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顾静枫他们四个都要死了？
夏书逸茫然地看着众人。
第五军区和前来救人的十几人先反应过来，连忙去查看。
李巡、董杨、许顾沫以及莫戎兵反应慢他们一拍，他们和顾静枫四人相处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他们都曾被对方救命都曾被对方拉着跑。
“有鼻息。”
“我这个也是。”
“嗯？”李巡顿了顿，“好像没有心跳……”
夏书逸茫然看去。
李巡正在替秦修省检查。
其他两人见状愣了下，也赶紧趴下去听。
再抬头时，两人都皱起眉头。
他们没听见心跳。
飞机一直嗡嗡作响，再加上刚刚的混乱，他们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听见。
夏书逸茫然地看着，之前的他是根本无法思考，这一刻的他却是根本不敢思考。
他宁愿自己放空大脑，也不愿意迈过那一条线，因为他知道那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那将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和痛苦以及愤怒不甘。
“李队……”机长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正愣神的众人看向前方。
几乎是他们抬头的瞬间，注意力就被吸引。
就这片刻时间，他们飞机周围已经聚集了无数会飞的异兽。
白诉泠之前那一击，主要击中以酒楼顶楼为分界线的地面往下的部分，飞在空中的异兽逃过一劫。
那些异兽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黑狼之前明显给它们下达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诉泠逃走。
“砰砰砰……”
枪声从隔壁飞机处传来，战斗再次打响。
听见枪声，才刚刚稍微缓了口气的众人不得不无视身上无处不叫嚣的疼痛疲惫，快速召唤魂器。
“许顾沫？”莫戎兵提醒。
莫戎兵是近战，现在这情况更需要中远程攻击，其他人都去门口后，他留下帮忙照顾伤员。
陈旭敬也昏迷之后，顾静枫脖子上的伤口就无人再替他按压。
夏书逸腿上的伤，被董杨用衣服整个捆起来，试图用物理的方式止血，那也让整件衣服都能拧出血水来。
董杨去帮忙杀异兽，现在夏书逸的腿就靠衣服自己捆着。
许顾沫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移开手朝着古林伤口处看去。
夏书逸同时朝着那边看去。
古林背上一共三条伤痕，中间那条最靠近心脏的伤痕最深。
那不只是把他的肉切开，更是把他背上的一块肉都抓掉，伤口就像一条血沟。
这也是血一直止不住的原因。
许顾沫已经给古林注射过药剂，他之前一直在忙着清理伤口试图人工修复心脏，心脏一直往外溢血的话那药根本没机会修复它。
“摁着。”许顾沫大吼着说道。
震耳欲聋的枪声频频在他们耳边响起，震得他们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从嘴型判断对方的话。
莫戎兵一只手按住顾静枫的脖子，一只手摁住古林的背，许顾沫趁着这机会快速给旁边的顾静枫、陈旭敬、秦修省做检查。
在古林之前上飞机被袭击的那人虽然也受伤，但伤口并未伤及内脏，打完药剂后就这片刻时间已经能够活动。
