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卿抱着沈故寻了仙山脚下一处观景亭落脚。
他扶着沈故在亭子的长椅上坐下靠着自己。
沈故此时痛的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桑卿轻轻扶着他,脸色冷的骇人,他取出了方物,正想取一些琉璃净水喂给沈故,严摩就带着归墟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样?”严摩问道。
桑卿摇摇头:“不太好。”
归墟在沈故另一边坐下,看了看他的脸色,神情也有些难看。
“他怎么样?”桑卿问道。
归墟没有回答,撩开沈故的袖子开始诊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从自己怀里取出一颗白色的丹丸,塞进了沈故嘴里。
丹丸服下,疼的满头大汗的沈故,表情慢慢放松了下来,桑卿松了口气,用帕子擦着他额角的汗珠。
归墟却在这时叹了口气。
桑卿的动作一顿,整颗心又提了起来。
“是神骨。”归墟终于开口,“秋时死了,神骨自然应该跟着他一起消失。”
“而这半根神骨被放在了沈故体内,已经和他融合在了一起。”
“那会怎样?”桑卿眉头紧锁,“神骨会消失么?”
归墟摇了摇头。
桑卿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那这么说来,即便秋时死了,这尘世间的循环也会继续下去?”
“我不知道。”归墟道,“刚刚诊脉的时候,我好像感觉到了那块神骨的存在,又好像没有。”
“他现在体内同时拥有几种不用的力量,正在相互碰撞。獬豸的神力,修炼的灵力,神骨的力量,还有他所带的命格中的煞气。太乱了。”
桑卿扶着沈故肩膀的手一紧,就听归墟道:“你去找晴锦吧,刚刚那颗丹丸只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各种力量,但是等到药效过去,这些力量还是会重新涌动起来,打个没完。”
“好。”
事关重大,桑卿没有再耽搁下去,和严摩、归墟辞行后,便带着沈故飞速赶往药仙谷。
两人赶到药仙谷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甫一进谷,穿着一身大红袄子的小姑娘又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兮芜仙君,沈小仙君,你们可算回来啦!”
桑卿朝她笑笑,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小揪揪:“这些日子不见,你怎么好像胖了些?”
“有么?”听见桑卿的话,小姑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沈故在一旁颇有些无奈,怎么能一见面就说人家小姑娘胖呢。
偏偏桑卿还丝毫没有感觉不对,点了点头。
小姑娘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捏了捏自己的圆鼓鼓的小脸蛋,干笑了一下道:“可能是最近胃口好,吃的多了些吧。”
三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里走,穿过重重迷雾,眼前豁然开朗。
石板小路两旁的药田,各种草药涨势凶猛,翠绿的叶子,盛开的花,扑面而来都是各种清淡的药香。
穿过药田,一座两层的小阁楼映入眼帘。
小楼前面的的摇椅上,晴锦一身竹青色长衫,怀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绿色毛球正在盘着。
桑卿眯了眯眼,盯着那毛球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来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正巧晴锦听见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呦,回来啦?”
桑卿挑挑眉,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才这么几日不见,你又盘上绿菜头了?”
“什么眼神儿,”晴锦啧了声,“才这么几天不见,你就认不出来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绿油油的“大菜头”在晴锦的腿上转了个圈,把脑袋伸了出来。
桑卿:……
“球球!”沈故欣喜的喊了一声。
窝在晴锦腿上的球球听见熟悉的声音,扑棱着翅膀朝沈故飞了过来。
久别重逢的一人一鸡见面十分亲热,沈故不住伸手撸着球球锦缎般光滑的羽毛。
晴锦问道:“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
桑卿点点头:“算是吧。”
“一路赶回来你们也累了,咱们进去说话。”晴锦笑眯眯道。
三人一起进了阁楼,晴锦唤来那只小火狐给他们端来茶水和点心。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以后的打算还没有,眼下倒是有一个。”桑卿回答。
“哦?”晴锦有些意外,“是什么?”
