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心绪复杂, 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也许因为太疲累,一闭眼便很快沉浸梦乡,直至老旧窗榭透入天光, 夏蝉声此起彼伏。
南一眼睫颤了颤,感觉身体温暖又舒适,鼻息间萦绕着一阵熟悉气息, 待睁开眼, 发现自己竟卷缩在君渊怀里。男人手臂做枕,另一只手放在他腰间,埋首于银白发心, 完完全全的占有姿势。
此时南一还未醒透,手指仍旧抓着君渊前襟。迷糊之中他恍然回到明无魔宫那些年, 每天清晨, 两人皆是不着寸缕的苏醒,他懒懒躺在男人怀里, 全身酸疼, 纤白脖颈布满动情疼爱的红痕,抬头便见男人英俊眉眼、冷冽侧脸、还有薄情的唇线。
窗外蝉鸣再次响起, 彻底惊醒南一。
他下意识撑身, 几乎同时惹动君渊, 男人睁开眼,慌乱握住南一肩膀, 又将人按倒枕间, 小声说:“南南……不要走……”
南一动作微滞,轻轻恩了声:“我不走。”
“但天亮了, 要起床, 还要给你换药。”
男人应该没听懂, 反而更急切压近,长腿夹住南一侧腰,撑臂从上方看着他。刚睡醒的墨发凌乱垂落,声音也褪去了以往淡漠,含含糊糊,莫名显得有些可爱。
“南南。”
“想抱你。”
君渊倾身,英俊面容贴着南一心口,眷恋、难抑渴念的蹭了蹭,他沉浸入南檀气息又很快不知足,悄悄调整坐姿,如同兽类般露出犬牙,隔着衣料,一点一点用牙尖摩挲到白皙柔软的侧颈。
克制又贪心。
南一有些出神,他原以为君渊只会像之前那样抱一抱,便任由动作。
……
但很快。
他便察觉出不对劲了。
那滚烫爱念紧紧贴着腿心,好似沉欲旋涡,渐渐逼近,迫不及待要将他拆吃入腹。
南一最先尚未反应,随后微睁眼瞳,猛然将身上的男人推开!
“你、你做什么……”
偏偏君渊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神情很受伤,“南南……不能抱你吗。”
你。
抱就抱。
为什么会。
随后南一想到,这也许是正常男人的早起状态……就算君渊现在受伤了,但下边还好啊。
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发作,只是眉目冷若冰霜,翻身下床。而察觉到南一离开,君渊又连忙跟上。
南一走进院内,正见凤诩尽心尽力的给君渊煎药。
“小乖乖早啊。”
凤诩笑得一脸暧昧,余光忽而瞥清了南一身后的君渊,惊道:“尊上醒了?!”
“你觉得呢。”
南一脚步刚刚站定,君渊便又紧紧贴在他身后,小声的喊:“南南。”
那可怜又黏人的小模样让凤诩忍不住抽了抽额角,尊上伤到的是脑子吧?
南一扇着药罐,风轻云淡道:“拿回魔灵之前,他的神智都难以恢复,你别指望他正常跟你说话了。”
道理虽然如此,但凤诩还是难以接受……再次感叹……这他吗可是净莲啊……三界众生皆要匍匐脚下的男人……
如今傻得像三岁小孩一样?!
凤诩大着胆看向君渊,约莫因为积威太深,对视上那双灰沉眼眸瞬间,他仍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怎感觉尊上没了意识还是攻击性十足?只有在南一面前显得乖??
“希望能尽快拿回尊上的魔灵,不然仍由青帝这么折腾下去,三界迟早得完。”凤诩悠悠感叹,眼见南一揭开药罐,忙道:“乖儿!这药烫啊!你别乱动。”
他登时起身,刚刚伸手,却见君渊忽而撞到两人中间,他冷冷面对凤诩,随后将南一护在身后。
“……”
“不可以,碰南南。”君渊说。
得了。
这位祖宗不仅拒绝别人碰自己,也不让别人碰南一,凤诩露出一个问候微笑,让到旁边。
南一端起药碗,递给君渊道:“喝完。”
君渊轻轻地瞧着他,“南南。”
“要你。”
这是要他喂的意思?
南一冷道:“自己喝。”
君渊抬起掌心,纱布边缘露出咒链贯穿的一道伤痕,没有流血,但颇为狰狞。
“我疼。”
“你的手能抬起来了。”南一不为所动:“刚刚按着我的时候不是挺好?”
