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寒栖状况百出,兴头上什么都敢做,邦德只能看眼珠子似的,把他拴在了裤腰带上。

  彼时军部与虫族的谈判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双方就前任虫族元帅的遗体归属问题争执不下,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意见。

  急着想把自家元帅遗体带回虫族安葬的军雌们耐心耗尽,本来就看不起兽人世界居然要区区雄性顶门立户,又瞧邦德堂堂指挥官整日里用尾巴驮着寒栖这个弱不拉几的雌性出出进进,更是心头窝火。

  这日清晨,双方又在军部食堂碰上。

  邦德左手拿着消毒纸巾,右手拿着一杯插着吸管的牛奶,对被他用尾巴圈在怀里的寒栖柔声哄道:“给老子乖乖听话~不然小心老子干.死你~”

  寒栖不想喝,多动症般在邦德膝头歪头、扭臀、晃着腿,任凭邦德软硬话说尽,就是不听。

  他闹腾的实在厉害。

  杯里的白色牛奶洒在兽人平整的军服和铮亮的军靴上。

  邦德接过部下递来的毛巾低咒一声,龇牙咧嘴看着是不悦到了极点,但丝毫没有要发脾气的意思,只继续拥着寒栖哄道:“人多,别逼我抽你,快点把牛奶喝了,喝完带你去玩。”

  寒栖摇头晃脑,顺着邦德的颈窝没骨头似的歪倒,搂着他的脖子嘻嘻哈哈晃脚脚,没心没肺极了。

  虫族的军雌们何时见过如此不识好歹的雌性?

  在雌多雄少的虫族,雄性就是虫神遗落在星河里的珍宝,他们的一瞥一笑都是那么的珍贵,任何不懂得珍惜雄性付出的雌性都该死。

  像寒栖刚才的行为举止,如果在虫族,是要被雄虫保护协会用光鞭往死里抽的!

  军雌们很厌恶拥有如此完美雄性却不知珍惜的寒栖,觉得他吃软饭还没良心,整齐划一翻了个白眼,冲邦德阴阳怪气道:

  “早知道你们雄性地位低,不仅要养家糊口,还要倒贴,却没想到您身为堂堂指挥官,居然也要这般自轻自贱。”

  军雌们毫不掩饰对寒栖的嫉妒和讨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在我们虫族,像他这样好吃懒做,胆敢和雄主耍性子的雌性,都会被虫神降罪,不配活着。”

  邦德正掐着寒栖的后颈逼他喝着杯子里剩余的牛奶,闻言笑笑没说话。

  负手而立于邦德身后的狗腿子部下们却是回以一个更大更夸张的白眼,七嘴八舌惊讶道: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雌性需要抛头露面!养家糊口吧?这也太太太惨了吧!在我们这儿,雌性是天上的星星,手里的月亮,值得最好的,可受不了一丁半点的委屈。”

  兽人们满目鄙夷,万分不屑的说:

  “一个靠雌性供养的雄性,完全就是废物中的废物,不用什么狗屁之神降罪,我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真有雌性看上他,那说明这个雌性的骨头又轻又贱,受苦受难都是他应得的,没必要可怜他。”

  与雄多雌少的兽人不同,虫族雌多雄少。雄虫在虫族的地位,就好比雌性在兽人世界里一样。

  负责养家糊口的军雌们看不上寒栖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雌性。

  顶天立地的狗腿子部下们也瞧不起,雄虫那样吃软饭的废物。

  双方在餐厅里不欢而散,产生分歧的根本,还是因雄雌比例太过悬殊而造成的生长环境不同,让他们都觉得对方是——

  赔钱犯贱的倒贴货!

  寒栖这段日子跟着邦德住在军部,耳濡目染对虫族了解不少,对他们那里的风俗文化特别感兴趣。

  他开始恶补有关虫族方面的知识,天天把自己埋在书海里。借阅完军部图书馆后,就去网上继续搜。

  事实上他也不管那书对自己了解虫族有没有帮助,只要书名里有“虫”或是书里有与“虫”相关的内容,他就统统买来看。只因为虫族的本体是虫,他觉得多了解一些别的虫,对了解虫族也是有帮助的。

  在这种无厘头的思想驱动下,寒栖和邦德哭闹数日终于得到了一只宠物——屎壳郎。

  当然在寒栖的眼里它并不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臭虫子。

  这是一只黑色的中型昆虫,以动物的粪便和枯枝败叶为生,不仅在生态平衡系统中具有重要的价值和作用,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帮自己更加了解虫族。

