷在噼叭作响。

  ……在离窗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掸去斗蓬上的毛发;

  他指着冰峰起誓……”

  杜嘉塔看着屏幕,屏幕里的艾森猛地抬起头,和她对视,她看着他的嘴唇动,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去看艾森的正脸,她感受到某种冲击,像被轰鸣的钟声包裹,仿佛一瞬被甩进了浩瀚失重的星辰里,她听见他对着自己说:“……他指着冰峰起誓,‘睡吧亲爱的,我必如雪崩再来。’**”

  杜嘉塔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所有监视器瞬间一片雪花,她在此刻触碰到了力量的边缘,这种压迫感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在这种未知的力量面前,她引以为豪的大脑只是一种幻象,因为自己过于渺小。

  她站在原地平复呼吸,看着屏幕的雪花,良久,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笑了下,她想切斯顿可能一直见识的艾森就是这个,滔天巨浪,而她从来没有抬头看过。

  大楼里的灯一一熄灭,电流滋滋作响,杜嘉塔有种死神将至的预感,她想这里怕是关不住他了。

  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她见识了,但还没有见识够,她还有很多事想要知道。

  她拿起柜子里艾森的物件,在黑夜里走向艾森的观察室。

  仿佛知道她要来,她走一步,头顶的灯便亮一盏,她走过,一切重回寂静,灯光一路引她到艾森面前,她第一次面对面看着他,她的实验几乎摧毁了他,现在她站在他对面。

  艾森笑起来:“太过分了,切斯顿也会给我带件毛毯呢。”

  杜嘉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心跳轰隆隆,好奇心和将死的恐惧撕扯着她,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但艾森也不再开口,他们沉默着对视。

  而后杜嘉塔叹了口气,说道:“切斯顿死了。”

  “噢?这样啊。”

  “你跟他说了什么?”

  “你觉得因为我说了什么他才死的吗?”

  杜嘉塔盯着他:“不是吗?其实你很享受吧,你高坐远观,看人因为你生、因为你死、因为你发狂。”

  艾森想了想,摇摇头:“不是。我没能力叫人做什么,我只是待在这里而已,如果人们因为见过我而做了什么事,只是更加成为他们自己而已。”

  杜嘉塔笑了下:“诡辩。”

  “不是的啊,姐姐,你想想,以他们每个人作为中心点,我只不过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小小关卡,度过我之后他们要做什么,我可控制不了呀。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

  杜嘉塔盯着他,笑意不减,扬了扬手里的三条十字架,问道:“这是什么?”

  “宗教的一种东西。”

  “你为宗教工作?”

  “再也不了。或者说他们为我工作吧。”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杜嘉塔问。

  艾森抱着手臂耸了耸肩膀:“先不说那个吧姐姐,你研究我这么久,我还没有跟你说过话呢。”

  “你要杀我吗?”

  “还没想好。”

  杜嘉塔摊摊手:“我叫莉莉·杜嘉塔,如你所见,是个工作狂。”

  艾森笑笑。

  “我想想啊,为什么要研究你。”杜嘉塔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翘起二郎腿,敲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往上看,“我小时候在爷爷家住,爷爷家有台电视,放在半人高的衣柜上。我第一次看到电视里的人动起来大吃一惊,还有声音,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对节目里的玩偶和小火车一点兴趣都没有,我那时很想知道为什么。所以我就往柜子里钻,等着声音一放就去里面抓人,结果当然是抓了个空。还有一次,妈妈买了个炖锅,可是那个锅设计的不好,下层要等上层拉出才能推出来,否则很烫,我就用胶带做了个把手和勾绊,让下层能够先拉出来……为什么要研究你……我也不知道啊,”杜嘉塔两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艾森非常开心地笑起来,杜嘉塔也笑起来。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艾森问。

  杜嘉塔看着头顶的吊灯,很多问题在她脑海里划过,厄瑞波斯接下来要怎么做,会不会杀人,会不会毁灭世界,厄瑞波斯是怎么形成的,怎么选定的,以往的是什么样,未来的能否决定……

  然后这些问题在她脑海里悉数飘走,她觉得自己漂浮在浩瀚宇宙里的时候还能一把抓住这颗星星翻个底朝天,自己真是了不起啊,即便如此渺小,即便什么也改变不了,但即便条件如此不利,好奇的事还是已经得到答案了不是吗杜嘉塔,做得好啊杜嘉塔。

  她笑起来,什么未来、宇宙、人类,她通通不在乎。

  “没有。不过你唱歌是真的难听。”

  杜嘉塔站起来,她看着艾森,从艾森身上没有看到杀意。

  “我走了。”她说,对方没有做任何表示。

  杜嘉塔转过身,在她脑海里,艾森会在他背后,做出点什么杀掉她,她没有回头,朝前走,每走一步她都莫名回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那些温暖的回忆让她脚步沉重,她发觉脸上一片凉,她想也许是眼泪流出来,她不太想死,也做不到决绝。

