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三个队伍各自呆在一方，夏书逸他们在左边，最后出现的队伍在右边，中间则是被花袭击的那队伍。
四周是密不透风的芦苇，头顶只手指缝隙大小的裂口，黑暗笼罩，呼吸沉重，寂静中众人只觉毛骨悚然的感觉一遍遍涌上心头。
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已经完全超出他们的理解。
这个异界到底怎么回事？
“先离开这里。”夏书逸开口。
无人动弹。
所有人都戒备着对方，只相信自己队伍中的人。
夏书逸再开口，“先想办法把其他人找齐，然后再想办法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实在不行我们就先出去。”
大概率是夏书逸那句“先出去”刺激到众人，之前还互相戒备的一群人都看了过来。
“走吧。”夏书逸带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陈旭敬三人跟上。
见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上。
不过即使移动，一群人也分成三个队伍，并不轻易靠近。
他们所在的那条通道狭长，一路往前走去，五分钟后才总算走出。
通道的尽头，是一片并不宽阔的空地，空地中间被崖坡切断，他们走回之前夏书逸几人爬过的那矮坡。
他们并不处在同一个地方，但崖坡应该是同一条的两头。
来到崖坡边缘，发现这边地势高看的远，众人转动脑袋左右张望，试图寻找到其他队伍的人。
脑袋转动一圈，四周除了芦苇和花，他们却什么都没看见。
“这要怎么找？”陈旭敬头痛。
如果这片芦苇丛中的时间真的就像猜测的那样是混乱无序的，那他们可以说是处在各个不同的位面中，他们所在世界都不同了，这还怎么找？
如果真的是那样，最糟糕的情况是对方和他们站在同一个地方，他们都互相看不见对方。
“开枪，发集合信号。”夏书逸道。
不少人都看向他。
“以十分钟为界限，隔一段时间开一次枪，听见枪声的人应该会向这边靠近，我们只需要等就好。”夏书逸道。
陈旭敬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这种陌生环境下主动开枪，无异于主动暴露他们自己的位置，如果吸引来的是其他队伍的人还好，如果是什么其它东西……
不过目前为止，他们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里到处都是芦苇丛和花，看不见也听不见，光靠找根本不可能找到其他人。
无人反对，夏书逸举起手中魂器。
他是军校出身，用的信号是军区统一的信号。
军区的信号也是目前用得最多的信号，不只是A级，就连探索队的人都熟知。
“砰砰砰。”
枪声猛然在耳边响起。
夏书逸身体猛然一颤，头皮发麻。
那一瞬间，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他再次看见之前两次看见的画面。
漆黑的夜幕之下，巨大的红黄相交的背景前，以及十多只他之前见过的那种鹿，似乎察觉动静，那些鹿都抬头看向他。
和之前不同，夜色下的它们身上红得越发艳丽逼人，特别是它们头上的花，就好像正泛着红光。
那种光并不刺眼，半透明，美得触目惊心。
“砰……”
枪声停下，夏书逸猛然惊醒。
“那就先在这等着？”
“小心着点，枪声也可能会吸引来其它东西。”
一群人分成三个队伍，各自划了一片地方，准备休息。
这一通折腾下来，他们脚下的草鞋有些已经松散，确定那些芦苇杆并不会被腐蚀，一部分人割了芦苇杆当垫子要坐，一部分赶紧编织新的鞋子。
“夏书逸？”陈旭敬发现夏书逸还维持着手举起魂器的姿势，不解地看来。
“刚刚开枪的不是我。”
“什么？”已经到旁边去割芦苇杆的秦修省回头，一同回头的还有十几个人。
“刚刚开枪的不是我，我没开枪。”夏书逸重复。
就在他举起手的同时，枪声就突然从他头顶炸开，但那时候他确实没有扣下扳机。
听明白夏书逸的意思，才刚刚放松的一群人眉头都皱起。
刚刚枪声明明就是在夏书逸的手边响起，他们绝对不会弄错，如果夏书逸没开枪，那开枪的人是谁？
另外一个夏书逸？
这里还有一队他们？
声音不受时间控制？那之前被花袭击那队伍的枪声，其他人为什么没听见？
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袭来，事情完全超出他们的理解。
众人转动脑袋查看，但周围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芦苇。
“我再开一次枪。”夏书逸提醒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扣下扳机。
