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这是宋凌云勾着林深的下巴,在一栋前几个小时还在闹鬼的屋子里贴着他的耳朵,发出的一声低低的感慨。
听了这话的林深没什么反应,只是皱着眉头,极力忍耐着对方的作弄和亲抚。
“老宋……”
林深睁开眼,“……你好重。”
宋凌云微眯了眼,侧头,鼻尖碰上耳垂,低声:“嫌弃我?”
林深:“嗯。”
“那我走?”
毫不犹豫:“滚吧……”
宋凌云:“……”
手臂撑起身子,宋凌云低眸看他,黑眸深邃,开口间,低沉的嗓音仿佛蒙了一层落寞,说道:“嘴坏不好,要改。”
林深挑眉,头摆正,望他:“你在说你自己?”
宋凌云笑了。
没再继续刚刚的流氓行径,回身坐回到床沿,宋凌云弯身,捞起了一个黑色的保温杯。
问林深:“喝点水吗?”
林深点头。
于是在床尾捞了个靠枕,给他靠着。
水的温度刚好,润过咽喉,随着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喝空了半瓶。
宋凌云收了杯子,弯身放回到床边。
像是觉得舒服了一些,林深低头靠后,带出一声放松的喟叹。
伤口还是疼的……
“疼吗?”这是宋凌云第二遍问了。
林深抬眸看他。
淡淡应道:“不疼。”
宋凌云微微皱眉。
林深表情不变。
“老宋。”片刻,他偏开眼,看向漆黑的窗外,声音冷了几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宋凌云:“……”
林深不傻。
他身上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并不轻,在这种情况下,宋凌云就是主动喂鬼也玩不出囚禁play这种狗事。
至于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在林深看到那只微拢的左手手心里的烧伤后,基本上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他们现在,应该身在另一个空间里。
这里发生的事件涉及双重空间,趁着这份的热乎劲,不惜用那把匕首弄出这种地方,除了有话要说,林深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有人监听吗?”林深目光往下,盯着宋凌云的口袋,问道。
“没有。”宋凌云嘴角微挑了挑,拿出手机,放在床头,“你发了那么多条消息,堆在一块,到最后一起集中轰炸,等我看完,本来没多少的电量也该告急了。”
“在那种情况下,一边忍着饿还能一边抽空给我发消息,很厉害啊……”
说着,他偏过头,眼神里带着笑意几分,看着林深。
“我的副队。”
林深闭眼,轻哼一声,以表不爽和不屑。
“……”
“收到消息后,我让虞姝逼着上头的技术部重新调查了这里的事,你发给我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对的。”宋凌云说,“除了一点。”
林深睁开眼,没有作声。
“住进这里的第三户人家,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在这里意外身亡的老太太,膝下育有一子,早年丈夫在外工作,是负责隧道建造相关的检测工程师,常年不在家中,所以儿子一直是由妻子带大的。”
“但在小孩上中学后,出了一件事。”
“躁郁症。”林深接过话,说道。
……关于第三户人家在这栋房子里的生活,林深在那片被封死的红雾里看过一二,所以知道。
……而将一二三户人家的惨事联系起来就不难猜,让第三户的孩子患病的原因,其实并不完全是他的母亲,很大一部分原因,和那墙壁深处封禁着的那一面面埋着遗恨的“血墙”脱不开干系。
宋凌云看了他一眼,点头继续,“是,而且就算有医生的嘱咐在前,确诊后的生活环境也并没有改善得比先前要好。”
……被焦虑情绪逼迫着的高压之下,除了痛苦还是痛苦,而这样喘不过气来的生活,有朝一日必然会将一家人全拉下水,难以挣脱……
……而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一个不被家人所理解的心理疾病患者,比起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更令他们痛不欲生的东西毋庸置疑是来自亲人的不解和放弃……
“失踪后,是母亲报的案。”宋凌云说道,“大概是大学毕业后没多久,在求职失败后,儿子打了个电话回家,跟母亲说了结果后,就失踪了。”
“最后的监控显示,在失踪前,他去了一趟跨河大桥,往桥下的方向去了。”
林深:“……”
按走向,结局应该指向自杀,但……
“遗体没找到。”默了片刻,林深说道。
宋凌云扬了扬嘴角,不吝夸奖:“厉害。”
要是找到了,现在查起来就不是失踪案了。
“这家的父亲去哪了?”林深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孩子生了病,母亲的态度有问题固然不假,可患病的儿子一直到长大成人,他也没在这些叙述中听到关于父亲的一言半句。
还有一点,到毕业为止,他们儿子的病好了吗?如果好了,又是什么时候好的?
