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纯爱派【完结】>第57章 创世-9

  “起——床——啦——!!!”

  艾森猛地睁开眼,感觉被魔鬼咬了一口。但并不是魔鬼,他转过头看见趴在自己耳边嘶吼的欧石南,扯着他的手臂要他起床,又大声喊:“今天我——十四岁啦——!”

  艾森叹口气,转头看安德烈:“我老天啊……”

  安德烈干脆就在装睡,好像完全没醒。

  艾森拉住欧石南的两条手臂:“哎,去叫安莉。”

  欧石南得令,跑到安德烈耳朵边,深吸一口气,即将嘶吼,只见安德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翻身起床,抓下衣服穿上鞋跑了出去,仿佛唤醒了他多年的刀尖舔血技艺,逃命而去。欧石南转头看艾森,艾森抬抬下巴:“去,抓回来。”

  欧石南冲了出去,艾森也拎上鞋跑出去,指挥着欧石南:“你往南边堵!南边!你是不是不知道哪边是南啊?!……哦,你不知道哪边是南……”

  他们两个形成包围圈,要把安德烈围住一把拿下,安德烈站在中间气定神闲,看着两人轻手轻脚地靠近,其实他能两步就跑走,但他站着没动,任由一大一小跳到他身上,把他压在下面然后挠他的痒。

  艾森去给摘了朵花,送给了欧石南:“生日快乐。”

  欧石南抱上艾森的手臂,非要亲他一口,艾森推他的脸,把他推到一边去,艾森给欧石南做了骨龄检测,他差不多确实14岁了。

  “你今天想怎么过?”

  艾森问这句话的时候,正和安德烈懒里懒散地坐在地上,仰起头看他。欧石南站在他们面前,思考了一下:“我上午和爹地去西边,下午和安莉去东边。”

  “不行。”艾森拒绝,“我上午很忙,下午吧。”

  “好的,”欧石南很快接话,“那我上午和安莉呆在一起,下午和爹地呆在一起。”

  艾森现在听见“爹地”这两个字已经觉得很不舒服了,就提议:“你以后叫我厄瑞波斯吧。”

  欧石南不解:“为什么呢?”

  “这是我名字。”

  欧石南有点委屈,看看安德烈,又看看艾森,没说改不改口,只是低下了头。安德烈站起身,云淡风轻地说:“叫什么都好,不重要。”

  艾森撇撇嘴:“那你怎么不让他叫你妈咪。”

  安德烈看向艾森:“想叫就叫吧。”

  艾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安德烈话说完就朝东边走,又向欧石南招招手,欧石南扑到艾森身上亲了他一口,就跟着安德烈跑走了。

  艾森看了一会儿他们,站起来去西边。

  安德烈在东边种水果,只劳动了一会儿就开始坐地上打牌,安德烈已经教会欧石南七八种牌法,现在欧石南的水平,上个新手场随随便便虐菜不成问题。

  欧石南正在给安德烈搭牌,头发一直垂下来,好麻烦,

  “安莉,我想剪头发。”

  安德烈看了一眼他,确实头发长了:“你不喜欢长发吗?你最喜欢的艾森头发可不短。”

  “我的头发为什么是黑色的呢?”

  安德烈告诉他:“因为我的头发是黑色的。”说着站起来去包里拿剪刀。

  欧石南仰头看安德烈站在他身后,轻轻按了一下他的头,让他把头低低,开始给他剪头发。

  “安莉,我和你很像吗?”

  “不太像。”

  欧石南的声音闷闷的:“我和爹地也不像。”

  “小孩子都这样。两边都像,两边都不像。”

  欧石南又问:“安莉,你爱我吗?”

  安德烈没有回答,这种问题也没法回答,于是他不说话。

  但欧石南突然转回头,安德烈的剪刀差点扎到他的眼睛,还好安德烈收得比较快,握住了刀刃,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很危险。”

  欧石南向来很能听出安德烈微秒的语气变化,但现在他只是盯着安德烈:“你没有回答我。”

  安德烈毕竟是安德烈,他眼神垂了垂,然后点点头:“爱。我很爱你。”

  欧石南的眼睛一亮,笑起来,安德烈扶着他的头让他转回去:“小心一点,差点扎到你眼睛。”

  欧石南转回头又问:“你喜欢我的眼睛吗安莉?”

