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和三皇子五皇子接连南下之后, 京城里关于这一场大暴雨的舆论平息了很多。
盛京人的日子照过。
黎荞和陶竹自然也是,随着夏天的到来,鸭货铺子里的热饮换成了冰饮, 余下的照旧。
不管是鸭货还是点心,并不受季节的影响,生意照常火爆。
这种火爆,黎荞和陶竹都已经习以为常,几乎每日都会有人催着他们扩张店面, 多供货。
特别是鸭货铺子那边,连黎荞的同僚都会找他, 说鸭货铺子那边生意太好, 他们家人买不到,想让黎荞多备一些货。
对于这种情况,黎荞的回答只有一个:他尽力。
但实际上, 自打陶竹怀孕, 他就没管过铺子的事儿,他和陶竹又不缺钱, 干嘛费精力去买人手呢。
可现在,经过这次的水灾,陶竹想扩大店面增加人手了。
“我原本觉得咱们的银子多得这辈子都花不完, 可谁知道这次水灾, 咱们捐出去二十二万两银子, 这是咱们积蓄的三成了,但竟是杯水车薪, 平摊到灾民身上, 每个人只能拿到二百二十文, 这点钱能干什么?买红薯的话, 也只能买一百一十斤。”
“那些被毁掉的庄稼,那些需要重建的房屋,只靠着这点银子怎么够呢。”
晚上,坐在蜡烛下,陶竹翻看这个月的账本,瞧着上面的盈利,眉头不由紧皱。
太少了啊。
其实他和黎荞并不算有钱呢。
黎荞坐在陶竹身边,手里抓着把大蒲扇,为他们两个一起扇风。
听了陶竹这话,黎荞道:“这种级别的天灾,只靠着民间的捐款,的确有些无济于事,赈灾主要是靠朝廷拨款放粮。”
“那这次朝廷拨款得花多少粮食银子?”陶竹扭头看向他,脸上全是好奇。
“粗略算一下,按照人头计算,一个人若是发五十斤粮食,那么一百万人就是五千万斤粮食。银钱的话,采购种子,砖头,农具等,少说也得花上一百多万两。”
“这是最最基础的赈灾,若是想给百姓多一点儿,那这粮食和银钱就得翻倍。”
当然,在实际过程中,肯定会根据每家受损的具体情况给与补偿,但平均下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了。
每年的赋税最后流入盛京国库的,一年还不到三千万两银子,这一次的水灾就要花掉差不多十分之一,难怪盛鸿会不顾脸面的在会试考场上向天下举子讨要充盈国库之法。
支撑这么大一个国家,没银子的确不行。
“那咱们家的确很穷……”
陶竹低头看向账本上的数字。
这一次捐了二十二万两出去,想成为真正的黎百万,得等明年了。
“再买人手吧,如今鸭货铺子的人的确太少了些,竟是不如三柳村那边。”
他看向黎荞,满脸都是要狠狠挣钱的坚定。
“肯定比不上三柳村那边,在三柳村咱们是一呼百应,在盛京咱们什么都不算。”
“再买人手,你会很累的。”
黎荞提醒他。
“累就累点呗,反正也就是累一两个月,等买来的新人懂事儿了就好了。”
陶竹不在乎这点累。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将来大盛某地再有什么天灾,他肯定还会捐银子。
他挣钱的速度得赶得上捐钱的速度啊。
陶竹打定了主意,黎荞自不会拦着他,家里人手的确不多,是需要多买些人。
当陶竹忙着挑人时,另外一边,皇家玩具店开业了。
滑板车的出现,让盛鸿终于满意了。
婴儿吃饭椅、学步车的市场太小,不足以开一间店铺,但滑板车这个小东西挺有趣,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可以玩。
只靠着这一个小东西,就足以撑起一家店。
皇家玩具店开张第一日,盛鸿让工部准备的五百个滑板车,一个上午便售空了。
一个滑板车五两银子,这不便宜,但是,谁让这东西有趣呢。
盛鸿先是在皇家点心铺打了五日的广告,玩具店开业这日,更是让人在店门口玩滑板车。
这是最好的广告,大盛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小东西,一些不差钱的,一口气能买上三五个。
于是,当韩家商队回到盛京时,随着他们一起来的黎谷一家子瞧见大街上那些正在玩滑板车的人,都惊讶极了。
看上去好有趣的样子。
不愧是是盛京!
黎东抓着车厢门,兴匆匆的看着马车里的黎春生:“爹,我能用我的工钱买个那个东西么?”
“肯定贵的很。”黎春生皱眉。
“我花我的工钱买啊。”黎东强调。
“你都快要成亲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工钱攒起来留着买房子买田地,哪个不比那个小玩意儿实用?”
