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
封闭的树木茧型空间里, 接连不断传出赭发青年握拳轰击墙壁的巨大动静。
可无论他朝四周挥出多少次重得能将敌人脑浆打爆的拳头、踹出多少次强得能将大楼轰破的飞踢,都丝毫无法改变他被阴了困在这里的艰难处境。
击中的部位偶有木屑断裂飞溅,但空缺很快又被某种神秘力量弥补糅合为原来的模样。
头顶游动的树枝将缝隙填补得严严实实, 没有一丝光亮透得进来。
中原中也看不清周围存在的任何事物,视觉感官被迫陷入了蒙蔽,只能在暗中仔细聆听周遭触手不时袭来的风声进行躲避,并盲目地朝边界发起试探性的进攻。
即便如此, 他每一次灌含异能的强力攻击都如同泥牛入海, 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怪物本身在‘蚕食’他的力量。
哪怕他一拳下去足以击飞整个小型组织的所有敌人, 它仍能将这份攻击转化为源源不断的魔力囤积下来, 去愈合它受伤的部位。
只要魔力一丝尚存, 它就永远都是不死的生物。
他唯有像是一只被蛛丝精密缠裹在茧内的猎物,只待自己彻底虚弱之时, 就会被蜘蛛注入毒液用利齿撕咬吞吃, 沦为这个怪物腹中的养料之一。
单从现实来讲,这一环境条件几乎完全遏制重力异能的发挥。
“嘭!”
就在中原中也的右手紧握成拳,再次高高跃起宛如流星俯冲一般砸击在黑暗中某个位置的那一刻, 树木软塌触感自发包裹了每个指关节,他的拳头竟死死卡在树缝里不动了。
“……什么?”
整个手腕以上三寸的部位都深深陷入了树缝的吞噬之中, 中原中也皱眉试着朝外抽回右臂, 却发现那面树墙仿佛感应到抵抗一般将他的手越绞越紧。
几乎是趁他被控制的同一时刻,周围闪电般飞缠过来了几根粗壮的触手,紧紧捆住了他暴露在外的肢体。
在无人察觉得到的一片漆黑中, 滑腻游动的巨硕触手无声将赭发青年的身躯紧勒不放。
触手像绞杀猎物的蛇那样逐渐将粗长躯干一点一点盘绕内缩, 压榨着猎物肺部仅存无几的空气, 赭发青年马甲下方的衬衫衣摆被异物勒出了深深的褶痕,隐约可窥见里边掀出一抹劲瘦紧致的腰腹, 腹肌因肋骨被挤压的缘故而痛苦地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颤抖。
更可怕的是,树木内壁竟开始向他靠拢了。
本就不易伸展的狭窄空间进一步收缩,仿佛要彻底压榨掉里边的人仅有的一丝生存希望。
“可、恶……难道、我就要栽在这里了吗……”
中原中也从滚动的喉结中艰难挤出了一段嘶哑破碎的声音,触手也同时缠紧了他那纤细的脖颈,迫使他张口所能摄取到的氧气愈发稀薄。
如潮水般涌来的无边黑暗不断妄图支配着他的意识,每个艰难的呼吸间,只能隐约闻到周围弥漫了整个感官的泥土腥气。
阴暗,潮湿,和冷寂。
他像是闭目躺在了被逐渐浸湿的死寂当中,黑暗里有一只无形的手正为他的尸骸洒下些许冰冷腐旧的墓土。
其实中原中也并非全然没有对抗这个怪物的手段。
正如他过去在横滨遇上了[组合]中的某个劲敌,对付诸如旧日支配者这样难缠的不死生物,动用【污浊】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可是能随手帮他关上开关的那条青鲭此刻并不在这里,如果他选择动用【污浊】,也即是意味着——他将在无人阻拦的情况下实现完全阶段的暴走,直至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耗尽最后一滴精力迎接死亡。
死亡对于他这种满手鲜血的黑手党来说并不可怕,那么他究竟又在迟疑着些什么呢?
