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背灰色舰队的出现, 明显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鸫很快判断了局势，左丘主星轨道外的坦托军团舰队正在遭受袭击。
左丘晟也不再质问他了，紧盯着战场。
“是谁？”鸫皱着眉问道, 一艘金龙火鸟的战舰侧面被击中, 火光迸发而出，足有数百米长，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看来不是击中了动力核心就是击中了武器库。
但是他肉眼却看不见是谁攻击了这艘战舰：“情报员，马上确认是谁在攻击坦托军团！”
“是！”监控推进到爆炸战舰附近, 对焦了几次, 才看见几艘战斗飞船飞速穿梭在舰队中。
而坦托军团的战舰却出乎他意料的没有阵型, 或者说二十多艘战舰违反了基础太空战战术策略, 距离很近。这种阵型不是作战阵型，甚至不是防御阵型。距离近会大大限制战舰的反击，尤其在对方是灵活战斗飞船的情况下, 离得近, 不能轻易开炮, 因为大概率会误伤友军。
“这是坦托军团吗？”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战舰遇袭, 居然还没有快速反应拉开距离。
坦托军团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偷袭的战斗飞船突然消失在监控中, 谢珀道：“首领哥，他们隐形了！是隐形战斗飞船！”
鸫：“看清是谁了吗？”
谢珀：“看见了, 坦托军！”
鸫：“我是问战斗飞船。”
谢珀：“是、是战斗飞船！哥，隐形之前我看得很清楚，船头位置上有火鸟族徽！”
“……”所以, 他们是内讧吗？
左丘晟：“战舰的指挥官肯定不是元帅大人。我就知道，元帅大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一定是帝星出事了, 有人控制了坦托军团……”
鸫：“……皇帝吗？还是议事长？”他想不到其他人了。
左丘晟忧心忡忡地与他对视一眼。
他们的舰队出现在这里，肯定引起了坦托军团的注意，但是坦托军团似乎无暇顾及他们。又有三艘战舰发生爆炸，彻底熄火，才手忙脚乱地拉开距离。
、
隐形战斗飞船内。
凛冬：“对方身份？”他看见了那几艘战舰停在远处跃迁点附近。
卓渊在另一艘飞船里回道：“大人，无法确定对方身份，舰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个编号。他们是从跃迁点出来的，只能追溯到龙尼要塞域外！”
“……”凛冬瞥了一眼监控，那几艘战舰好像没有要动的意思。
目前来看，或许是左丘家族的私军，只要不是援军就好。
“你跟我去旗舰。”他说道，“其他人掩护。”
二十多艘坦托战舰均来自帝星，隶属于近卫军。
凛冬心中沉重，帝星被厄林控制看来已成事实。
他无法强行接入通讯，估计是被厄林篡改了。没办法，只能靠近再想办法进入旗舰。
、
金龙火鸟旗舰内。
小皇帝坐在舰长席上，一开始指挥战舰的激动和兴奋荡然无存。
他的手紧抓着扶手，在亲眼目睹四艘战舰被幽灵一样的隐形战斗飞船干掉之后，没有跌坐在地上已经是勇气可嘉了。
“他……他们人、人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颤抖，且不那么愚蠢。
情报员不带情绪地汇报：“陛下，对方驾驶的是隐形战斗飞船，自然无法被‘看见’。”
小皇帝以为来左丘家族抓人，不就是开过来，耀武扬威地威胁一下，然后把左丘晟的老婆孩子抓上来，再带回帝星吗？
他的战舰怎么会遭遇袭击？还一下子损失了四艘？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不顾议事长大人的劝阻，执意要御驾亲征，来之前甚至还跃跃欲试地想跟左丘家私军打一场，煞有其事地研究了左丘家私军的情况，认为带二十艘战舰就足够了。
左丘家族的私军这么厉害的吗？
难道贵族的私军都这么厉害？
