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御姐何太后一伸手,云姬就奉上自己的小弩枪。
何太后亲手照着云姬她们的样子绞弄几下,小弩弓就上了弦。
云姬赶紧奉上自己的弹矢袋子。
由于弩力较小的缘故,她们的小弩使用的弹矢轻很多小很多,是特制的。
有且只有弹矢一种。
何太后摇了摇头,拿着那小弩枪到处瞄。
一瞄就瞄准了陈留王的小脑瓜。
手指轻轻勾动,却听嘭的一声弓弦弹动之声。
跟出殿外的陈留王吓到腿儿都颤了.
赶紧悄悄挪动步子,用庚哥的身体遮挡住何太后的视线。
庚哥只好对他那长腿御姐妈笑道:
“母后休要吓人,这等物什却不是顽笑!”
何太后鼻中轻哼一声,又吩咐郯姬奉上她手中长大弩枪。
她试着接了接,但此等份量对她却是有些重了。
所以让郯姬拿在手中,她自己试着转了两圈绞臂。
不算太费力,倒比没有滑轮组的小弩弓更轻松些。
庚哥他们虽然保密,何太后却一直都知道他们在捣鼓什么新兵器。
只是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直当庚哥贪玩儿,不觉得是个什么太影响大局的玩意儿。
这会儿见了威力,也是抿了抿嘴道:
“此物甚好,若得此物,宫中宦婢亦可抵半万兵耳。”
后汉书说,袁绍“勒兵捕宦者,无少长皆杀之。或有无须而误死者,至自发露然后得免。死者二千余人。”
袁术袁绍闯宫成功后,于洛阳杀了宦官两千多人,没有胡须的,到最后只有自己脱裤子露丁丁才能免死。
这里头当然有杀错的,但肯定也有不少逃散的。
所以南北二宫宦官数量约莫在两三千之上。
再加上宫中女侍、掖庭女工及工匠,约莫能凑出来至少五千人。
长腿高妹何太后毕竟不知兵,此时还在纠结数量。
所以她更看重的是弩枪使用条件颇低的便利性。
上手就能用,她觉得有这东西,未经操训的宦官宫女也能抵得上军士用了。
这么理解也没错。
毕竟除了少数精锐部队,古代兵卒大多为农兵。
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所谓操训也就是让他们听得懂命令,知道按旗帜号令进退而已。
这都已经很难了,毕竟基本都没读过书,接受能力差思维能力低。
无非是凭力气拿刀子枪矛乱劈乱捅,所以人数特别重要。
对于个人武力,也就是训练个正确拿刀拿枪的方法,除此之外没了。
其他的你自己到生死战阵上去琢磨。
琢磨出来了就活下来,琢磨不透就死里头。
所以顺风仗无敌,伤亡率超过百分之五就容易溃散奔逃。
晚间稍微有点声音就容易炸营。
要有弩枪这玩意儿,远距离不至于太害怕,一个宫女干掉四五个还未近身的壮汉还真不是啥难题。
这么想着,何太后心中稍安,问庚哥:
“然此等物什,汝等造得多少数目?”
这个数目庚哥也不知道,于是看毕岚。
弩枪这东西弄出来也有几个月了,最关键的弓臂弓弦部分还是现成的。
扳机望山之类也可以从原本大黄弩上拆卸,造枪杆一个合格的木匠一天至少十来根。
加上庚哥传授的流水线大法,最复杂的御力也不是卡脖子的难题。
所以毕岚出列躬身回道:
“弩枪已得两万之数,若需再增,武库中已无大黄弩可改。”
“只得寻常弩弓,恐弩力不足。”
“各类弩矢,却得百万之数。”
听他这么说,何太后心下方得稍许安稳,却仍是愁容。
这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
“若我辈仍代陛下掌权柄,何得如此刀兵之乱?”
正是夏恽,他以前任中书谒者令,那是何等风光?
眼下龟缩在皇宫之内,颇多幽怨。
见如今似是陷入危局,难免有些怨言。
一时间周围诸宦均有些意动,怀着与他一般心思的显然不在少数。
这还是在何太后之前的那番敲打之后。
“休要胡言!”却听一声厉喝:
“何逆掌权之时,太后莫非不曾予尔等权柄?”