愈渐残酷的呼吸环境下,往昔的记忆碎片不断在中原中也的脑海中逐一闪过,战友、同伴、故人、上司、下属,很多很多……这些画面最后停留在一张总是对他笑得狡黠又甜美的樱发少女脸上。
之所以迟迟无法抉择,或许只是出于一个自私的理由——
因为他不甘心在这样一个地方,最终以一种‘无名怪物’的身份死去。
当初在学园都市时连短暂分别都摆出那么舍不得的样子。
要是被她知道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他就擅自死在了这种地方,肯定会难过得哭出来吧……那张还算可爱的脸。
等等……也许他死了正好,她接下来不就可以快乐地投入另一个‘新欢’的怀抱了吗?
当某人想到这里的一瞬,整个逼仄空间的氛围都仿佛凝滞了。
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反正就是很气!
“混蛋……休想我在这种地方倒下……!”
中原中也隐怒地伸手朝缠绕在脖颈上的触手扒去,能够窥见他体表开始散发出一层诡谲不祥的红色异能光,那晦暗光芒仿佛代表了他自身所有恼怒与不屈的意志,不断朝外扩散开来。
纠缠在赭发青年四肢的触手表皮簌簌剥落,化成灰烬般的木屑消散在红光的照耀下。
以蚕食魔力为生的触手在这种近乎决绝的抵抗下,竟逐渐展露出不敌的疲态,硬生生被赭发青年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扯动。
过去消逝在记忆中的羊之王、现任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就是一个越是陷在艰难的困境中,就越要昂首叫嚣着不屈服的男人。
哪怕全身的骨头被一寸寸敲碎,他也仍然要拖着残躯顽强地站起来!
这是独属于中原中也一个人的傲慢。
“呃啊啊啊——”
隐含压抑与爆发的低沉嗓音不断在这片空间里回响,用近乎碾压的澎湃力量强行征服着所有违逆他自我意愿的压迫与束缚。
在这闪烁着暗红光芒的不屈意志的抵抗之下,缠住他的部分触手竟是惨叫着崩断成几截,掉落下来变成零星飞灰湮灭在空气里。
然而腑海林之子是一种具备自我思维的生物,察觉到腹中猎物抵死顽抗的姿态,它顿时孤注一掷般加速了胃部‘消化’的进程,树枝缠绕形成的墙壁肉眼可见地朝内迅速收拢,企图在物理层面上一举挤死他或憋死他。
伴随一阵树枝窸窸窣窣的涌动声,中原中也全身瞬间‘啪叽’一声与涌过来的墙壁亲密接触,四面八方都感受到朝身体压迫而来的巨大推挤力。
“咯、吱……”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张大了口部,像尾搁浅的鱼一般极力攫取着周围稀薄于无的氧气,能感受到身体肌肉底下的骨头在挤压下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缺氧带来的负面影响,致使他脑海中枢仿佛一时被人掐断了信号,眼前一阵阵发黑。
无边无际的黑暗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好处,此刻就像是回到他每晚闭上双眼后灵魂被短暂搁置的寄存处,又像是回到了他诞生前任由思维无意识游荡着的那个小盒子里。
这个狭隘空间除了他这个个体之外,就只剩一片全然的黢黑,以及痛苦、茫然、虚无之类即使伸手抓也抓不住的情绪,让他时常冒出一种仿佛第三者视角般冰冷的念头。
——他真的还活着吗?
他现在真的还活着吗?
当中原中也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的一刹那,不料挤压他的内部空间忽然停滞了。
然后便是疯狂的震动。
仿佛池塘里几日未曾进食的饥饿鱼苗嗅到岸边洒落的美味粮食,此刻所有触手们都跟发疯一样争先恐后地朝头顶上方奔涌而去。
大量巨硕黑影朝同一个方向杂纵交错,像是团被不断抽取了绒线的线团般发散开来,狭隘逼仄的内部空间终于得以出现一丝喘息的空隙。
中原中也困惑地睁开双眼,看见所有触手反向俯冲的天空,有个毫不犹豫从滑翔翼上直接跳落下来的樱发少女。
她沾染着银月光辉的纤长发丝在空中妙丽飞扬着,洁白裙摆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般微微鼓荡,在形态诡异丑陋的无数枝条追逐下,俨然演绎出一种舍弃所有为爱献身的纯洁姿态。
——是她孤身闯入了他那贫弱无趣的梦。
“中也先生!”