他有些想念凛冬了，元帅大人在的话，就绝对不会有事。
“没事、没事……”他咽了咽口水，安慰自己道，“四艘战舰而已，这在战场上不是很常见吗？”
他冷静下来，用在军事学院学到的术语说道：“连接通讯！我要问问到底是什么人！”
通讯员回道：“陛下，现在的情况下不能与隐形战斗飞船连接通讯。”
“为什么不能？”小皇帝问道。
大副回答了他这个愚蠢的问题：“因为对方隐形了，信号无法穿透隐形屏障，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厄林先生说，您不能直接与元帅大人通话。”
小皇帝：“元帅大人？你们是说，隐形飞船里是元帅大人？”
大副是一名长相可以称得上完美的女性，仿照帝国最受欢迎的女演员的脸制作的——她的系统设定本来是男性，是小皇帝让改放在了这副女性的躯壳下的。
美女大副走到他身边，纤长的手指按揉着他的肩说：“是的陛下，元帅大人赶来，恐怕是想要阻止您的。”
“阻止我？开炮阻止吗？他就不怕我在某艘舰艇上吗？”小皇帝的情绪立刻从刚才的想念转变为了愤怒和紧张。
大副的柔荑抚摸着小皇帝的胸口，柔声问道：“陛下，您现在心跳加速了，是因为紧张吗？”
小皇帝顿时变得垂头丧气，暗骂自己没用，气恼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
大副安抚他：“您没有做错什么，紧张只是一种习惯性的生理反应……不过陛下，这习惯，在战场上可能会影响决策，厄林先生不让您和元帅大人沟通，是不希望您收到元帅大人的影响。您御驾亲征不也是为了证明自己能统帅坦托军团吗？”
她说得很有道理，小皇帝接受度很好，完全没想到“为什么她会听厄林的”这个问题。
“那怎么办？”他问道。
大副说道：“您可以按照原计划行事，具体怎么做，我们都听您的。”
“好、好。”小皇帝从四艘战舰爆炸的阴影和元帅大人亲临的事实中平静下来，“替我连通左丘家主宅。”
大副将他按坐在舰长席上，从座椅后方绕过来，坐在他腿上。通讯接通后，用娇艳的红唇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开口说话。
对面是左丘家的私军通讯员，在询问了他们的身份后，急道：“元帅大人？元帅大人为什么要抓统领夫人？”
他们早就通过防御卫星知道了帝国军团的到来，但统领不在，他们也不能反抗帝国军团，所以一直没敢贸然出兵。
小皇帝听到通讯员用的是帝国元帅的名义，急得想说话，但是美女大副舌头伸进他的口腔，堵得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帝国元帅做事还需要给你们理由吗？”通讯员疾言厉色道，“速速将人交出来，否则我们将在十分钟后发射核弹。”
“我们要和元帅大人通话！”一个沉稳冷静的女声厉声道。
“统领夫人吗？请您为了领星上的百姓着想，尽快与左丘纯一起登上飞船。十分钟倒计时现在开始。”
说完通讯员便将通讯单方面切断了。
他这么急是有原因的，因为距离他们仅有几公里的位置上发生了飞船爆炸。
金龙火鸟战舰派出的大批量战斗飞船和无人机在旗舰附近巡逻，为的是第一时间发现敌袭，并保护旗舰的安全。
第一次爆炸后，旗舰另一边的几艘无人机也爆炸了，随后便是舰尾，遍地开花。
突然，舰桥正前方的太空中，星空晃动了几下，一艘战斗飞船凭空出现在舷窗外。
小皇帝被大副放开了，嘴上还沾着艳红的口红，但他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惊愕地指着舷窗喊道：“那边！那边！有一艘飞船！”
飞船船头几乎贴着舷窗，炮筒对着舰桥。船首的红色火鸟垂着头，似乎在整理羽毛。
“给我把他打下来！！”小皇帝吓得从舰长席上滑下来，他从没有上过战场，只觉得眼前的战斗飞船如同死神一样盯着他。他完全失去了判断，甚至连里面是不是元帅大人都没有搞清楚就下了命令。
“好的陛下，但是距离太近了，咱们的战舰恐怕没办法将它打下来……”大副说道，随即下令，“打开护盾，所有飞船从外侧进攻！旗舰后退！”