“父亲缺席,所以放到最后再提。”宋凌云这句话说得夹枪带棒,冷冷勾了唇角,“躁郁症不是小病,弄不好就是个祸害,他爸能做到工程师,再不济也是个见多识广的知识分子,老婆是个大家闺秀,学历不高又望子成龙心切的女人。换成是你,你觉得,你会喜欢善解人意但整年不着家的父亲,还是含辛茹苦把屎把尿把自己带大却独断专治唠叨啰嗦不近人情的母亲?”
林深挑眉:“你问我?”
宋凌云眉梢轻扬,嘴角带笑,抬了抬肩:“当我没问。”
“那个儿子选了父亲。”
宋凌云看着毫不犹豫给出了答案的林深。
那张脸是惯常的冷淡,却在此刻隐约给出了一点像是带着愉悦的感觉,自顾自答,淡道:“不然,拿出来单独说的意义完全可以拿去喂狗。”
宋凌云:“……”今天这是跟狗杠上了?狗惹你了?
“确实。”话不好听,但意思确实也那么个意思。
儿子最后还是选择了父亲。
“在儿子毕业前,他们夫妻因为性格不合,和平离婚了,等到儿子毕业,失踪后,又过了两年,丈夫就凭着关系,出国定居了。”
林深气音哂笑,声音低了几许。
“和他的宝贝儿子一起……”
宋凌云的反应倒是冷静,毕竟人性上的事情,要纠个对错,恐怕到哪都没个头。
……但冤就冤在,女人大多时候的所说所做,其实并不受她自己控制,那些东西就像是缓缓渗入到身体每个细胞的毒药,经过时间沉淀,潜移默化之下,才慢慢变成了那副令人讨厌、又或许连她自己都讨厌的模样……
半晌,宋凌云又补充了一句,说道:“女人家挺有钱的,这栋老别墅只是她名下的房产之一,在儿子失踪后不久,她就搬出去了。”
“但就在前段时间,突然又搬回来了,原因不明。”
大概,是想孩子了吧……
而事实上,关于老人为什么搬回来,这里的细节是宋凌云和林深都没想到的。
夫妻虽然离婚了,但念着旧情,偶尔还是会电话联系。
而就在搬进这栋房子前的最后一次通话里,从手机的听筒中,她远远听到了一串她从未听过的语言。
说的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说话的人。
那个声音,是她怎么忘也忘不了的,在当初那个最后的电话里用沉闷失落的声音同她道了最后一声别的,她的孩子……
而和那次的阴郁截然不同的是,像是肆意沐浴在了温暖的阳光之下,连声音也跟着爽朗了许多,带着开心的笑,在她所不认识的异国他乡,过着适合他、也是他想要的生活。
……似乎,过得挺好。
宋凌云没说错,她确实是想孩子了。
而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以当初那么好的生活条件,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做出当时那种事情?
搬出去的几年间,她无一不是在反省。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思路开始通畅起来,她才慢慢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既如此,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栋房子的问题了……
她之所以搬回去,一是想确认当时的封印是否还完好,并且不论结果,她都决定要死守在这栋老屋,只要儿子在档案里还处于失踪状态,那就没人能动这里。她之所以选择这么做,不是因为别的,她只是怕自己一旦妥协,签了同意书,这里一拆,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会害了别人……而至于丈夫,她很了解,自己死后,只要是儿子的东西,他都不会动。
她能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就看老天爷什么时候来收她了。
……
林深低眸,一声叹息。
“我饿了。”
宋凌云挑眉:“还想吃肉?”
林深抬眸,皱眉不耐:“你给我?”