应当呈现在白天鹅舞台上的美丽纤足还未落地,对面就急匆匆地传来了一道呼喊的声音。
是少女特有的轻柔又高亢甜美的声线,像一根天使遗落的羽毛,轻易就将他内心所有愕然、无措、和紧绷的情绪褶皱逐一抚平。
发现被困在腑海林之子体内的赭发青年并无明显受伤那刻,爱梨捂着心口,那颗悬在上方的巨石终于能安稳地落了下来。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之前得知你一个人为列车断后的时候,真是要吓死我了——”
天知道她有多怕自己好不容易一见钟情的对象差点回不来了,这样的事情她决不允许!
然而当爱梨用宝石照亮这片封闭的空间,彻底看清心爱的中也先生此刻模样那一瞬,她心脏立即便‘咯噔’了一声。
“……糟糕。”
爱梨情不自禁双手捂住脸颊,一双绯红眼眸却像藏在地洞里探头的兔子似的相当光明正大地从指缝里偷看他,“我有罪,我竟然有点犹豫要不要将中也先生救下来了……”
彼时赭发青年的四肢仍被触手捆绑着,服饰凌乱,俊美的脸庞因先前的缺氧而涌现出一层糟糕的红晕,触手缠绕在他那纤细的脖颈、肌肉紧实的腰腹,以及比例匀称纤长的大腿上,依稀可见被不经意掀开的衬衫下摆里,那片纤薄皮肤被触手粗暴紧勒出的一圈殷红痕迹。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做到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这么涩啊!
恨不得把两颗眼球都变成摄像机将这个画面完整记录下来的爱梨:……嘶哈嘶哈。
被触手架住好久的受害者中原中也:“……”
你确定现在还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迫于中也先生眼中那对钴蓝钻石传递出的摄人威胁,爱梨不得不半途掐掉自己内心将他这样那样捆绑play的邪恶想法,认命地将他从触手上解救下来。
自她闯进来之后,原本躁动不安的腑海林之子内部竟诡异地恢复了平静。
或许是出于一种魔术控制下所形成的相对静止的僵持局面,这种说法要描述得更加准确些。
灵动晶亮的光芒线形交错,外皮坚韧的触手霎时在宝石魔术的切割下断裂成好几截,中原中也宛如终于挣脱掉施加在身上沉重的枷锁,身姿利落地从凝滞的半空中跳落下来。
落地后,中原中也率先揉了揉被触手勒得泛红的手腕部位,期间眼角不经意地从爱梨的身上扫过,目光却在落到她流淌出血液的掌心上时凝固住了。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中原中也此刻声音嘶哑得厉害,但仍透出一种低沉性感的魅力。
他目不转睛地死死注视着少女手上明显被利器割伤的一隙伤痕,那白皙的掌心皮肤洇出鲜红血丝的画面打碎了艺术品本应完美的一面,就像是被火燎烧了一样刺痛了他的双眼。
“咦?你说这个吗?”
爱梨倒是对自己的伤势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大大方方地举起来说:“因为腑海林之子是趋血性的异界生物嘛,刚才赶过来的时候一时找不到中也先生在哪里,我就只好用自己的血做诱饵了。”
虽然没什么好炫耀的,但她的体质对这种生物来说是绝佳的食物,仅是一滴血液流露出的浓郁魔力都足以引起它们疯狂地趋之若鹜。
从眼下她顺利闯入腑海林之子的内脏看来,所获得的成效可见一斑。
然而这份颇为雀跃自得的心态,接下来便被对方一句口吻难耐暴躁的话语中断了。
“我不是问你这个!”中原中也眸底浮现着情绪不稳的戾气,像只浑身竖起了尖刺的刺猬,“你为什么要为了我故意伤害自己?就算是急着想要找到我的位置,这也不是你伤害自己的理由!”
爱梨闻言明显愣住了。
而中原中也刚说完,脖子上那颗冲动发热的脑袋就迅速冷却了下来,发现自己的语气对她来说有点重了。
明明不应该在这时候对特意来救他的人说这样的话,未免有种不识好歹的嫌疑。但他当时一看见那道伤口出现,就莫名其妙地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我不是……那个……”中原中也似乎想要对此解释些什么,但却陷入了一时嘴拙难支的困境。最后他反倒是朝自己发起了恼火似的,暴躁又不知所措地咋了声舌,“……啧,烦死了。”
“不要以为这么做我就会感激你!”