  “……嗯。”

  “因为和爹地的一样吗?”

  “你们的不太一样。”

  欧石南闷闷地转回去,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那安莉,你们会一直陪着我吗?”

  “现在我们都在。”

  “我觉得你们两个关系比和我的关系好很多,”欧石南听起来不太开心,“我是不是很多余?”

  安德烈把他头发底下的部分剪好,扶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脸,剪上面的部分,继续云淡风轻打太极:“我跟艾森认识久一点而已。”

  欧石南又不听话了,他转过头撅着嘴瞪安德烈,因为安德烈好像回答了他的问题,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安德烈看着欧石南倔强的表情,妥协了:“我怀念你还是学狗叫就能快乐的时候。”

  欧石南嘴撅得更高:“我现在不想学狗叫了。”

  “那你想吃葡萄吗?”安德烈问他。

  “哪有葡萄?”

  安德烈一边利落地按住他的头,把他上面的头发剪好,一边向左边指了指:“那里的葡萄架。因为艾森要喝葡萄酒,所以让我种的,应该熟了吧。”

  欧石南在原地蹦了两下,把碎发抖掉,然后蹲下来把剪下的头发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自言自语:“我要把这里收拾干净,爹地会夸我的。”

  安德烈看了他一会儿,蹲下来,跟他一起捡。

  “葡萄是蓝色的啊?”欧石南的脸凑到葡萄架前,“为什么书里写是红色和绿色的呢?”

  “……”安德烈想了想,“不知道,这个你得问艾森。”

  欧石南点点头:“噢——”看起来并没有往心里去,他伸手摘了一颗,递给安德烈,又拽一颗给自己,放进了嘴里,刚咽下去,就看见安德烈复杂的表情:“你说吃就吃啊,不怕危险吗?”

  欧石南吃完了,回味了一下:“甜的。安莉你也吃啊。”

  安德烈低头看看,把葡萄塞进口袋:“不了,我就不吃了。”

  吃完葡萄,欧石南就得意洋洋地跟在安德烈身后巡逻西边的土地,除了艾森指名要的葡萄,他们在这里种的都是好生养的水果,最多的就是苹果,安德烈看见熟了的就摘下来,往后一抛欧石南蹦着拿篮子去接,接到了安德烈就会给他鼓鼓掌,说“一分”或“三分”,虽然欧石南听不懂,只是笑嘻嘻地摸摸鼻子。

  欧石南拉着安德烈的衣角跟着走,地上已经有些虫类,他最讨厌那种长长的很多脚的,所以走得小心翼翼。

  他抬头看安德烈,安莉总是穿黑色的衣服和裤子,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擦鞋,然后洗脸剃须,认认真真地把手洗干净,和爹地不一样。爹地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皱着眉头,在原地发个七八分钟的呆,看起来火气很大,然后才走出来。

  安莉的身体看起来高大,但又很柔软,他喜欢躺在安莉的怀里,枕在安莉的胸口睡觉,柔软又舒适,他长大一些不能再趴在安莉身上睡,枕了枕头才发现枕头好硬,他怀念躺在安莉胸口的感觉,他这么表达出来,爹地会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他和安莉,安莉总是装作没注意到。

  安莉和他们一起去洗澡时脱下衣服,腹部非常平整,欧石南戳来戳去,还挂在安莉背上晃,安莉的背是硬硬的,而且力气很大。这时候艾森就会隐隐地用羡慕的眼光看安莉,安莉回答“没关系,你脸长得好啊,你是惊为天人的美少年”,但艾森一点也不开心,觉得脸好一点意思都没有,像安莉那样的身材才比较难得。

