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以身殉城,事出突然,城头将士顿时不知所措,纷纷看向献帝刘协。
刘协错愕半晌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对凉州军大喊道:“王司徒已经身死,你们当速速退去!”
董旻万万没想到王允如此不惜命,竟真说跳就跳,一时沉默不语,进退两难。
见董旻犹豫,刘协继续催促道:“你们难道是言而无信之徒,存心戏弄朕不成?”
董旻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牛辅走上前两步,笑呵呵回答道:“董将军再晚些便会退去,并不急于一时。而微臣自始至终从没说过半句要退去的话,先前答应不伤陛下分毫,微臣必当遵守,还请陛下大开城门!”
左右将领迟疑不定。
牛辅大怒道:“如果拿不下洛阳,就此退去,等关东援军赶到,追杀过来,你我焉能有活路?”
左右将领于是不敢犹豫,继续发动进攻。
刘协气得牙痒痒,人心险恶,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传令下去,谁能为朕取来凉州叛将的首级,官升三级!”刘协狠狠道。
洛阳城的守卫力量由内而外,层层分布。
最外围以北军五营为主,另有执金吾与城门校尉,各有职责分工。
再往内,则是九卿之一的卫尉所管辖的南军,负责保卫内城。
最内侧,则是九卿之一的光禄勋所管辖的郎卫,包括五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虎贲、羽林中郎将等,乃是护卫君主的禁卫军。
而宦官的武装力量当初就已被袁绍、袁术带兵屠戮一空,西园军也已被各军分化吞并。
先前南军与郎卫并未参战,随着天子来到城头,两军先后赶到,加入守城的行列。
除此之外,此时洛阳城中尚有一支州郡兵,正是吕布麾下的并州军。
但并州军多为骑兵,擅长野战,不擅守城。起初更是因为对王允颇有微词,虽然也听命前来帮忙守城,却多有惜命,不肯效死。
如今王允以身殉城,并州军上下心中惭愧与钦佩交加,于是无不全力以赴。
只是吕将军究竟身在何处,为什么一句话都没交代,就消失不见?
并州军士心中始终忐忑不安。
若说是被贼人所害,以吕将军的实力,无论如何也应当能抵挡一二,不该是这样消失得悄无声息。
陛下也已经派出大批人马前去搜寻吕将军,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据说打听到原陵外有人见过吕将军,可遍寻原陵方圆三里,也没见到吕将军人影,总不能破陵而入去瞧瞧吧?
幸亏洛阳城墙高大而坚固,对守军极其有利,现在加入了这么多生力军,一时固守无虞。
数日之后,战事仍然如火如荼。
洛阳内粮食储备并不充裕,而凉州军担心关东有援军前来,双方都是忧心忡忡。
城头上,刘协又来呵斥凉州军,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为何言而无信,还不退兵?”
牛辅舔着脸,大笑道:“陛下可太冤枉微臣了,微臣何曾言而无信,微臣说的话,可没有违背哪怕一字一句。”
董旻这几日被骂得多了,索性也放开了,跟着大笑道:“就是,就是,等这城门打开了,微臣自当退回凉州。”
刘协怒火冲天,气得抬手颤抖指着董旻,怒斥道:“你们这样欺君罔上,倒行逆施,背信弃义,就不怕有报应吗?”
董旻仰天大笑,反问道:“报应?哈哈哈……”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远远传来一阵急切的大喊声。
“快闪开,都给我闪开!”
一道黑影如流星般,从北侧的天边抛射而来。
“快给我闪开,啊啊啊,御风!御风啊!啊呀,完了!”
伴随着一声悲呼,黑影从天而降,正好砸在董旻身上。
“轰!”
烟尘高高扬起。
所有人愣愣看向烟尘聚集之处。
烟尘渐渐平息,模糊显露出一道魁梧壮实的身影,他揉着屁股,嘴上喃喃道:“老刘这一脚可真够重的,哪天看我不踹回来!”
吕布看见身边全是人,一时也有些发懵。
“大伙在这干嘛呢?这么多人,真热闹哈,欢迎我回来,也不用摆这么大阵仗吧?”
没有人回答吕布的话,周围一片安静。
大家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吕布。
吕布干笑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被人踢了一脚,然后就飞到这来了,大伙都别看了,散了吧。”
仍是没有人接话。
吕布仔细打量起众人,隐隐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人山人海,全副武装,这架势,怎么那么像是在打仗?
烟尘彻底散去,吕布与站得最近的牛辅,两人双眼相对。
有点眼熟。
再看身下的董旻,已经是奄奄一息。
也是眼熟。
再看稍远处,那不是胡轸又是谁?
早就看这家伙不顺眼了,当初一起在董卓手下当差,跟他就不太对付,这家伙也没少在董卓面前告自己状。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老子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
欸?你这家伙不是在长安吗?怎么跑洛阳来了?
吕布这才反应过来,凉州军这是反攻洛阳了!
这还了得?
吕布神情肃然,目露杀机。
周围数名凉州将领看清了来人正是吕布,心中惊骇欲绝。
这杀神不是失踪了吗?怎么突然从天上掉了下来?
谁人不知马中赤兔,人中吕布?
这距离实在是太近,太危险了!
胡轸很清楚,即便是手下第一猛将华雄得以再世,也根本挡不住吕布两下。
几名凉州将领面面相觑,无人胆敢上前。
也许所有人一拥而上,能够拿下吕布,可在此之前,要死几个人,死的会不会是自己?没人说得准。
吕布身上散发出巍峨如山的气势,让他们忍不住要落荒而逃,可又不敢背对着吕布。
吕布上前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
周围的士兵跟在自家主将身边,他们刚目睹了吕布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的场面,完全超出生平的认知,无人不是心中胆怯,不敢太过靠前。
见敌方人多势众,吕布随手便捞起奄奄一息的董旻当人质。
城头有人看清了情况,欢天喜地高呼道:“是吕将军!”
“什么?真是吕将军?”
“对!真是吕将军!他一个人冲进了敌军,并包围了他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