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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假期,简时一几乎宅家里画设计图,哪儿也没去,哪怕陆霭霭喊他出去喝酒都婉拒了。

  他本就是喜欢安静之人,倒不觉得加班又加薪这种事有什么不好,奈何陆霭霭得知后极为嫌弃。

  “你这样不行。”陆霭霭深谙训夫之道,一本正经地传授经验:“你想想啊,你白天这么卖力给他干活,晚上又惨兮兮地被他干,你说你图什么,你得有点自己的生活啊,加班累了出来放松下怎么了?他还敢有意见吗?”

  “可……”可他自己其实也有舒服到啊。

  简时一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可什么可,快点来,卡座都定好了,我在老地方等你。”

  不等简时一回绝,陆霭霭率先挂断电话。

  考虑到他跟陆霭霭两人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去一趟倒也不是不行。

  望着电脑桌面密密麻麻的设计图稿,简时一放下鼠标,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小腿往前一蹬,椅子随着滚轮往后退了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而后起身往客厅走去。

  陈璞正在阳台悠闲地给含羞草浇水。

  为了以防含羞草哪天猝不及防凋零完惹简时一伤心,连陈璞自己都对含羞草身子上心了不少。

  “哥,我要出去一趟。”简时一在心里斟酌了几下,甚至连一会儿对方盘问自己去哪的答案都想好了。

  谁知陈璞秒回了个“好”字,连他去哪里都不过问。

  “那……那我走了。”

  简时一没想到这么好说话,打完招呼扭头就走。

  然而刚走到门口便被陈璞喊住:“等下。”

  简时一转过身困惑地望着对方。

  陈璞放下水壶,路过茶几时随手拾起桌面的车钥匙塞进兜里,而后走到玄关处拿起自己的外套,率先往前迈了步。

  陈璞扭过头见简时一愣在原地没动作,不由发问:“走吧,愣着做什么。”

  “……”

  简时一寻思陈璞可能没理解到他的意思,于是带着几分歉疚的笑意尽可能委婉地回应:“哥,我要去和霭霭约,你……可能去不太方便。”

  闻言,陈璞难得有些自作多情的尴尬,不过还是强忍着装作无事发生。

  他挑了挑眉,沉声道:“是不太方便,还是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去?”

  简时一吞吞吐吐半天,最终沉默以对,算是承认了。

  “我懂了。”没得到邀请的某人只能强撑着心酸退了回来,将大衣随手丢向衣架,而后冷冷来了句:“你要去跟别的野男人约会了。”

  “……”

  明知陈璞在开玩笑,但谁能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开啊,弄得简时一莫名愧疚。

  “要去喝酒吗?”陈璞眼神锐利,一脸严肃地盘问,俨然已经转换成一位不放心自家孩子外出的家长身份。

  不知道的,还以为简时一未成年呢。

  简时一不打算瞒着陈璞,乖巧地点了点头。

  见状,陈璞不悦地皱眉,单手将人拉近搂进怀里,拇指按住简时一下巴尖轻轻抬起,幽暗深邃的眼眸低垂,倒映着简时一小小的人影。

  “记得自己酒量吗?”

  “嗯。”

  “不能多喝听到没?回来要检查。”

  “好。”

  陈璞说什么,简时一就应什么,听话得不行,最终陈璞无话可说,只能松口放人走。

  他知道陆霭霭对于简时一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人,不至于为他争风吃醋,但还是在简时一临走前从这人身上讨了点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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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时一抵达以前两人常去的GAY吧,轻车熟路地找到陆霭霭。

  当初他们还单身时,说是要来这里物色对象,其实就是有贼心没贼胆,连座位也只敢选角落里,怕惹事生非。

  陆霭霭罕见地没在喝酒,低头正沉迷地打着游戏。

  “霭霭。”简时一走近叫了声。

  “时一你来啦,快坐快坐,我这局马上结束。”尽管陆霭霭分身术乏,还是分了一眼给他。

  简时一落座,瞥了眼陆霭霭点的酒,浓度实在过高,跟他打了声招呼,独自去吧台打算点瓶度数低一点的,俨然已经将陈璞的话放心上了。

  等待中途,简时一百无聊赖地坐在高脚椅上,两条腿搭在上放晃晃悠悠。

  尽管此时已经入秋,这人还是穿的九分裤,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脚踝骨形明显,筋肉分明,仿佛一只手便能握住。