  安莉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是花海周围那种遥远的清香,有点像某天下过的一点雨后空气,雾蒙蒙的,就像他这个人,忽远忽近。像在藏什么东西一样,他话说得总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回答问题推三阻四,很少和他或艾森认真地说话,几乎不和他们对视。他从来不出风头,爹地兴头上来会大讲特讲科学原理,引用诗歌和文献,一长串陌生的名字和术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管其他人听不听得懂,而安莉即便有些时候说些什么难懂的话,也会马上转移话题,最终给欧石南讲小鸭子的故事。安莉什么都不怕,无论是虫子满地爬,还是好几天吃不上饭,从来没有焦急过,也从来没有发过火,总是平平淡淡的样子,但是却有莫名的距离感,很多时候欧石南直觉感到,安莉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做的事,喜欢袖手旁观。

  他走得太慢了,拽得安德烈衬衣稍稍跑出来些,安德烈便停停步,伸手拉过欧石南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一起走,风把欧石南头顶的草帽刮起来,还没等欧石南转身去抓,安德烈已经一手把帽子从风中拿回来,扣回他头上,又转头接着看前面。

  欧石南看着周围长出来的花和果藤,那些东西和他差不多高,在风里摇摆,欧石南伸手按在安德烈刚扣在他头顶的帽子上,那里还有安德烈手的温度,他们在这条悠长的土路上走,仿佛没有尽头,太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在身后,蜜蜂在耳边飞,有只蓝色的蝴蝶落在安德烈黑色的肩头上,扑了一下翅膀,如同风暴眨了一下眼。

  许多年以后,和联盟军的枪炮一起对着艾森,欧石南也只是回忆起这个早上,拉着他的手的安德烈的背影,带他去看苹果。

  但此时,欧石南只是问:“安莉,还会有别人吗?我想要个玩伴,波波已经老掉了。”

  波波是他的玩具狗。

  安德烈转头看他:“不会了吧,应该只有你。”

  “我想再要一个朋友,书里写大家都有朋友。”欧石南强调,“像你和爹地一样的两个好朋友。”

  一到这种时刻,安德烈就用上了他的万能回答——

  “这个你得问艾森。”

  “那你想要吗?”欧石南摇他的手,“你不想要吗安莉?”

  安德烈没有转头,也不是在回答他,语气轻飘飘,有句话从他嘴里弹出来,像在念一首诗:“‘任何东西我都不愿留下来,我不愿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后留下来’。”

  欧石南觉得这话很熟悉,他想了又想,才终于想到,挣开安德烈的手,三步两步跳到他的面前:“我知道!海明威!”

  “……你怎么知道的?”

  欧石南看起来很骄傲:“爹地要求的,每天不读完指定篇章不准吃饭睡觉!”

  “……”安德烈无语地摇摇头,这个年龄不适合读的书他都不会拿出来,不像艾森,在这方面不知道有什么执念,坚持着“不读书无以启智,不启智我跟你没话说”的信念让欧石南趴在灯下什么都学。

  其实倒不是因为艾森把欧石南当儿子,不如说假如一个人出现在艾森面前愿意完全听从艾森的指令,艾森的指令也只会是“去学点东西,不要整天说蠢话”。

  ……不过怎么这种书都有,大卖场有点过分实惠了吧,原来是这种好地方,下次再去逛逛……

  欧石南的任何问题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拉上安德烈的手,问他左边的草是什么,右边的花是什么,安德烈偷工减料地回答,欧石南说累了,伸出手臂要安德烈抱。他已经14岁了,安德烈犹豫了一下,把他拎起来背在背上,欧石南的小手臂挂在他脖子上,捏捏他的头发,捣捣他的手臂,又低头玩他的项链。

  太阳光照得安德烈额头一片温暖的橘红色,欧石南趴在他肩上:“安莉,我们三个永远在一起吧,好不好?”

  “……”

  “安莉?”

  “这个你得问艾森。”

  中午吃饭,顺带着交接班,艾森一看见欧石南的头发,撇撇嘴,对安德烈说:“你剪头发的手艺好多了,比给我剪的时候强,后面找人练习了吗?”

