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

  所有书从左往右放成一排。

  程闫夏桃花眼一抬,手指敲了敲讲台:“靠门边那组开始,自己上来拿。”

  他身材比例极好,腰细腿长,即便是宽松的T恤也挡不住他极具力量感的肩背手臂。眸光锋锐让人们下意识忽略他极好的眉眼。

  像随时爆发的狼,带着野性又冷寒的美感。

  “班长好他妈帅!”

  “娇娇姐,就你,上!别犯花痴了。”

  楚娇娇一甩小脏辫儿,在程闫夏看来时往后缩了缩。“不行不行,我驾驭不住咱么程哥。”

  “想嘛呢,叫你拿书!”

  “啊!!”楚娇娇嘿嘿一笑,“马上,马上!”

  说完她果断绕过程闫夏上去。

  光顾着看班长大人的神颜,忘了讲台有个坎儿。楚娇娇一个趔趄直接撞在正准备下去的明楉。

  “娇娇!稳住!”

  楚娇娇面容惊惧,他同桌却抓住计划啪的一下站在凳子上。高声道:

  “啊!现在为您现场播报楚娇娇队员跳水比赛。且看大娇娇摆手,以鸽子腾飞的招式扑腾几下,手甩出了残影。”

  “哇哦——”

  “娇娇撞在了小可怜身上。”

  “艹啊!球进了!”

  “小可怜!小可怜撞进了程哥胸膛!!”

  “完美!完美!!”张蒙蒙踩在椅背,站在桌上吼着。

  全班激动得齐齐拍掌,哗啦啦的,真就像赢了比赛似的。

  “张蒙蒙!”楚娇娇站稳了回头瞪他。

  而明楉重心不稳,闷头砸在程闫夏胸膛。

  鼻尖一重,泪水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张蒙蒙将书裹成一圈凑近已经被程闫夏扒拉出来的明楉跟前。

  “咳咳,”他压低声音,但实际也不怎么低,全班正好能听见,“采访你一下,程哥的怀里舒服吗?”

  楚娇娇一怒,抬腕薅住张蒙蒙脖子往外拉。“狗蛋,闭嘴,叫你拿书。”

  张蒙蒙四肢如落水的狗子胡乱划拉:“啊!救命,help !肉丝,我不想死!”

  “哈哈哈!蒙蒙还是宝啊!”全班拍桌,放肆地笑得前合后仰。

  明楉也微微带笑,挪着步子半藏到程闫夏的背后。他仰头看着男生刺刺的后脑勺,小声道:“谢谢夏夏。”

  程闫夏黝黑的瞳孔在他身上溜了一圈,没说什么。

  消停下来,楚娇娇一动,后边就跟接龙似的,一个跟上一个去拿书。

  明楉垂眸,纤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浓密得像在眼皮上勾勒出黝黑的眼线。他想跟程闫夏出去的,但是他俩现在还不熟悉。

  跟上去,会招人烦的。

  快速回到桌位,前排的嵇在桑立马转了过来。“勇士!交个朋友!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明楉记得,嵇在桑很喜欢打篮球。所以在兄弟几个当中,他是最黑也最魁梧的一个。像一只黑色的大狗熊。

  憨憨的,不伤人。

  明楉与他认识,还算胆大地看着他的眼睛:“你好,我叫明楉。明天的明,木字旁加个若无其事的楉。”

  嵇在桑裂开嘴,大白牙齐齐整整的八颗:“我叫嵇在桑。”

  “嵇康的嵇,在桑树上的在桑。我妈当时怀我的时候想趴在桑树上摘桑葚吃。”

  明楉回以一笑。淡色的眸子弯弯的,像糖做的,看着都甜。“嗯,很特别的名字。”

  这一笑,周边的视线陆续续甩过来。

  裴予率先发言:“我叫裴予,姓名裴的裴,给予的予。”

  嵇在桑狠狠点了两下头,勾过裴予的脖子:“你可以叫他老裴,叫我……”

  “叫他老鸡。”裴予截胡,笑得阴险。并在嵇在桑开口之前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唔!”你个老狐狸,你他妈才叫老鸡!!

  明楉发自内心一笑。

  原来那么多年后,他们还是没变。

  他大方点点头:“老裴,老……嵇。”

  嵇在桑使劲儿挣脱嘴上的手,忍住嫌弃张嘴恶狠狠咬下。

  咔嚓!

  “嗷!我的牙!”嵇在桑捂嘴,“你妹的,你有本事手别撤回啊!”

  “我傻嘛?”裴予翻个白眼儿。

  “明楉,你跟咱程哥啥关系啊?”裴予一脸八卦,撑着程闫夏的桌子问。

  明楉顺口就答:“夫夫……夫胡说!”

  明楉吓出一身汗,差一点……

  “没,没什么,就可能上辈子见过。”

  还摸过,还亲过,还……睡过。

  裴予:“哈哈哈,你真会开玩笑。”

  “哈哈哈,一点都不好笑来着。”明楉脚趾都蜷缩起,脸蛋爆红。

  好尴尬——

  “哈啥哈,大傻子。”嵇在桑伸出他黑麦色的爪子搭在裴予肩膀,然后当着明楉的面儿亲亲热热凑近,“裴哥哥,咱程哥哪儿去了?”

  “滚!”裴予一巴掌给嵇在桑招呼过去。

  一人一爪子,玩儿够了,嵇在桑又看向明楉:“明楉,见我程哥没?”

