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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连海其实也没听明白小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二哥的野男人,但他听明白是那个二小子回来小陶庄了,不光回来了,还打算要带走云珠。

  这可不行,本来女儿被陶成金要去他家住,他心里就不痛快,最难养的几年都熬过去了,这么大的姑娘正是帮家里干活的好时候,再等几年收了聘礼嫁了人之后就没什么用了,成了别家的人。

  现在那过继出去的小子居然还要来带走她,无法无天了简直。

  陶连海跟着小儿子来到大儿子家门口,不远处站着几个看热闹的邻居。

  陶成玉比去年离开时面色好看了些,好像也长高了,看来小孩子就像那野草一样,扔到哪里都能活。

  他是万万不会想到,因为当初自己的吝啬,路上出了意外,那可怜的二儿子早已魂归西天,站在他面前的另有其人。

  不过现在,不管高不高好不好看也与自家无关了,他早已在村长开的过继文书上按了手印,这小子的户籍怕是也早就变更过了,这是别人的儿子。

  看着亲爹脸上不友善的表情,陶成玉心里一片冰凉,他站着没动,垂下了眼皮,也没叫人。

  陶连海看了一眼对峙的几个人,皱皱眉道:“都堵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进去说。”

  家丑不可外扬,站这门口不等着让别人看笑话吗?

  “不必了。”陶成玉声音淡淡,“有话就在这里说吧,说完了我们好走。”

  进去干嘛,他们若把门从外面一锁,等会还要带着云珠砸门吗?

  “走?走去哪里?”陶连海指了指他,“你现在与我们无关,爱去哪里都行,云珠可是我们家的女儿,你没资格带她走。”

  陶成玉知道他自私冷漠,可被这样指着鼻子说不是自家的孩子,爱去哪里去哪里,还威胁上了,心中仍是一阵刺痛。

  且不说是亲生儿子,哪怕是一只狗,养了十多年也该有感情了,怎会说丢就丢,弃之如敝屐。

  这样自私的人,对云珠恐怕也不是真心想留,只是还有其利用价值罢了。

  他忍下热泪,拿起云珠的手给他看,质问道:“你们家的女儿,你就养成这个样子?缺衣少食,瘦骨伶仃,天寒地冻之时用冷水洗全家的衣服,洗你孙子的尿布?!”

  他声声如泣,“她不在跟前时,你可曾来看过一眼,她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如常长大,有谁家的孩子十二岁了还这样瘦小?”

  “她十二岁了呀,你们家也不是多穷,至少你们几个都穿得好好的,可是她呢?!”

  那薄薄的棉衣布料陈旧,四处磨损绽开,露出灰黑色的棉花,连缝补都无处下手。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听到这话开始窃窃私语,有的开始指指点点。

  云珠可能觉出难堪来,又往后缩了缩。

  陶连海面上有些挂不住,刚打算辩驳却有人比他更快。

  “我们家就是穷啊,但我们家人要脸。”吴秀玲声音尖锐,“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没钱了连男人都能勾引,屁股都能卖!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野男人带到我们家来耀武扬威!”

  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刚才还说这陶小二怎么带着个生人来这小陶庄,原来是这种关系。

  梁云山上前一步,快速抬起手,“啪”地重重给了她一巴掌。

  吴秀玲的脸被打歪到一边,嘴角渗出血丝来,她抬起头来,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随即杀猪般地嚎叫起来,一头往梁云山肚子上撞去。

  “你个狗杂种的!居然敢打老娘,老娘替你把这小情儿养了这么些年,如果不是我赏他一口吃食,他早饿死了,哪轮得到你如今日日快活!”

  真是死不悔改,被打了嘴巴还不干不净。

  梁云山不欲跟她多纠缠,一把把她往陶连海那边推去。

  陶连海本打算伸手去接,身体却先于想法,下意识往后一躲,吴秀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坐在地上拍着手,又连带着陶连海一块儿骂起来,一直骂到陶家的祖宗十八代以上。

  “你他娘的闭嘴!信不信我还抽你?”梁云山喝斥一声。

  见她肩膀一缩,声音小了,这才说道,“没错,成玉是我的枕边之人,但不是他攀附于我,而是我入赘于他。”

  “他当初被你们赶走,孤身一人,磕磕绊绊,带着一头的伤到了刘家村,却又赶上三叔过世,那几天心力憔悴,等操办完丧事,头上的伤口都发炎了。”

  “三叔留下了几间茅屋和一片林子给他,却还有那泼皮宵小找他生事,欺辱于他,他这一年来起早贪黑,整日劳作,这才挣得一份薄产,你们有什么脸面觊觎?有什么立场去置喙他的生活?”

  围观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啊,当初的事情村里人也都知道,特别是那老汉回来说牛车半道坏了,陶小二被摔破了头,还要自己走着去那陌生的地方。

  陶连海脸上有些火辣,却仍是无法接受他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他脸色铁青地质问陶成玉:“小二,这事儿是真的吗?你竟真的,找了一个男子?”

  陶家这俩父子真是如出一辙,都是自私又懦弱,得知这件事的第一时间,都不敢朝着梁云山发作,只敢窝里横,跑来质问他。

  “是呀,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既知晓了他的好,又怎会放他走?”陶成玉冷冷一笑,“可这又关你什么事呢?”

  “你,你这不知廉耻的逆子!”陶连海气得浑身发抖。

  陶成玉毫不示弱,“你家的逆子,的确是不知廉耻,虐待亲生妹妹,至于我,可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刚才来的时候便说过了。”

  他接着说道,“不光是我,云珠往后跟你们也没关系了。”

  “真是异想天开。”陶连海给自己顺了顺气,哼了一声,“你想带她走,可无论养到多少岁,只要我不点头,她的户籍就还在我这边,永远也不能堂堂正正嫁人,难道要她像你一样,将来随便找个人无媒苟合?”

  真是大开眼界,居然这样说自己的儿女。

  陶成玉脸冷了下来,他轻蔑地盯着陶连海,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无媒苟合的人究竟是谁,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要知道,八年前云珠还小,但有些事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陶连海脸色大变,“你记得什么?你,你不要信口胡言!”

  “你说我信口胡言,那现在要不要跟邻居们求证一下呢?”陶成玉逼近他道。

  有些耳力好的村民已经听到了他的话,正一脸好奇地等着他说下去。

  大冷的天,陶连海却觉得有些汗津津,他结结巴巴道:“回,回我家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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