  安德烈耸耸肩,从他身边经过去拿盘子,不太在意地回答:“可能吧。”

  但艾森伸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安德烈侧身看他,艾森什么也没说,又放开了手。

  ***

  艾森蹲在培养皿1077号面前,皱着眉,托着下巴;欧石南也蹲在培养皿1077号面前,皱着眉,托着下巴。

  艾森吸口气,鼓起嘴巴,又叹口气;欧石南也吸口气,鼓起嘴巴,又叹口气;

  艾森摇摇头,欧石南也摇摇头。

  艾森终于转头看他:“不要学我。”

  欧石南抱着手臂继续学艾森的口气:“不要学我。”

  艾森不理他,伸手拨了下面前的叶子,欧石南凑到他身边问:“这是什么呀?”

  “烟草。”

  欧石南又问:“为什么要种烟草?”

  “因为有些人抽不到烟快疯了。”

  欧石南也伸手拨了拨:“这么好,我也要。”

  “你算了吧。”艾森看他一眼,“你往后站站,挡住计温器了。”

  欧石南听话地往后退了退,又觉得离艾森太远,侧着贴了过来,他有个问题想问艾森,上午已经问过了安德烈,他想问“你爱不爱我”,但看着艾森的脸,他就问不出来,可又已经出了声:“爹地……”

  艾森没有转头:“嗯?”

  “你……”话到嘴边,改口了,“爱不爱安莉?”

  艾森转头看他,上下扫了他两眼:“安莉让你问的?”

  “呃……嗯。”欧石南点点头。

  艾森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得意又变成了一点惆怅,然后叹口气自言自语:“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绝情断欲,可惜了他一片痴心。”

  “啊?”

  艾森转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了你,而且主要跟你关系也不大,他要是问你我的答案,你就说你忘记问好了。”

  “撒谎吗?”

  艾森看他一眼,欧石南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艾森继续去看他的叶子,他能够一动不动看他的叶子看几个小时,欧石南也是清楚的,他偶尔跑来叫艾森吃饭,艾森就是这样,很认真很专注很投入地在做什么事,仿佛世界都不存在了,一般这个时候欧石南就会安静下来在旁边等,等到艾森注意到他。

  欧石南有点困了,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想往艾森身上靠一下,但又怕打扰到他,就前后晃,晃着晃着又清醒过来。清醒过来无所事事,就看着艾森。

  艾森看起来很年轻,而且脾气不太好,欧石南不记得艾森有说过什么重话,事实上他从来没听到过艾森哪怕抬抬声音讲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还是有些害怕他。艾森也很白,但是和安莉不一样。安莉的皮肤有种苍白的感觉,有时他不穿西装外套,捋开袖子,欧石南觉得甚至能在阳光下看到他的经脉,在某些时候,比如冷的时候,甚至会显出青白,整个人气色不太好,以欧石南的想法简单来说,他觉得安莉身体不太好。

  艾森就不一样了,艾森的白伴着一种红润,和安德烈做事不疾不徐、事不关己的风格不一样,艾森的风格很有存在感,欧石南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与其说是不会看气氛,不如说是懒得迁就任何人,艾森无论是气场还是意志都很强烈,他一旦出现,欧石南哪怕没看到人,也会知道艾森来到,对他来说,艾森有太阳一样的感觉,带着某种说不清的强烈的光芒,似乎只要艾森在,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尽管他并未真正见过艾森跟什么争斗。

  艾森跟人讲话的时候,都是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有时候会很有压迫感。而且艾森的脸蛮好看的,欧石南很无聊的时候会盯着他的脸看,他翻过的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上面的人都没有艾森好看。

  欧石南被太阳晒得实在困,终于栽到了艾森的肩膀上,他觉得自己撞到了艾森,但又困得睁不开眼,便没有动。

  艾森正在剪叶子,被突然撞了一下,转头看见欧石南睡着的脸,就又转了回去。他把剪下的叶子拿回来,手臂不经意地动了动,欧石南向前栽去,艾森伸手捞住了他的脑袋,又把他放回自己的肩膀,继续剪叶子。