  明楉道:“刚刚出去了。”

  “走走走,去找程哥,待在教室里多无聊。”嵇在桑坐不住,掏出桌子底下的篮球就攥着裴予往外面跑。

  明楉巴望着他俩的背影,稍稍往里面靠了靠。

  “嘿,小可怜,拿书了。”

  隔壁组的方启行从边上走过,好心地拍了拍明楉的桌子。

  明楉站起身,慢慢跟在他的身后。

  拿了书的同学一窝蜂出了教室,哄闹声此起彼伏,像是要将教室掀翻。其中还夹杂着前面小胖子的吼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启行,启迪行走的俩字儿。”

  “我叫明楉。木字旁加个如果那个若。”

  两人并排拿着书,方启行侧头扫过明楉的脸。

  白皙滑嫩,即便是眼下有点黑眼圈也遮不住他这天生丽质。

  方启行喜欢漂亮的人或者东西,他发自内心地感慨:“你真好看。”

  明楉拿书的手一顿,不自在地将目光放在书面的画上:“你,你也好看。”

  从外面进来的程闫夏正好走到他俩旁边。一听这话,扫过还弓着背堵着路的人:“麻烦让让。”

  明楉一喜,立马直起身给程闫夏展露了个笑。

  “夏夏!”脆生生的,适合去炸薯条。

  洗得发白的衣服从脊柱上滑下,算盘珠子的痕迹被宽大的衣服微微遮掩。程闫夏别开眼,从头开始后拿自己的书。

  “我滴个亲娘诶,外面可太热了。”

  怎么捧着篮球出去的,嵇在桑就是怎么进来的。

  “脑子有包,现在出去打篮球。”

  九月的天气,外面的知了叫声就没听过。裴予将肩膀上瘫成死狗的嵇在桑扒拉下来,顺带赠送一脚。紧接着拿自己的书。

  嵇在桑匆匆追上去,嘴上叨叨:“你也是,这书一学期下来就写了个名儿,要它何用!”

  程闫夏瞅了他俩一眼。霎时间,耳边安静。

  明楉拿了最后一本疑惑抬起头。随后不自觉弯着嘴角。烟波微转,却在看清程闫夏衣服那一刻,又不自在得快步下了讲台。

  他坐在自己桌位,双手交错搭在那一堆书籍上。一双鹿眼一瞬不瞬看着走下来的人。

  程闫夏察觉到他的视线,径直绕过他身后到了自己桌边。

  明楉低着头,打开书开始写名字。中性笔捏在手上,食指被黑色的笔杆儿挤压着,细软的肉鼓起。像面团儿一样能轻易被揉圆搓扁。

  明楉咽了咽口水,被身边不容忽视的眼神看得有些拘谨。

  在他的记忆里。

  一开始,程闫夏给自己的眼神都是温柔的。

  大雪纷飞时,自己被催债的追到巷子里躲起来,瑟瑟发抖快要冻晕的时候,他被程闫夏托抱而起。雪花像鹅毛一样落在男人的黑色西装上。明楉清楚地记得,他望进了男人深邃的眼睛里。

  他还对自己浅浅笑了一下。

  不过现在,明楉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最依赖的人就在身边,可两人的关系不足以让他像今天早上初次见到的时候,什么都不顾直接抱上去。

  明楉脑袋一重,磕了下去。

  本以为是书桌,但抬眼上看。又白又修长,很好看的小拇指。

  好像是——夏夏的手!

  明楉敏感的心思一下子被吹散,他微不可见地轻轻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

  “你还想放多久?”声音冷冰冰的,听着不舒服。

  明楉小心地觑他。

  “明明,是你自己放过来的手。”

  程闫夏收手,话中带着疏离:“你自己换个座位。”

  明楉瞬间被戳了心肺。呼吸一疼,嘴角牵起一抹笑小声道:“不,不可以坐吗?”

  他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手腕,看着程闫夏的脸。期待着他收回这句话。

  可等了半天,程闫夏却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那一下子,明楉像被挨到了触角的蜗牛,又重新缩回了壳中。

  夏夏从来没有,没有嫌弃过他的……

  明楉被抽干了力气,缓缓道:“好。”

  程闫夏没那么多心思放在不认识的人身上,商量好,他就迈着他的大长腿出去。特别有效率地重新搬了一套桌椅进来。

  “你想坐哪儿?”

  毕竟是自己不占理,所以该做的他也会做。

  明楉垂着头,前额的刘海遮住了眉眼。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坐你后面,可以吗?”

  程闫夏想了想,勉强将桌椅放在他的桌子后面。临了,他礼貌冲明楉点点头:“谢谢。”

  明楉轻嗯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旁边的方启行双眼一亮。

  他觉得明楉那么好看,安安静静坐着就像女娲娘娘花了不少心思雕刻出来的。不跟他同桌,绝对亏了。

  他立马抛弃现有的同桌,挪着桌子飞奔到明楉的隔壁。

  “嘿!”方启行一巴掌拍在明楉肩膀,力道不大,但带得他脸上的肉颤了颤。

  “明楉,我可以当你的同桌吗?”

  小胖子不是特别胖的那种,身上肉肉的,但扎得紧,是那种特别招爷爷奶奶喜欢的小孩子的模样。

  明楉被他搞得差点缩墙角打个洞。

  他稳了稳心神,给自己调整好了情绪,笑着表示友好。

  但他眼眶微红,看着惨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