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周勋的英文相当蹩脚,但那中年白人还是懂了他的意思。

连连点头,那白人比着大拇指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

就在小郑干事挠着头犹豫该不该把那人的话翻译出来时,艾伦摆摆手让那人安静了下来。

凑到周勋边上,他低声道,“周先生,他的意思是让您放心,只要价格谈得合适,该给您的回扣一分都不会少。”

周勋笑得格外憨厚,“好说好说,我现在就带他去棉纺厂的包间。”

“你们是在这儿等还是怎么着?”

艾伦想了想,“这样吧,周先生,我们就不过去了,让劳伦跟着你们去,怎么样?”

“她是律师,我们的合同都是委托她帮忙看的。”

“而且她还懂中文来着。”

“随你们便呗”周勋耸耸肩。

又亲热地拍了拍那中年人的肩膀,他背着手不耐烦地朝之前那中年女人抬了抬下巴。

“别磨叽了,走吧,大律师。”

劳伦皱了皱眉很是不满周勋的态度。

但又怕周勋翻脸,她只能深吸一口气快步追了上去。

因为事先通知过,第一棉纺厂早早就安排了人在车厢门口盯着。

见周勋一行人往这边来,守在门口的那工作人员一溜烟就窜回了包间里。

“厂长,快别背了,周主任带着鬼子朝我们这边来了。”

徐厂长打了个激灵一把将手里攥得皱巴巴的几张纸塞进了口袋。

整了整衣领子又跺了跺脚,他赶忙坐下假装在看文件。

周勋领着一帮子人大摇大摆地推开门走进包间,一屁股就坐在了徐厂长对面。

“老徐啊,我给你介绍生意来了。”

“这两位是外宾,他们想采购棉布,你和他们聊聊吧。”

“好嘞”徐厂长点点头招呼着手下人端了几杯热乎乎的茶过来。

双方都有交易的想法,前面谈得倒还算顺利,直到徐厂长拿出了价格表。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劳伦双眼瞪得溜圆,更是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穷疯了,棉布也敢卖这个价?一米居然要三美金,开什么玩笑?”

“去年一米才不到两美金吧?”

徐厂长半点儿不慌,“女士,我可没和你开玩笑,去年那是去年的价,今年不同。”

“要是消息灵通您应该也知道,我们国家才闹了天灾人祸,棉花减产厉害,就连国内自己人都不够用。”

“要不是为了挣外汇,谁还愿意往外头卖呢?”

“那也卖不了这个价啊”劳伦有点儿难以置信。

徐厂长摇了摇头,“我们的棉布质量好,用的还是升级了的精梳棉工艺,和普通的根本不一样,光是处理程序就要多上好几道。”

“况且啊,这精梳棉的透气性和吸汗性比起普通的那可好太多了。”

“一分钱一分货嘛,要是你们还有意向的话我可以给样品给你们看看。”

劳伦犹豫了几秒就低声问了问那中年白人。

那白人点点头和她嘀咕了几句。

再看向徐厂长,劳伦深吸一口气,“布鲁斯先生说想看看你们的样品。”

“那就看呗”徐厂长弯下腰从床底下捞出个大箱子。

掏了一尺准备好的布料出来,他就那么平摊在桌上,“你们光看不顶用,得摸,得上手去感受,知道不?”

对面两人傻愣愣地还真就按他说的上手摸了摸。

眨巴眨巴眼睛,徐厂长忽悠道,“怎么样,感觉到了不同没?是不是更柔软更紧实?”

布鲁斯和劳伦对视一眼,两人都挠了挠头。

又摸了一下,劳伦沉声道,“好像是比之前摸的更柔软更坚实。”

“是吧”徐厂长乐了。

“还有一个区别,我现在就给你们看看。”

掀起桌上的布料直接放在手上,他摸出个手电筒照了照。

“喏,你们瞅瞅,看不到我的手影吧?这就是精梳棉,它够密所以才看不见手影,普通的那种是能看见手影的。”

布鲁斯皱皱眉扯了扯劳伦。

劳伦点点头看向徐厂长,“这位先生,您的棉布确实很好,但是价格实在太贵了...”

徐厂长脸色沉下来,“我都说了一分钱一分货,你们不要就算了。”

劳伦叹了口气看向周勋。

周勋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杯,“老徐,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价格再降一点儿。”

徐厂长很是不情不愿的,“周主任,实在是工艺麻烦,它就值这个价。”

“再往下降就要亏本了。”

“亏一点儿怎么了?”周勋拉下脸,“为了外宾的友谊,亏一点儿就亏一点儿呗。”

“给我个面子。”

“行吧”徐厂长苦笑道,“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也不磨叽,这样吧,您的面子够大,一米我降到两块五美金,怎么样?”

周勋扭过头看看劳伦,“两块五美金的价格怎么样?”

劳伦显然不是很满意,“价格还能再压一压吗?”

“那我再试试呗”周勋咧咧嘴。

把头转回去,他径直扔了根烟过去,“老徐,两块三一米吧,回四九城我请你吃饭。”

徐厂长咬了咬牙,“周主任,您这是逼着我跳火车呀。”

“哪能啊”周勋殷勤地帮他把烟点上,“老徐,就这么说定了啊,两块三一米。”

“大律师,把合同拿出来吧,你们准备采购多少?”

劳伦眨巴眨巴眼睛摸出合同,“布鲁斯说采购三十万美金。”

徐厂长打了个哆嗦,三十万美金的货?

本来一米是准备卖多少来着?

哦,对,原来是准备卖一块二的。

现在卖到了二块三,再加上洋鬼子还要给周主任的回扣,那就是等于多赚了十几万呗?

晕晕乎乎地签好了合同又呆呆愣愣地把一行人送走,徐厂长伸手拉住身边的人。

“小赵,你掐掐我,我怀疑我现在还在梦里。”

赵科长狠狠地在他手上掐了一把。

徐厂长嗷地一声跳了起来。

“你还真掐呀?”

“不然呢?”赵科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厂长,咱们多挣了这么多钱,等回去有没有奖金呀?”

“有,都有”徐厂长傻呼呼地咧着嘴。

“小赵啊,你记住了,往后谁要是还敢说周主任的坏话,那就是和我们第一棉纺厂过不去。”

“咱们得操家伙干他丫的。”

赵科长撇了撇嘴,“厂长,您别多想了,就周主任那本事,谁敢和他过不去啊。”

“什么新工艺,什么摸着更舒服,说得和真的似的。”

“那卷棉布要不是我亲自从仓库里拿出来的,我都要以为和之前卖的真有什么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