君渊又说:“看不见……南南,我看不见你。”
“……”
南一便有些无奈了。
他任由君渊牵着衣袖,把人带到一旁坐下,伸手端起药盏递到唇边,“喝。”
君渊乖乖照办。
晨曦恰在此时初升,碎芒透过薄云映亮男人下垂的眼睫,冷冽轮廓渡着一层柔光,无端有一种失焦的温柔。
南一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喝牛乳。
他那时候又娇又作,每次都不肯听话乖乖,君渊也是这样一碗一碗递到唇边,雷打不动地看着他喝完,过后再给他喂一块压膻味的甜糖。
南一第一次想。
君渊怎会有这么好的耐心呢?简直与暴君的性情完全不符。
黑苦药汁很快见底,南一方才回神道:“我今日要上山采药,你回屋静养。”
目前他难以运灵,君渊的伤势却需要继续治疗。昨日村长虽送了草药,但效果有限,这里既是上古时期,应当会有一些珍稀灵植,南一准备上山看看。
君渊不语,手还牵着南一,半点没动。
“放开。”
南一重复道:“你回屋休息,我要出去一趟。”
这次男人似乎听懂了南一要离开,原本轻松的神情忽而变得紧张,不仅没放,反而用双手牵住他袖口,说:“南南……不走……”
“我只是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君渊理解不了出去一趟的意思,却不能接受南一离开,他猛然站起身,那灰沉眼眸分明没有神采,却显露出急切又焦躁的慌张。
“要你。”君渊说不出别的话,激动情绪使声音有些发哑,费力表达着:“不要,见不到你……要你。”
“南南。”
“只要你。”
只要你。
南一指尖卷了卷。
最终,为避免君渊牵动心脉的伤势,南一还是把他带在身边。他背上药篼,又寻了一根短竹竿,一人握着一头,牵着君渊朝山上走。
路过一片水稻田,好奇的村民对着君渊指指点点,打量道:“哎哟,好俊俏一个郎君,怎么就眼盲啦。”
“可惜可惜,不过长成这样,想必看不见也招寡妇喜欢哩。”
田间做工无聊,这些人便拿着君渊打趣儿,丝毫不知若换作以前,恐怕当场便会血溅三尺。而现在男人无动于衷,乖乖地握着木棍,看着南一方向,一步一步的跟着走。
……
青石村背靠着大片连绵山脉,郁郁葱葱,山脚处尚有人迹,越往深处,越是崎岖难行。
南一带着君渊,脚程不免慢了,临近午时,方才抵达山腹。
四周枝叶扶疏,遮去大半日光,南一寻了一块干净的山石,随后从药兜里抽出镰刀,说:“坐好,我就在附近采药。”
君渊很紧张地看着他,“南南……”
“我不会走远。”
南一挽起衣袖,“但你不要乱跑,若是跑丢了,便把你扔在这儿。”
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立刻惹得君渊着了急,慌忙伸手摸索道:“别不要我。”
那声音恳切又紧迫,细听之下还有几分难过,南一微怔片刻,转身走了。
山中情况果然如南一所料,遍地天材地宝、灵植妙药,对君渊的伤势恢复很有帮助。南一专心采药,直至日暮西山,他将最后一株紫扶放入药兜,站起身,往回走。
君渊还坐在山石上。
男人宽肩长腿,身材比例堪称完美,此刻却还保持着先前姿势,像一个乖乖端坐的小孩。
因为被嘱咐不能乱动,所以一步也不敢走,怕真的把他丢下,不要他了。
心口忽而很轻微的颤了一瞬。
南一轻步上前,说:“回去了。”
听见南一靠近,君渊已经勾起唇角:“南南。”
“我没有乱动。”
南一恩了声:“看见了,走吧。”
君渊迫不及待握住了南一手腕。
正值夏日,山间温度有些炎热,男人的手却像一块难融寒冰。自从重伤之后,君渊的神态与面容仿佛淡了许多,遮掩不住的苍白冰凉,好似随时都会消散。
“可以牵你吗……南南。”
他牵都牵了,却还是颇为紧张的询问,而那一根短竹竿,已经被男人嫌弃的扔在地面。
南一没说话。
明明君渊以前并不在乎别人感受,专权霸道、为所欲为,现在他却能很敏感的观察南一情绪,因为知道南一不喜欢他亲近,所以一举一动都表现的小心翼翼。
两人逆着暮色,踩着薄辉铺泄的山路而行,微风吹拂柔软银发,好似散着一层漂亮的淡光。
君渊看不见,却轻轻伸手触碰。
南一侧过脸,目光撞入男人涣散的凤眸,那原本闲散、冷傲的眉眼换为了深情又认真的神态。
似乎是察觉到南一视线,君渊突然笑了。
很是干净纯粹的笑容。
南一倏而怔然,心口那根时不时震颤的轻弦终于很重地拨动了一下。
他想强行压下这种感觉,但热切潮意在无声无息、不依不饶的蔓延,甚至能听到胸口处破冰而来的湍急春汛。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君渊,还在越靠越近。
咫尺距离化为一张暧昧的织网。
南一应该躲的,像以前无数次逃避一样,然而却像失去所有力气,直至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作者有话说:
茶渊:“老婆……我要老婆。”
南一:“哦。”
作者:“啧,诡异多端的男人。”
回来啦!!感谢阅读——希望这周能写到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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