  等到欧石南打了个盹醒来,艾森已经坐在了地上,把叶子分成了几十个编号在记录什么。他揉揉眼睛坐起来,艾森也没看他,只是在他坐起来以后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直的左臂。

  欧石南盯着太阳,发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今天的太阳好像比平时的落得早,又带着血一样的颜色,漫天铺开,看得人心惊胆战,地上一片橘色,水波泛起涟漪,红色层层叠近,在岸边又突然拍出,拍碎一团红浪,落在地上变成暗金色。

  在这层波递进中,欧石南忽然觉得胸口很堵。

  他又想起了艾森那天问他的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没来由回忆起某首诗,关于一个老人在夜里拖着行李过江,江水滔滔,雨夜沉沉,钟声阵阵,那人苍老而疲惫,担忧而心碎,回忆故乡的风,家乡的树,一场秋雨里的山歌,遍地马蹄下的亡灵,又说八十年的生与死,两千年的朝与暮汇进手里的一捧水,说他在甲板上哭,他的脚踝发冷手发烫,他频繁地谈到死亡,和抛弃他的神明。

  那些景色和感想是什么?

  这种莫名的悲怆又是什么?

  这和我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

  欧石南出神地看了很久,又转头去看艾森,看见艾森的浅金色的头发,垂在他洁白的脸颊旁,充满了非人的精致感,像是遥远神秘,冷冰冰的雕像,欧石南突然伸手拉住他:“爹地,我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艾森的手僵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来看他。

  欧石南又问:“我为什么要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呢?”

  艾森盯着他,没有说话,面无表情。

  “我以后会成为你或者安莉那样的人吗?什么是老去?什么是未来?这里是我们的家吗?”欧石南问得甚至有些焦急,他在今天落日的余晖中不知为何心里觉得疼痛,太阳穴突突地跳,无缘无故被某种恐惧击中,“什么是时间呢?什么是……死呢?”

  艾森只是看着他,然后慢慢把他的手拿下来,对他笑了下:“以后你会知道的。”说着站起身来,也把欧石南拉起来,“走吧,回去了。”

  “做完了吗?”

  “这个不急。”艾森拉着欧石南的手,把手里的东西都留在了原地,领着他回去。

  欧石南的怅惘只持续了一会儿,在听到一声鼓咚的响声后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和艾森同时听到了这一声,两人都停下脚步,朝河边看去。

  欧石南立刻冲过去,这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他趴在水边仔细看,盯着水面,注意到有个地方在冒出气泡,他屏息凝神,悄悄靠近,举起手。在几乎贴到水面时,他猛地把手一伸,向下一抓,往外一拔,带出一只青蛙。

  站在他身后的艾森惊讶地挑了挑眉毛,这只青蛙,和本初时间线的青蛙一模一样,这里的东西多多少少都和本初时间线有区别,但这只青蛙看起来竟毫无差别。

  欧石南惊喜地看着青蛙,爱不释手,又把它抱在怀里,青蛙在他怀里转了转眼睛,肚子鼓鼓,叫了一声。

  他从来没见过除了他们三人和虫子之外的活物,虫子总是咬人所以他不喜欢,但这只小东西活灵活现,可爱得很。

  欧石南兴奋地转头看艾森:“爹地,你看,这是我的朋友了。”

  “不,这不是。”艾森伸手要接过来,青蛙不在他允许这世界发展出来的种类名录里,他要把它消灭。

  欧石南一看就把手往回缩,连连摇头,想把它藏在自己背后:“我要它!”

  “你要它干什么?”

  “这是我的朋友,这以后就是我的朋友了!”

  艾森摆摆手:“要朋友给你搞只狗啊,人一般都和狗做朋友,没有跟青蛙做朋友的。拿过来,回头给你搞只狗。”

  “我不要你给的,我要它!”