宋凌云笑着抬手,送到他嘴边:“好啊……”
“我不介意。”
林深:“……”
“……滚。”
空气再次沉默下来。
而在这种时候,脾性相投的弊端就显现了出来。
——在互相带有保留的对话中,两座冰山,哪座都不肯先摊牌。
他们各自怀揣着考虑,只为了同一样东西……
“纳骨堂。”这次先开口的,是林深。
淡淡的眼帘掀起,目光落在坐在床沿的那身漆黑上,将问题剖得直白:“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宋凌云的唇角慢慢抿起,最终绷成了一道冷沉向下的弧线。
“嗯……”极其少见的,宋凌云停顿了。
林深没打断,就这么静默着,等他的下文。
“暂时,没什么好说的……”沉默如死寂的潭水,却并没有因为这句话产生任何转变,仿佛只是一阵风过,正巧拨了沉潭水面,留下一道粼粼微波,转瞬即逝。
“我有。”棕色的淡眸凝视在那双宛若深渊的漆黑的眼中,林深淡淡开口。
宋凌云坐在床边,两手撑在身侧,上身微微前倾着,摆头对上了那双淡淡的眼,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不在乎一般……
但在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双眼里……有他。
林深语气平缓,不疾不徐,却很坚定。
“这个世界少了谁地球都能转,但我不是地球……”
宋凌云微睁大眼。
“宋凌云,你不能死。”
话落,林深嘴角微抿,冷冷淡淡:“否则,一尸两命,你看着办。”
惊讶的过程并没持续多久。
——就被宋凌云一声忍俊不禁的叹息打破了。
英气的眉峰微抬,话里透着不加遮掩的戏谑:“一尸两命这么用?”
林深不接话。
“……”
片刻。
“知道了。”宋凌云收回视线,看着脚边蒙灰的地面,低声,“我尽力……”
林深皱眉。
“顺带……单纯是我个人好奇,”宋凌云说着,把头扭过来,“我要是出事了,你会怎么办?能哭的出来吗?”
眯起眼,视线陡然危险,林深绷着嘴角。
片刻,冷声:“你想试试?”
宋凌云:“……”……算了。
……他怕试出人命。
“回去吧。”林深说道。
……既然开不了口,继续留在这也无用。
宋凌云无言,片晌才答,“好。”
弯腰捞了保温杯,站起身,看着床上一身伤的人,有意问:“回家还是回基地?”
果不其然喜提白眼一枚,林深闭眸冷声:“去医院。”
笑了笑,将腰间半开的匕首按入鞘中,场景如虚幻,在一阵摇摇欲坠后,像是撤下了一帘看不见的薄幕,最后消失。
拉着林深的手臂,把人从床上扶了下来。
离开后,宋凌云驱车,把人直接带往虞姝的医院。
……
原以为碰不上,但好巧不巧,今晚虞姝偏就在岗,甚至还准备在岗位上熬个大通宵。
宋凌云过去时已经是半夜两点了。
虞姝看到人,整个一惊,却也没说什么,亲自把人接到了处置室。
直到看到手上的伤口,她才发出了第一声叹息。
……恶狠狠的那种。
一眼瞪过,虞姝戴着口罩,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阴阳怪气,对林深说:“你家队长就是个疯子。”
原以为林深会护短,反驳些什么,孰料一句没有,只答了一声“嗯”。
虞姝:“……”这对特么谈的怕不是假恋爱?
不信邪,于是继续,看也不看宋凌云:“除了疯,还是个变态,喜欢虐人,还沉迷于自虐!”
林深接话:“嗯。”
虞姝:“……”????
还是不打算放弃,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她清了清嗓子,佯装漫不经心,片刻后,问林深:“跟姐姐说句实话,你揍过他吗?”
林深想了想,不置可否:“忘了。”
虞姝蒙了,这恋爱谈的都什么跟什么???
心里想的忍不住脱了口,口罩上,两只狐疑的眼睛朝边上坐着的宋凌云瞟去,皱眉闷声:“你都谈的些什么???”人家谈恋爱都是本着春心萌动,奔着美好幸福去的,你倒好,给人虐成这样!!!?
说忘了可不就是在给你台阶下吗!
宋凌云轻哂:“要你管?”
虞姝:“……”
“行,我不管。”处理好伤口,还没包扎,虞姝起身,几步上前,朝宋凌云伸手,“刀。”
宋凌云正看手机,感觉头顶一片阴影随着气势汹汹的脚步声压下来,他懒懒掀开眼皮,伸手向后,连刀带鞘,充公上缴。
虞姝拿到东西,转身就走。
还没包扎,宋凌云叫住她:“去哪?”