桑卿便把在百伏宫发生的事情都一一同他说了,最后道:“归墟长老说那半块神骨因为已经和沈故融合,很可能并没有随着秋时的死而一起消散。”
“如今他的情况有些复杂,我想请你给他看一看。”
晴锦听完,神色有些不好,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沈故打量了一会儿。
“有什么问题么?”桑卿问道。
晴锦摇摇头:“我只是惊奇,他的体内能同时存在这么多种力量。”
“来吧,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着,示意沈故坐到自己身边来。
沈故照做,在晴锦取来的脉枕上搭好了手腕。
晴锦手指轻放在沈故的腕子上,探了片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桑卿在一旁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皱眉顿时紧张起来:“如何?”
“神骨确实没有消失,已经和他作为獬豸本身的神力融合在一起了,但是可能融合的并不是很好,所以秋时的死,将这一部分力量又抽离了他的身体。”
晴锦解释道:“之前他的情况稳定,是这些力量之间暂时达到了一种平衡,但如今神骨的力量抽离,将这种平衡打破了。”
“那你可有解决的办法?”桑卿焦急道。
晴锦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沈故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有。”
桑卿:“很难解决?”
“难。”晴锦苦笑了一声,“不过,再难我也会做到的。”
他当然得做到,因为这是他欠沈故的,也是他和归墟闹掰的原因。
外面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没过一会儿,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晴锦把桑卿和沈故丢在一楼厅堂,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沈故坐在椅子上,望着晴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转头望向桑卿道:“师尊,我的问题是不是很难解决?”
桑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扯出一抹浅笑:“放心,晴锦这人言而有信,他既然说了能做到,就一定能帮你解决。”
“嗯。”沈故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起来,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掩盖了一些杂音。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小火狐变成的小姑娘从楼上下来,把桌上的烛台点燃了,漆黑一片的厅堂里才亮起昏黄的光。
“主人说让你们今晚早些休息。”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给沈小仙君的丹药已经在炼了,大概要十日左右才能好。”
“多谢。”桑卿淡淡道了一声。
小姑娘连连摆手,一副不敢当的样子:“主人说这是他欠你们的,沈小仙君的身体,他一定会调理好的。”
“他欠我们?”桑卿扬了扬眉梢,有些惊讶,这事跟晴锦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回答不出,只是道:“二楼仙君常住的那间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二位还是早些休息吧。”
桑卿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他蓦地起身,朝二楼走去。
小姑娘顿时有些慌了,挡在他面前:“兮芜仙君!”
“主人他在药房炼丹呢,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桑卿在她面前站定,叹了一声:“我不进去,就是跟他辞行而已。”
小姑娘有些懵,阻拦的手也放了下来。
桑卿趁此机会,绕过她上了楼梯。
二楼晴锦的药房外,桑卿轻轻叩了叩门。
“不是说了不见我炼药期间任何人都不见!”
里面传来晴锦有些不悦的声音。
“是我。”桑卿声音平静的开口。
药房里一片沉默,片刻后,晴锦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什么事等十天后再说吧。”
“你说你欠了我们的?什么意思?”桑卿问的很直接。
房间里传来晴锦压抑的叹气声:“这事以后再说吧,不要打扰我炼药。”
“大神医,你不厚道。”桑卿道,“要么就别让小狐狸传些扰人心神的话,要么你就自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你这么说一半留一半,什么意思?”
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桑卿感觉他注定不会开口,打算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晴锦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
“其实,能调换命格的命轮阴阳阵,当初是我创造出来的。”
门外的桑卿身体一僵:“你……”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救人。”晴锦苦笑了一声,“听起来很荒唐是不是?”
“可是我作为专门研究禁术邪阵、毒药蛊虫的医修,遇到的病人也都是古怪的。
当初归墟知道后极力阻拦,但是我执意如此,最后两人闹掰,便彻底断交了。”
“那你成功了么?”桑卿问道。
“成功了,也治好了那个病情古怪的病人。”
晴锦叹了口气:“但若是我知道这个邪阵会被有心人利用,当初肯定不会费尽心思去钻研。”
“桑卿,我不对起沈故,也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