“砰砰砰。”
一阵震耳欲聋的枪声后，夏书逸放下手，走向陈旭敬几人，要帮忙。
大脑本就不怎么运转的众人被那枪声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整片营地都安静。
“注意周围。”夏书逸提醒一句。
无人说话，只一边割芦苇杆一边注意着周围。
接下去五分钟时间，黑暗中除了拨动芦苇窸窸窣窣的声音并无任何动静，所有人都安静忙碌。
七八分钟时，夏书逸停下动作看向通讯仪。
如果有队伍听见，应该已经快过来。
其他人算着时间差不多也都安静，他们重新召唤出魂器，随时戒备。
黑暗再次寂静，落针可闻。
“你们觉得……”死一般的寂静中，突然有人开口。
所有人都朝着那人看去。
被注视，那人头皮发麻。
“会过来多少个队伍？”
黑暗是一片死寂。
“什么意思？”夏书逸没听明白。
“如果这里的时间真的是混乱的，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处于之前之后时间点的我们，也会被这声音吸引过来……”
明白那人的意思，本就头皮发麻的夏书逸身上的鸡皮疙瘩全在瞬间炸起。
如果他们的时间真的是混乱的，那之后或者之前的他们听见枪声被吸引过来的可能性是绝对存在的。
也就是说，这片雨坑里可能有十个二十个他们自己。
夏书逸突然有点不确定自己发送信号这做法是对是错，如果另外一个他自己没能理解这一切，他发现这芦苇田里有另外一个他后，会不会开枪？
就算他能理解，他没开枪，其他人呢？
这种诡异的状况下，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克制住恐惧。
黑暗死寂。
夏书逸用力揉捏鼻梁，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回来雨坑查看，分队行动，现在的信号，从最初的循环到现在，他一次又一次的试图做点什么，但每一次的选择似乎都伴随着更大的错误。
那感觉，就好像无论他做任何选择都不可能正确，最终都会把所有人带向死亡。
那感觉，就好像他肯定会害死所有人。
004.
“夏书逸。”顾静枫察觉夏书逸的呼吸不稳。
夏书逸放开被揉得发痛的鼻梁，目视前方，“我刚刚又看见那些鹿了，这一次比之前都更加清楚，一共十多头鹿，它们在黑暗里红得发光。”
“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画面？”顾静枫问。
“一样。”夏书逸话出口后又马上补充，“这次比之前看得更清楚，它们察觉动静后都抬头看我……”
陈旭敬和秦修省若有所思。
顾静枫想想，向着夏书逸靠近，“我替你检查下，看你有没有中毒。”
夏书逸没拒绝，任由他动作。
检查的过程非常繁琐，但自从第一次进入异界以来顾静枫已经做过无数次，所以整套检查下来并未花太多时间。
“没看出异常。”片刻后，顾静枫退开。
夏书逸现在的血液已经和人类不同，血检做不了，但从表面特征来看他并没有出现中毒的症状。
夏书逸并不意外。
“天好像要亮了。”旁边有人说道。
闻言，众人都抬头朝着天空看去。
仅仅片刻时间，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远处就看见微弱的白光。
所有人都吐出一口气，人类本就极度排斥黑暗，更何况是这种未知且诡异的环境下。
“有人。”秦修省声音传来。
秦修省正看着右边，众人都朝着那边看去。
右边，很远之外，几道人影若隐若现，一个队伍正穿梭在芦苇丛中。
夏书逸他们看去时，对方也看见夏书逸他们。
他们都带着面具，所以没办法知道对方是谁，这也让一群人都不由紧张起来，如果面具之下那张脸和他们长得一样……
随着那群人向着他们这边靠近，夏书逸提醒，“不要开枪。”
如果这里的时间真的错乱，那无数个他们自己之中只要有一个人死掉，那就等于那个人生命即将终结。
无人说话，但众人都没把魂器收起。
他们可以保证不主动开枪，对面的人呢？
夏书逸一边关注着那队人一边计算时间。
十分钟一到，他再次站到崖边，举起手中魂器。
“砰砰砰。”
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信号，再次响彻整片雨坑。
听见枪声，已经到崖壁下方的一群人都抬头看来。
黑暗下，那群人脸上的防毒面具突兀间就变得可怕，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下面会是怎样一张脸。
“你们进来雨坑几分钟了？”夏书逸问。
才集合，夏书逸就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下方队伍中几人都一脸茫然。
