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房之后, 林苏的待遇像是转了一百八十度弯,极速恶化。

  从人人欢迎变成了人人喊打。

  而和林苏待在一起的那部分始终相信林苏的忠实粉丝团成员,也被认为是和“林道安”一样的虚伪小人, 同样喜获“人人喊打”成就。

  在舆论的压力下, 不少粉丝团成员受不了这种压力,纷纷含泪退出。

  唯有林苏的少数狂热粉丝,还依旧顽强地跟在林苏身后。

  然而就在这时, 林苏却再次与叛军相遇了。

  这一回, 没有清白派的帮助和通风报信,林苏等人很快就被叛军们给追上了, 而由于“林道安”的名声在这个世界里急速恶化,这些叛军对“林道安”也没有了过去那般客气。

  再加上,这些叛军并非宏王麾下将士,可“林道安”在传闻中,却是投靠了宏王、成为了宏王的幕僚,因此,这些叛军对身处敌方阵营的“林道安”,便抱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态度。

  在兵荒马乱中,林苏和他的粉丝团成员们失散了, 有些是为了帮林苏转移追兵的视线,有些是在叛军们的追杀中落了单……现在,林苏一个人在大街小巷中流窜奔跑, 而他的身后,却是穷追不舍的叛军们。

  在这过程中, 林苏看到了不少过去粉丝团和读书团里的熟面孔, 然而在他塌房之后, 这些人被感觉自己深受欺骗, 愤而离开……此刻,看着被叛军们追得四处奔逃的林苏时,眼里流露的,却是冷漠或者幸灾乐祸的神情。

  当然,也有不少人面露不忍——无论如何,看着一个普通人在叛军手里死去,同样是一件残忍的事情,然而他们却依旧什么也没有做,因为塌房之后的“林道安”,已经没有了这种号召力,可以让他们自愿又狂热地为其奔波。

  最后,林苏来到了城墙之上。

  这高高的城墙耸立在城镇的边缘,林苏走上城墙,往下望去,便忽然生出一股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这高处的风,同样也更为凛冽和冰冷,刺得他脸颊发疼。

  在过去的无数次轮回中,林道安,也是时常来到这一个个不同却同样高的城墙,面对一张张不同却同样冷酷的面孔。

  叛军们跟在林苏的身后,同样来到了城墙之上。

  现在,林苏已经走投无路了。

  若是真正的林道安在此处,遇到这种走投无路、众叛亲离,被人不断背叛抛弃的场景,恐怕早就已经心灰意冷、绝望自尽,从这城墙上一跃而下了。

  “林道安,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叛军们拿着刀剑,狰狞地对他说道。

  ……对了,若是过去的林道安,还会因为证明自己的清白,表明自己绝不会与叛军同流合污,而从这城墙上一跃而下。

  然而无论是心灰意冷还是自证清白,城墙下面的土地似乎就成了林道安的归宿。

  可是林苏偏不。

  “我愿意投降。”林苏双手抬起,对他们说道。

  叛军一愣,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没想到这个那个宁折不弯的“林道安”会说出来的话。

  林苏:……这是大家不知道为什么脑补出来的我的人设,不是我真正的人设,谢谢。

  “世人总是把他们对我的期待强加在我身上,人为赋予我全新的人格……但他们崇敬的,只是他们想象中的我,而非真实的我,所以一旦我的行为和他们想象不符,他们便会将过去送给我的鲜花和赞扬转变为刀剑和责骂……”坐在叛军的大营里,林苏一脸沧桑地说道,“然而最让我感到可悲的是,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才会让他们的态度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叛军首领坐在林苏的对面,听着他讲自己的经历,莫名和林苏一样,心有戚戚。

  不过……

  “敢问林先生,‘人格’为何物?”叛军首领好奇地问道。

  林苏:“这个啊,那就说来话长了……”

  被普及了“人格”的基础知识后,叛军首领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猛然起身,冲林苏瞪大了眼睛,就在林苏以为这个彪形大汉是想揍他的时候,这大汉却猛地对他鞠了一躬,恭敬地执弟子礼:

  “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林先生说的没错!的确,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有人格,而这些人格又可以分类总结,归纳成数个大类……”

  “只要掌握了这些人格类别的特征,便可以将我们遇到的人归结到这些人格大类中,根据其不同的人格,来对他们进行管理或者是派发任务,甚至包括授予合适的官职……”

  “林先生的‘人格论’,实在是可以开山做祖的流派啊!”

  “‘物尽其用,人尽其能’,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非林先生您莫属!”

  “现在我相信宏王之言都是胡乱攀咬了!若是林先生您真的加入了宏王阵营、成为了他的幕僚,凭您的才华,宏王的势力又怎么会越来越衰败?”

  “可恨这宏王无法得到您,就对您胡乱攀咬,又去四处发布谣言,败坏您的名声……实在是狼子野心、小人行径!”

  突然,他又对林苏三拜,用力地握住林苏的手,对他真诚地说道:“我愿以军师之位,扫榻恭迎先生。”

  “还望先生不要嫌小子粗鲁笨拙、愚钝不堪,能为小子指点一二!”

