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一转眼,就快夏天了。
四月的天气逐渐回温,晴雨交织,还不到热的时候,放眼大街,长袖短袖,穿什么的都有。
一队任务相比前几年似乎要繁琐了不少,几个月里,大事不多,小事零散,休息的时间从原来以月为单位,逐步降至周,甚至在二月底三月的那段时间里压缩到天。
但除了累一点,工作多也并不全是坏处。
一队基地,林深坐在沙发上,看着卡上的余额呈疯狂的态势逐月递增,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这么多钱,该怎么花?
倒也不是不会花,虽然离买一套本市中高端别墅还有一点距离,但林深显然并不想买房。
他嫌麻烦。
现在的房子本身就够住,再买一套,签各种手续文件不说,就算所有过程一切顺利,交房后还要考虑装修家具,最后还要大扫除。
主要自己还不一定会过去住……
劳心劳神,何必?
“诚哥。”
楼诚正窝在后面的办公区写报告,听到在前厅安静了快半个小时的人突然出声,接声就答:“啊?”
林深放下手机,问:“你们的钱都怎么花?”
楼诚:“……”???
顿了顿,他迟疑:“你认真的吗?”
林深:“嗯。”
楼诚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考虑,想了想,问:“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爱好?”
林深:“……”
“好的,我知道了,你没有。”半年多的时间足够让他们了解林深的性格和人品,总结下来,只能说——真的单调的不能再单调了!
噼里啪啦的声响停了下来,两只手离开深蓝色贴膜的键盘,趁隙稍作休息,楼诚整个人往椅背上一靠,说:“我上一笔比较大的支出是买了限量版的主机外观,高配配件和一双限量版球鞋。”
“刘夏绘的话……”看他满屋子的手办、游戏机应该就知道了。
至于宋凌云,与其知道他怎么花钱,楼诚更在意的是他什么时候能给一队多找些人来……
林深问道:“秦杨杨呢?”
楼诚思索了一下,说:“她我倒是不太清楚,可能除了吃喝和各种各样的读物之外……都花在造人偶的装备上了吧。”
林深有些不解:“装备公司不报销吗?”
“报一部分。”楼诚说,“金额大概在百分之五十左右,毕竟这种东西,全让公司买单也有些说不过去,况且五队的那位娘娘就已经够烧钱的了……”
林深:“什么?”
“啊……没什么。”楼诚回过神来,说,“宋哥还没回来吗?已经三天了,这次任务看着好像也不麻烦啊……”
“说是晚上会到。”
“哦……”楼诚点头,片刻一愣,“你怎么知道?”
林深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说:“碰上周天,经过售票处的时候正好看见有票,刚发消息给我了。”
楼诚:“??”……不报给我,发给你是什么情况??
“行,回来就好,那晚上我派车去接。”
林深想了想,说:“我去吧。”
楼诚正要电话安排,闻言抬头:“可以吗?”
林深:“嗯。”
“行吧,钥匙待会给你,麻烦了。”楼诚收了手机,说道。
林深:“没关系,不麻烦。”
晚上。
楼诚本来想把钥匙拿给林深,但临了,林深想了想,说还是不用了。
他把宋凌云的车开走了。
春夏夜的风还是有些偏凉,出门前林深换了件长袖,浅色的上衣款式简单,配上一条九分休闲裤,整个人显得干净修长,气质里略带着事不关己的慵懒和淡漠。
林深去早了,车先停在了动车站前的停车场,开着车窗,吹风透气。
因为位置不多,车停得靠外些,边上就是人行道,林深坐在车里,塞着耳机,全然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边上不时经过的路人驻足侧目。
耳机外的世界,是短暂停步的路人,大多是女生,经过时陆续地发出“我的天……看我发现了什么???”的惊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日系神颜?好帅啊……!”
“在哪在哪?我看看??”