只听见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赭发青年冷着一张帅脸将自己尚算干净的内衬衣摆‘唰啦’撕下长长一截,用来当做紧急止血的纱布一圈圈缠绕在她受伤的掌心上。
价值十几万日元一件的衬衫,就这样说撕就撕。
可他并不在意。
那根从他身上撕下来的衬衫布条吸收到她掌心渗出的血液,很快晕开一层浅浅的玫瑰之色。中原中也被黑手套隔绝的指腹轻微摩挲着那布料上细腻的纹理,神情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可最后他仅是抿了抿唇,语气冷淡地说出了一句为她好的忠告:
“为我这种人受伤不值得,比起去努力表现出爱一个人的样子,拜托你更爱惜自己一点。”
也许这种好老人风范的话不适合由他这种黑手党的身份来说。
但正因为中原中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黑手党,时常需要去面对鲜血与死亡,明白生命一旦脆弱起来比一张载不动的白纸还轻,他才认为生命这种事物更不该被漠视以对。
没有什么能比一个人好好活着更重要。
她这么漂亮的一只手,可惜了。
此时爱梨仍怔然地注视着赭发青年低头为她包扎的动作。他的手法很娴熟,像是过去早已处理过很多次伤势的模样,从中丝毫看不出多少生涩。
按理说,以他这种有强大异能傍身的类型,基本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地伤害到他。
可偏偏这位年轻的黑手党越是表现得强大,就越是容易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时刻受到重创,每一次都严重得几乎让他在生与死的边缘行走。或许正是因为这些诸多伤势积攒起来的经历,才成为奠定他今日强大的基石吧。
爱梨习惯从一个细节看见隐藏在背后的很多东西,也因此觉得,这个分明看起来很强大的男人,同时却又有着极易受伤的一面,既因为被他保护而感到安心之余、又莫名地感觉对方很是惹她怜爱。
他根本不怕自己受伤,他害怕的也许只是身边的人会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这么好的中也先生,又怎么可能不让她为之感到迷恋呢?
“这样啊……”冷不丁发话的爱梨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眉开眼笑地重复道,“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
这番意味不明的发言果然吊起了中原中也的胃口:“……什么?”
“就是中也先生同样很喜欢我、也很重视我这件事啊~”爱梨此刻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快乐小猪一样,得意忘形地拿出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丁丁丁点的分量,“就连这——么一点点的伤都不希望看到我身上出现呢~”
虽然她比谁都清楚,其实她手上这种伤用魔术很快就能治好,但为了中也先生的心理健康着想,这种事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告诉他了吧。
原本过于压抑而宛如凝固住的空气,就这么被无语融化了。
中原中也:“……”
真是的,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啊。
然而那几乎绷直成一条直线的唇角却下意识地向上翘了翘,怎么按也按不回原来冷酷的大人Style。
他也懒得解释太多,重新聚精会神打量起了周围这片将他们二人困住的空间。
“这里可没有什么后悔路可走,不过既然你人都已经跳进来了,我就不会让你永远被困死在这里——哪怕是赌上我这条命。”
爱梨盯着他的后背嘀咕了句:“……口是心非的中也先生。”
什么嘛,还说不会感激她,这不已经连命赌上都要帮她出去了吗?
怕是下一秒天塌下来中也先生那张嘴都能顶着,这人太嘴硬了。
腹诽归腹诽,涉及到正事爱梨还是得正经起来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严重啦,腑海林之子虽说是不死生物,但仍然是有弱点的。只要击中这个弱点,我们就能趁机逃出去。”
中原中也即刻转身,蓝眸闪烁出一丝惊异的色彩:“弱点?”
“也可以称作是腑海林之子的‘心脏’,刚才放血吸引触手的过程中我就已经掌握到它的确切位置了。”
爱梨轻拍着了下自己的胸脯以作保证,而后又像是忽然怀疑着些什么一般,将似笑非笑的目光投向了对方。
“中也先生,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就一下跳进来了吧?”
中原中也:“……”
对不起,他刚才真的以为你是个为了他不顾一切跳进来陪他的恋爱脑。
……结果原来恋爱脑的那个竟然是他自己吗!
