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之中, 人参精为了不挨揍,把收起来的两颗凤凰内丹甩了出去。

  内丹虽然失去生机,却和自己的身体产生本能感应, 纷纷归位。

  它们各自落入凤神和凰神腹下参差不齐的凹洞中。

  曲兰子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停止追打人参精。

  他在期待,两颗内丹是不是会拥有求生欲望, 可以刹那间做点什么,让褚云明白。

  可惜,银色内丹只是静静躺在凤与凰的身体里,毫无动静。

  不过, 这依旧让褚云和秦牧舟察觉到了什么。

  两人惊奇对视,又齐齐去看曲兰子。

  秦牧舟指着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对褚云说:“原来它们内丹不是被苏问雪吸纳了。”

  褚云眸中淡淡不解:“它们内丹为何会把苏问雪霎时带入妖族?”

  “我妖族石壁破开后,它们才……难道二位曾经是我妖族妖神?”

  “肯定是。”

  曲兰子:它俩可不是妖神,但的确也沾点妖族关系。

  秦牧舟又说:“内丹在,妖神就有得救。”

  “我们一个人修一个妖修, 灵力补给不了妖神。”

  “这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让少宗主试试?”秦牧舟试探褚云意思。

  “我倒也不急着知道他什么身份。”褚云直接拒绝。

  如果苏玄青是神, 于褚云说,只要他努力修炼,赶紧化龙,就可以随他去神域。

  可他现在不愿意面对,也很担心的事儿,是苏玄青万一有道侣怎么办。

  他承认他自私了。

  他想跟苏玄青在一起。

  秦牧舟看他意思, 也不执着, 点点头, 赞同道:“没错,我们现在先扳倒苏问雪。”

  “好扳得很。”褚云并不担心,目中淡定。

  “嗯?用什么法子?”秦牧舟可发愁这件事儿了。

  万一苏问雪在妖族大狱中待够了,不耐烦了,跑出来逮谁就抓着谁手掌这一顿吸可咋整?

  总不能让天下宗门所有人都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个眼睛跟嘴巴吧。

  再说,苏问雪也会撕衣服,捂得严实也不顶用。

  要是褚云有法子对付苏问雪的邪术,可就太好了。

  “法子很多,等我想想,哪个最合适。”

  褚云看着两只神鸟周围法阵,猜测:“两颗内丹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进入妖神的身体里,足以证明这个法阵不是苏问雪所设立。”

  “对。”秦牧舟同意。

  “所以,我在想,苏问雪能够把两只妖神的身体破坏,应该是用了苏玄青的血,才有办法接近他们的身体,不受到法阵的阻碍。但是他可能一直没有办法破坏心脏,拿走内丹。”

  “所以,你想用少宗主的血试一试?”

  “想,但不会试。”

  “为什么?”

  “从此以后,苏问雪都不会得到苏玄青的心头血。”他也不会伤害苏玄青。

  “嗯……应该是。”秦牧舟还不知道褚云要用什么办法扳倒苏问雪,所以他对少宗主的安全并不是完全放心。

  褚云看他一眼,补充:“我还有另外一种猜测,也许这两只妖神看到苏玄青,会认主,便不需要血。旁的人必须拿到它们主人的血,掩盖自己气息,迷惑妖神,苏问雪就能接近了。”

  “唔,有道理。”秦牧舟积极,“我这就上去找少宗主,让他赶紧下来看看,是不是你说的这样。”

  可是秦牧舟并没有在地上发现苏玄青的身影。

  等他再次跳入法阵返回到两只妖神身边的时候,褚云也不见了。

  秦牧舟:“……”

  人呢?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离开,这地下密室就迅速被白光包围,一个双鸟托珠的精巧镇尺,出现在他眼前。

  三颗镂空珠子互相轻碰时,发出泠泠悦耳的声音,偶尔还有啾鸣之声,和谐悠扬。

  “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个镇尺?”

  褚云将它拿在手中端详,竟发现这两只鸟的样子和法阵之中身体残缺的妖神一般无二。

  “其中一只竟然有三条腿,可我们妖族,从未有过这样的鸟。”他实在不认得这是什么。

  “难道是两只妖神死后神魂化作了这一方镇尺?可是为什么还会多化出来三颗镂空的珠子?”褚云想不明白。

  “啪!”

  他在想事情的时候,手里的镇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突然间拍碎在地上。

  褚云警惕看着周围。

  四周除了乱飞白光,再无异动。

  “是残念。”他看着地上的碎片,转瞬之间又变成了完整无缺。

  声音悠扬。

  没过一会儿,镇尺又被无形力量摔碎。

  残念会不断重复,这是两只妖神生前最放不下的事情。

  也许是执着想要找到摔碎他们的人吧。

  褚云在这片白光里走了走。

  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一眼便认出那是年幼时的苏玄青。

  妖神和苏玄青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不然残念里不会出现他。

  褚云加快脚步,却始终与小小的苏玄青背影保持一定距离,怎么也追不上。

  只不过眼前的景象却越来越丰富,越来越清晰。

  苏玄青左边和右边围绕着白色飞影,正是法阵之中的两只妖神。

  它们谦卑恭敬,低声啾鸣。

  与镇尺之声,一般无二。

  “苏玄青果然是他们的主人。”褚云通过这一幕残念,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一幕也是反反复复地重复,苏玄青全程不过就是稍微侧了一下头,好像在看着什么。