“喏喏,停车场边上,车窗开着的那辆——”
“啊啊啊……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春天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然而简单点说,其实就是颜狗的世界。
车内,手机闹铃一响,见时间差不多,林深发动车,往出站口缓缓驶去。
因为身高和氛围的辨识度极高,林深很快在接连出站的人群里看到了宋凌云。
宋凌云也看到了自己的车,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接到人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从动车站回家的路上几乎没有一辆车,只有偶尔几辆飙车党从边上倏然驶过,发出排气管嘶鸣的噪音,擦身远去。
十字路口的红灯前,昏黄老旧的路灯像是有些接触不良,灯光不时的闪烁。
车内的气温有些高。
车停下时,边上,宋凌云嗓音低沉,道:“不过来点?”
林深偏头,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好看的下颌线和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
动作里散发着有意无意的挑衅。
宋凌云远门方归,看着他,眯了眯眼。
绿灯了。
而到下一个红灯停下时,车内就是另一番情境了。
深长到有些隐隐发狠的一吻过后,宋凌云欠身,嘴唇贴着耳廓,一开一合。
“……”
内容有些擦边,林深皱着眉,薄唇泛湿,慢慢沉出一口气,片刻,一只手把人推开,声音微哑:“坐好,我开车。”
时间掐得正好,绿灯时,脚下油门一踩,车开了出去。
两个人回了宋凌云家。
热气蒸腾的浴室,淋过水的身体烫热相贴,手指修长,按在瓷白的墙上,缓缓握拳收紧。
下巴慢慢抵在了身前人的肩上,鼻尖贴着湿热的肌肤擦过颈项,眼帘稍抬,便能望见身前人薄唇紧抿,压低头隐忍克制的模样。
淋淋的水声中,宋凌云抬头,叹出一口气,吻了吻湿漉漉的肩膀,勾唇低声:“……还好吗?”
柔软的头发湿淋,清水顺流而下,林深双手按墙,低着头,眉心紧拧,耳廓发红,抿得发白的薄唇微松,一声颤喘的低语从前面传来。
“……滚……”
腾出一只手,把水温调高,紧实的胸膛压得更近,片刻,简短的回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恶意从身后传来。
“好啊……”
张口咬上那泛红的耳廓,一只手探前,扣上了按在墙上的林深的手,中指的骨戒硌得掌心发疼,宋凌云闭眼低叹。
“下辈子吧。”
……
翌日。
楼诚昨天才刚赶完报告,宋凌云一回来,今天又得下坑。
楼诚坐在电脑前苦逼地敲着键盘,脑袋从显示屏后探高一截,露出半张脸,开始找人。
秦杨杨出门了,前厅只有一个刘夏绘。
刘夏绘正捧着手机开黑,敏锐地察觉到从办公区飘来的视线,头也不抬地开口:“别找了,鹿哥不在。”
楼诚闻言,镜片后的眼睛木然地眨了眨,又萎了下去。
然后叹气。
自从悬壶山那次开始到现在,楼诚渐渐发现,不管林深有没有参与任务,他给出的消息不但详细,甚至都可以作为正稿直接上交了,措辞简单易懂,条理逻辑干净利落,几乎不用怎么修改。
逐渐地,楼诚学聪明了,有了林深,就可以不用历经艰险地找自家作息神特么不规律的队长要任务细节了。
只要最后签字的时候宋凌云下了笔,那就是报告可行的最好证据!
千呼万唤了一天,一直到中午过了,林深和宋凌云才姗姗而来。
楼诚看见人,顿时热泪盈眶,不给宋凌云开口的机会,先把人劫走再说。
林深坐在楼诚边上,不解:“报告上交期限不是五天吗?”
楼诚迅速调出一张空白的拟稿页面,手上不停,键盘噼啪作响,边敲边说:“你忘了我昨天和前天都在干嘛了吗?”
林深:“……好吧。”知道你什么意思了。
任务是可以由不同的队员出动执行,三天前,刘夏绘和秦杨杨那组刚刚结束任务回来,回来就是一顿爆睡,楼诚报告花了两天,昨天刚结束,宋凌云就回来了。
——等于连肝。
“所以经验告诉我们,除了死,做什么都得快。”接二连三的报告并不轻松,此刻的楼诚看着更像是已经处在神经衰弱的边缘,紧着声说道,“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原来宋哥亲自出马的报告我得花最久的时间,现在最快。”
楼诚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转身抬手,用力一拍林深肩膀,一字一句,郑重非常:“多,亏,有,你!”