他挪到飞机门边缘，时不时朝着外面开一枪。
靠近，许顾沫的手指在陈旭敬和秦修省脖子上探了会后，优先去处理顾静枫。
顾静枫脖子上的伤还在往外溢血，许顾沫快速换掉手上通红的手套后，连麻醉剂都没给顾静枫打，简单消了下毒，就直接找出缝合针。
顾静枫身体痉挛了下。
许顾沫的速度非常快，针头来回穿梭几下便结束。
许顾沫拿了新的棉布按住伤口，回头看向莫戎兵，“摁住。”
莫戎兵立刻伸手。
替顾静枫检查完，许顾沫再次看向陈旭敬和秦修省。
陈旭敬和秦修省两人身上虽然有不少外伤，但他们昏迷的原因显然不是因为那些伤。
许顾沫从自己的背包中找出携带型放大镜、采血器，快速采血，然后跪着挪动到靠近门口的地方查看。
飞机一直摇晃，那让他们光是固定身体都艰难。
夏书逸目光一直追随着许顾沫。
许顾沫全程眉头紧皱眉。
看完血，许顾沫再次回到两人身边，他趴下去听心跳，但枪声震耳欲聋，什么都听不见。
许顾沫只得去探脉搏。
“还活着。”许顾沫大吼着说道。
夏书逸并没听见声音，但看见许顾沫那嘴型的瞬间，他眼眶还是抑制不住的一烫。
他还以为陈旭敬他们要死了。
古林、顾静枫、陈旭敬、秦修省，如果他们都死在这里，那他真的不确定他还有勇气继续呆在军区。
顾静枫他们因为他才进入第四军区那异界的。
虽然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他们四个从最开始的普通士兵到现在的A级，他们之所以那么拼命，多少也有他的原因。
许顾沫又说了两句什么，夏书逸没听清，他光是忍耐着不让自己视线模糊让自己崩溃就已经用尽全力。
知道顾静枫四人都还活着，夏书逸脑子也开始飞速运转。
他想起第四军区那些曾经进过礁石区带回去伍容晨死讯的人，伍容晨那副官说过，那些人从异界出去之后很快就昏迷不醒了。
虽然不知原因，但活人才能昏迷。
把两人都检查一遍后，许顾沫快速靠近夏书逸。
夏书逸坐直身体，让许顾沫先检查白诉泠。
白诉泠虽然没有外伤，但明显很痛。
许顾沫察觉他的意图，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直接朝着白诉泠看去。
就这片刻时间，白诉泠已经缓过最开始那阵疼痛，神情逐渐变得缓和。
他眼睛周围的金色纹路慢慢淡下去，只剩下几条微不可查的细线。
许顾沫替他检查眼睛。
察觉到动作，白诉泠被血水浸透长而微卷的睫毛轻颤，微微睁开眼，许顾沫的触碰让他不舒服。
夏书逸把他抱紧。
检查完，许顾沫吐出一口气，眉头却也皱起。
他说了句什么夏书逸没听清，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白诉泠的状况应该还好，至少不危及性命。
许顾沫立刻去看夏书逸的脚。
夏书逸脸上的肌肉随着他手指触碰到自己脚的瞬间抽动，因为那疼痛的感觉太过强烈，他甚至都为此感到恐惧。
疼痛还没传来，他身体就开始颤抖。
许顾沫拆开他腿上早就被血水染透的衣服，换了个手套后，朝着伤口摸去。
夏书逸强行压抑住逃跑的冲动，咬紧牙关等待疼痛。
许顾沫手指触碰到他伤口的瞬间，疼痛立刻传来，并不如夏书逸预料的那般激烈。
夏书逸看去。
许顾沫似乎很惊讶，他一直在说着什么，但枪声太响夏书逸听不见。
许顾沫指了指伤口。
夏书逸看去，看清的瞬间，他愣了下。
他整条小腿都被那只黑狼的犬牙贯穿，小腿后的肉和骨头分离，差点被彻底扯下来。
本该如此，但现在肉和骨头却已经连上，只是表面两侧的皮肤还裂开外翻，看着触目惊心。
从他受伤到现在，总共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
004.