  简时一上身穿了件轻薄的纯色羊毛衫,整个人在朦胧又暧昧的灯光下白皙发亮,一双黑眸望着人时更是熠熠生辉。

  有人见他落单,误以为是一个人便上前搭讪。

  简时一却很知分寸,见有人靠过来椅子也不坐了,往后退一步站得笔直,浅笑着跟人说自己已经有对象。

  对方惋惜地摇了摇头,又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番,许是简时一实在太合他口味,颇有几分不死心,抬手欲搭在简时一肩膀却被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拍走了。

  “这位哥们,我劝你自重点,圈就这么大,风评不好我看你以后炮友都难找。”

  陆霭霭打完一局扭头往吧台一瞧,恰好撞上简时一被人搭讪,心里咯噔一声,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闪过陈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行,人现在在我手上可不能出事,不然那人怕饶不了我。

  于是,陆霭霭立马起身风风火火赶来一把将人拍走,骂骂咧咧地拽着简时一回卡座上了。

  “你没事吧?”陆霭霭关切地问。

  简时一摇摇头,“其实你不来我也能自己处理。”

  “你打算怎么处理?打他啊?”陆霭霭可不信,简时一这性子软得不行,平时连只蚂蚁都不敢踩。

  谁知简时一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对啊,吧台旁边就是酒瓶,一瓶轮下去也算正当防卫吧。”

  陆霭霭瞪着眼睛听完简时一的话,脑子里就只有三个字:学坏了。

  他那软萌可爱贤惠的小时一什么时候有暴力倾向了!

  “你真是跟着陈璞好的不学,就学坏的。”

  陆霭霭埋怨完,望着桌面的酒二话不说给简时一斟满推向他,催促道:“快,陪我喝点。”

  简时一自知逃不过只好应下,几杯酒下肚,没过一会儿,原本白皙的脸上便浮出两团淡淡的红晕。

  陆霭霭酒量大喝了大部分,此时脑子早已经迷糊,抱着简时一胳膊黏黏糊糊要往他怀里钻,跟他撒娇。

  简时一对这场面早就习以为常,耐心地将陆霭霭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后背:“好啦,是不是又有什么烦心事?”

  跟陆霭霭认识多年,简时一怎么会不知道他什么性子呢,这人只有在心里藏事的时候才会不顾一切,大喝特喝。

  “你真讨厌。”陆霭霭闷在简时一怀里,不想让对方看见他表情,悄咪咪地说:“喻晟跟我求婚了。”

  闻言,简时一眼睛锃亮,音量不由提高三分:“那不是很好!”

  “可是……可是你知道的……”陆霭霭这个当事人显然比他冷静,脑袋从简时一怀里钻出,好好的发型被他弄得乱糟糟,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酒嗝,缓缓道:“我喜欢自由,不太想被婚姻束缚。”

  简时一歪着头听完愣愣地点了点头:“哦。”

  见简时一反应这般平淡,陆霭霭有些急了:“哎呀时一,你到底懂不懂我什么意思啊?”

  难道不应该劝他赶紧打消这种可怕的念头吗?怎么反应这么冷淡。

  “懂啊。”简时一若有所思道:“你就是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陆霭霭:“……”

  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说不过简时一,陆霭霭又想捞起酒瓶灌自己,被简时一及时拦下。

  “你不喜欢学长吗?”简时一问。

  “喜欢啊。”陆霭霭坦荡道。

  “既然喜欢,领证也是对你们两人关系的稳固,不是更好吗?”