“……”看着楼诚眼里夸张的红血丝,林深有些语塞,心想,真的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然而见他态度坚定,林深就还是把细节一一报给了他。和楼诚说的一样,宋凌云的这次任务不难,但实际上却要比表面上看起来的更麻烦一些。
那是一把半夜会自己对着砧板切个不停的菜刀……
因为户型原因,委托人的主卧和厨房在不同的方向,离得最远,而且睡得又沉,所以大半夜的噪音只吵邻居,主人自己是不知情的。
一而再再而三,周围几户的邻居不堪其扰,纷纷联系物业,希望他们能够出面提醒那位业主半夜控制一下切菜的音量。
那家主人就一个,独居,收到消息也是一脸懵逼,他一个社畜,半夜不睡觉,跑去切什么菜啊?
于是长了心,收到消息的当晚还是按正常作息进屋“休息”,到差不多时,果然听到了一声声咚咚咚的切菜声!
——听起来,也确实是从自家厨房传出来的!
因为惜命,当天晚上他并没有出去查看,想报警,又觉得这好像够不上报警的程度,思来想去,他PO了一个帖子在网上,标题:『急!半夜厨房莫名传来切菜声是怎么回事??注:楼主独居。』
下面的评论都把这则帖子当笑话看,纷纷让楼主别怂,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楼主哪里敢去?
于是顶着挨四邻责骂的压力,决定再坚持一个晚上,要是还没有解决办法,也只能冒险往厨房一探了。
运气好的是,当天,办公室的筛查员在浏览到这篇帖子后,很快,消杀公司的电话就过去了。
因为其他队的人手也诡异的处于紧缺状态,订单就直接派给了一队。
正好碰上秦杨杨和刘夏绘去出别的任务,队里只剩下宋凌云和林深两个,没多想,宋凌云就说他去。
楼诚问为什么?
宋凌云说,他对那把菜刀有兴趣。
楼诚:“……”你要说对槍有兴趣我还是信的。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林深也独自出过几次任务,但神经大条如楼诚也在某些时候隐约感觉到他们俩之间好像哪里不对,似乎关系好到连行程和相互间的任务细节都一清二楚,便抱着求证的心态试探林深:“我在想,宋哥为什么不让你去试试?这次的看着也不难啊?”
林深嗯了一声,说:“他说他对那把菜刀感兴趣。”
楼诚:“???你信?”
林深抬眼,不解:“为什么不信?”
楼诚:“……”
宋凌云是真对那把菜刀感兴趣。
回来的当晚,林深就隐约感觉宋凌云的背包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很抽象,硬要说的话,就是连气息都透着隐隐的深红,叫人觉得不详。
宋凌云没说,林深也就没问,他只知道,昨晚宋凌云的精力旺盛到了夸张的地步……
一直到天快亮了,二人才先后睡去,直到起床,宋凌云才跟林深说了这一趟都发生了些什么故事。
吃过早午饭,宋凌云泡了杯咖啡慢饮,淡淡说道,那把菜刀,确实有趣。
敲键盘的手指微顿,楼诚摆头,一脸疑惑:“火陨?什么东西?”
林深说:“不确定真假,听老宋说,火陨是一把刀的名字,是用天外的陨石铸造的。”
楼诚想了想,犹疑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林深点点头,说:“温度。”
“传说这把刀不管放在哪里,温度不变,永远都是20度。又有传言,如果被这把刀割伤,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
楼诚嘶地一声,惊异:“那不就死定了?!”
林深:“嗯,传言它最后是落在了一位僧人的手里,但这位僧人并没有足够的能力驾驭,最后被割伤,流血而死。”
楼诚龇了龇牙,看着进度过半的报告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看向林深的表情有些为难:“这传说,有根据吗?”
