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钰座下的旋风化作一只大鹏, 展翅飞翔,而他独立鹏头之上,好不潇洒。

  李璧钰虽然是羽族, 却因为过于厚实沉重的体重, 飞行艰难,尚不能像其他羽族一样,能够自由轻松地在天空中肆意翱翔, 如今借这旋风化作的大鹏之力, 李璧钰终于感受到了真正飞行的滋味,知道了什么叫无拘无束, 圆了他的梦,不禁喜上心头,唱得更欢畅了。

  “无上天尊啊——”

  随着大鹏在天空中自由欢畅地飞行,地下伏倒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屈服在了李璧钰的歌声之下。

  “百王之无变,足以为道贯……”

  “一偏道”道士正在与众人论道,洋洋洒洒,口若悬河,却突闻魔音从天而降, 初入道门者伏倒在地,俯首捂耳,修为低微者也摇摇欲坠。

  其他站立的道士对视一眼, 纷纷皱眉:“是何人如此狷狂?”

  “唉,”那“一偏道”道士叹了口气, “万物之过, 皆由无知而起, 众道友, 不妨一同前去,为其‘明智’?”

  “自当如此。”

  而某个新建的水榭里,几个道士凭栏相望。

  “这‘扶摇道’传人,怎的如此促狭?”

  “毕竟是逍遥道弟子,非能以常理度量。”

  “这下可好,‘天常道’传人是个酒疯子,‘扶摇道’传人是个促狭鬼!”

  “唉,别说‘天常道’了。‘逍遥道’的人向来随性狷狂,行事不拘小节、出人意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本就难以用常理度量……这也就罢了,可是现在,怎么连‘天常道’也变得狂放不羁起来了?‘天行有常’,什么时候变成了‘无常’?”

  “哼,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说此话的是一名面容严肃的道士,戴玄冠、着黄帔、衣青褐,衣冠庄重,一尘不染,看上去一丝不苟,见到地上众道士被画眉鸟妖的魔音所迷,伏地哀嚎不已,他不禁冷哼一声:

  “不过是只小妖,竟然也能惹来如此动乱!”

  “道兄莫要如此苛责。”旁边一名姿态闲适,身着葛巾葛衣、脚踩草履的道士笑着说道,“那画眉鸟妖天资不凡,其资质,在妖族也算得上是上等,又有如此天赋神通,这些小辈刚入道途,被其歌声所惑,也是人之常情。”

  “是极。”另一个道士赞同道,接着便一叹,“我道门衰退已久,不少道统失传,小辈们能找回传承,顺利入道,已是难得……”

  那玄冠道士却依旧神情冷肃,不满道:“我道门年轻一代,难道竟还比不上这些湿生卵化之辈吗?”

  “唉,朝阳世界灵气衰退,能入道之人越来越少,许多道统,甚至都找不到有缘之人……如今能找到后辈弟子,保持传承不灭,已是不易了……”那叹气的道士说道,“更何况,灵气衰退影响的并不只是道门后辈弟子,其余妖族魔道,也同样如此……”

  大家的年轻一代,要弱一起弱,谁也不会被落下。

  “至于这画眉鸟妖……”叹气道士看向天际,只见李璧钰依旧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肆意翱翔,放声歌唱,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妖族派来的探子,还肩负着探查周围环境的任务……

  甚至还心大地忘记了自己处在敌方的大本营里,就这样快活地玩乐起来了。

  一时之间,叹气道士也有些无言。

  而那葛巾道士则笑道:“道兄何忧?若是妖族皆是如这画眉鸟妖一般的妖怪,我们的后辈还需要忧虑吗?”

  玄冠道士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只是他依旧皱着眉,看着满天飞的李璧钰,百思不得其解:“妖族,为何会派这样的鸟妖来充当细作?”

  “啊~~~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

  李璧钰依旧快活地唱着歌,扩散魔音。

  但水榭中众道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后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那葛巾道士摇着羽扇一笑,悠悠道,“也要让那些刚入道的小辈,见识见识妖怪的模样,免得刚有了一身法力,便生出骄躁之心。”

  “却不知那‘扶摇道’后辈如何了……”说完,他促狭一笑。

  ……

  “扶摇道”道士送李璧钰直上青云,自己却依靠在身后的树上,慢悠悠地摇着扇子。

  “你、你究竟要怎样,才能让那只鸟妖停下!”“培风道”的道士捂着耳朵,艰难地说道。

  “这个嘛……”青年道士用扇子抵了抵下巴,笑道,“我听闻,你们对我们‘扶摇道’的作风很是不满?”

  “都是误会啊,‘扶摇道’是我们‘逍遥道’的领袖,我们怎敢生出不满之心?”

  “什么!你之前可不是那么说的!”

  “好哇,‘图南道’!你这个趋炎附势的小人!”