虞姝停步,侧头冷眼,幽幽开口:“不是不要我管?不要更好,也省我事。”
说完一抬下巴,高傲地留下一声轻哼:“所以剩下的你就自己来吧!”
然后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
虞姝说一不二,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真就这么走了。
宋凌云叹气,从边上的椅子上起身,卷起袖子,洗过手,坐在了刚刚虞姝坐的位置上。
林深将信将疑:“你会?”
宋凌云气笑:“你不会?”处理伤口是正式队员的基本技能。
林深:“……”
看着坐在对面的人动作熟稔地戴好手套,打开边上的盒子,开始操作。
“没戴口罩。”林深说道。
宋凌云动作微顿,偏眸看他。
“想看我戴?”
林深皱眉:“……”这句话还能这么理解吗?
“算了。”拉下眼帘,一声叹气后整个人便放松了下来,两只手避开伤处,慵懒地搭在腿上,一副任人处置的模样。
而林深的这副冷淡模样,在宋凌云看来,只觉得很养眼。
总是让他想要……做些什么。
一些该做,又或是不该做的……
“老宋。”林深闭着眼,语气很淡,“这里有监控。”
宋凌云扬了扬眉。
——倒是敏锐?
“你介意?”将纱布轻轻盖在处理好的破溃的伤口上,宋凌云嘴角带笑,平日里冷戾的气息在此刻去了大半,语气略带轻挑。
林深:“……”
包好左手,换手继续,话也被宋凌云自己接了下来,无所谓道:“反正我不介意。”
“……”
半晌无话。
直到第二只手快包好时,林深动了,换了个姿势,坐直了些。
然后,倾身向前。
大概是刚刚无声的半晌都拿来闭目养神了,故而此刻睁开眼,眼底眸中就像是蒙了一层雾,淡淡的,慵懒而随性。
“宋先生,”他道,“既然不介意,那接吻吗?”
宋凌云动作微顿。
一抬眸,就碰上了那双居高临下的淡眸,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挑衅。
然而没做理会,短暂的停顿后,宋凌云低下头,一言不发,继续手上的动作。
只是那唇角绷得愈紧的线条却让林深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愉悦。
见他不为所动,林深便放松了身子,往后靠了回去。
直到绷带包好——
宋凌云脱下手套,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林先生。”
林深懒懒地掀开眼皮。
“听说你想接吻?”
刚抬起的眼皮又阖上了,嘴角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语气仍是慵懒,满不在乎。
“那是刚刚。”他淡道,“现在不想了。”
“可是我想了。”
收敛的戾气像是有些压不住,习惯性地散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场。
连亲吻的方式都是强取豪夺……
期间,姿势使然,宋凌云单膝跪上椅面,阻止了椅面上的人下滑,同时,也通过了膝盖,感受到了和平时不大一样的感觉。
……不同于刺激痛快的过程,这种贪而不得的暧昧,好像也不错……
很奇妙。
长吻分开,面庞相错,耳鬓厮磨,却还不觉得满足,宋凌云耷下眼帘,时轻时重地啃着颈侧那细腻的皮肤,热沉沉的呼吸拍在上面,泛出一片不正常的绯红。
他声音低哑,抬起头,在耳根处留下一串细密的吻,低声道:“……裤子脱了。”
立竿见影的,余光瞥见林深皱起了眉。
没等骂人的话出口,宋凌云就接了自己的话:“裤脚难卷,你腿上有伤,这里不方便,到帘子里去,要么你自己脱,要么,我帮你脱。”
“……”
“滚……”林深抬手,手肘抵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的肩膀,一把把人推开。
在椅子上垂头坐了片刻,稳下了呼吸,站起身,看了边上显然还未餍足的宋凌云一眼,一言不发,朝墙边的帘子里去了。
进去后,“刷拉”一声,淡绿的帘子拉上,利落而决绝。
宋凌云坐回到椅子上,上身微倾,肘抵膝盖,看着帘摆惯性的晃动,他低下头,抬起手背,意犹未尽地拭去了嘴角残留的湿意。
他忽然在想,他们之间,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拿捏谁……?
……
虞姝在办公室等人出来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以至于看到人时一脸的鄙夷:“你们这是去了趟阿尔卑斯山吗?我告诉你啊,我这可不是一般医院,来姐这儿的没几个正常,全都是危险分子,处置室里可是有监控的!”
