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

这个特殊的日子,又称“祓除畔浴”。

人们在这天,会结伴去水边沐浴,借此洗濯去垢,消除不祥,又称祓禊。

祓除畔浴深受儒家思想影响,在这方世界传播极广,每每都热闹非凡,颇受世人欢迎。

天刚亮没多久,许泽便出现在秦府练武场。

他本打算试试文身的威力,到了以后发现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在打拳,对方的拳法大开大合,虎虎生威。

许泽知道大胖子老丈人是个武夫,可亲眼瞧上,便觉得这人不简单。

秦富贵察觉到了一旁的女婿,忙收了拳,说道:

“女婿怎来这出汗的地方,不一会去参加上巳节,莫脏了身上的儒衫。”

“小婿不巧过来,这就走了。”

许泽说罢,低眉看了眼身上贵到离谱的青色儒衫。听柳儿说是秦老爷花重金买的,哪哪地方的蚕丝纺织,冬暖夏凉。

“去吧,去吧,待会老夫让柳儿喊你。”

秦富贵笑呵呵的看向女婿…自打从二女儿口中得知了许泽的才华,他是越看越满意。这不才花大钱买绣坊的儒衫,就是为了带出去显摆显摆。

“嗯。”

许泽刚走没一会,秦府的管家来了,一脸喜色,恭敬的递给秦富贵一请帖。

“老爷,儒司送来的请帖,落云湖畔,上等位。”

秦富贵惊喜莫名,这上巳节不似盛文礼以聚财为主,而是以聚才为主,想在上等位,钱多可不管用。

“好,好,老夫当初就瞧这女婿好,果真是好,真给老夫涨脸。快,让人准备那件绣坊的衣裳,老夫今日要穿。”

“是。”

……

许泽离开练武场,转身就走了,只跟柳儿说了去处。

他还是来了裴娘子酒肆,只因今个这日子,姓裴的会拿出好酒,免费喝的那种。

酒肆今日不开张,故而没外人。

许泽到了观景台,发现这里被布置的很漂亮,许多灯笼挂在一旁,大有彻夜不眠的意思…

酒儿和繁衣姑娘在忙,裴娘子就坐在一边嗑瓜子。

她见到许泽说了句:

“来了啊。”

许泽点头,伸手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那边的繁衣看过来,十分惊喜。

许泽瞥了一眼端来好多点心的酒儿,道:“裴东家,你是想一夜不睡啊?”

裴娘子笑道:

“上巳节多热闹你不是不知道,大半夜呼声都能震天,几个能睡着。”

许泽深以为然的点头,古时娱乐本就不多,这等全民狂欢的日子,再热闹都不为过。

“那各郡争文运,是要等到夜里才开始吧?”

“嗯,上巳节的夜,会比白日更亮,浩然如大日,无论看多少次,都让人觉得惊叹。”

许泽抬头看向天边,也是想看看那等神奇的景象。

能把黑夜给照亮的浩然正气,他也十分向往。

慕然。

云淮郡响起钟声,浩大沉重,久久不息。

“钟响九声之后,会升到半空,便是上巳节开始。”

许泽听着响彻云霄却不震耳的钟声,直到第九声落下。

随后,一个无比巨大,看起来似铃的青铜大钟冉冉升起。

它悬挂半空,无论在云淮何处,只要抬头,都能看见。

这钟有个名头,这叫“九斗钟”,它每响一下,则代表不同的才气。

才高八斗,九乃为极,纵观大玹国历史,九斗钟响九下的时候并不多见。

“响九下会怎样?”许泽吐出瓜子壳,一脸随意的问。

裴娘子看了他一眼,打趣道:

“想看就写一首出来。”

许泽摊摊手没有说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巳节的气氛逐渐升起,快到晌午时,已经能明显感觉到那种热闹中的喧嚣。

在落云湖畔。

秦家满面春风的待在距离湖畔很近的地方,没什么桌椅板凳,仅一块大毯子。

上巳节对很多人来说,本就是踏青游玩的节日。

秦家两姐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忽然,秦月霞抬眼看了眼一飞而过的暗鸦,顿时眉头一皱。