  而为了照顾好这只有可能帮自己发现虫族真谛的屎壳郎,寒栖又购置了一系列与屎壳郎有关的书籍。

  在此过程中他的投资商——邦德,这位仿若能读懂他心声的雄性,一直都很支持他,百分百的力挺他。

  就算事后寒栖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简直愚蠢到无可救药,恨不得清空所有人的记忆然后自己蒙脸自杀,但在当时的寒栖看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他想要了解虫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很疯狂、很傻.逼、很不可理喻的理由,但公务繁忙的邦德,还是抽空认真听完他的胡言乱语,然后一一满足他。

  ——除了用屎喂那只“宠物”。

  好在寒栖对事物的热情来的快,去的更快,在他因为给屎壳郎购买豪宅而再次陷入到购物狂潮中后,他立马就被一只蝴蝶标本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一只屎壳郎当宠物,自然也没关心这只屎壳郎最后去了哪里。

  他双眸漆黑,定定的看着蝴蝶的两只翅膀,表情认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邦德按下冲水键,对着即将远游的屎壳郎无声说了句再见,命人将休息室里里外外打扫消毒几百遍后,摸摸寒栖的脑袋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突然又对蝴蝶感兴趣了?可惜现在天冷,你先凑乎凑乎,等天气暖和了,我再给你去捉活的来玩。”

  寒栖双手托着下巴,闷声闷气道:“我对蝴蝶没兴趣,我只是想研究一下他们的翅膀。”

  “嗯?”

  “如果我能研究透蝴蝶的翅膀,是不是也可以搞清楚军雌的骨翼为什么那么厉害?”

  这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的两件事。

  邦德不知道寒栖是怎么把两者联系起来的,但他还是认真听寒栖说了理由——都是翅膀,一律按同一类型处理。

  邦德笑笑,给他大肆搜刮了很多包括蝴蝶在内的、有翅膀的动物标本,一如既往的支持他每一个冲动、不切合实际的决定。

  而身处躁狂之中,情绪分外高涨的寒栖,完全无法去思考与金钱有关的东西,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为金钱的事发过愁。

  反正只要他想要的,邦德全部都会满足,那些巨额堆成山一样的信用卡账单,末尾永远都是笔锋凌厉充满安全感的几个字——邦德·凡赛尔。

  起先军部里会有很多兽人,偷偷爱慕寒栖清冷艳丽的容颜。

  后来日渐相处中,大家慢慢了解到寒栖的病情,明白想和他在一起,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寒栖的病无药可医。

  无论是抑郁,还是躁狂,都是寻常人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也只有邦德在金钱、时间、感情上,能做到百分百的毫不吝惜。

  在寒栖无数次被病情摆布,受情绪操控的时候,邦德的羽翼都紧紧的将他包裹,牢牢的将他保护。无论寒栖喜不喜欢他,心里想的究竟是谁,邦德都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表示:

  只要寒栖需要,他就永远都在。只要寒栖愿意回头来看看他,他就一直站在他身后,永远都不会离开。

  与虫族代表彻底谈崩那一日,主星迎来了有史以来的最大降温。

  邦德愿赌服输,将早就准备好的奶酪、火腿、上好的肉等,给当初与自己打赌的狗腿子部下等发下去,大大方方的说:“老子输了,你们尽情的笑吧。”

  狗腿子部下们等哪里笑的出来啊。

  比起赢得赌约,他们更想看到的是自家指挥官顺风顺水,永远占据上风。

  毕竟他可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啊!

  看到邦德情场失意,部下们真是比自己失恋还要难受,七嘴八舌吵嚷起来,但也不敢当着邦德的面说寒栖的不是,背地里围在一起商量说请自家指挥官喝顿酒安慰安慰他,又被佩达西听了个正着。

  事到如今佩达西已经不指望能和邦德发生什么了,但看到他和寒栖恩恩爱爱,还是会很不甘心。

  狐狸想着邦德那边严防死守跟块铜墙铁壁似的,那寒栖这边呢?他是否也和邦德一样坚定,不为外物所动摇呢?

  这夜邦德说有个酒局,寒栖闹了半天也没去成,正不开心生闷气,忽有人给他发信息让他去宴会厅,说邦德叫他去喝酒。

  寒栖一听有酒喝兴奋地连鞋都没穿,跳下床就跑,来到宴会厅门口果然听里面酒杯碰撞,热闹非凡,正要进去,忽听一熟悉的声音道:

  “打赌而已!对他好不过就是装装样子!老子才不是真心的!他爱喜欢谁喜欢谁!老子才不在乎!等天暖了!老子就把他……嗝~卖掉!”

  就像黑夜过后终将迎来白天,寒栖的情绪突然“噹!”的一声,再次坠入谷底。

  他浑浑噩噩来到天台,满脑子都是兽人那句“打赌而已”,身子在寒风中摇摆两下后,纵身一跃。

  ——被从夜色里突然伸出的无数触手,稳稳接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