“再说了,你哥也要成亲了,盛京房子贵,他成亲之后还得住在你小叔家,你小叔不会撵他,但到底成家了,今后肯定得在盛京买个宅子,你工钱多没地方使的话,就给你哥留着买房子用。”
提起黎夏选的赵深,黎春生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苍蝇。
咋就选了一个啥都没有的男人啊,愁死他了。
黎东听着自己亲爹这一连串的数落,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
他继续扭头看街道两边的店铺。
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挠头。
两边的铺子看上去的确挺贵哈。
他哥挑了个穷光蛋,想买房子的话,他的确应该赞助点银子……
随着韩家商队一同来盛京的,除了黎谷一家子,还有黎粮。
黎粮去年过年时得知陶竹怀孕,此次黎夏要成亲,他便也过来了,小荞有后了,大喜事!
韩家商队入城之后,直接把黎家人送去了黎荞家。
这会儿刚过中午,黎荞还在翰林院,家里只有陶竹几个人在。
亲人相见,自然是泪眼汪汪。
黎谷、周金桂、黎春生夫妇,黎东,至亲之人的到来,让黎夏又是哭又是笑的。
其实才一年不见而已,但盛京和三柳村离的太远了,远到这一年像是有三年那么长。
陶竹把正院让给他们一家子,好让他们说一些知心话,他带着两个小崽子去了前院。
黎大山郑浅浅住在前院,黎大山这会儿在铺子里忙活,只有郑浅浅黎小睿在。
黎粮一年不见大孙子,瞧见黎小睿很是高兴。
瞧见黎长风黎云帆两个小胖友,也是喜的手舞足蹈,一个劲夸陶竹把他们俩养的很好。
“你大嫂也想来的,但我和二叔都来了,家里田地离不开人,所以你大嫂就没过来。”
“你三姐也是,她可想来了,但家里离不开人,点心铺子倒是小事,但那么大一个御笔匾额呢,家里得有人看着。”
“春桃生了,是个大胖小子,田生可高兴了,整日抱着不撒手,连书都顾不上读了。”
……
黎粮喜滋滋的说着三柳村那边众人的现状。
都好,一切都特别好。
很快就到了黎荞下值的时间,黎大山赶着牛车回来了。
陶竹带上两个小崽子,和黎粮一起去接黎荞回家。
下值时,内城门口的热闹程度远远比不上早上,但对于黎粮这个乡巴佬而言,这场面已经足够大了,那么多身穿官服的大官呢,他这辈子见的官员加一起都没这一刻见的多!
要不是旁边坐着黎大山,他早吓得钻牛车车底去了。
大官儿,都是大官儿!
很快,他便瞧见了顺着人流慢悠悠走过来的黎荞。
黎荞身穿绯色官服,脊背挺直,脚步沉稳,阳光落在他身上,为他披上一层耀眼的光晕。
夏日又薄又宽大的官服遮不住他的一表人才,他在一帮身穿各色官服的官员中出众又年轻,很是惹人注目。
瞧见黎荞,黎粮一开始还是咧着嘴巴笑的,但笑着笑着眼泪就飞出来了。
呜呜呜,他的小荞即便是夹杂在一帮朝廷官员中,那依旧是焦点,光宗耀祖哇!
这一刻他就是死了也值了。
他回村之后他要吹上一辈子!
黎荞见到黎粮,也很高兴,瞧见黎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忍不住笑。
“大哥,要不以后你来送我上值下值?”
“啊?”黎粮闻言一愣,等回过神儿之后,立马拍着大腿答应了下来:“好!”
他家小荞威风八面的模样,他得多瞅瞅!
回到家时,百味楼的席面已经送过来了,一年未见的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了晚饭。
怕黎谷一帮人在新宅子那边住不习惯和害怕,所以黎荞暂且将他们安置在自家目前所住的院子里,挤就挤些吧,反正能住下。
翌日,黎荞请假。
他现在每日的任务依旧是看书,自从上次盛鸿召他入宫询问到底派哪位皇子前去赈灾之后,盛鸿再没召他入宫过。
反正清闲,那不如请假,好带着自家人在京城里逛一逛。
难得来一次京城,肯定要好好玩一玩呀。
这一玩,黎东才知道原来入京时看到的那个有趣的小玩意竟是他小叔折腾出来的。
这下子他高兴了。
他不用花银子买就能玩上了。
他的银子还是先赞助他哥买宅子吧,盛京的房价好贵啊!
