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这慌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
他之前其实威胁了白廷,也只是问出了秋时的去向,还有就是白廷他自己的由来。
白廷确实是秋时炼制成功的第一个人偶,在他之前失败品已经多的成千上万了,偶尔能成功的,也都是一些动物。
毕竟人是最复杂的东西,练成不会说话不会动的人偶简单,若是在赋予这个人偶灵力,让他说话、行动、思考,那就变得难上加难。
桑卿对此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即便白廷告诉秋时也没关系,反正该来的是一定会来。
区别就是,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他得尽可能让秋时多露出一些狐狸尾巴。
“若是有机会,”桑卿对沈故道,“你可以套套白廷的话,关于纸皮人偶的事,能问出的越多越好。”
“好。”沈故应下。
“但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不许自己行动。”桑卿又嘱咐。
沈故点点头,突然看向他:“你也是,不许自己涉险。”
桑卿微怔,然后笑开:“好。”
两人一起出了门,由白廷领着,往玉宴堂走去。
玉宴堂内,秋时已经到了,见白廷领着两人进来若无其事的招呼两人过来坐。
“昨日见你们疲惫接风宴也没办,今晚补上,还望兮芜不要见怪。”
秋时本就是清冷气质,此时薄唇勾起一道浅笑,不但没显出半分亲和,倒让人觉得背脊发寒。
“有劳秋宫主。”桑卿也勾了勾唇,回了一道浅笑过去,“哪能呢,我们本是来看程华夫妇的,在这里叨扰了两日,你不嫌烦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兮芜长老说笑了。”秋时淡声道,“饭菜都是我差人精心准备的,不知合不合你二人的口味。”
“百伏宫的宴席,那自然是最好的。”桑卿双眸弯弯,但笑意却不达眼里。
这一餐吃的三人都兴致缺缺,酒过三巡,白廷进来唤沈故一起出去走走。
桑卿自然知道这是秋时授意的,故意把沈故支开,想必是有什么话要用他说。
沈故还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桑卿点点头:“去吧,别跑太远了。”
“嗯。”沈故应了声,跟着白廷走了。
偌大的玉宴堂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秋时佯装出来的最后一丝温和也敛了去。
“你到底是怎么醒的?”秋时的声音寒意凛凛,透彻骨髓。
他可是费了不少灵力施用那个禁术,才将桑卿的魂魄禁锢在眠魂池中,如今这才循环了多少世?人就醒了?
按他原本的计划,桑卿应该永远醒不过来的,而这个尘世也会按照他的意愿,就这样一世接着一世的循环下去,永无止境。
“我也想知道。”桑卿看着他,“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秋时:“什么?”
“掷骰子,谁的点数大谁胜,但输的人要如实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而赢的人问什么都可以,输的人不许不回答。”桑卿道。
片刻的沉默,秋时回答:“好。但我要加一个条件。”
“你说。”
“若是输的人不想回答的,就罚一杯酒。”秋时说着,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坛。
是一坛还未开封的琼华露。
桑卿纤长的手指扣着桌沿:“好啊。”
两个人心中各有计较,秋时剑指一挥,只听“啵儿”的一声脆响,泥封被破开,绵长而甘美的酒香扑鼻而来。
桑卿眯着眼睛嗅了嗅,也从袖中取出了那三枚玲珑骰子。
他将其中一枚收起,剩下两枚放在桌上:“秋宫主选一个吧。”
秋时眼帘低垂,拿起一颗,对着桌上的莹莹烛光把玩。
“凤凰骨,镶红豆。”他薄红的唇微动,“桑卿,我倒是小看你了。”
桑卿拿起桌上剩下的那颗,笑了笑:“承蒙秋宫主夸赞,不敢当。”
“你来我这里之前,可算过?”秋时问。
桑卿没有回答秋时的话,而是道:“游戏还没开始,秋宫主这个问题可不算数。”
说完,手腕一扬,将手里的骰子掷了出去。
暗红色的骰子在桌面上咕噜噜滚动着,转了许久才停下。
“三点。”秋时盯着骰子上那明晃晃的三个点。
“嗯。”桑卿敲着桌沿的手不紧不慢,“到你了。”
秋时手指一拨,桌上的骰子转了起来。
“二点。”桑卿抿着唇,笑得一双柳叶眸弯弯,借着烛台的光亮,竟灿烂的有些耀眼。
他说:“看来秋宫主的运气不大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秋时皱眉,没有说话。
桑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沈故的真实身份的?”