  青年道士还没说什么,这帮人就先内杠起来了。

  “啊~~秦淮水榭花开早~~”

  他们还没吵上几句,就又因为这“天籁之音”,七荤八素地倒下了。

  最后,“逍遥道”众人达成共识,“扶摇道”的领袖地位,不可动摇。

  今天,“扶摇道”同样巩固了他的霸主地位。

  “现在,你可以让那只鸟妖停下来了吧?”“培风道”弟子麻意远咬牙说道。

  “咦,为什么?我们‘扶摇道’,不本就是‘逍遥道’的领袖吗?”青年道士惊讶地说道。

  “你!”众人气极。

  最后,青年道士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堆奇珍异宝,作为他的出手费,其他道士虽然憋屈,但奈何实力不如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双方这才达成了共识。

  青年道士一吹哨,那大风化作的巨鹏,便闻声而来,盘旋着地,飞回了地上,它刚接触到地面,就如春风般散去,露出了里面高高兴兴的画眉鸟。

  “李兄,玩得可开心?”

  “那是自然!”李璧钰兴高采烈地回答道,“实在是太爽了!”

  “下次还有这种机会,你一定要叫我!”

  “李兄放心,绝不会忘了你!”

  “对了,”李璧钰双翅一震,飞到树枝上,看着周围或坐或趴、垂头丧气的道士,询问道,“你之前不是让我给你的师兄弟们见见世面吗?他们感觉如何?”

  “我表演的是不是很精彩?”说着,他还骄傲地挺起胸膛。

  “精彩至极!”青年道士不吝地夸赞道,还给李璧钰竖起了大拇指。

  “嘿嘿……不过,他们怎么看起来脸上不好的样子?”

  “那是因为他们从未听过李兄这般美妙独特的歌声,一时难以置信罢了,李兄不必挂怀。”

  说着,青年道士便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堆天材地宝,递给了李璧钰。

  他笑道:“这些,便是之前答应给李兄的报酬。”

  “嘿嘿,不愧是道门中人,就是爽快!”李璧钰高高兴兴地接过了这些宝贝,觉得自己空空荡荡的小金库,总算是充实了一点。

  “你、你!实在是欺人太甚!”

  “逍遥道”众人眼睁睁看着青年道士,转手就把他们给他的天材地宝,交给了那鸟妖,还说是请他表演的报酬,只觉得一口老血要从喉咙里吐出来。

  感情青年道士请鸟妖歌唱的表演费,是他们自己提供的!

  众人气得发抖。

  青年道士则笑而不语。

  羊毛,当然是要出在羊身上。

  众人心中愤恨不已,李璧钰倒是乐滋滋的。

  这时,忽有一群道士联袂而来,云霞涌动,地生金莲。

  “道友,可真让我们好找。”为首的那人叹道。

  “不知诸位找我何事?”青年道士一挑眉。

  “自然——是来找道友论道了。只是此处地势狭窄,不好施展,道友还是与我们一同换个地方吧。”

  青年道士却是哈哈一笑:“我可不想和你们论道。”

  话音未落,便化作鹏鸟,欲乘风而去。

  不料周身风速却突然骤降。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那“一偏道”叹道,“道友,还是随我们走一遭吧。”

  于是“逍遥道”道士便被众人强行拉着“论道”去了。

  这时,也有不少道士,将不善的目光投向了李璧钰。

  “啾啾,啾啾!”

  干什么啊!别过来啊!

  这时,人群中有一道士出声道:“诸位道友,此妖不妨交给我处理,如何?”

  其人正是林苏。

  “实不相瞒,我与此妖有些瓜葛。”

  李璧钰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两眼发光。

  立即有道士皱眉道:“林道友,这可是妖族的探子,特意来此,说不定有什么诡计,还是小心为妙。”

  李璧钰心中充满愤怒,看着那道士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可恶,居然敢说他是妖族的探子!他李璧钰一生堂堂正正,从来不干这等狗苟蝇营之事!

  阴谋诡计,他不屑!

  ……等等,他好像还真的是妖族的探子。

  然而等李璧钰认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太晚了。

  李璧钰陷入了茫然之中,他看着周围这一圈围着他的道士,开始怀疑人生。

  这是,沙凌珍也站了出来:

  “诸位道友不必担心,我也与此妖相熟,深知此妖性情……更何况此地为琼池洞天,就算他是探子,也无法和外界的妖族取得联系,根本翻不出什么水花……”

  众道士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便给了林苏和沙凌珍一个面子,将李璧钰交给了他们处理。

  “学习啊、惜命啊!还是你们对我最好!”李璧钰热泪盈眶,眼泪鼻涕一大把地朝他们扑去,“世上还是老乡好哇!”

  不料,他面对的,却是两张狰狞的面容。

  “啊,你们不要过来啊!”

  作者有话说: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出自《桃花扇》;

  “百王之无变,足以为道贯”出自荀子《天论》;

  “洞神法师:玄冠、黄裙、青褐、黄帔;洞玄法师:芙蓉冠、黄褐、黄裙、紫帔;洞真法师:元始冠、青裙、紫褐、紫被青裹”出自《洞玄灵宝三洞奉道科戒营始》,当然了,里面还有正一、高玄、大洞法师之类的,不过本文设定里只有洞神、洞玄、洞真。而且查了一下,好像不同时代道教的衣服,都不一样,所以设定就是衣服随便穿,只有特别注重服饰的人才会穿固定颜色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