察觉到赭发青年微妙移开的视线,爱梨不满地轻皱鼻尖哼了两下,最后还是决定大度地原谅这个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人。
她掏出了一把流光溢彩的宝石,在这一刻天然矿石所折射出的光辉映入她的眼帘,使少女那双剔透的红眸中多添了一丝红宝石特有的瑰丽而妖冶的色彩。
“接下来我会用宝石标出‘心脏’的位置,朝着那个方向攻击就可以了。”
说出这句话后,中原中也发现摊开在少女那只掌心上的那堆宝石凭空悬浮了起来,如同一颗颗围绕着她这颗恒星旋转的小行星们,在黑暗中流动绽放出绮丽的光弧。
虽说可以被统一划归为‘掌控小石子’的可爱能力,但中原中也敏锐地察觉得出,这种力量的运转方式是跟那天在学园都市她所展示出的异能截然不同的,属于两种泾渭分明的派系。
“说起来,你用的这种‘魔术’又跟‘异能’有什么区别?”迟疑半晌,中原中也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通常情况下,【神秘】是所有魔术师一致共同保守的秘密,是不被允许告知给一般人听的,以防本就因现代科学强势崛起而势力逐渐衰弱的神秘再次泄露。
因为越是不为人知、规模更大的神秘,就意味着所能发动的魔术更强大。
但爱梨显然不在这墨守成规的魔术师此列。
“魔术是凭依魔术师体内的魔术回路来形成的,如果说魔术回路是人体内天生能产生魔力的器官,那么魔力就是经由这一器官必要的血液,魔术不过是让魔力流过魔术回路的一道工程。透过启动魔术回路,魔术师与作为基础的大魔术式相连结,就会被重塑成一种「执行神秘的系统」。”
爱梨垂眸解释着对魔术师来说最浅显的道理,只是她没说的是,大部分魔术师为了追求根源,都会热衷于移植更多源自家系的魔术刻印。而这些魔术刻印就如同外科手术中被移植到病人身上的器官,若是人体对这器官产生排异性,甚至很大风险会引发死亡。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的身体就像是一把枪,而蕴含魔力的宝石就是我能射出的子弹。不过想要对付腑海林之子的话,光靠宝石的力量可能不够。”
为了能让外行人也能听得懂,爱梨朝虚空中某个方向平举起了自己的手臂,比出一个射击的手势。她微微偏过脑袋,中原中也能看见她略为倾斜着几分角度的美丽脸庞正对着自己,清澈的眸底盛满细碎的期待与明亮的光海。
“不知中也先生愿意当我那一颗‘幸运子弹’吗?”
现场停顿片刻,才传来某位赭发青年声线低沉的询问。
“……我要怎么做?”
“用你最擅长的方式。”
黑手党难道还不懂怎么用枪吗?
不巧,中原中也正好是从来不用枪的那一类人。
因为他的身体永远都是自己最好的武器,与将自己身体比拟作一把枪的那名少女——可谓是【天生一对】。
黑色漆皮手套轻轻托在少女白皙圆润的掌根下方,将她射击的手势调整得平稳无一丝颤抖。
他常年陪伴的作战手套,他用来撕下止血的衬衣纱布,她从割伤渗出的淡淡血液,她被给予了支撑的白皙掌根,两人的同一只手、身躯和精神在此刻仿佛高度重叠融合成了一体。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紧贴在自己肩胛骨处的可靠胸膛,感受到彼此相叠的心跳正传递出近乎燃烧的炽热激情。
悬浮起来的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钻石等宝石围绕着樱发少女纤长的食指尖端旋转,仿佛在枪口前蓄攒能量的等离子体,在精准的控制下呈螺旋状缓慢转着绚丽的圈。
背后传递来了赭发青年胸腔的隐秘震动,他开口发出了声音——
【填充、重力操作——】
这一瞬间,暗红色的异能光彻底覆盖了她指尖前端旋转宝石们的光辉,使贯穿她身体的一切都被强势涂抹上了属于他独特的颜色——晦暗,热烈,暴戾,张扬。
还有那份只有他能给予的绝对的安全感。
几乎是那枚‘幸运子弹’成功上膛的那一刻,少女手臂延伸出的那把结束一切的终焉之枪也随即发动。
【CALL(觉醒吧)——】
花瓣般惹人怜爱的嘴唇轻吐出咒语。
下一瞬,光辉果敢地挑战了黑暗牢笼的束缚,覆盖暗红异能的子弹旋转着化作一道豪华壮丽的神启,精准洞穿在那颗怪异的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