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一辆军用飞船抵达天铂星,从飞船上陆续下来了四十个面色沉重、身着带血作战服的士兵。为首的两人都是这批新兵中的佼佼者,在这次季度训练中也获得了前两名,并且分数相差仅一分,也远超第三名,但他们并不觉得高兴。

  这次季度训练一共去了一百二十多人,可回来的仅有四十人,这次的训练可以说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打击。

  来接队的是他们的队长,一共来了六个队长,却只有两个队长接回了超过队里百分之五十的队员。甚至有队长只接回了个位数的队员。

  “朝队,对不起。”沈息领着自己小队的人走到朝承衍面前,“我没能把所有人都带回来。”

  朝承衍带的队里原本有二十个人,现在回来的只有八个。沈息确实没能把所有人都带回来,但他唯一做的好的就是护住了自己小队里的成员。沈息的小队里有三个人,虽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至少都把命带回来了。

  “这不怪你。”朝承衍看着稀薄的队伍,摘下了军帽。

  虽说这也是季度训练,但和平时那种可以寻求援助、选择放弃的训练不同,这是真刀真枪干的,面对的也是有智力的敌人,且敌情模糊,情况千变万化。在参加这次训练之前,所有人都得签一份告知书,告知书上也清楚地写着这次训练的利害关系,同意的不能临阵脱逃,不同意的可以不参与。但这是所有士兵都要经历的事情的,能否在真实的战场上活着回来,全靠自己。

  这也是一次残酷的筛选训练。

  朝承衍也曾经历过这些,而且经历了不止一次,所以他能明白沈息的心情,也知道沈息肯定会在这一战之后有所成长。

  回到部队后,所有人都清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的军工装,吃了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顿饱饭。吃晚饭之后,他们各自领到了自己的光脑,可以拥有三天的假期修整。至于那些在这次作战中牺牲的士兵,他们能留给家人的只有军牌,尸体却被永远地留在了地魄星。

  沈息拿到光脑后,第一时间就是想听听朝宁的声音,开机后他还没来得及点开和朝宁的对话框,朝宁的信息就一个接一个地跳了出来,折叠条上有统计,一共五十八条。

  他的宁宁是不是担心坏了。

  他一边从第一条读起,一边摸出怀里那个已经空了的小钢瓶。他把小钢瓶攥在手里温着,手指一圈一圈地摸过瓶口。这次回来,他也带了一身伤,当时带去地魄星的小钢瓶倒是被他保护得好好的,甚至一点都没有被刮花,完全不像是从战场上走过一遭的小钢瓶。

  朝宁发的信息条数很多,但其实内容很少,大部分都是在彩虹星的时候发的,照片居多文字很少,很快就能读完,但沈息却读了很久,生怕看得太快就不尊重了似的。

  他的视线终于落到了最后一句。

  [宁宁:你还活着吗?]

  多直白的话。

  沈息轻笑一声,发了句语音过去,“活着。”

  ……

  朝宁收到消息的时候都要睡了。他今天领命在外面跑了一天,就为了那所谓的实验体。然而实验体哪里有那么好找,他甚至还去了《虫族猜想》线下活动的举办地,但是活动举办得如火如荼,却连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那天之后,《虫族猜想》节目组就在各大公园、闹市区举办了线下科普活动,但是不管他们的活动弄得有多么有趣、生动,和那天一样的事情就是没有再发生,仿佛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那天的参与者的错觉,而那个被抓了的嫌疑人仿佛只是单打独斗。

  但真的是这样吗?不得而知。

  “沈渣息”三个字跳出来的时候,朝宁心头一紧,久久不能放开,就连呼吸都好像凝住了。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的脑袋里闪现了很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和幸运有关。

  他总觉得沈息是死在那场训练里了,现在给他发信息的人没准就是他大哥,又或者是部队里专门给士兵家属做通知工作的。他后来查过,地魄星就像是第二个虫星,而且以往的训练死亡率极高,这次估计也是。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内容很快就控制不住走向了,朝宁深吸了一口气,赶紧住脑,然后颤着手点开了沈息发过来的语音。

  语音?

  “活着。”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朝宁一听就认出了沈息的声音,刚才脑子里那些不好的想法全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狂喜。他忍不住按下了通话,在对面接通的那一刻,他低吼出声:“我他妈以为你死了!”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好凶啊。”

  朝宁气结,看来沈息这犊子确实好得很,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然而他没来得及再骂,就听见沈息说:“这次我们去了一百二十八个,只回来了四十个。”

  朝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们队里,只剩下八个,八个伤残,十二个死亡。”沈息的语气很平静,但听起来却很悲伤,“宁宁,我没能把他们带回来。S级的Alpha,也没有那么厉害。”

  大家都觉得,S级的Alpha是天选之子,天生就应该是战神,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商场上,都是睥睨众生又或者是拯救众生的存在,但很多人都忘记了,S级的Alpha也只有一双胳膊一双腿,也是一个会受伤、会流血、会死亡的人。

  朝宁曾经也是这么觉得的,觉得S级的Alpha强大,霸道,目中无人也无坚不摧,但现在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不管是谁都会有脆弱的时候。沈息是,顾襄南是,他大哥朝承衍也是。

  “别难过。”朝宁憋了半天,也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一句。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嘴很笨,明明实验做得挺好的,就是不会安慰人。

  “嗯。”沈息应道,“那是战场,避不开死亡,我知道。明天去看你,早点睡。”

  “明天我……喂?”朝宁“喂”了两声才发现通话被挂断了。

  朝宁看了眼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天亮,干脆不睡了,估计他也睡不着。于是他坐到书桌前,打开名为《地魄星》的记录片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