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卿拉着沈故回了客房,转身把门关上,锁死。
他把怀里的书放在桌上,眼睛盯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差点喷出火来。
那薄薄的一本线订手书,上面赫然洋洋洒洒写着四个大字:龙阳秘辛。
桑卿双眸眯起,盯着沈故的眼神透着几分危险:“你进去一天,就选了本这?”
沈故眼神真诚,点了点头。
桑卿神情一凛,拿起书就要放在烛台上烧了。
“别!”沈故神情一紧,拉住了桑卿的胳膊,“师尊,这可是我找了一天才选定的。”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桑卿差点一巴掌抽过去。
沉水楼的藏书阁,里面的书册浩如烟海,沈故这小破孩进去一天就拿了本小黄书出来,恐怕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人了。
“书我没收了。”桑卿拿起书,随手塞进了方物里,“以后少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一日,你还看了其他的什么书吗?”
沈故眼巴巴瞧着桑卿把自己精心挑选了半天的书就这么没收了。
他其实很想和桑卿说:师尊,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但桑卿脸色很冷,他又不敢,生怕说错一个字,书就真的没了。
嘴唇嗫嚅了一下道:“自然有的。我看了祖师爷洪淮留下的独门剑法,看了当今四大门派的立派史,看了秋宫主的情史秘闻,还给你找了你想看的稀罕话本子。”
少年的嗓音带了点喑哑,似乎有些委屈。
桑卿简直拿他没办法,伸手摸了摸沈故的头:“这不是也看了不少不错的书嘛。”
所以做什么非要带一本小黄书出来啊,还是龙阳之好的!
桑卿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他回想两人昨晚的对话,觉得可能是自己无心逗弄的那句话,让沈故上心了。
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是有些反骨在身上的。
他越是不让去碰的,沈故便偏要去试试。
事情就此揭过,眼看时候也不早了,桑卿催着沈故去睡。
次日一早,两人辞别了秦卓温,回了青峰。
这一走又是好多天,离开之前,桑卿托了住在隔壁的晴锦带着他的猫猫虎虎过来照顾球球。
两人回到青峰时,晴锦鸠占鹊巢,正慵懒的瘫在桑卿的躺椅里,腿上窝着一只圆圆胖胖的橘猫。
一人一猫,悠闲惬意的晒着太阳。
桑卿瞧着这橘猫的花色,印象里好像并没见过,看来又是新宠。
听到脚步声靠近,瘫在椅子里的人懒洋洋的睁开了眼:“回来了?”
桑卿应了一声,抬脚踹了过去:“我不在,你就是这么整天躺尸的?球球呢?”
“那儿?那儿?”晴锦眼睛都没睁开,随手朝四处一顿乱指,“你有嘴,不会自己喊。”
桑卿:……
看着好碍眼怎么办?真想一脚把他送回药仙谷啊。
而就在这时,沈故抱着一只浑身绿油油的鸡从竹屋顶上跃了下来。
他把球球放在石桌上,伸手撸了一把它身上的羽毛,皱眉道:“我怎么觉得球球瘦了?”
他这么一说,桑卿也凝神打量了一番,最后断定:“确实是瘦了。”
然后他又朝摇椅踢了一脚,摇椅剧烈摇晃起来,晴锦终于睁开了眼。
“大惊小怪,”他打了个呵欠,“你们这种喂养方式不健康,这胖鸡都超重了。”
石桌上的球球正享受着沈故和桑卿的轮番抚摸,被突如其来的“胖鸡”给砸的一愣。
立时朝晴锦瞪圆了眼睛,不满的“咯咯”抗议起来。
晴锦习以为常,屈指在它头上弹了一记道:“叫什么?你这胖鸡超重可不是一点半点,再不减减肥,要生病的。”
胖鸡球球:……
它是胖了点,也算是禽类,可,可也不能叫它胖鸡啊!
它可是青玉锦鸡,可不是普通的鸡,它不要面子的嘛!
不过,它不能说话,没人知道它在气什么。
桑卿眯起眼睛,打量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棱角的球球一番,对沈故道:“阿故,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那要怎么帮它减肥呢?”沈故问。
晴锦顿时笑了:“这个好说,你们只要一天只给它吃一顿金线虫就好了。”
桑卿:……
他怎么觉得这货只是单纯懒得给球球挖金线虫呢。
三人没头没脑的胡扯了一通,晴锦就问起了沈故去藏书阁的事。
他常年不出谷,因此对外面的一点消息都非常感兴趣。
又提起藏书阁,桑卿差点黑脸,却也只得避重就轻的给他大概讲了讲。
三人正聊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人声。
桑卿一扬手,一道风吹开了小院的篱笆门栓,侯在外面的三人立时鱼贯而入。
“兮芜长老!沈师兄!”
