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

云淮两岸风平浪静,没传出什么奇特的风声,就连吾盛书院姓宋的差点身死道消之事,似乎也被压住了。

许泽一早就出了门,憋了一天,酒瘾上了,正在裴娘子酒肆饮酒。

裴娘子没在一楼,听那个叫她姨的丫头说,楼上有客人。

许泽有些诧异,同时也好奇能入二楼的客人会是什么人。

没一会来了几位姑娘,虽蒙着面纱,可许泽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醉花楼的谭音。

谭音路过一楼时,明显看见了坐在柜台不远的许泽,有一瞬间的停顿。

许泽没有在意,他那天夜里,杀人时之所以有些犹豫,是因为自己理亏,若不然,那姓宋的今天已经在过头七了。

这谭音刚来,没多久就来了一帮书生,为首的是吾盛书院的宋公子。

许泽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方,才一日不见,姓宋的伤就好了,也不知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此时。

姓宋的一帮书生坐在许泽不远处一桌,点了酒水后开始聊天。

“听说是京都来的花魁?”

“嗯,陪同的是尚思先生。”

“难怪上了二楼,传闻尚思先生曾在京都在裴娘子酒肆留下诗词,就在文壁中。”

“在下倒是好奇,上巳节在即,京都那边的花魁来云淮做什么?”

“李兄说话还是收敛些好,那花魁可不是普通女子,听说是教坊司出来的!”

“嘶,竟是教坊司的花魁!”

“正是,这次那花魁下云淮,听说还带了几位姑娘,说是来这边取经,在下是不信的。”

“肯定有什么事,不然这等存在,不会无缘无故出京都。”

“听说教坊司的姑娘,各个才艺非凡,这位可是其中花魁,若是有幸一见,够我等吹嘘了。”

“既然来到云淮,总会和读书人打交道,到时候,像宋兄这样的年轻俊杰,有望一见。”

姓宋的叫宋治,此时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的看向许泽。

眼下,更是直接拿出一幅画,对着许泽认真打量。

“怎么了?”

“咦,这是谁的画像?”

宋治道:

“那夜在郊外,在下遇袭,一人对众多邪修,奈何酒喝多了些,终不敌。当时,我用了“过目不忘”,记住了其中一人的身形。”

有人恭维道:

“宋兄一人大战诸多邪修,还能安然无恙,这份战绩,令人佩服。”

宋治笑而不语。

这时,有人寻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看桌上的画像,有些疑惑:

“身形很像。”

“确实像,宋兄既然用了过目不忘,定是记得丝毫不差,这人与画中之人,只看身形,一般无二。”

“不能吧,京都城暗司来了,邪修还敢跑这里喝酒?”

“哼,可不好说,这帮臭老鼠,向来无法无天。”

许泽忽然回头,这边的众人一愣,

“是他!”

“谁?”

“许泽!”

“那个对谭音姑娘图谋不轨的家伙?”

“嗯,就是他。”

此时,这群读书人对许泽的怀疑加重了许多,一个敢那样做的人,是邪修的可能性很大。

宋治忽然起身,拿着画像就走到许泽身边,他拱了拱手:

“吾盛书院,宋治。”

许泽抬眼,诧异道:

“有事?”

“敢问,前天晚上,你在何处?”

“有趣,我在何处,为何要告诉你?”

宋治刷的一下打开画像,出声质问:“这人难道不是你?”

许泽有些微愣,这个姓宋的挺厉害,竟然把自己那天夜里的形象画地栩栩如生。

许泽神色自若,笑道:

“贴身带着这画像,你不会暗恋我吧,有言在先,在下可不喜龙阳之好。”

众人一愣,他们没想到许泽竟然当场承认了。

“好胆!”

许泽笑道:

“谬赞。”

“大胆邪修,死到临头,还嘴硬!”

“别跟他废话,我等抓了送往儒司!”

许泽撇嘴道:

“你们无权抓我,随便拿张画像就血口喷人,改天我也拿一张,就说你们也是邪修,可否?”

“你先前已经承认!”

