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闫夏睁开眼, 无视已经扑打在一起的两个。瞧了眼手机,随后嫌弃地绕过地上互相牵制的两个傻子,进了明楉的房间。

  睡了半个小时, 时间够了。

  关上门,隔绝外面的喧嚣。程闫夏走到床边。

  明楉睡得熟,半张脸露在暖橙色的被子外,巴掌大的脸红扑扑的。脸侧还抵着一只半握的手。

  程闫夏单手撑着下巴,轻轻勾了勾明楉的手指。

  “楉楉,起床了。”

  明楉顿时双手一握,将程闫夏的手指攥紧了去。

  “楉楉,该上学了。”

  “唔——”明楉伸着懒腰, 将脸埋进手中。眼皮触及到微凉的皮肤, 舒服地蹭了蹭拖进被子中抱住。

  他睁眼,看见床边的程闫夏缓缓牵出一抹笑。“哥哥。”

  软软糯糯, 带着刚睡醒的暖气儿烘得人愉悦。

  “嗯。”程闫夏掀开被子,将人轻轻抱起来放在膝盖上。

  明楉软趴趴的,身体还没力气,任由他摆弄。

  脱了睡衣, 里面是程闫夏买的秋衣。套上一件小马甲保暖,再穿上加绒的兔耳朵外套。

  明楉晃了晃脚丫子,脚尖绷直勉强点着程闫夏的脚背。

  “哥哥,还困。”

  “不能睡了, 再睡晚上睡不着。”

  以前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中午睡久了,明楉晚上久久不困。还央着自己带着他玩儿。

  明楉额头抵着他脖颈, 瘪了瘪嘴。

  乱动的脚被捏住, 明楉一痒就要缩回去。程闫夏摸了摸, 抓过一旁干净的袜子。

  “宝贝别动。”

  明楉欢喜地脑袋往他肩膀一磕,不动了。

  他喜欢这个称呼。

  捏着白白嫩嫩的脚丫子穿好袜子,这才将人放下。

  明楉打着呵欠跟他出去。热水洗了把脸,几下就清醒了。相比于那两个没睡的,明楉看起来明显精神头更好。

  单人沙发上,程闫夏坐着。明楉屁股沾了一点歪在他身上。

  “收拾收拾,准备走了。”程闫夏道。

  拧成麻花的两人对视一眼,这才从地毯上站起来。裴予走了直勾勾看着明楉他们的嵇在桑,两人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明楉他们已经换好了鞋子等着了。

  嵇在桑被好好教育了一顿,现在除了眼神不敢放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倒是不那么怪模怪样了。

  上课,走读的全回到学校。

  半个下午,明楉听课听得越起劲儿。不会的就问程闫夏,觉得复杂的也问程闫夏。从另一种角度去解题,他能在程闫夏这里发现许多新大陆。

  而前排两个就与后头两人截然不同。

  趴在桌上,半个下午睡了个天昏地暗。

  甚至于,嵇在桑开始打呼噜。被程闫夏一脚踢在凳子上,这才消停。

  繁重的学习生活中的调剂,还不赖。

  ——

  时间极快,转眼就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

  每周周一有班会,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是班主任主持的。后面全权交由班长,也就是程闫夏主持。

  今天最后一节课,班会的主题是:“「国旗下的发言」选人。”

  照例,先总结前一周班上发生的事儿。

  程闫夏站在前台,手随意搭在讲桌。就这么往上面一站,身姿颀长,姿容俊逸。

  迷死个人。

  明楉做作业的间隙,抽空看了好几次。

  真帅,不同年龄有不同的帅。那时候是成熟稳重,内敛的帅;这会儿就是恣意的帅。

  明楉都喜欢。

  “照旧,这周的值日生来介绍情况。各科课代表有问题的给学习委员反应,学习委员统一说。其余各班委,有问题的、要夸奖的自行上来说说。”