舷窗外的战斗飞船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点，在战舰护盾张开的前一瞬飞速后退。
护盾的能量场外，几艘金龙飞船的炮火紧追其后。
凛冬撤掉了隐形护盾，边躲避进攻边绕在旗舰周围，想找机会进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焦急起来，因为旗舰的主炮早已预热完毕，瞄准的方向是左丘主星。
主炮如巨兽般的炮膛飞速旋转起来，推进器的发出白蓝色的光。
“核弹！”凛冬下意识疾驰过去，核弹瞄准的是左丘主星大片亮着灯的陆地，在城市中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统领大人！”卓渊看出他的意图，驾驶飞船飞速冲到凛冬的飞船前方。
他拦不住凛冬，但是又有几艘一军一连的隐形战斗飞船从别的方向冲过来拦截凛冬。
只有玄家部队的人会叫凛冬统领，而不是元帅。因为在元帅之前，他是玄家的人，是玄家的当家，是他们的主人。这并不是军队中的上下级关系，而是家主和家臣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更加亲密，卓渊更是在他刚刚回到核心星域时，也不管他是不是冷淡，就亲热地叫着他“小主人”，直到凛冬成年，他才改口叫“统领大人”。
一次又一次的拦截迫使凛冬减了速，他眼睁睁地看着装载着核弹头的鸦青色导弹从炮膛中射丨出，眼睁睁地看着卓渊驾驶飞船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他眼前一片模糊，这令人痛心的场景在黑山主星上演过，此刻又一次在他眼前上演！
护目镜内腾起雾气，急促的心跳和颤抖的手指让他根本握不住推杆，直到核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扫荡而来，他才想起呼吸，随后立刻被推了出去。
他凭借训练和实战的本能稳住飞船，血液翻滚着倒流，他双目充血，愤怒直冲天灵。
黑山战役，发射核弹的是反叛军，他的战士为国捐躯，他虽心痛，但并不悔恨，而这次，发射核弹的是帝国的皇帝！安庭·奥尼斯竟为了一己私欲让将士平白牺牲！
他只觉得胸口憋闷得疼痛，喉头腥甜，一股热流从口中涌出，血喷在控制器上、手上、腿上。
安庭·奥尼斯再怎么威胁他、惹恼他，他都可以为了帝国拼上性命，但……
他擦了擦唇边的血，撤掉了护盾。
金龙火鸟战舰受到冲击波波及，幸好打开着护盾，但是附近的战舰很多被核弹和飞船的碎片击中，而战斗飞船和无人机几乎无一幸免。
凛冬开口，咽喉火烧火燎，声音低沉暗哑：“一军一连，给我攻破对方旗舰！”
“是！！”
突然，雷达发出急促的警报，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旗舰上，没发现刚才还在跃迁点附近的战舰逼近，越过他的头顶，平稳快速地朝战场开了过去。
高能粒子炮喷薄而出，击中了一艘金龙火鸟战舰，刚刚稳定住舰身的战舰，在持续不断的攻击下，根本无力反击，护盾瓦解，顷刻间，激光束就将战舰开出一个大洞。
不明身份、不明目标的战舰出来搅局，凛冬的理智回来了。
“元帅大人？”左丘晟的声音响起，他才发现飞船被强行接入了通讯。
“是我。左丘统领？”凛冬说道，“你的私军？”
左丘晟自己都不知道儿子哪里来的战舰，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先默认了下来：“大人，我感谢你的帮助，皇帝朝我家族发射核弹那一刻起，我就与他彻底决裂了。大人，请你带你的人速速离开，剩下的，是我与安庭·奥尼斯之间的事。”
通讯一直受到干扰，滋啦滋啦地响着，现在更是直接断掉了。谢珀又试着连接了几次，都没有连接上。
左辰回味着通讯中的声音，他还是第一次听行刑者说这么多话，声音不高，很沙哑，像是生了重病一样，他不禁心里揪痛成一团，纳闷地摸了摸胸口。
可能是因为太像凛冬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