  “话是这么说,可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个及时行乐之人,喻晟对我很好,又不能保证一辈子对我好,他身份那么特殊,如果他……如果他真的跟我领证,可能一辈子都会被打上同性恋这个烙印,没有回转余地了。”

  陆霭霭话里话外哪里是不想跟喻晟在一起,分明就是怕自己耽误他。

  这人从小没心没肺到现在,如今也会替人前程着想,实在难能可贵。

  “那不是应该的吗?”简时一眉头微蹙,脸色陡然变得严肃:“霭霭,不要去质疑学长对你的喜欢,也不要去玷污他对你的爱。难道你指望他不跟你好了,去和另一个女孩领证在一起吗?那是骗婚,如果学长真的这么做,我会一辈子看不起他,学长不是那种人。”

  陆霭霭还是第一次见简时一这么严肃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慌,心头一股委屈莫名涌上心头。

  “我只是想给他退路啊,我也不想啊,我他妈做梦都想跟他在一起,我能怎么办,我们差距这么大。”陆霭霭不顾形象地乱嚎,仿佛想把这段时间所受的憋屈一并发泄出来。

  公司已经有人得知他跟喻晟在一起,明面不说什么,背地却一直说他走后门,攀关系,怎么难听怎么说。

  他倒是无所谓,可喻晟呢,他不想那些不堪污秽的词语用在喻晟身上,所有骂意冲他一人即可。

  简时一微微怔了一瞬,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陆霭霭一向自诩洒脱,没心没肺活得像个小太阳,走哪都笑嘻嘻的,很容易哄,却没想到在喻晟面前也会时而露出自卑。

  见简时一半天不出声,陆霭霭用袖子烦躁地擦了擦眼泪,又软绵绵地靠在简时一肩膀,挽住他胳膊问:“难道你不会这么想吗?”

  简时一摇摇头:“没想过。”

  简时一跟陈璞在一起并没有想那么多,其实公开又或者不公开都没关系,只要能在一起便好。

  如今他们也算见过双方父母了,一切都还好,这么顺利最主要原因应该是陈璞早些年就出柜了吧,所以很好接受。

  “霭霭,如果你今天找我是想听取我意见的话,我劝你最好将你的想法说给学长听,那一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想为他好,可他呢?他愿不愿意要就是另一回事了,可能你给的并非他想要的呢。”

  陆霭霭吸吸鼻子,闷声问:“你也觉得我错了?”

  简时一没明说,只道:“我给学长打电话。”

  “别打了。”陆霭霭将脸埋在简时一颈窝,“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哭,丑死了。”

  “才不丑,我们霭霭哪里丑了,哭都是好看的。”简时一肆无忌惮地揉着陆霭霭脑袋,轻声安抚道。

  不远处,隔着四五米远的距离,灯光暗下的角落有两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哪怕灯光微弱,从大致轮廓上也能看出两人身形高大,气质不凡。

  方才简时一被搭讪,里座那人几次欲起身,却被身侧一人拦住。

  “陈总,您还是冷静些好,若让时一知道他外出您跟着来,怕是会影响感情。”

  陈璞自知跟踪这事不怎么君子,毕竟他答应简时一给他自由,结果自己因为不放心又跟上来。

  但亲眼见到有人跟简时一搭讪,他又如何能冷静,几度在失控边缘,忍了又忍。

  陈璞不愿掉面子,轻嗤了声反击道:“我可没喻总能忍,对象往人怀里钻都不管。”

  喻晟自然看到陆霭霭发脾气又哭了场,也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求了个婚,为何把人吓跑了。

  但是一向善于伪装的他不愿让外人揣测他感情,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只是不达眼底。

  “时一是我学弟,并非外人。”喻晟道。

  陈璞冷哼了声,不予理会。

  不多时,陆霭霭靠着简时一肩头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哭睡着了,简时一只好拨通喻晟电话。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电话拨过去不过十分钟,喻晟竟然“风尘仆仆”赶来了,而他身后还跟着陈璞。

  “你怎么来了?”简时一面露诧异,将身侧的陆霭霭交给喻晟后便起身走到陈璞身前。

  陈璞脱掉外套替简时一披上,面不改色道:“接你回家。”

  “哦,谢谢。”

  大衣披在肩头还是暖的,只是偏头不经意闻了下,竟有股淡淡的酒味,也不知是他将衣服蹭上了味道,还是陈璞给来时本身就有。

  分辨不清,干脆不分了。

  夜幕降临,一出酒吧迎面吹来一股风,携着丝丝凉意,然而简时一却丝毫不觉得冷。

  掌心被宽大的手紧紧握住,两人不疾不徐地往停车场走去,昏黄的路灯将两人身影拉长,挨得极近,一直走向光照不到的地方,混为一体,从此形影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