  “不过,若是有谁犯了重复问题……”程闫夏扫过下边的人,手指在桌上一点。

  自认为犯了老毛病的人齐齐缩了缩脖子。

  程闫夏视线掠过那顶着一头小呆毛,看着自己愈发灼热的明楉楉。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嘴上依旧不留情:“若是有重复问题的,点名道姓指出来。罚值日,那一周若是没有得到流动红旗,就一直做到得了流动红旗为止。”

  “开始。”

  说完,程闫夏下去。

  教室里,再不复平日的懒散,整个看起来像一个团结的队伍。各自关注着台上人说的话。

  都是程闫夏带了快三年的队伍,自觉得很。

  温圆靠着教室外的墙壁,满意地点点头。

  这孩子,谁家有谁家有福。

  一通发言完,得到夸奖的掩不住笑,被逮住扣了纪律分的那几个照例只能义务劳动,欲哭无泪。

  很快,轮到「国旗下的讲话」选人。

  由于这算是一种荣誉,选择的人老师定也行,但是他们班习惯性地投票。投给谁自己选。反正前面几次都是程闫夏。

  但这一次,程闫夏看着还一脸呆样的明楉。

  嘴角一勾。

  怕是后面都睡不着了。怎么办……

  程闫夏捻着指尖。

  只有好好哄了。

  投票主持人,照例是学习委员张蒙蒙。他捏着个裹起来的作业本,有模有样地凑在唇下。出来的确实一口朗诵的腔调:

  “同学们,今天!我们迎来了一周期一度的「国旗下的讲话」选人投票环节。”

  “下面!请各位同学匿名,限时两分钟,写上一张小纸条统一传到前排。”

  “咱们秉承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

  “现在,开始!”

  明楉认真听从指令,果断将自己草稿本拿出来,用尺子垫着撕了整齐的一截,对折撕成两半。

  “哥哥,给。”

  程闫夏目光在明楉的脸上流转了一瞬,随即将纸条捏在手上。

  方启行见了,撇撇嘴。

  看看,写个东西都不忘了让明楉打下手。

  呜呜呜,明楉楉实在是太可怜了。想想,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跟明楉在一起吃过饭了。

  方启行看着自己不规则的小纸条。眸光坚定。

  没什么能帮助兄弟的,但是这个,应该给明楉助一把力!

  “好了,两分钟时间到。”

  “传上来,楚娇娇上来帮忙。”

  张蒙蒙立在上头,一米八五的身高。穿着衬衫长裤,外头套着厚款的校服。很符合他的斯文的气质。

  楚娇娇被叫到,也不恼。兴冲冲地开始唱票。

  底下安静,都暗戳戳地扫了一下后排,随后盯着黑板上的名字。

  “程闫夏、张蒙蒙、明楉……”

  当事人明楉正专心致志地做作业,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忽然一愣。

  他惊悚地盯着黑板上两个大字,立马抓住了程闫夏的衣摆。眼睛圆溜溜的,像森林里迷路的小梅花鹿。

  “哥哥。”明楉声音极低,尾音轻颤,不知所措。

  程闫夏将他的手包裹,眉眼柔和。“不怕。”

  “怕。”明楉害怕人多的地方,害怕在人前发言。即便是在班上说个自我介绍,他都能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

  他就是典型的窝里横,出了窝说个话都要斟酌好久。

  明楉想到那可怖的场景,像一叶扁舟在黑沉沉的大海上。他心中一颤,含着哭腔:“哥哥,我不行的。”

  随着楚娇娇唱票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明楉心中那股预感就越来越强烈。

  程闫夏看着明楉这个样子,指腹在他手背轻轻摩挲。

  “宝贝,你看我。”

  明楉从仓皇中抽离出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着程闫夏寻求帮助。才多久,眼睛里已经蓄出泪花了。

  这么怕……

  程闫夏在心底一叹。

  明楉最近的进步太大了,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年级前十,不是谁能在半个学期之内从前五十上来的。

  一中都是靠学习,真材实料的。越往前的名次,越难超越。

  但显然,明楉超越了。人家跳远都会被注意,何况他是撑杆跳。跨越太大,连王瀚海都知道他。

  所以,他才知道这次很有可能是明楉上去。

  即便是班主任来选,那也一定是明楉。

  程闫夏垂眸双手将他的手指包裹。耳侧,票距拉得越来越大。

  明楉的手在轻颤,他紧张得发抖。

  程闫夏忽然心疼。

  眼中闪过懊恼,程闫夏攥住他的目光,将他一点点包裹在自己安稳的空域之中。

  他低声道:“不怕,我帮你。”

  “我帮楉楉好不好?”