她四周观望,说了一句:

“大房,二房的人来云淮了。”

秦月娥目光一拧,没有抬头四处看,只是轻轻的颔首。

“早晚都会来。”

秦月霞说道:

“二房向来谨慎,哪怕大月泽那边愿意帮忙瞒着,他们还会试探。”

“会不会针对妹夫。”

“一定会。”秦月霞说道:“在他们眼里,妹夫就是一个外人,死不死都没什么影响。”

“二妹,无论怎么样,也要保妹夫周全。”

“姐姐放心,妹妹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再说,妹夫可不是一个文弱书生,二房打他主意,谁倒霉还真不好说。”

秦月娥问:

“妹妹可知都来了谁?”

秦月霞闭目了许久,随后睁开眼睛,说道:“姐姐放心,都是小辈。祖父一日健在,老一辈就不敢轻易插手,这一辈的大月泽传承,自要这一辈去争。”

秦月娥松了一口气,随即朝着大月泽方向看了一眼:

“三妹还好吗?”

“嗯,上次还把暗鸦肚子喂的鼓鼓的,不过以她的性子,早晚待不住。”

“是啊,以前在家也没一天能待住,这跑那跑,不是结交江湖朋友,就是去哪劫富济贫。成日说要去当墨家的侠客去行侠仗义,如今闷在那地方修炼,肯定烦死了。”

“不是乱跑,又怎会获得传承。当初,她三月不归家,一回就带来了玄月珠,随意丢在一旁,说是在湖边洗脚捡到的。呵,那天可是把我惊的不轻。”

“谁说不是呢,三妹的性子,很难想象大月泽传承会选择她,一想到某一天三妹骑马上阵杀敌,总感觉很…说不上来了。”

两姐妹说着说着便到了热闹的时候,正午一到,在煌煌大日的见证下,每个郡的读书人都会把自己的姓名写在纸上,然后丢进落云湖畔中。

此时的湖畔已经被儒修用了手段影响,与天地有了联系。

丢尽的姓名会有怎样的修为它都会一清二楚。

上巳节争文运的第一个环节,就是各地儒修比修为。

在这个环节,除了前几名与最后几名,各地方的差距不会太大。

在落云湖畔有一块巨大的石碑,随着越来越多的读书把自己的姓名丢进湖畔,石碑上便呈现出各郡的名字。

“云淮郡,第五十二名。”

这个修为上的名词和往年没太大的差距,毕竟修行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很多人一年两年也不见得提升多少。

主持落云湖畔这边上巳节的人是云淮本地的老儒,并不是儒司的人。

儒司的人几乎都在,而正副司先前只露了一面,便不知所踪。

此时。

云淮儒司正司陈德旺与副司徐志盛正在某个山顶,望着落云湖畔交谈着:

“不出所料,第一还是浩乡郡。”

“毕竟是出过圣人的地方,底蕴不是他郡可比。”

“今年,我们最大的对手可能是青蓝郡了。”

“青蓝郡的张家想跻身传儒之家,已经准备了几代人,今年定会大显身手,不过,青蓝郡往年名次不高,即便有张家,想登榜,也很难。”

“是啊,这可不是一家之事,但他张家想跻身传儒之家,青蓝郡不登榜,便没那份气运给他们。”

“陈老头,交个底,你老小子心里云淮这次能进多少?”

“志在登榜。”

徐老儒摇了摇头道:“难,难,难,即便那许泽能惊艳四座,可也只能在最后环节上取得优势,怕是不够。”

陈老儒笑道:

“也要相信我们云淮的读书人,青蓝郡积累的数年,云淮何尝不是,旗鼓相当,差的就是变数。”

徐老儒点头道:

“前前后后,就数这诗词文章环节变数最大,也是最容易表达出文气的方式,往往得分最多。”

“希望那许泽能给我们惊喜。”

“唉,老夫要求不高,他能在写一首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就够了。”

陈老儒啧道:

“这还不高?”

徐老儒哈哈大笑起来,的确…不低,很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