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怀白语调缓慢, 静静看着他。
宿洄抱着那盆月季,突然觉得脸上有点热:“我、我先上楼了。”
宿洄转身就想跑,郁怀白叫住他:“宿洄!”
宿洄停下脚步, 抱着花盆的手逐渐用力, 莫名觉得有些无措。
郁怀白冷静道:“你先听我说。我是看过你的婚检报告, 但我当时并没有在意,因为我当时想的都是怎么对付你们宿家, 注意力根本没放在你的血型上。我跟焦阳提及你的血型, 也只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够互相帮助, 我从来没有想过,把你留在身边,是为了让你给焦阳做移动血库。宿洄,我说句不好听的话, 我资产雄厚, 如果有一天真需要熊猫血来救焦阳,我有的是办法帮焦阳找到与他血型匹配的人, 顶多费点功夫。换句话说, 我绝对不会因为你的稀有血型, 就把你留在我身边, 你明白吗?”
宿洄听明白了,郁怀白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他,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宿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宿洄指指自己怀里的花盆:“我先把花盆搬进来了?”
郁怀白微微一笑:“去吧。”
等宿洄忙完上楼了,焦阳这才一脸诧异地看着郁怀白:“你居然在跟他解释!”
焦阳心里满是惊诧。
他所认识的郁怀白雷厉风行, 说一不二, 从来都是一个利落爽快的行动派, 很少会去跟别人长篇大论解释这么多。
哦,之前劝说他不要接盘朝阳地产时, 倒是也解释了很多。
不过他都没往心里去。
果然,郁怀白淡淡道:“我之前劝说你不要接盘朝阳地产时,也跟你解释了很多。”
“那不一样。”焦阳随口糊弄过去,然后让管家带焦越去玩,把小孩支开。
客厅里只剩下焦阳和郁怀白。
焦阳沉思良久,问道:“你喜欢他?”
郁怀白没有否认。
焦阳不由提高一点音量:“你真的喜欢他?”
郁怀白点了下头:“嗯。”
许久,焦阳露出一副悲痛的表情:“你完了,宿家的美人计居然真的奏效了。”
郁怀白淡定道:“他都改了。”
他不好跟焦阳说宿洄穿书的事,只能把宿洄现在的行为编成是改邪归正,弃暗投明。
焦阳呵呵一笑,身体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郁总,如果我现在劝你把宿洄赶出去,你会听我的吗?”
郁怀白直截了当:“不会。”
“这就是了。当初你劝我不要接手朝阳地产,我当时的心理,就是你现在的心理。你劝我不要接盘朝阳地产,事实证明,你是对的。然而现在我劝你跟宿洄分开,有没有可能我也是对的呢?”
焦阳自嘲般笑了下:“我总不可能一直在错吧。我明白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就算我跟你说他都是在伪装,他家破产,他亲人入狱都是拜你所赐,他一定在恨你,潜伏在你身边只是为了伺机报复……就算我把这些疑点一条条梳理出来给你看,你也不会信,就跟我当初不信朝阳地产会倒台一样。”
“我就不明白了,他跟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句改邪归正你就信了?”
郁怀白顿了下,心想宿洄的理由比这还离谱呢,改邪归正算什么?人家说他是穿书的呢。
郁怀白笑了下,郑重道:“我信。”
焦阳被他噎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个老父亲似的,恨铁不成钢地轻拍了下桌子:“我说怀白,你有空去看下大夫,恋爱脑是病,得治!”
郁怀白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嘘,小点声,我还在暗恋,别让他听见。”
他摩挲下指上婚戒,一本正经道:“这事你得替我保密,先别告诉他。”
焦阳都看傻眼了:“你谈过恋爱吗?知道怎么谈吗?别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
郁怀白非常谦虚:“我还在学习。”
“呵呵,”焦阳一声冷笑,就郁怀白这情商,认真起来,宿洄还真不一定是他对手。
然而,他还是有点担心。
这傻小子,二十多年没谈过恋爱……
郁怀白冷冷道:“别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呵,我多余操这份心。”焦阳一扭头,看到焦越端着一盘水果拿给他们吃。
果盘里甚至还有芒果。
焦阳随手轻拍一下焦越的后脑勺:“什么脑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你郁叔叔芒果过敏,怎么就是记不住?”