  “我不想,怕——”

  “我宣布,这一次「国旗下的讲话」最终人选是——”

  众人欢呼:“明楉!”

  顿时,全班响起巴掌声。活像抗争程闫夏这个霸主而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的被压迫同学。

  “你看,是他们选出来的,他们看到了楉楉的进步。”

  “楉楉被认可了,不开心吗?”

  明楉猛地抓紧了程闫夏的手,他冲着看过来的人笑笑。众人看出他的紧张,纷纷安慰。

  “明楉,别怕啊!”

  “是男人就上!”

  “别怂!”

  “对对,别怂!你可是咱们班第三个冲进年纪前十的男人!”

  江市一中年级前十什么概念,那是全国所有学校随便你选的概念。多牛逼。

  明楉看着一张张鼓励的脸,他回身对着程闫夏瘪了瘪嘴,要哭不哭。

  程闫夏心中复杂难言。他想明楉多出去飞一飞,可见他这样子,自己又想将他藏在羽翼下不受半点的风吹雨打。

  程闫夏不免想到以后大学,以后的社会。

  他坚定了目光。

  “乖,楉楉可以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嵇在桑跟裴予两个大个子转过来。遮住了明楉的脸色,气势凛然:“你要相信你自己!”

  嵇在桑大着嗓门嚷嚷:“这么牛逼!比我还牛逼!”

  全班人都知道明楉的性格,班上甚至是将明楉当做吉祥物来看着。

  有他在,就是镇山之石。这山是程闫夏。

  他立在前头,挡住了程闫夏散发出来的所有恐怖气息。贼拉厉害。成绩厉害,吸引火力也厉害。

  这舍身为同学的品质,这跨越式的进步,当得起同学们的重视。

  “明楉,怕什么,咱们班给你撑着呢!”

  “就是就是!”

  “楉楉,再不行,你上去照着稿子念嘛。咱们全班可以给你练练手。”

  “对啊对啊,怕什么,你可是能镇得住大佬的大佬诶!”

  窗外的天很黑,乌沉沉的。云即将要倾塌下来,但是后背各种暖心鼓励的话,是明楉之前从未触及到的。

  看着程闫夏的眼睛,明楉像被笼罩在温室里的花。

  哥哥也希望他试试。

  同学的期待也不应该被辜负。

  明楉……

  明楉又也可以尝试吗?

  他怕……

  “乖,哥哥在。”程闫夏倾身,压低声音。“有奖励。”

  明楉心中那股冒出芽点的勇气顿时长成了半大的小草。他紧紧抓住程闫夏的手,像寻求力量。

  随后他回头,眉眼弯弯。笑得像洁白无瑕的猫咪。干干净净的,给众人心中一击,软萌得众人心肝颤。

  “唔——”

  “妈妈,我恋……”

  “啊呸!”

  众人还没笑开的脸顿时变了,纷纷看天看地,或者装作跟同学聊天。

  而明楉。

  他被程闫夏从后头捂住了脸,直接带着转了头。刚刚还说着镇山之石呢,现在这石就被捂住了。

  多霸道,看都不能看。

  切!

  唯有方启行,一晃而过那交握的手。他震惊,他恍惚,他看着隔着山海的楚娇娇有极强烈的八卦欲。

  好像,似乎,大概……

  程大佬为什么要拉着明楉的手?

  这也就罢了,为什么看起来是明楉紧紧抓着程闫夏的手?!

  哦,我的天呐。

  方启行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有些颠倒。他立马翻出自己记录的《大佬欺负明楉一百条》。

  这玩意儿,还能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