许顾沫又说了一句什么，回头拿了纱布。
他做了个缠绕的手势。
夏书逸明白过来，深吸一口气后，扯过一旁的背包咬住。
许顾沫背对着他蹲在地上，用胳膊控制住他那只脚，防止他太痛乱动。
许顾沫没有给夏书逸太多时间做心理准备，几乎是他咬住背包的同时就开始动作，消毒水直接从上面泼洒而下。
“唔……”
伤口处被刺激，比之前受伤时不差的剧烈疼痛传来，夏书逸身体下意识痉挛。
他试图把腿抽出来试图逃跑，许顾沫死死摁住。
许顾沫动作很快，夏书逸第一口气吐出时，他已经缠绕完一半。
夏书逸现在恢复力惊人，许顾沫没时间替他慢慢处理，把他的腿缠绕起来让它自愈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固定完伤口，许顾沫快速回去古林那边。
古林情况依旧是最糟糕的那个。
夏书逸低着头蜷曲着身体忍耐疼痛，他再次确认，高强度治愈不是没有代价的，伤口细胞的过度活化让他感受到的疼痛是原来的数十倍。
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在夏书逸额头上。
那冰凉减轻了他的疼痛，让空气得以涌进他干瘪的肺部。
夏书逸睁开眼看去，是白诉泠。
白诉泠微微睁开眼，正从他怀中看着他。
他眼神有些茫然，那和平时总是森冷的他截然不同。
他似乎是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不确定，他难以想象自己会爱上什么人，但看见夏书逸受伤那瞬间冲天的愤怒他却记忆犹新。
那瞬间地攻击，甚至不是他自己的意识。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发起攻击。
“我没事……”夏书逸试图笑笑，但没笑出来。
白诉泠笨拙地摸摸他的额头，他并不擅长安慰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夏书逸握住他的手，让他的手抚在自己的额头。
白诉泠不需要做什么，他光是在这里，夏书逸光是感觉着那份冰冷，光是嗅见他身上的气息，身上的疼痛就减半。
许久之后，李巡一群人都快把追上来那些会飞的异兽杀光时，夏书逸才总算勉强缓过劲。
夏书逸看了眼古林那边，许顾沫根本没办法替他止血，只能一直按住伤口。
那虽然让古林的情况一直没能得到缓解，但也让血流失的速度变慢。
飞机的速度远超步行和车子，只要他们能够尽快赶去附近的医疗部队那边，他们就可以给古林输血可以给他安排手术。
夏书逸低头，看向怀中的人。
白诉泠才刚刚进化完就在短时间内两次使用力量，再加上他状况本来就不好，他昏昏欲睡。
夏书逸擦拭他脸上的血，手指摸上去，却把白诉泠没什么血色的脸糊得更花，他满手都是血。
夏书逸连忙扯了自己的衣服去擦。
白诉泠微微睁眼。
“再躺会。”夏书逸轻声道。
说话间，他重新把白诉泠抱紧些，让白诉泠靠着他躺着。
白诉泠没有拒绝，皱着眉头依偎在他怀里面朝他胸口，静静忍耐疼痛。
白诉泠之前把那座城里大部分的异兽都杀死，追上来的异兽虽然多，但大部分的攻击力都远不如屋顶的那些。
李巡一群人花了些时间杀掉大部分后，剩下的那些见不敌，直接逃跑。
李巡没追，也没条件去追。
所有人回到飞机内。
夏书逸朝着飞机门口看去。
之前李寻他们一直堵在那边，这一刻看去，夏书逸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飞机已经在空中飞了最少半个小时，可即使是这么久之后，他们下方的世界依旧一片废墟。
所有建筑都被摧毁，柏油的地面龟裂，地面整个向下凹陷最少十米，形成一个巨大坑洞。
白诉泠那一击的攻击范围前所未有的大，几乎笼罩了整个市区，足足近百平方千米。
那程度，恐怕就算是白诉泠灵魂没出问题鼎盛状态下都做不到。
白诉泠获得的能力，并不仅仅是听见他心中的声音，而是灵魂上地提升。
夏书逸在进化的时候浑身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又注射了药剂，所以变得能够快速治愈。
白诉泠灵魂本就受损，他进化的时候正是他状况最糟糕的时候，所以白诉泠被提升的是灵魂。