郁怀白淡淡道:“你不是也没记住。”
上次去慈善晚会,焦阳给他道歉的果盘里就有芒果。
焦越语气平淡:“我那是故意恶心你。”
郁怀白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焦阳搀起焦越的手,头也不回:“走了。”
“焦阳,”郁怀白叫住他,“以后不许找宿洄的麻烦。”
“呵,”焦阳扭头看他,“先说好,你以后要是真和宿洄结婚了,我可不给你当伴郎。”
-
宿洄好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照常上学。
知道他胆子小,学校里倒也没人主动跟他说话,问他给人献血的事。
只是临近放学,班主任把那面锦旗递给他:“给,人家送你的,带回去吧。”
“嗯,”宿洄接过锦旗,怪不好意思的。
宿洄带着锦旗回家,把锦旗收好,放到柜子里,吃饭的时候跟郁怀白聊天。
“学校下周五要举办迎新晚会,下午不上课。”
“挺好的,不过你不会去看吧。”
“嗯,”宿洄点了下头,然后又摇头,解释道,“我想去,但是又不敢。”
“所以,你想让我陪你?”郁怀白接着他的话说。
宿洄露出得意的浅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工作那么忙,我就是随口说说。”
“可以。”郁怀白打断他的话,直接答应下来。
宿洄又说:“学校的迎新晚会,家长一般是不能去的。不过你身份比较特殊,你给学校捐了一栋教学楼。我去跟班主任说说,看看能不能让你进来。”
“不用了,”郁怀白拿起手机,直接给校董打电话,“陈董,你们学校下周五的迎新晚会能让我也参加吗?不,我不上台演讲,我就是陪宿洄过去看看。你知道的,我们家洄洄胆子小……”
宿洄低下头,耳尖隐隐发烫。
简单几句交谈后,郁怀白挂掉电话:“可以了。”
宿洄摸摸发烫的耳垂,说:“郁先生,你现在跟别人说话,都是叫我洄洄啊?”
郁怀白眼含笑意:“不喜欢吗?”
宿洄摇了下头:“还好,一个称呼而已,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郁怀白顿了下,心想,那我要是叫你宝贝呢?
这话郁怀白没敢说,他喝口牛奶,假装无事发生。
宿洄感慨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迎新晚会,以前我都是躲在角落,从没过去看过。”
郁怀白静静看着他,突然问:“你想上台吗?”
宿洄抬头看他,紧紧抿住嘴唇,然后小声道:“我想试一下。”
-
要试也不可能宿洄一个人试,他胆子这么小,不可能独自面对台下这么多观众。
于是他把祈求的目光又投向郁怀白。
郁怀白果然给他想了个主意:“跳支舞吧,你跟吴叔一起。”
宿洄愣住了:“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吴叔可以教你。”郁怀白解释道,“跳支双人舞,你只需要跟吴叔互动,不需要管台下。”
说完郁怀白看向自己的左脚,眸光逐渐深沉。
他脚有残疾,不可能跟宿洄一起跳。
宿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顿时很难受。
“郁先生,”宿洄说,“我不跳舞了。”
郁怀白面带微笑:“没关系,我在台下看着你们跳,看着你们明媚灿烂。”
宿洄真诚道:“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灿烂。”
郁怀白捂住胸口。
这话说的,跟情话似的,他有点遭不住。
宿洄没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问道:“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我们一起登台啊?”
郁怀白思考片刻,回道:“诗朗诵吧,我们两个一起。找一首婉约抒情的,不需要太大声的。”
“好,那就泰戈尔的《生如夏花》吧,一人一段,先念一遍英文版,再念一遍中文版。”宿洄顿时打开思路,想到了这首诗歌。
郁怀白宠溺地看着他:“好。”
吃完晚饭,两人坐到沙发上,还真拿起手机,试了一下。
宛宛坐到宿洄旁边,似乎也想来听听两人念诗。
宿洄摸摸猫头,示意郁怀白先开始。
郁怀白看着手机屏幕,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念道:“Life,thin and light-off time and time again,Frivolous tireless……”(注1)
郁怀白声音低沉,神色专注,仿佛在对远方的挚爱低声吟诉着相思之情。
很勾人。
直到郁怀白念完,宿洄都没反应过来。
郁怀白看着他:“嗯?”
对上郁怀白询问的目光,宿洄终于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开始念自己的词。
然而他刚开始念两句,郁怀白就被他逗笑了。
“念错了,你该念这一段。”
郁怀白突然靠近,手指点在宿洄的手机屏幕上。
温热的气息仿佛就洒在自己耳畔,宿洄赶紧往后缩了缩,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小声道:“我再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