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楉将自己藏在程闫夏的怀里, 闭着眼睛侧脸靠着他胸膛。

  “楉楉,订婚快乐。”今天早上,明楉出来迎接参加订婚宴的亲人时, 他舅妈说的第一句话。

  因为热,女人穿的是一件暗红色的长裙。底下是一双白色的平底鞋。

  她头发利落的夹在脑后,只留鬓角的一些碎发。碎发熙攘,发根上已经有了些银亮的色泽。

  她笑得依旧很温柔,像明楉见过她无数次那样。

  明楉想着,忽然觉得露在程闫夏怀抱外面的手有些不安全。移动着,双手也藏在了他的胸膛。

  回忆里女人面上皮肤黄黄的,没了以往的光泽。但是她依旧在笑, 现在回想起来, 好像是笑得有些牵强。

  明楉能看清当时她眼睛里的那抹惆怅,他依旧记得自己心中的不忍, 还以为是舅舅的事儿将舅妈折腾成了这个模样。

  女人紧紧拉着他的手。掌心粗糙,力气有些大了。明楉被她拉得有些疼。

  “楉楉现在终于有个家了。”这是她的第二句话。

  说完这个,她没再让明楉陪着她。而是比刚才的背脊又佝偻了些,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

  鬓角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色, 让人瞧不清楚。

  身边不知何时没有了声音,明楉趴在程闫夏的怀中抬头。“哥哥,你说她到底是恭喜呢,还是觉得能弥补她心中的愧疚?”

  当时程闫夏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周茉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二者都有。”

  程闫夏捧着明楉的脸,指腹摩挲着那柔软的脸肉。“宝贝不舒服,就不要自己忍着。”

  “是不舒服, 我没想到, 原来还能更坏。”

  明楉拉开脸侧的手, 重新埋进程闫夏脖颈。“只有不抱有希望,才不会绝望。”

  “舅妈……”明楉踮脚双手环住程闫夏的脖颈,手心盖着他的喉结。双眼涣散地侧头看着。

  “哥哥,我是不是好可怜。”

  “一个接一个的,都骗我。”

  明楉闭眼,靠在程闫夏怀中轻轻嘟囔。“都骗我。”

  程闫夏心脏一揪,像被烙铁烫了,疼痛与愤懑像皮肉迅速撩起的火炮蔓延至全身。

  他将人打横抱起,带回了卧室。

  失望多了,其实也没什么的。

  窗帘拉开,外面的天穹湛蓝。阳光正盛,白云成面团儿朵朵飘荡。

  明楉像被抽干了力气,浑身软趴趴的坐在程闫夏的怀中。

  双手揪着他的衣服,指节被扣子磨得有些泛红。他无知无觉,专注着将程闫夏的衬衣扯得皱巴巴的。

  室内的中央空调工作着,冷风有些凉。明楉半眯着眼睛往温热的怀中藏了藏,脑子昏昏沉沉。“哥哥。”

  程闫夏托着他的侧脸,低头用唇碰了下明楉的额头。“宝贝口渴吗?”

  “不口渴。”

  “咱们找医生看看好不好?”

  “哥哥,我没事的。”明楉鼻音沉重,眼皮被拉着直直下坠,“只是有些累,睡一觉就好了。”

  程闫夏想了想,给人将衣服鞋子脱了抱上床。哄了没多久,怀中的人睡了。

  程闫夏将家庭医生叫来。

  拢着怀中的人,医生轻手轻脚地给人看了看。

  宋晤歌在外面沙发坐着,等人出来。

  “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就是精神气耗费过度,思虑太重。累了。他本来就体虚,最好还是不要有大起大伏的情绪。”

  宋晤歌点点头,留着人在外面开药。

  她起身进门,将医生的话温声转达给程闫夏。顺带来看看她们家楉楉。

  他儿子大个,长得壮实。明楉红着脸在他怀中蜷缩着,像婴儿那种睡法,看起来小小一只。这种几乎是藏在了程闫夏怀里,全身心依恋的感情,看得宋晤歌这个当妈的都有些触动。

  她瞪了眼平时冷冰冰的儿子,警告道:“你要是以后敢辜负我们家楉楉,以后有你好受的。”

  程闫夏闷闷一声。“嗯。”

  “下午的事儿就用不到你们了。好好休息,我叫人等会儿送点清淡的上来好歹让楉楉吃饱肚子。”

  “知道了,妈。”

  宋晤歌来去匆匆。

  门中发出一声轻响,室内复归于寂静。

  程闫夏看着完全嵌在怀中的人,下巴落在他毛毛的发丝上。低喃声很快消失在空旷的卧室。“宝贝,以后这些事不会沾你的耳朵。”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夕阳落地,但是外面依旧有人的声音。明楉在被子里拱了拱,朝着熟悉的温度而去。

  “老公,几点了?”

  “七点。”程闫夏将捂住明楉脑袋的被子拉底,抱着人坐起来。“晚宴正要开始,要不要下去?”

  明楉鼻尖皱了皱,颤抖着肩膀打了个呵欠。

  小小一声,但是好像全身的力气又被榨干了一般。

  他将下巴放在程闫夏肩膀,眼睛半阖。“妈妈呢,我好像听到妈妈的声音了。”

  程闫夏拂着他的后背,唇贴着他耳廓。“妈妈在下面招呼客人。”

  “小冬瓜呢?”