  “姐姐。”

  杜嘉塔一个激灵,僵在原地。

  “把我的十字架还给我吧。”

  杜嘉塔慢慢转回身,把十字架交出去,艾森低头给自己带上,又看向她,没有进一步动作。

  杜嘉塔朝外走,一步一步接近门,直到最后,直到走出门,她也并没有死。她闭上眼睛,有种爬出深水的感觉,如果运气好,她今天也许还能回家。

  她走回控制室,换下实验外套,拿起钥匙,她要回家了,这一切结束了。

  但是三个实验废物这会儿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你们不是实验人员吧。”

  其中一个敲敲胸前的铭牌:“我们也是有名字的,每天废物废物的叫我们,难道我们没有脾气吗?对吧,菲利克斯A和B。”

  和艾森不一样,这三位身上确确实实有杀气,杜嘉塔明白,艾森不在乎她是死是活,但这三位想要她死,也许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门外已经有了响动,今天会有很多贵族来,而杜嘉塔去见艾森前,已经通知了部队。

  菲利克斯A和B去楼下给艾森开门,C还挡在杜嘉塔面前。杜嘉塔看出来了,这个C是个小心眼的家伙,想报私仇。

  贵族观察员在观察室的屏幕上没看到艾森,径直向这边走来,而A和B也接出艾森走上楼,屋外的部队已经在高喊让里面的人举手投降,杜嘉塔想她差一点就跑掉了,现在被困住了。

  艾森走了进来,A为他披上一件长大衣,他胸前的十字架摇晃着,对面贵族观察员们也刚刚闯进来。

  分别从两侧的门进来,他们相遇了。

  艾森随意地瞥了眼对面的人,没什么情绪,但那些人已经一动不能动,他们看过无数遍屏幕上的艾森,也远远地望过他,但如此之近,还是第一次。

  杜嘉塔趁乱朝旁边移了移步伐,而C的心思在艾森身上,杜嘉塔悄悄混进这四五十个贵族观察团里,小心地向后移动,又蹲下爬了几步,找到了个死角冲出去,一溜烟飞快地逃跑了。

  大楼外的部队已经进了楼,菲利克斯们站在艾森身前,他是如此之高,如此之美丽,如此之不可侵犯,如此目中无人,每日雕刻佛像的工匠,假如看到雕像开眼,神佛现世,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对面的人们说不出话,无数次看过他,或者幻想过什么,此时都已经不重要,某种莫名的羞辱和压迫感让他们鸦雀无声。

  A说:“军队来了。”

  人们身后有脚步声。

  艾森转身要走,人群中突然站出一个人:“厄瑞波斯……”

  艾森侧过脸看,那人说:“……我们会帮你的。”

  而后有人附和,对对,我们会帮你的。

  此时最吃惊的其实是菲利克斯们。

  艾森不太在意,要继续走,另一个人又站出来:“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做这些是因为……”

  “无所谓。不在乎。”艾森轻轻地打断他,转身就走了。

  这些人却更加亢奋,他们喊着厄瑞波斯的名字,说誓死守护他,他们莫名其妙一会儿叫他神子一会儿叫他圣女,全程艾森理都没理,似乎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些人慷慨激昂地转过身面对冲上来的荷枪实弹的士兵,手拉手组成一面人墙,挡在这条路上,士兵让他们让开,他们却两眼放光用身体堵枪口,唱着歌又喊着什么,仿佛陷入某种癫狂中。

  C停下脚步看,无论如何无法理解,恶魔为艾森奔走他懂,因为恶魔无法反抗艾森的命令,或许洛斯和他们三个不一样,出于别的原因帮艾森,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到底为了什么,好奇怪的人,好奇怪,完全不能理解。

  艾森走出门,莱科辛、波达罗克以及小萨缪尔等候多时,莱科辛指指远处的加速器。“你只能短暂地离开一会儿,很快会被拽回来。所以你处理那边的事情要快一点。”

  艾森点点头。

  “另外,安德烈来了。”

  艾森转回头。

  ***

  艾森的脸出现在每一座高楼大厦屏幕的时候,勒戈雷就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那里面的艾森正在说:

  “我以为上次就是告别,自认为做得还不错,蛮酷的,起码比你酷吧?

  不过你来了,那我们再见一面吧。

  桥上等你。”

  勒戈雷苦笑一下,转头看安德烈,安德烈虽然动弹不得,也刚刚看到窗外艾森的宣言。

  勒戈雷说:“现在更难关住你了吧?”

  安德烈掀起眼笑了下:“我想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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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子午线》

  **帕斯捷尔纳《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