  他没有办法看到更多的事情。

  褚云继续没有方向走着,又遇见了一片残念。

  这次他看到了苏玄青的正脸。

  个子小小的他,长着一张肉乎乎的脸,眉心间有一个金色花钿。

  那似乎并不是画上去的花钿。

  他好像很着急,不断跳起来,在努力抢着什么。

  仰着头的状态,对方应该高他很多。

  褚云猜测,小小年纪的苏玄青在被一个大人欺负。

  “想知道当年是谁欺负我吗?”褚云身后传来苏玄青的声音。

  “苏苏。”褚云看到他本能想要走过去,可迈出去的第一步,对方就赶紧退了一步。

  “就只能这么远,再近,我会害怕。”苏玄青其实已经很努力告诉自己,他喜欢的这个人并不可怕。

  可是对于蛇根深蒂固的恐惧,一时半会儿他真的无法消除。

  方才残念中镇尺碎掉,他也到处走了走,看到了不少关于自己的残念。

  “我很确定的是,这些事情都不是发生在玄虚宗。”他告诉褚云,“我现在也很好奇,我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苏苏……”褚云不想好奇,任何有关于苏玄青可能会离开的答案,他都不想去探索。

  只要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就可以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苏玄青说完,朝着一个方向走过去。

  褚云赶紧跟上。

  一片残念凭空出现。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白发须眉,身形瘦弱却十分健朗,虽然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服,却颇为仙风道骨。

  这人捡起来许多白色碎片,带回一个不算大的宗门里,让一个弟子给他掌灯后,坐在案桌前,耗费了不少灵力,终于把碎片全都拼好。

  “是刚才我见过的镇尺,褚云,你刚才是不是也见过了?”

  “是。”

  “是这位老人家救了两只神鸟。”苏玄青说完,又摇头,“但其实你有没有看到,这位老人家耗费了半天灵力,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以后,三颗镂空珠子自我复原了,顺带也复原了两只神鸟。”

  “这位老者所捡到的碎片并不完整。”

  褚云也知道,人修不会有实力可以修复神域的物件儿。

  “看他捡起那些碎片的颜色来推断,镇尺应该是碎了很久才被人发现。”苏玄青不知道自己跟这镇尺,和神鸟有什么渊源。

  “镇尺有自我恢复能力,为什么一定要等到这个老者捡到以后才恢复?”褚云想不通。

  一直跟着褚云的曲兰子,马上跳到他们眼前,开始比划。

  给人参精看得头大。

  “别说他们了,连我都不知道你在比划啥。”

  曲兰子无奈:“算了,让他俩慢慢看吧。”

  也差不多接近真相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从神域掉入人族以后,苏玄青都经历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身受重伤,只能扎根,先变成一颗曲兰子,然后执念很深的事儿,就是要找到苏玄青,一定要找到苏玄青,把他带回神域。

  此处残念往复,直到镇尺无缺。

  苏玄青继续走着,仔细搜寻下一处残念。

  而褚云的心思都放在怎么一点一点靠近苏玄青上。

  他悄悄加快脚步,试着离得近一点儿。

  苏玄青察觉到他的意图,强忍着汗毛倒竖的恐惧,接受了这个距离。

  “褚云,我担心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接受蛇。”苏玄青觉得自己忘不了被许多蛇死死缠住脖子的感觉。

  冰凉无比,鳞片锋利,一点一点让他失去呼吸,窸窸窣窣的蛇信子,在他身上留下黏腻的口水。

  恶心又可怕。

  他不愿意再想,神情悲伤。

  “如果有一天我想起来所有事情,要回我该回的地方,你不要怪我。”

  “苏苏……”褚云就是担心这个。

  他满目都是不情愿。

  “不行,我刚说完这句话,就觉得自己不舍得了,怎么办啊?”苏玄青回过头看他,全身都是孩子气,“不如我们去打苏问雪吧,让我出出气。”

  褚云:“……,也好。”

  “不过,去打苏问雪之前我要跟白夙风说一件事。”褚云说,“我以前跟苏问雪交手,总想着我不能使那些阴邪的手段,我想要堂堂正正的服众,让大家都知道是我妖尊褚云才能做得起天下之主。”

  “你就是个大傻子。”苏玄青心疼他这么多年的君子行径,让苏问雪这个恶毒小人,处处污蔑,他还耀武扬威,自诩正义人士。

  “所以我现在学聪明了,我可以以牙还牙,也用一些阴损的招式来对付这种人。”褚云也不是不会变通之人。

  只是现在的情况跟以前大不相同。

  以前只顾着和苏问雪斗,并没有了解过人族各大宗门对苏问雪并不信服。

  他便想要用大德大义,赢了苏问雪,以后他统领天地的时候,也不用说杀鸡儆猴那么多人,也不用伤害太多人族就能稳稳当当的做好这个位置。

  他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人族如此受尊敬。

  既然大家都不喜欢苏问雪,对他的评价又很高,所以他还秉持着自己的原则干什么呢?

  他要以毒攻毒。

  让苏问雪这种人也尝尝他往常用的一些肮脏手段是什么滋味儿。

  “去打苏问雪之前,你还要找一下我干爹。言下之意,你觉得我干爹的阴损招数会比较多吗?”苏玄青调侃他。

  “这个倒还真可以问问,万一他真有损招呢。”褚云反调侃回去。

  曲兰子偷笑:白夙风可没有惹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