  林苏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一抽,没抽动,二抽,还是没抽动。

  林苏:……他可以拒绝吗?

  林苏:“刘总兵,你可能误会了,这‘人格’一说,并非由我创立,而是由古之大贤率先提出……”

  “哦?”闻言,这位刘总兵眼睛一亮,“原来林先生背后还有师承?”

  “莫非是与黄石公一样的隐世大贤?”

  林苏:“……差不多吧。”

  “原来如此,”刘总兵握住林道安的手更紧了,他激动道,“那林先生您就更要好好指点小子了!”

  “小子自知愚笨不堪,不求学得林先生师门的全部所学,只寄希望于习得一丁半点……对小子来说,怕也是能受益无穷了……”

  刘总兵的神情和语句都是谦卑无比,但握着林苏的手却紧固非常,似乎是很怕林苏跑了。

  林苏:……可是,我是来摸鱼的啊。

  但见到刘总兵这副热情模样,便可知道想从这叛军的门里出去,是决然不可能的事情了。

  于是林苏只好无奈说道:“刘总兵好意,道安心领了……只是道安生性不爱杂务,若是骤然留下,恐怕会让刘总兵失望……”

  “无碍无碍!”听得林苏的语气有些松动,刘总兵大喜过望,忙道,“林先生你不必担忧,像林先生这样的大才,我当然不会拿这些杂务来烦扰先生!”

  “只要先生能待在我身边看顾些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摸鱼示警已经向这位叛军首领发出了,既然这位叛军首领欣然接受,那么林苏,也就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刘总兵笑着对林苏说道,试图表现出自己的友善,“林先生您放心,您的那些拥趸们,虽然都已经被我们的人给抓住了,但我们的人绝对都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他们……”

  “您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让人带他们来见您!”

  “不必,”林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还是让我再休息一会儿吧。”

  虽然能见到安然无恙的四派粉丝是一件好事……但是,果然,就算他跑到了叛军阵营中,也依旧摆脱不了这些狂热拥趸……

  如此,林苏就这么被强行拉着加入了刘总兵的阵营。

  和他一起被捕获的,还有他的狂热粉丝们。

  ——值得一提的是,刘总兵虽然也是叛军,却并不是皇室的王爷。

  当初诸王叛军攻破京城之后,各地也出现了许多起义军,有些打着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名号四处扩张势力,有些则是打着皇室无能、内乱导致百姓受难,故而要换个皇室的旗号到处招兵买马……但是这些军队在逃难中的现任皇帝和流亡朝廷的人眼中,统统都是叛军。

  而刘总兵便是京城被攻破之后,出现的一支实力比较强盛的叛军,他原本就兵法出众,然而受到上级的打压,迟迟无法出头,只能做一个小指挥,在一次和反王的战斗中,将领无能导致战略出错,军队惨败……而事后,这个将领却想将错误归结到少部分士兵身上,而其中一人,便是现在的刘总兵。

  刘总兵当即大怒……现在朝廷都乱成这个样子了,谁还来管你?于是他就立刻带着一众和他关系好的士兵兄弟们,趁着兵荒马乱,一刀砍下了原来总兵的头。

  就这样,以前的刘小将成为了现在的刘总兵。

  而当“林道安”成为刘总兵军师一事被传扬出去后,朝廷乡野一片哗然。

  有些人觉得“林道安”果然是个阴险小人,看到谁得势就去投靠谁,有些人则怀疑宏王言论的真实性,若是“林道安”真是宏王的人,那么他为何如此轻易地就投靠了刘总兵,而刘总兵也毫无介怀地迅速接纳了他……更何况,若“林道安”真的是宏王的幕僚,那么宏王为什么不派人来保护他,而是眼睁睁看着他被其他叛军抓走?

  就在这时,刘总兵也发布了相关的消息,为林苏正名——过去宏王说的话,都是谣言,是虚假消息。

  对于这个澄清,有人似信非信,有人嗤之以鼻。

  毕竟,不管林苏以前和叛军勾结的事情是不是为真,但如今,林苏加入了叛军的阵营,却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刘总兵试图挽回林苏的名声,但塌房之后,想要重新建立清白的名气,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林苏对这些也并不在意。

  毕竟他林道安的名气坏了,跟他林苏,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之,摆烂才是真谛,至于所谓的名声,不过是在一次次轮回重启中不断删除重来的东西罢了。

  于是乎,在林苏试图摸鱼,和刘总兵试图把林苏摸的鱼人道毁灭的拉锯战中,时光匆匆,又过了五年。

  在五年里,各地叛军之间的势力分布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实力较小的叛军势力纷纷被吞没,而实力较大的叛军势力则越发强大。

  其中林苏所在的刘总兵阵营,便是这些叛军中站在最顶端的阵营之一,可以说是打入了决赛圈。

  而这,则要多亏了林苏的“人格论”,成功让刘总兵成为了知人善用的好主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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