“是吗,可能是酒喝多了,说胡话罢了,别在意。”

此时,坐在柜台的小丫头见情况不妙,赶紧上了二楼。

没一会,只下来一中年儒生,说是下来透透气,顺便瞧瞧热闹。

宋治等人猜出了中年儒生的身份,连忙前去行礼…

“没想到,惊动了您。”

“听说你们在抓邪修?”

宋治拿出画像,递给尚思先生,“前夜晚生遇邪修围堵,在下用过目不忘的本领记下其中一人,请先生过目。”

尚思先生看了眼画中黑衣蒙面的身影,在看向许泽,道:

“画中之人的确是他。”

宋治大喜,他早就想为谭音姑娘出口气,如今能确定许泽邪修的身份,便能给其打下十八层地狱,甚好!

许泽依旧坐在那里饮酒,压根没买账众人,介于胸口的那股能量,他有恃无恐。

宋治收起画像,对尚思先生说道:“待我把贼人押往儒司,再来感谢先生。”

尚思先生失笑道:

“我见诸位也是儒家门生,应该明白,仅凭一幅画,不能当为证据,贸然抓人,可不是君子所为。”

有人道:

“宋兄的过目不忘,不会有假,先生有所不知,这人姓许名泽,区区一赘婿,曾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谭音姑娘…”

“说调戏太轻了,分明是想强暴,只是后来没得逞罢了。”

尚思先生一怔,那谭音先前在楼上见了,天赋不错,有望进入教坊司。

“既然你们双方有恩怨,就更不能轻易抓人了。”

众人一脸不解。

许泽这时起身,朝着尚思先生拱了拱手,“这位先生是个明白人,在下许泽。”

尚思先生作揖:

“尚思,有礼了。”

许泽说道:

“这帮人与在下有恩怨,随便整出一幅画,非要污蔑是什么邪修。唉,若读书人都是这样小人行径,让人心寒啊。”

尚思先生面色不变,道:

“既黑非白…你们与其在这里争论不休,何不找人做个公道?

听说这次暗司也来了云淮办事,其中有一个小姑娘,天生异眸,很少有邪修能逃脱她的双眼,诸位找她便能知晓是非黑白。”

宋治眼神一亮,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更确定儒修“过目不忘”不会有错。

“多谢先生指点,我等这就去拜访那位姑娘。”

许泽忽然乐呵了起来,“许某会在秦府,等候诸位大驾光临。”

宋治一帮人离去,那中年儒生再次上了二楼。

看店的小姑娘下来了,回到柜台。

许泽结了酒钱,手里还拿着空酒壶,瞅了一眼二楼,小声问:“你家裴姨,是不是在雅间陪客?”

“是啊。”

“哦,那我去楼上待会,醒醒酒。”

小丫头挥挥手,一副你爱咋滴咋滴的态度,反正许泽经常上二楼,她裴姨也没说禁止过。

许泽光明正大上了二楼,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裴娘子说过,他要是有本事,楼上的好酒随便喝。

许泽觉得,既然这样,自己光明正大的去打一壶,也算本事。

想到这里,许泽摇头笑了下,自己果然是邪修,做坏事都能找到心安理得的理由。

到了观景台,许泽有些迫不及待的朝木桶那边走去。

此时,那一旁茂盛的花草中,突然站起来一白衣女子,可是吓了许泽一跳。

白衣女子看了一眼许泽,又看向他手中的酒壶,语气有些惊讶:

“你是…许泽?”

许泽一愣:

“姑娘认识在下?”

白衣女子指了指木桶旁的一块木牌,只见上面写着:

“许泽与狗不得靠近。”

许泽见此,顿时气的龇牙咧嘴,这裴娘子,什么时候都能气死个人。

许泽见有外人在,也不好在光明正大的打酒,便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那白衣女子欲言又止,此时看向木牌。

其实,那块木牌正是裴娘子赢来的七斗文匾,外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上面却写了这样让人觉得荒唐又滑稽的内容。

“许泽…泽字寓意极好,常人难压…”

白衣女子说罢,又蹲在地上,在花草中捡着陈年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