  程闫夏轻声:“小冬瓜是谁?”

  “小冬瓜是小南瓜的崽崽。”明楉呆毛翘着,额头在他肩膀上碾磨一圈面对他脖颈。迷迷怔怔的眼睛弯成浅浅的一汪月牙。

  程闫夏下颚蹭了蹭明楉。“小南瓜现在还没有崽崽。”

  “这样吗?”明楉手腕抬起,揪着硬硬的头发尖尖,五指分开慢慢穿梭进程闫夏的发中。

  “头上还有发胶,宝贝。”

  “我不嫌弃你。”明楉嘴角翘着,棕黑色的瞳孔渐渐有了神采。

  身上的衬衫西装裤都被脱掉,他在程闫夏的手中软烂成泥。换了一身舒适的短袖长裤,明楉坐在程闫夏的手臂侧身靠在他的怀中。

  “老公,去哪儿?”

  “吃点饭。我饿了。”

  明楉戳了戳他滚动的喉结。“可是我没有饿。”

  程闫夏穿着拖鞋的脚停下。他鼻尖拱了些明楉的脸,声音柔成了缥缈的雾气。“你不吃,我也没有胃口。”

  明楉紧跟着接下一句:“好吧,那我吃点。”

  热汤下肚,明楉浑身出了一层细汗。黏糊糊的,想浑身在泥潭里打了个滚儿。他不舒服地在程闫夏身上乱动。“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程闫夏提着人的腋窝,轻松举起来面对自己抱着。

  明楉双手攀着他的脖颈,腰一陷,窝了下去。

  “你看我好热。”唇红红的,肉肉的下巴抵着自己胸膛。眸中润泽,额角跟鼻尖还有细汗,像是刚洗完澡的样子。

  程闫夏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亲。

  手从他衣摆钻进去。摸过微微鼓起的小肚子确保他吃饱了。随后绕过塌陷下去的腰,掌心贴在他后背。

  手心湿润,手背的衣服也有些潮。“出汗了。”

  “出汗了。”明楉圆眼水汪汪的,像一只小奶狗翘着尾巴摇。“要洗澡。”

  “才吃完饭,等会儿洗好不好?”

  “哥哥帮我洗。”

  “好。”就明楉现在这个劲儿,程闫夏也不敢放任他一个人在浴室。

  ——

  “程哥怎么还没下来,咱们还没说好班上的散伙饭在哪儿吃呢?”

  张蒙蒙:“要不先投个票,吃火锅、烤肉还是炒菜?”

  “赞成!”方启行抬起一只手。

  邢文两只手。

  嵇在桑双手双脚,搞怪不忘像乌龟一样支棱个脖子夸奖:“还是咱们学委聪明。”

  转头,他将邢文的手拍下。“你举手干嘛,你又不是我们班的。”

  “还有你呢,三思儿。”

  赵三思儿露出一口大白牙,憨憨一笑:“别啊,大方点嘛。那么多人也不多我一张嘴不是。”

  “重点是这个嘛!”

  见他们几个又要闹起来,张蒙蒙手机一扬:“好了,投票吧同学们。”

  霎时,火锅烤肉同时疯长。

  “哇哇哇,四十七了,还剩俩!”

  “打平了!”

  “我要吃火锅!”

  “不行,吃烤肉。”

  “火锅!”

  “烤肉!”

  唯一选了炒菜的张蒙蒙看着自己那孤零零的一票,问:“所以你们要不吃个烤肉火锅一起的。”

  “拒绝!”

  张蒙蒙耸肩。行吧,也是难得一致。

  裴予在手机上滑动两下。“打平了,看看还有谁没投票。”

  嵇在桑一顿咔咔乱戳。到底是喝了几杯小酒,肢体支配没有学委张蒙蒙灵活。

  张蒙蒙:“程大佬跟明楉。”

  “这好办,拉票去。”嵇在桑撸起袖子就要干,但屁股墩始终黏着沙发。

  裴予看他磨来磨去,干脆给了他一脚将人送走。

  嵇在桑屁股着地,背靠沙发也不恼。他盯着洗手间的方向,嘀嘀咕咕。“为什么这么久他俩还没出来?落坑里了?”

  众人面面相觑。

  张蒙蒙:“等等吧。”

  这一等直接把太阳从东边等到西边。

  程闫夏这个班的同学有自己来的,有跟着家长来的。多数被自个儿爹妈拎着出去社交了,少数懒得动的就窝在这个角落玩儿。

  嵇在桑几人组局,激情四射地在手机上玩耍。

  头对着头,或低吼,或跺脚。全是网瘾少男少女。

  “老裴,快!快救我!”

  “嵇在桑,程哥哥呢?”侧边,一道声音像五仁月饼里的陈皮似的横叉进来。

  嵇在桑最不喜欢这陈皮。“狗屁程哥哥,叫你保我啊!”

  “裴予!”

  跟鸡鸣似的一嗓子,嵇在桑挂了。

  “啥东西?”他颓然地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要好好看看是哪个龟儿子乱他阵脚。

  楚娇娇抬头,嫌弃得转身,立马用胳膊肘怼了怼方启行。

  方启行又瞧,赶紧踢了踢下张蒙蒙。

  三人组:有人找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