林深:“没有。”
楼诚抿着嘴,啧了一声,斟酌了一下措辞,又问:“那你觉得,这算是重点吗?”
林深:“我觉得不算。”
楼诚得救了,顿时有了决断:“好,那就不写。”
可转念一想,这刀出现异常的理由呢?
于是再一次看向了林深。
对此,林深早有准备,说:“刀灵。”事实上,把传说巧妙地转换说成是刀灵,明面上似乎也并无不妥。
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楼诚压低声问林深:“宋哥把刀带回来了?”
林深答话很快:“我没问。”
楼诚:“……”
看了一眼在吧台边上坐着的宋凌云,林深说着就要起身:“要不我帮你问一下。”
楼诚一听慌了,连忙上手拉人,硬是把人拖住了才放下心来,低低道:“别问了,不管有没有吧,这么多年了,他自己有分寸,我信他。”
在林深BUFF的加持下,不到晚饭,报告就完成了。
楼诚在椅子上长长伸了个懒腰,伸完就瘫,烂泥一般,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林深起身,绕进吧台,给楼诚泡了一杯咖啡。
楼诚懒虫上脑,林深把咖啡端过来,人还在椅子上茫然地瘫着,满目无神。
听到咖啡放到桌子上的声音,楼诚懒耷耷地颓靡道:“林深啊……要是可以的话,我好想把喝的步骤都省了……”
林深笑了笑,淡道:“诚哥辛苦,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咖啡还得自己喝。”
楼诚脖子卡着椅背,翘着椅子,发出一声仰天长叹,接着又是一个巨大的懒腰,两脚一蹬,坐了起来。
不得不说,咖啡是个好东西,一杯下去,起码回了半管蓝,精力又有了。
秦杨杨肚子里的吃虫开始躁动,没忍住,又叫了外卖。
叫的炸鸡烤串和汉堡可乐。
林深原以为宋凌云看着就不是爱吃这种东西的人,但这么几个月下来,林深就发现了。
——宋凌云其实挺爱吃,更确切一点来说,是和他一样,都不挑。
然而目光每每扫过,还是难免让人有种为什么一个看着就该吃素食减脂餐的人会出现在这里的感觉。
宋凌云坐在前厅的沙发上,一手戴着一次性手套,拿着块炸鸡,另一只手上拿着手机,垂着眼帘,看着屏幕,拇指不时地划动。
隐约感觉到吧台边投来的视线,宋凌云抬眸,对上一脸漠然的林深。
手上的炸鸡咬了几口,宋凌云扬了扬眉,“想吃?”
林深:“……不想。”
秦杨杨买了几盒不同口味的,但炸鸡块数有限,每种口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尝到。
林深无所谓,反正尝不尝都一样,饱了就行。
嘴角微挑,宋凌云淡淡开口:“芥末味。”
收回的目光微顿了顿。
抿了抿唇,林深抬步过去,看着宋凌云手上的炸鸡,透着死亡凝视的味道。
刘夏绘捧着炸鸡啃得正欢,楼诚乐衷于鸡块,秦杨杨则抱着一杯无糖可乐呲溜溜地吸着,见林深离群,三个人不由放慢了手上的动作,好奇的目光跟着跑。
“尝尝?”宋凌云扬着嘴角看他。
林深眯了眯眼,弯腰,对着肉多的那侧,张口就咬了下去。
身后,三人一脸的好奇瞬间僵滞,被惊愕的愣怔取代得一干二净——
刘夏绘啃到一半的炸鸡掉在了吧台上,木然地滚了几滚,停了下来;楼诚更惨,手上的鸡块蘸了酱料,刚要往嘴里送,孰料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爪子一抖,准头一偏,擦着嘴角在脸上划过一道夸张的茄红,再配上满脸的愕然,堪称精彩。
秦杨杨抱着可乐,愣了片刻就又吸溜起来——她惊讶归惊讶,但冷静下来,其实已经可以做到不为所动了。
……也就是边上这两根木头半点都没发现,像这种暗戳戳的狗粮,回想起来,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塞了不知道有多少了……
心理素质还是得强大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