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回到驿站,取回马匹,一路披星戴月,马不停蹄,奔赴米脂县桃花溪。

于吉紧跟在后,劝慰了几句,无奈毫无成效,索性一言不发地跟着。

赶至米脂县时,已是晨光熹微,吕布一夜未眠,滴水未进,此时已急出满眼的血丝。

吕布匆匆来到桃花溪,纵马疾驰直到秀娘家院子门外,一跃而下。

咽了口唾沫,吕布颤抖着抬起手,附在虚掩着的庭院木门上,停顿住,好一会才轻轻扣下。

“有人在吗?” 声音沙哑而微弱。

没人回应。

“有人在吗?”吕布又喊道,这次嗓音提高了不少。

仍是没有回应。

吕布心情沉到了谷底,咬紧牙关,犹豫片刻后,将木门一把推开。

院子里空空荡荡,说不上来少了什么,但总觉得确实是少了些什么。

拖着沉重的步伐,吕布一步一步走到内屋门外,这寥寥几步路,却是从未有过的漫长,仿佛踏过了沧海桑田,仿佛踏过了时过境迁。

吕布立在门外,喊出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秀娘……”

声音有些发颤,鼻子也有些发酸。

可仍是毫无回应。

唯有微风掠过院子里桃树的枝桠,在瑟瑟作响。

吕布下定决心,抬手将屋门推开。

空无一人。

书架倒地。

空空如也。

吕布手臂无力地垂落,双眼空洞,心如死灰。

此刻他从未如此渴望秀娘能突然冒出来,嗔怪自己擅闯民宅,或者恶狠狠地骂自己一顿,也都好。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了。

吕布浑浑噩噩走到院子,环顾一周,愣愣出神。

在那低矮的竹竿旁,曾有人娓娓诵读诗文,余音绕梁。

在那苍老的桃树边,曾有人傻傻为鸟立墓,以木作碑。

现如今竹竿已经零散倒下,小鸟墓碑也静静的躺在地上,似乎还被踩过一脚,已无人问津。

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呢?不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吧?

她……

还活着吗?

老桃树的枝桠随风左右拉扯,摇摆不定。

枝上的桃花已经不见了,稀疏挂着还长着绒毛的桃子。

吕布摘下一个,咬一口,却是满嘴苦涩。

吕布想起临别前,秀娘让自己早点来。

可自己到现在才来。

她说桃花快谢了,来晚了,就见不着桃花了。

可她没说,人也会见不着……

吕布背靠着老桃树,缓缓瘫坐在地。

阳光有些刺眼,吕布双眼轻轻眯起,惘然无措。

于吉自认识吕布以来,从未见过吕布如此消沉,他嘴唇微动,想劝劝吕布,却欲言又止,只是叹息一声,最后还是静静守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布摇晃着起身。

他快步走到隔壁院子,那是月丫家。

推门进屋,只见月丫家中仅有的小案几被打翻在地,吕布亲手做的胡椅已不知所踪。

吕布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去。

临走前,眼角余光瞥见秀娘家院子门外的柴扉,上面还留着吕布刻上的诗句。

来时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吕布轻轻抚过字迹,深吸一口气,狠心一掌将其毁去。

不灭白波黄巾,我吕布誓不为人!

吕布面容肃穆,策马扬鞭,再赴白波谷。

此时已是傍晚。

夕日欲颓,残阳如血。

乌鹊南飞,凉风习习。

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白波谷没有围墙,最大的一个入口设了两名守卫,守卫未着盔甲,仅有的装备只有各自手上的长矛。

见有人纵马奔来,毫无减速之意,两人没敢用血肉之躯去阻拦,眼睁睁看着吕布冲进谷内,随后才后知后觉地去通报了。

一路上,众人迷糊地抬头看着吕布骑马飞驰而过,只当是哪个不熟悉的上层将领,无人胆敢阻拦。

很快就到了郭泰家门外。

于吉知晓劝不住吕布,不敢把自己也搭进去,多造杀孽,于是早早就使了隐身术,藏了起来。

自己不敢帮吕布杀人,但护住吕布性命,却不是什么难题。

“郭泰!给老子滚出来!”

吕布下马,将方天画戟竖起,重重砸下地面。

“郭泰!给老子滚出来!”

吕布凝聚真气于胸腔,声大如钟,方圆一里内所有人都如雷贯耳。

不一会儿,郭泰带着十来个护卫蜂拥而至,颇有些气势汹汹的架势。

郭泰知道来者功力深厚,但身为老大,怎么能在下属面前露怯?

他大声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颇有些色厉内茬的味道。

“将死之人,何必知我姓名?”吕布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郭泰暴怒,阴森森问道:“你可知这里是谁的地盘?我十万白波军,杀你易如反掌。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吕布不理会他的威胁,只是状似平静地说道:“别着急寻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再死不迟。”

此时吕布愿意多说话,正中郭泰下怀,他正需要拖延时间等手下聚集过来。

郭泰双手抱胸,趾高气昂回应道:“你问便是,也好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你的人是不是劫掠过米脂县?是否掳走良家女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你得死。不是的话,也得死,但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郭泰怒极而笑。

说话间,又陆陆续续有白波军将士到达,将吕布包围了起来。

郭泰底气更足。

“老子还真就告诉你了,不错,老子前几天带人洗劫了米脂县,啧啧啧,那里的娘们,那身段……”郭泰摇头晃脑起来。

“真润。”

郭泰作回忆状,就像在回味一道美味佳肴。

吕布强忍着杀人的冲动,继续问道,“她们人在何处?”

“人在何处?你问我她们人在何处?哈哈哈,不听话的都去见阎王爷了。倒还有几个标致的,在柴房关着,你想不想看看?”

郭泰猖狂大笑起来。

“在柴房吗?知道了,我自己去看。”

吕布拔出扎在地上的方天画戟。

注入真气。

戟身漆黑如墨,突然闪现出神秘的光亮。

光亮从戟身迅速延续到枪尖,枪尖顿时跳动起暗紫色电弧,滋滋作响。

“郭泰,你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