林深一出门就让小护士领去病房了,所以办公室里除了虞姝,就只有宋凌云。
随手关上门,头也不抬,黑色的长袖卷起,长度过肘,在这盛夏时节光是看着都叫人忍不住觉得一阵汗热。
“干嘛这么拼。”虞姝收了桌上的文件,放进桌下的保险柜锁好,站起身随口唠了一句,白大褂绕过桌边,在半空中晃过一道弧,走到沙发旁坐下。
“喝什么?”话音未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就卡了壳,连带着翻茶杯的动作也微微一顿,眸色随着轻蹙的眉头暗下了些许。
宋凌云没答,她也不需要他答。
他们心知肚明……
看了一眼面前盛着温开水的杯子,宋凌云按熄了手机,没有调侃,没有道谢,只是端起杯,慢慢喝了几口。
“身体,还好吗?”从虞姝坐下来的那一刻,办公室里的氛围就慢慢变得诡异了起来。
“嗯。”没多言,就这么淡淡的一声。
“……他,知道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虞姝小心试探。
“没必要。”看着杯中白水泛出的涟漪,宋凌云低声,“等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虞姝不做声了,伸手翻了一个咖啡杯,给自己也倒了杯温开水。
宋凌云好笑:“不喝咖啡了?”
气氛被这一句调侃缓和下些许,虞姝挑眉回击:“今天不想喝了,你有意见?”
宋凌云勾起嘴角:“不敢。”
虞姝龇牙,长长嘶了一声,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却不想憋了憋着,就突然没劲了……
放下作势要打的拳头,难得敛起了放肆惯了的脾气,虞姝端起杯,红唇贴上杯口,离开时,留下一枚朱色的唇印。
“宋队……”虞姝拉低眼帘,看着口红淡淡的油光晕进水里,虞姝抿了抿唇,出神道,“你会不会怪我?”
宋凌云放下杯子,杯底落在光亮透明的玻璃茶几上,一声嘲嗤的轻哂夹杂在轻碰的声响中,漫不经心。
“跟公司签卖身契的是我,答应参与这个项目的也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
“如果……当初我没申批的话,你现在可能就不会……”然而她到底还是没能把这句话说完。
……她没资格。
“虞队,”宋凌云靠后,坐姿散漫地倚在沙发背上,挑眉看她,“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你这么个人,地球该转也还是得转。”……就算当时提出来的人不是你,也极可能是其他人……
……至于项目,和人的道理一样。
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说穿了,迟早都得轮到他身上。
相比之下,还不如交给虞姝……
“可,你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不单是现在,从很久前开始,虞姝对宋凌云的人生态度就很难苟同了。
如果说一个人愿意主动从事高危高回报的工作,为的不外乎就是几样东西:为社会、为家人、为治病、为了能拥有更好的生活条件和美好未来……
可这几种情况,放在宋凌云身上,根本连边都沾不到一点。
相交不久,见过几面,熟了脸,虞姝便忍不住找了个话题旁敲侧击,问他:“你进公司到底为了什么?”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已经跟无常打过许多次交道的人,给出的回答居然是——刺激。
虞姝感觉自己脑子坏掉了。
“你,不为钱吗?”她不可置信。
“不完全是,虽然钱不是主要,但不要白不要,工作既然做了,该有的报酬就得有,不然掉价。”
虞姝:“……”
“可是,我是说如果啊……万一你哪天遭了不测,回不来了……那你那些钱不是白赚了?”
“无所谓。”宋凌云毫不犹豫,“捐了,要么就给队友一起分了。”
虞姝:“……”
“那现在呢?”
放下杯子,虞姝抬眼,问他。
宋凌云扬眉:“?”
“我是说,你的钱。”虞姝移开目光,没什么目的性地落在茶几上,问道,“还想留给队友一起分吗?”
宋凌云低眸沉吟。
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他气音轻淡地一笑,低低的嗓音沉着,带着独特的磁性。
“差不多……”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是有副队的人了。”
一笑过后,他发出了一声难能温和的轻叹。
“副队,也是队友。”
虞姝看着他,红唇微颤,忍住了顷刻间上涌的情绪,眼眶有些泛红。
她低头,松开紧抿着的唇,刘海掩去大半的面容,强压着喉咙里的哽咽,低声开口。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