他们倒是听出说话的人是夏书逸，带夏书逸问这个做什么？
“大概四十多分钟，怎么了？”下方的队伍中一人开口。
那人应该是陶知行，他的声音因为防毒面具而有些奇怪，但夏书逸已经不止一次和他说话。
“四十……”
“真的是错开的。”
“怎么会这样？”
上方，人群骚动。
下方，陶知行一群人被他们这突然而来的举动搞得有些紧张，好几个人都召唤魂器戒备。
夏书逸看见，赶在他们再开口之前解释，“事情有点奇怪，你们先听我说完。这片芦苇田很奇怪，它可能可以混淆时间，我们三个队伍……”
大概把事情讲述一遍后，夏书逸看向陶知行几人。
陶知行几人明显非常惊讶，他们一路下来除了被那花偷袭了一次并未遇见任何袭击，然后就听见夏书逸的信号过来集合。
现在夏书逸却突然跟他们说，他们四个队伍不是同一个时间点的人……
陶知行看了眼旁边的吴思和赵天柏，三人漫不经心间都把魂器召唤出来。
夏书逸说的或许是真的，但也有可能夏书逸他们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什么其它东西。
看出陶知行几人的紧张，崖壁上方三个队伍的人也都跟着握紧魂器，气氛一时间变得怪异而紧张。
“天已经快亮了。”夏书逸看向天边。
陶知行几人愣了下，同时回头朝着天边看去。
看清楚，几人都不由自主的愣了下。
因为他们的记忆中，他们进入这片芦苇丛才四十分钟。
他们离开这片雨坑扎营的时候是夜里八点，之后回来花了三个多小时，但就算那样，他们进入雨坑的时间最多也才夜里一点多。
一点多过半个小时，那也才夜里两点。
冥界的白天比他们世界的要长三个小时左右，可即使如此，天亮的时间也应该在早上五六点才对。
夜里两点怎么可能突然跳到早上五六点？
“我没骗你们。”夏书逸道。
陶知行几人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陶知行一群人不知所措，崖壁上方三个队伍的人却再次被夏书逸说得背脊发寒。
之前发现天快亮，他们只顾上开心，因为夜色远比白天可怕，但他们都忘记他们进来这里也不过几十分钟。
夏书逸道：“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我们每一队人所在的时间点应该都不同，且恐怕我们都不处于正确的时间点里。”
“如果这些猜测成立，这片雨坑中应该还有其它时间段的我们，不要乱开枪。”
陶知行几人皱眉，脑子越发转不过弯。
“要不我们先出去？”吴思提议，这地方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他这提议得到大部分人认同，不少人都看向夏书逸。
“我也这么觉得，要不我们出去等？”
“这样一来也更加安全。”
夏书逸看去，“别忘了，如果时间错乱是真实的，那我说的循环也肯定是真的，如果离不开循环，我们三天后就都会活活饿死渴死。我们必须弄明白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才刚刚精神几分的一群人都脸黑如炭，他们都忘记夏书逸说的循环。
之前他们怀疑，现在却不得不信。
如果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如果无法脱离循环，那么三天之后，他们都得死。
“先休息吧，看会不会有其他人过来，现在必须尽可能聚集所有人。”夏书逸再叮嘱一句后，到一旁铺好的芦苇床垫坐下。
陶知行几人依旧混乱，但见夏书逸坐下，紧绷的神经稍微松缓几分。
和其他队伍一样，他们各自为一队，和其他队伍保持距离，互相戒备。
坐下，夏书逸看了眼始终和他在一起的陈旭敬几人，再次开始头痛。
这雨坑到底怎么回事？
他以为那循环就已经足够他头痛，没想到现在却更加头痛。
夏书逸正思考，眼前昏暗的世界就突然模糊。
夏书逸立刻集中注意力，要去看那频频闪现的画面到底怎么回事。
短暂的恍惚后，世界清晰，夏书逸视线看去，看见的却并不是那些鹿，而是白诉泠。
夜色下，白诉泠正走在只寥寥几人的第二军区的操场上。
他背影清瘦挺拔，带着几分与世隔绝的冷意，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夏书逸怔愣，大脑空白。
白诉泠？
白诉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进入了和白诉泠的幻觉中？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在循环里？
之前第二次循环的时候白诉泠就没出现过……
还是说，时间其实并没有再循环，而是在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