“那袁氏竖子难道不曾攻来?几近陷宫阙于祸乱,折帝后于乱兵。”
“这董贼麾下兵马,便是予尔等权柄,尔等又能掌控几许?”
“陛下良谋,实全尔等性命也,尔却于此怨怼。”
正是张让出列,怒斥夏恽。
他本来就是夏恽的顶头上司。
夏恽也极为服他,这时赶紧跪伏于地,自请罪责。
汉时虽跪拜之礼并不盛行,在这等请罪的当口,膝盖也是用得上的。
赵忠却也跪了下来,胖胖的脸上再不见笑容,满是阴沉:
“奴掌宫律,对此辈实过纵容,致此危难之时,竟发怨怼之语。”
“奴自请廷杖,并请斥夏恽于外。”
何太后本来也是满脸寒霜,听赵忠言语勉强笑了一笑:“赵侯何辜?”
对于夏恽,却是提也不提。
咸鱼宋典这时候也站了出来,跪伏在地:
“赵长秋既掌宫律,出此等事,怎可不罚?”
“奴亦为辅管宫律,却素来轻忽,请太后与陛下同罚。”
四个仅存的中常侍站出来了三个,还有一个不在场的蹇硕,那是陛下的铁杆支持者。
夏恽脸色煞白,此时讨论的是赵忠宋典罚不罚,对他却是片言也不曾提及。
那等同是那句斥夏恽于外,是定死了。
也就是要赶他出宫。
这种大环境下头,虽然近段时间宦官的声誉有所改善。
但他一个残缺之人出宫,又无谋生本领,也跟杀了他没什么区别了。
庚哥叹息一声,却站了出来:
“宋常侍休要掺和,赵侯杖五,夏恽杖二十,若有再犯当廷杖毙。”
“如此便罢,此紧要时,休在此等事纠缠。”
这也是他那心脏爹教他的。
下属做错事的时候,如果主动认错且态度良好,并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可以轻罚。
但不可以不罚。
否则等同是在变相鼓励犯错。
而且下次有相同的事情发生时候,你罚重了别人就不服了。
例外主义要不得。
他对夏恽印象也不错。
挺有能力的一个人,张让的小迷弟,跟张让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并且庚哥也清楚,现在这种时候赶夏恽出宫也就是要他死了。
他其实蛮理解夏恽的心情的。
对于一个特别有能力的人,你突然不让他发挥能力了有多难受。
这就跟上辈子不让他上网喷人一样。
要没点怨言,那绝对是把怨恨埋在了心底,那种人才更可怕好吧?
所以他站出来定下惩罚,也等同饶了夏恽一命。
张让板着脸低着头,悄悄瞥了庚哥一眼,眼中满是赞赏之意。
他们这位陛下,还是关键时候从来不掉链子啊。
恩自上出,所以他们自请责罚的时候必须说重一点,才能给上位者施恩的机会。
太后未必不知道。
但何太后向来狠厉,当然是不吝用夏恽这一条性命震慑群宦。
以他对夏恽的了解,他知道陛下绕了他这遭,这辈子夏恽怕是会对这位陛下肝脑涂地了。
何太后也微微颔首,认可了自家皮儿子的处置。
夏恽果然涕泪交加,哽咽拜服:“奴罪该万死,谢太后、陛下轻罚。”
方才想了想自己被赶出宫可能的际遇。
他马上就了解了庚哥这一系列操作对宦官们外界生存条件的改善。
虽然改善不足以让他被赶出宫之后能活下去。
其实以他的才智,在庚哥转述二重君主观和士大夫不可治的观点后,也能明白苟下去韬光养晦应该是对的。
只是不甘心自己的才能没了发挥余地,所以心中不满而已。
经此一遭,他也明白自家权柄性命,皇家随时能拿走。
哪里还敢有什么怨言?
怕是其他人再私语怨怼的时候,他都会用力的怼回去。
赵忠也不等廷尉宦官来押,自行往殿外走去受刑,路过夏恽身边的时候却是一声冷哼:
“汝还等甚?”
他面色虽冷,夏恽也知他是一片好意,赶紧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众人回到殿中,各自无言。
如此不安的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二颖的奏表却送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