  艾森走过来,蹲下,伸出手掌摊平:“拿来。”

  欧石南不管了,放声大哭,边哭边打滚,把青蛙护在身下,又是蹬腿又是咳嗽,哭着哭着自己都开始打嗝,顿一顿再接着哭。

  艾森看得都惊呆了,刚才还在那里一副参悟人生的人,现在就在撒泼耍赖,变脸变得倒挺快。

  但他哭得声音实在太吵了,艾森有点受不了,就抬抬手打断他:“好了好了,怕了你行了吧,留着吧。”

  欧石南一听,不哭了,抹着脸站起来,但哭劲还没下去,仍旧在打着嗝,可怜巴巴地看着艾森。艾森却走到河边,在欧石南刚才捡起青蛙的地方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一些奇形怪状的黑色、白色、褐色的东西,看起来已经留在这里很久了,隐隐约约有什么在动。这就是进化失败了的或即将成功的。

  艾森摇了摇随手的喷罐,把它们都烧死了。

  欧石南跟在他身后,一边打嗝一边拉着艾森的衣服,眼泪都没擦干净:“谢……谢谢爹地。”

  艾森耸耸肩,转身走了。

  欧石南一路上都在看艾森脸色,讲了好几个笑话想哄他老爹开心,因为他和安德烈每天都在做的事,就是哄艾森,说来惭愧,虽然他自己才是小孩子。不过好就好在,艾森倒也不难哄。

  他们回去的时候,安德烈一瞥见他们,就侧个身收拾什么,艾森懒洋洋地朝他走:“又在打牌啊?”

  “也没有什么别的娱乐活动啊。”安德烈把牌收起来,放回包里,指了指现在升级换代的灯火煮饭台,“又到了晚饭的时间了,让我们欢聚一堂吧。”

  整个晚上,欧石南都在操心他的小青蛙,还找了块布包着它,害怕它冷,艾森经过看到就说:“它是变温动物,不需要这个。”

  欧石南抬头问:“什么是变温动物?”

  “……”艾森张张嘴又没说话,转头看安德烈,“这怎么教?”

  “我来。”安德烈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艾瑞卡,你的梦想是什么?”

  艾森在旁边皱起眉:“你少问他这个……”

  欧石南摇摇头。

  安德烈又问:“你长大想做什么?”

  艾森在旁边说:“他不一定长得大。”

  欧石南握紧拳:“我想当诗人。”

  艾森一听,不淡定了,也蹲下来:“为什么?”

  “不知道,直觉吧。”

  艾森说:“等等,这样,你先学学数学,然后再决定你做什么,好吧。”

  安德烈拉着他起身,拽着人走:“这就是自由意志啊宝贝。”

  艾森被拽着走还在论证:“数学和文学是共通的,真的,还有音乐……”

  到了入睡的时刻,三人又开始在帐篷外对坐,欧石南以为艾森又要讲些学什么,怎么学的话题,打了个哈欠,心思都放在手里的青蛙上。

  但是艾森只是跟他说:“今天我把原来的实验室搬走了,现在你去另一个帐篷睡。”

  “啊?”

  安德烈也看向艾森。

  艾森继续讲:“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和我们一起睡了,你要自己睡了。”

  欧石南不开心地看安德烈,但艾森先说:“看他也没用,我已经决定了。”

  安德烈托着下巴看看欧石南,似乎不打算插话。

  欧石南低头低了老半天,也没改变任何事,就垂头丧气地抱着青蛙去了陌生的帐篷,孤独地躺进了睡袋。

  这边,艾森把安德烈拉进了帐篷。

  安德烈跟进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艾森:“你不是对这种事没兴趣吗?急什么。”

  艾森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他坐下来,看了眼欧石南的方向:“我今天发现,他成长了。”

  “确实,”安德烈点头,“每天都在成长,长得还很快。”

  艾森转头盯着安德烈:“是时候了。”

  安德烈懂了,但是装傻:“做什么?”

  “杀了他吧。”

  “我最近精神乏力,什么都做不好,我想我老了。”

  艾森看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背上包,从自制的太阳能充电器上拿下手电筒,准备往外走。

  “你去哪儿?”安德烈跟着问,“你要去动手吗?”他的重音放在“你”上。

  艾森摇头:“我要去看看能量场,我想我知道我们怎么离开了。”

  “离开之后呢?”

  艾森不太在意地往外走:“这地方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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