为首的正是韩江雪,在她身后,跟着魏子林和周景。
三人笑容满面的站在了院子里,眸中满是欣喜。
魏子林道:“这里可真难找啊,外面群山连绵不绝,花阁主只说你们青峰顶上,可这里的青峰十好几座,我差点翻个底儿掉,才终于找到了。”
“不容易。”桑卿由衷称赞。
突然想起晴锦还在,他正想给三人介绍一下,一回头,摇椅上竟然连人带猫都没了影儿。
桑卿:???
跑这么快?
三人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变故,周景还在道:“给兮芜长老添麻烦了。”
既然人跑了,桑卿也没再多想,招呼三人进屋和沈故一起玩,自己就去里间躲清静了。
沈故一见魏子林和韩江雪,就知道两人是来干嘛的,不得不说,这两人时间掐的刚刚好,他和桑卿也才刚进门不久而已。
“沈师兄,沉水楼的藏书阁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特别大?”
“那里面真的什么书都有?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新奇的书啊?”
“秦掌门不是说你可选一本带走么?你选了什么,快给我们看看!”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沈故一脸无奈。
“你们不是想听秋宫主的情史么,我看了。”沈故道,“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情史,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想看的。”
三人的兴致都成功被调动了起来,一个个两眼放光:“快说快说!”
沈故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桑卿,桑卿立时笑了:“说呀,我也要听。”
沈故:……
最后桑卿还是将三人都请进了门,端来一盘瓜子,一盘葡萄,又给每人都酌了杯凉茶,才看向沈故道:“开始吧。”
沈故无奈:“故事的开端就在滢海。”
“然后呢,然后呢。”魏子林眼睛都瞪圆了。
“秋宫主就是在那里见与那个人见的第一面。”沈故道。
那时秋时一次闭关出来之后不久,污泽塌陷,天封阵破,万妖出逃。
他领着百伏宫一众长老弟子捉拿万妖,修复天封阵,不眠不休整整十个日夜。
第十一日,百伏宫所有长老和弟子都累趴了,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没有下床。
秋时就在那日的傍晚,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衫,一个人御剑离开瑶台仙岛,在滢海之上盘旋。
海面平静无波,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他之前收拾出逃的妖物时,往下面扔了不少,触水皆沉,现在海面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妖气。
这一次,百伏宫损失惨重,伤亡弟子众多,他于滢海之上眺望仙岛,只见整座仙岛隐隐有仙光晦暗之意,一股凄凉感油然而生。
而就在这时,滢海之中突然有漩涡泛起,秋时神色一凝,以为是大妖出水,举剑就要刺下。
那水上突然伸出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来。
已出手的剑豁然停在半空,饶是秋时也愣了片刻。
紧接着,一丛乌发浮出水面,一张清秀干净的脸露了出来。
秋时神色一凝,毫不犹豫地伸手刺了出去。
那少年开口:“仙君手下留情!”
秋时手上一顿,少年已经自水中探出了上身:“仙君,我不是妖物。”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秋时拧眉。
“我自此路过,见这海水翻腾不已,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却见一只大妖破水而出,掀波拍浪,面目狰狞。
我恐其横冲上岸,伤及无辜,便出手与它斗了起来,不想却被它生生拖进了水里。”
少年明眸善睐,伸手一把握住了秋时的剑锋,笑道:“幸得仙君出手,拉我这一把。”
“胡言乱语。”秋时脸色冷沉,“茫茫滢海,可倾覆万物,即便有妖,也不可能出来。”
“倒是你这来路不明之物,是妖是人,还未可知!”
言罢,举剑一刺。
那少年手握剑锋,突然借力自水中一跃而起。
霎时,一抹耀眼的金红自死气沉沉的滢海之中跃出,好像一尾灵气十足的锦鲤,摆着尾巴,跃上了天空。
“多谢仙君拉我出这浩然死海。”
少年脸上带着灿然的笑意,凌空一翻,足尖刚好点在秋时的剑锋之上。
沾湿的衣摆在风中舒展,秋时仰头看着那抹耀眼的金红,就这么突兀的打破了滢海之上万年不变的沉沉死气,闯进他的视线,占满他的双眼。
他心中一悸,唇瓣翕动。
“仙君!咱们有缘再见!”
少年足尖一点,赫然乘风而去,转眼便消失在风里。
秋时久久望着少年离开的方向,直到那小小的一点红色也彻底不见。
你叫什么名字……
海风吹回了他嗫嚅的低语,却再无人回答。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