玩了一日,黎谷等人便不想玩了,他们想见见赵深。
此次入京,主要是为了黎夏和赵深的婚事,这婚事早早办完,他们才能痛快玩呢。
这赵深是黎夏自己选的,即便不满意,他们也只能认了。
见着赵深之后,黎谷一家子的不满意稍稍散了些,年纪虽然比黎夏小了些,但看上去挺稳重。
既如此,那就赶紧成亲吧。
成亲之后,黎夏不离开黎家,赵深最好也能留在黎家。
当然,这不是入赘。
只是这赵深机灵的让他们有些不安,而且,赵深也不是普通的小百姓,人家是赵大人的远房侄子,为防止黎夏受委屈,他们希望赵深能留在黎家。
有黎荞亲自看着,赵深肯定不敢辜负黎夏。
赵深也正有此意。
他在赵府只是一个跑腿的,但黎夏是黎荞的堂侄,他留在黎家,肯定比留在赵家受重用。
于是,黎荞便去赵府拜访了赵大人。
赵大人痛快放人,他赵家不缺一个赵深。
七月中旬,黎夏和赵深成亲。
亲事没有大办,只是在宅子里摆了酒席,宴请了庄家、孟家、徐瑛沈画等亲朋好友。
成亲之后,黎谷一家子和黎粮又待了一周,然后便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此时回去,能赶得上秋收的尾巴和冬耕。
家里上千亩田地呢,只靠着王桂花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他们得回去了。
这一遭来了盛京,见识了大盛都城的繁华,值了!
黎家人走了之后,黎荞一家子的日子恢复了宁静。
天气凉爽了不少,晚上睡觉时都需要盖上小薄被了,这日,黎荞下值之后,和陶竹去了新宅子那边。
距离天冷没多久了,得赶紧把暖房改造出来好过冬。
这个暖房,黎荞不仅设计了地暖,还在外墙壁上特意包裹了一层暖道。
就跟火炕一样,当在灶膛里点火之后,不仅房间地面热,四周的墙壁也会热起来。
这是真正的暖房。
不过,他这种构想想真正落实,需要不断的摸索,毕竟之前没人这样搞过。
当暖房改造好之后,已经是八月十五了。
中秋佳节,今年恰逢休沐,中午,黎荞邀请一帮亲朋好友前来喝酒。
这个喝酒,依旧是米酒。
大家伙儿聚在一起更多是为了品尝美食。
两个小崽子已经快六个月了,可以吃些辅食了,个子也长了不少,坐在陶竹怀里时,不再跟从前一般是个小不点了。
两个小家伙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小脸蛋肉嘟嘟的,吃东西时大口大口极为香甜,看上去特别招人喜欢。
沈画依旧看的眼热。
他怎么还没怀孕呢!
当陶竹安慰沈画时,另外一边,孟家大哥愁眉苦脸的对黎荞道:“小黎啊,你们几个劝劝小月吧,都老大不小了,却一直不说成亲的事儿,我和他大嫂快愁死了。”
这话一出,正小口抿着米酒喝的高兴的孟月差点儿被嘴巴里的米酒给呛着。
黎荞笑盈盈的看了孟月两眼,然后问起了孟家大哥:“我看孟弟最近心情不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么?”
之前黎夏成亲,孟月在宴席上表现的很高兴,再没有之前的魂不守舍,今日也是如此。
这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哪有什么好事,但莫名的,他心情就好起来了。嗯……大概在六月底吧,他突然就跟从前一样了。”
孟家大哥回忆了一下,如实对黎荞道。
“咳咳……”孟月咳了几声,拿袖子擦了擦下巴上沾着的酒水,他无奈的看着自家大哥:“哥,我都说了,这事儿不急,咱们先还了债再说娶亲的事儿。”
好不容易盼着那个冷面阎王离开京城了,他能高兴了,咋突然又提他的亲事呢。
亲事亲事,他现在哪敢成亲啊。
睡了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差点儿要了他小命的阎王,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悄悄成亲啊。
“来来来,喝酒喝酒。”
他端起酒碗,招呼人继续喝酒,好把这事给糊弄过去。
算起来,距离那人回京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他得赶紧高兴,不然等那人回来,他身心又要饱受折磨了。
孟月的异样,黎荞自然瞧出来了。
可是,孟月不说的话,他还真不知道孟月到底瞒了什么事。
黎刀几人借着锻炼的机会往孟家门口跑了几个月,没发现异样。
辛知那边也没发现什么。
算了,想来孟月自己能解决。
九月底,七皇子与三皇子、五皇子一起回京。
回京的第二日,盛鸿发了一场脾气,听说将茶盏摔了个满地,但具体说了些什么,外人一无所知。
*
作者有话要说:
咳,上一章算错了,二十二万两银子平分给百万灾民,一个人是能拿二百二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