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御书房。

“老家伙,派人严加查探,任何情况,不得漏报。”

“诺,陛下。”

皇帝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冯真。

“还有何事?”

冯真心中暗想,多年以来 ,皇帝对七皇子失望之极,几近放弃。

如今对他此次就藩,倒上了心。

帝心难测。

“陛下,七殿下在河阳城外温泉,遇女刺客行刺。”

皇帝头都未抬。

“谁的人?”

“老奴不知,只是那女子脚裸,刺着一支红莲?”

“一支红莲?”

皇帝神色一闪。

冯真知道皇帝心中所想、所思、所疑。

但帝王家事,自己不可再言。

“小七武功如何啊?”

“七殿下武功似乎并不很高,初级武者。

那女刺客,武功明明高出他许多,却想不到,竟然受伤。”

“而且……而且七殿下还为她治了伤,并且放了她。”

徐玄胤冷哼一声:“果然是贪恋美色。”

冯真低头不语。

他陪伴皇帝二十余年,深知这个皇帝,后宫嫔妃虽是不少,真正宠幸的,却一人都无。

那些不过是为了制衡各方势力和世家。

故此除了皇后娘娘,当年与皇帝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唯一被皇帝喜爱的,便是七皇子的母亲。

只是,生下皇子之后,七皇子的生母便不知所踪。

有人说已经死了,有人说成仙飞走了。

但无论如何,这个话题,这个人。

都成了皇城之中的禁忌。

无人敢问。

月霞宫。

锦妃独自坐在灯下绣着一只荷包。

“你还在绣凤凰么?”

忽然背后一个声音,锦妃凝神之际,被吓了一跳。

“陛下恕罪,臣妾不知……”

分明是徐玄胤摒退宫内太监宫女,悄然出现,惊扰了她。

可锦妃还是要下跪。

徐玄胤心情似乎不错。

伸手将她扶起。

“不必了,是朕没有让人传唤。”

锦妃见徐玄胤一身明黄色蟒纹常服,身材高大,眉目英挺。

心中竟然怦然一动。

“今日公事完毕,朕来看看你。”

锦妃并未受宠若惊,面色也未见欣喜。

只是淡淡道:“陛下终日劳心国事,还是早些回宫歇息。”

她一边说话,手上刺绣,却不停止。

素手纤纤,目光全然凝聚在荷包上。

仿佛这才是自己最重要之事。

徐玄胤对她的淡然,并无丝毫芥蒂。

“锦儿,小七三岁能诗文,六岁做赋,七岁和武将论兵。”

“被誉为大楚第一才子。青岳大陆第一皇子。”

那时你心中,也是欢喜的。

“臣妾,如今也觉欢喜。”

“只要他平平安安,天下母亲,便可安心。”

锦妃淡淡说道。

但目光之中,已是深藏一份欣慰之色。

“母亲?”

“你可以告诉我了么?她去了哪里?”

徐玄胤俯下身来,一伸手,轻轻托起锦妃的下巴。

他的鼻息更重,吹到锦妃面孔上。

锦妃一双秀目,大胆对上徐玄胤如箭的目光。

“姐姐,已经死了。”

说完别过脸去,依旧低头绣着手中的荷包。

徐玄胤一把夺过那绣了一半的荷包。

看着那半只金丝凤凰,牙关紧咬。

“你就是不说么?”

“臣妾说的,便是实情。”

徐玄胤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看着脖颈低垂的锦妃,无可奈何之下,大步离去。

宫烛流下红色的烛泪。

金丝凤凰上,也滴上了一大滴泪珠。

“陛下。”

“姐姐。”

锦妃也不知道,这泪水,是为了姐姐,还是为了自己而落。

京城西郊。

一处偏僻别苑。

是四皇子徐笙的别苑。

他向来如闲云野鹤,最喜在此读书修养身体。

锦绣帘栊一挑,走出一人。

面容英俊,眉眼间和徐飞有几分相似。

徐玄胤所生的皇子,各个都是极俊美的人才。

而这位四皇子,俊美之中,多了几分冷厉。

一身天水青的绸缎长衫,却掩不住一身贵气。

仿若一道辉光,照亮厅堂。

兰因眼中,现出一丝光亮。

“主人,果然如您所料。”

“伽罗这小妮子,办事不利,请主人责罚。”

兰因低头拱手。

那贵气公子泯然一笑,扶她双手。

“兰因,伽罗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本王很满意。”

“要赏。”

“主人?这……”

兰因十分惊讶。

“伽罗她未能杀掉七皇子,反而心中感念,以为自己为他所救。”

“她年纪小,此次第一次执行任务。”

“却被对手所迷,她已经不可做一个杀手。”

四皇子徐笙道:“她年纪最小,功夫虽高,但心智未开。”

“以她性情,若是对方是个愚蠢之人,定然一招毙命。”

“但若对手实力强大,她也可以全身而退。”

“唯独,对手施之以情。”

“她未破情关,被对方几句温言良语所蛊惑动摇,亦是自然之事。”

“主人,那么……”

“你是要问,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派她前去?”

“第一,对方实力不明,我们不可不防。”

“故此我不舍得你去冒险。”

看着四皇子侧脸的弧度,俊朗的面容,兰因眼中一抹光彩,瞬息划过。

“第二,既然伽罗少女心性未尽,正可利用这一点。”

“去看我这位的七皇弟,是装傻,还是真傻。”

“第三,你猜一猜。”

兰因眼中大亮,她已明白这位心思细腻,城府极深的主人,不过是一招虚晃,却探清重大关塞。

“这也是主人让我们每人身上,纹上一朵红莲刺青之用意。”

“主人智慧似海。”

“纵然七皇子识破刺客,也会以为是太子手下死士所为。”

“这才是最高用意。”

徐笙点了点头。

“主人,七皇子他,会相信么?”

兰因心头还是有些担忧。

“兰因,做大事者,虽要心思细腻,却也不可瞻前顾后。”

“他信,或不信,此事都会传到京城。”

“他军中探子众多。”

兰因眼前一亮。

“主人圣明。”

“兰因惭愧。”

“兰因,你不必妄自菲薄。此事告一段落,莫要再打草惊蛇。”

“主人?”

“我们下一步行动,不再进行么?”

“要进行,但是,暂且静观其变。”

“太子,定有动作。”

“我们只要,坐山观虎斗,岂非更好?”

“属下遵命。”

兰因心悦诚服。

“兰因,此次多了一个对手,你说,是好事?是坏事?”

“这……”

兰因迟疑半晌。

徐笙端起一杯茶,吹了吹浮沫。

“太子势力强大,皇后家族,盘根错节,根基深不可测。

若要搬倒太子,实是不易。”

“故此,多年来,本王在此韬光养晦。”

“而如今,多了这个比本王藏得更深的七皇弟。”

“这盘棋,将会进入乱局。”

“反而,我们可以乱中求胜。”

“你且去帮我办几件事。”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