能够听见他的声音，是因为白诉泠在他身上的那部分灵魂也得到提升。
夏书逸回忆起之前那些飞鸟和黑狼被焚烧的画面。
魂器是主人灵魂的一部分。
白诉泠灵魂得到进化，那他的魂器自然也被提升。
那一切发生的太短暂，再加上他一直挂心古林他们和白诉泠，所以之前根本没时间去细想。
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白诉泠的魂器得到提升的另外一个证据。
白诉泠的力量，确实变得能够灼伤人。
董杨通讯仪颤抖了下，他立刻去看。
李巡和莫戎兵也都看去。
董杨在看清楚自己通讯以上信息的瞬间就露出兴奋笑容，“王元帅发了地址过来，这附近一座城里就有军区的人，那边有临时医疗部门，快的话两个小时后就能到。”
“过去。”一直替古林摁着伤口的许顾沫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说道。
董杨连忙把地址分享到机长那边。
李巡过去，“开快些……”
飞机不等李寻的话说完就向着左侧歪去。
飞机已经是最快速度，但耐不住所有人都心焦如焚。
飞机向着前方驶去，所有人都回到机舱内席地而坐。
无人说话。
气氛安静而粘稠沉重。
折腾了许久，早已经累极还一身伤的第五军区一群人很快在那嗡嗡声中昏昏欲睡，只夏书逸和董杨几人瞪着眼担忧地看着受伤的人。
两个小时的时间漫长无比。
前方传来机长快到了的提示时，夏书逸几人甚至光是睁眼都已经费力。
听见声音，刚刚还昏昏欲睡的一群人全都精神，李巡和莫戎兵起身到门口查看情况，许顾沫开始做下去的准备。
夏书逸朝着飞机门外下方看去。
他们已经离开那片废墟，进入另一片生机勃勃的新城市。
更准确来说，他们在一处县城附近。
附近的城市全部沦陷，军区夺回了这座县城作为临时根据地。
救援还在继续，大部队被撤离后，落单的人单独救援。
现在县城上方不少地方都能看见来往的飞机，县城边缘更是一排又一排的车辆。
无数人正来往在县城外的空地中，那些人里有军区的人也有被撤离过来的市民。
从上面听不见下面那些人的话语，但光是看见那些人狼狈的模样，众人都能猜测到那边会是什么光景。
飞机向着下方而去。
两分钟后，飞机停泊在县城外一处空地中。
下面的情况和他们预料的一样，到处都是崩溃、伤心和后怕的哭声。
和之前夏书逸曾经见识过的蜥蜴那裂缝后的气氛紧绷不同，这一次所有人都陷入深深的绝望。
以前的他们无论任何情况下仰头都能看见坚实的保护伞，如今，那里什么都没有。
几乎是飞机停好的同时，医疗部门的人就快速向着他们这边靠近，董杨已经把他们这边的情况告诉了医疗部门的人。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需要的东西也都已经……”
最先靠近的几个医疗部队的人一边和许顾沫说话，一边帮忙移动古林，要优先把他带下去。
夏书逸抱着白诉泠，静静坐在一旁，直到看着他远去。
“夏书逸。”董杨的声音传来。
夏书逸看去。
看去后，夏书逸才反应过来医疗部门的人要带走白诉泠，而他紧紧抱着白诉泠不放。
夏书逸赶紧松手。
白诉泠在被拉扯着离开他怀抱的瞬间睁眼，眼神冰冷而充满戒备，如同一头被惊醒欲要攻击的野兽。
白诉泠之前在他怀里睡着。
“没事，没事……”夏书逸安抚，“我们到家了，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白诉泠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被人抬上担架快速抬走。
面对着陌生的状况他还是有些紧张，他看向夏书逸，要确认夏书逸也会跟上。
夏书逸挪动身体下飞机，要跟去。
“这里。”
见夏书逸摇摇晃晃了还要跑，医疗部门的人拎小鸡似的把他抓回来，按在担架上，抬走。
一旁陈旭敬几人都已经被送走。
眼见着自己被抬着跟上白诉泠，疲惫和虚弱快速侵蚀夏书逸的大脑，浑浑噩噩中他又朝着白诉泠那边看了眼后，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再撑不住，缓缓合上。
他坠入无尽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