这问题问的直击要害,也能顺便摸出秋时对沈故的身份到底知道多少。
“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秋时的回答同样言简意赅。
桑卿捏着骰子的手一僵,突然觉得不寒而栗。
秋时见到沈故的第一面,也是在那座荒城……
当初万妖祸世,他在荒城里捡到被妖蟒围攻的小沈故,没走出多久就有大妖闻味儿追了上来,他一边护着沈故一边与大妖缠斗,是秋时出现,帮他们解了围。
若是在那个时候,秋时这个人的心计可比他想的还要深沉的多。
“在荒城的时候,其实是我第一个发现他的。”秋时缓缓开口。
他一边说,一边用凉凉的眼神打量着桑卿,仿佛想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把一条朝他扑过来的妖蟒一把抓住。他力气很大,伸手一揽,就把妖蟒压在地上,然后翻身上去,骑在了那妖蟒身上,抱着它狠狠咬了一口。”
“那小孩凶的狠,尖牙红瞳,头上生着一只角,身后的尾巴也还没褪完全,绝不是大妖那么简单。他是獬豸。”
“我本想将他直接带走的,但还没等我靠近,你就匆匆赶了过来,所以我就只好先退到了一旁。”
“呵呵,”桑卿扶额笑了,“那我还真是庆幸自己赶到的及时。”
“继续吧。”秋时清冷的双眸中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他伸手一弹,那骰子又快速转了起来。
这回是五点。
秋时收回手,看向桑卿,似乎是想要看他要怎么赢。
桑卿勾了勾唇,也用手指拨了一下,那骰子滴溜溜转着,停下时,刚好是六点朝上。
“对不住。”他笑的丝毫不加掩饰,“秋宫主,我这人做别的事情运气不行,可就是在这骰戏上,运气好了那么一点。”
“无妨。你问吧。”秋时语气淡淡,似乎并不在意。
但桑卿瞥见他衣袖半遮的手,正攥的紧紧的。
“这一次我想问的是,”桑卿盯着他半掩在袖中的手,“秋宫主,你费这么大劲,制造这场尘世的循环,到底为了什么?”
这是他一直都想知道的。
秋时是在想改变什么,还是想要留住什么?他思考了很久,都没能想出答案。
“不只是尘世。”秋时道,“而是整个三界。”
他看向桑卿,语气又冷又慢:“你现在还有回头的机会,如果决定现在放弃的话,我会让你和沈故平安离开这里。”
“然后呢?”桑卿挑了挑眉,眼神冷厉,“我就这么带着他苟且的过完这一生,在和他一起死去,进入下一世的循环,一世一世的重复下去?”
“这样不好么?”秋时的眉紧紧皱了起来。
“什么?”桑卿诧异的张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你觉得这样下去很好么?”
“至少你每一世都可以和他一起生活,陪着他从八岁成长到十八岁,然后一起死去,再一起回到他八岁的时候,重新在一起生活。”
“你们每一世都可以选择不同的活法,你也可以带他离开玄尘派。只要不改变那几个既定的事情节点,无论你们做什么都可以。这样,你们也算是永远在一起吧。”
桑卿:……
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突然变得特别陌生,简直像是疯了。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却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是想要留住一个人?是谁?”
“刚刚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秋时的声音又冷又平静,“你这个问题要留到下一轮了。”
桑卿恨的咬了咬牙,眯起眼又掷了一次。
这一次是四点,比较中间,不好不坏。
秋时之瞥了桑卿的骰子一眼,手指一屈,那枚小巧精致的骰子就在桌面上转了起来。
骰子缓缓停下,桑卿脸上的神情瞬间僵住。
六点。
“该我问了。”秋时扬唇笑了笑,“兮芜,我只想知道你来之前算的那一卦,卦象为何。”
桑卿攥着骰子的手渐渐收紧:“我选择喝酒。”
他说着,便伸手去拿那坛开封的琼华露。
“不行。”秋时一把按住了桑卿的手,“必须回答。”
桑卿不悦:“秋宫主玩赖不成?这附加的条件可是你自己提的。”
“我只说输的人可以选择喝酒,可没说赢的人不能驳斥。”秋时按着他的手没松。
“呵,”桑卿简直要气笑了,“我以为堂堂一派宫主,怎么也不能失了信誉。秋宫主,你说呢?。”
“回答。”秋时不接他的话,一双眼睛犀利如鹰隼,死死的盯着他。
桑卿毫不示弱,凝眸望了回去。
只是片刻,他蓦地笑了:“说就说,乾卦。秋时,我们一定会赢。”
秋时亦松了手,他将自己的手抽回,也挤出一个冷硬的笑来:“那我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
小提示:瑶天共九层,一月天、二辰星、三太白、四日、五荧惑、六岁星、七镇星、八恒星、九左旋天。太白以上才出三界。包括琅轩仙使在内,其实都没有出三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