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再钝的剑,也有磨好之时。

江明打量起手中这把短刃,用手指轻轻抚摸它的剑锋,感觉已经足够了。

于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准备出门。

看到江明要走,温氏上前拉住他的衣服,

“一定要走吗?”

“当然要走!我已经出发的比较迟了,多少人已经先我而去了呢!”

江明打开对方的手,仰起头毫不在意。

斜觑了一眼身旁眼眶泛红的温氏,嘴里发出一声嗤笑。

大踏步就要出门,却发现自己的衣角又被对方死死拽住。

“放开。”

“你会没命的。”

“呵!今晚你看我回不回来,就知道我有没有命了。”

温氏闻言,面上的不忍突然转变,一改成了讥讽和不屑,

“你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吗?大户人家你进不去,只能找些同样的可怜人,在人家背后捅一捅。”

“现在还没有到饿死的时候,你就不要急着去送死,把我也跟着连累。”

江明听了对方的话,又打量了一下她脸上的神情,毫不在意。

伸手一扯——

衣角没有从对方手中脱离。

但是那粗劣的麻布却应声而裂。

推了一把还要上前的女人,江明这次真正没有阻碍的跨出了屋门。

走出十多米,回头看了看倚在门口的温氏,又打量了一番这栋破草屋,江明哈哈大笑。

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口中吟道,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温氏,你就给我看好了!

别以为我稀罕你那几口野菜汤,苦得不行,涩得不行呢!”

“我要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一天,比你一辈子挣得都多!”

江明落拓的背影渐行渐远,温氏卷起衣角,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直到目光再看不见丈夫的背影,她才将门缓缓的合上。

唉!

是死是活,就在这里等着吧。

……

江明行走在大路上,

一路所见,村烟寥落,人丁稀疏。

路边的农人看着走在大路上的江明,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想些什么。

而一些跟江明一样前往城里的,则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也有人牵儿带女,衣着破烂,对着懵懂无知的孩子们说着一些好玩的话,自己眼中却既是期盼,又是迷茫。

江明很想看看到底有几个人像自己一样是要去做无本买卖的。

这些人大多都是抱着自己的衣服,将利刃藏在怀中,一脸谨慎小心的打量周围,行色匆匆。

这恐怕是被逼急了的人,再加上城里今天说这儿有乱民生事,明儿又说那里有几人纠集成党,所以趁着还有几分力气,跟风想要去城里谋求机会。

不过哪怕如今城中已经显得不稳,也不是他们这样的泥腿子可以随便捣乱的。

先不说守城卫兵的那一关,就说城里真正的有钱人家,或者那些弄起产业还在做生意的,

哪个不是除了有钱,还有一堆子打手替他们效力?

普通的窝囊汉光是看到对面的阵仗就已经是腿软了,更别说是再鼓起勇气做些什么了。

但城里的机会总是多一些不是吗?

就比如原本计划去逞凶逞狂的,到时候别说打劫那富贵人家,

能够跟着那一帮子打手,在人家屁股底下做一条狗,

反过来气压殴打其他的穷苦人,

那也是极好的。

一连看了好几个打算去城里找机会的人,

江明结合他们的体格以及精神状态,推断出这些人中没有一个能够真正硬起来的人。

到最后也不报不过进了城里“徐徐图之”。

他脱了这么多天才出门,自然不是稀罕在一个黄脸婆身上作威作福,

一来不过调养一下这具身体,二来则是他一个跑江湖的,

哪怕真的不能孤身一人,要有那么些个同伴解解乏,那也不是这个什么都不行,思想又僵固的黄脸婆做伴。

都饿成这样了,知道他要去干大事吓得不得了且不说,还要为他人考虑。

如此心慈手软,忸怩造作,

今后看到他杀人如麻岂不是要吓死?

到时候还不是要分道扬镳。

总不能一直让一个苍蝇在自己耳边嗡嗡嗡,然后作为一个软蛋一直在后面拖自己后腿吧?

不可能。

那既不快意,也没有了江湖的乐趣。

长痛不如短痛,最好还是让两个注定两条线的人少一点让两边都不自在的交集。

别的不说,就说之前那一晚,

都穷成那个鸟样了,竟然还想着造孩子?

真不知道是她目光短浅还是被这个时代的某些思想洗了脑。

这种人,哪怕她年龄还不算大,但是很多东西已经很难转变了。

待在她的身边久了,哪怕她表现的再怎么逆来顺受,在江明眼中也像一具老僵尸。

甚至江明还会怀疑自己如果一定不和对方造小人,生活好了,对方会不会在一些刁仆或者有心人的谋划下走上错路。

对于这个原主的妻子,江明还是不愿有不得不将剑斩向对方脖颈的那一天的。

一边看风景,一边胡思乱想了,

江明还是没有看到城门的影子。

“妈的!两条腿走路实在是太慢了!”

反应过来的江明不再打算这样慢悠悠的晃过去。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到了中午他就要饿肚子了。

等待了一会儿,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车上除了赶车人,听声音,稀稀拉拉应该有一群子家伙坐满了车厢。

“马兄,今天一起去拜老师,可要打扮得体面些啊,你这衣衫,以如今的身份,恐怕穿不得了。”

“就是!也不要怪我们唐突,都是同一老师下的门人,如今虽然不说就风光,但到底也属于斯文一脉。

以前尚能凑活,现在你要继续参加考试,又要到处见那城里有头脸的人,师兄弟们替你着想,可不能在大人们眼中落了下乘。”

“就是就是!想我朝当初的范先生,偏要信书里面的什么鬼话,讲什么贫贱不能移的风骨,

到头来在一众衣冠中,鹤立鸡群算是算上了,但却被那一届的考官大人们认为是有意卖弄风骚,不顾他人体面,不仅被斥责了一顿,到底还是名落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