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白小鸟趴在暖桌上望着自动翻滚的屏幕,不同的鸟类以星系为基础建了足足几千个文件夹,而这也仅仅只是宇宙的一小部分而已。显然即使是奥特曼, 现在也没有探索完宇宙的所有区域。
翻看了一会儿资料后,水杯里的蜂蜜柠檬水就一滴都不剩了, 正全神贯注盯着屏幕的白小鸟还没有察觉,她习惯性的往嘴巴里倒了两下,却没有流出任何水来。在暖桌下面本来就很容易觉得干燥,实在是口渴的白小鸟只好暂时将资料暂停, 她多找了几个大水杯, 打算一口气冲泡上几杯,这样就不需要时刻钻出被窝来倒水了。
保温壶里装满了热水, 这是诸星真走之前就烧好的, 白小鸟将柠檬泡上后,忽然意识到说是出去扔垃圾的小真还没有回来,她觉得奇怪,便打开了帐篷缝。探头出去寻找。
海滩没有少年的身影,但却多了白羽心心念念想看的画面, 鹅毛般的大雪落下,地上已经是一片雪白,海滩上被海水推上岸的冰块,这会儿也覆上了一层白雪。
“下雪了!”白小鸟直接从帐篷里伸出半个身子, 拿手去接雪花。
或许曾经她的母星也和地球一样, 是四季分明的美丽星球, 可是在白羽降生的时间, 阿尔塞多星只剩下足以刮皮碎骨的狂躁风沙, 在成年之前连已经污染的天空都看不到的白小鸟, 更难以想象到下雪的景象,但当她从春雨的口中听到四季时,既羡慕又期待。
兴奋过度的白羽顾不得冷,便直接拉开帐篷跑了出去,只是当全身暴露在雪下的时候,她又迅速钻了回去,过了两分钟后,披着羽绒服又跑了出来。
雪才刚下,地上还只有浅浅的一层,可这不影响白羽的兴奋,她双手并拢接住落在手心里的雪花,惊奇的发现它们真的有那么圣洁华美的轮廓。
在没有亲眼看到雪花之前,很多人难以相信它们每一片都有独一无二的形态,白小鸟也一样,她不舍得放手,想接住更多的雪花,但它们大多只能够在她手心里停留几秒,便融成了水滴。因为手上的温暖会将雪融化,白羽便干脆捧起衣摆来,让雪落在羽绒服上。
正忙着收集花蜜里能量的诸星真似有所感,他回头看去,便见白小鸟正在帐篷外面淋,他顿时顾不得手里的花,赶忙大声喊道:“回帐篷里去!”
“小真小真!下雪了!”白小鸟兴奋的捧起衣服来,不同形状的雪花堆在上面,宛如捧着无数冰雪制成的小星星。雪花的独特难以复制,是任何技术都无法仿出的浪漫。
“快点回去,在屋里一样看!”少年无奈的再次提醒道。
“知道啦!”白小鸟将双手贴在柔软的脸颊,这时候才终于感觉到了冷,原来过于专注某件事的事情,真的可以忽略外在环境。虽然还想要在雪中多停留一会儿,但白小鸟还是乖乖回了帐篷,可尽管如此,她还是蹲在开口的拉链处,透过缝隙看门外越来越厚的雪层。
“小真怎么还不回来……”
发现只有自己回了帐篷,白小鸟无聊的在帐篷里转着圈圈,挨过冻后手指开始瘙痒,还有蚊虫叮咬过的肿胀感,她并没有在意,只是朝着手掌哈了口气,便卷起袖子准备煮面。
“泡面吃什么胃口的好呢?嗯…选不出来,总之先把热水烧好……”保温壶里的水被她用了不少,也不够热了,她想着重新烧一些,等小真回来还可以泡泡手脚。
做完手头的工作后,白小鸟返回到暖桌前,其实不需要诸星真说,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她单手撑在腮下,困意逐渐涌了上来,可她还是强撑着睁大眼睛,不愿意再次落入梦境之中。这段时间,她究竟梦到了什么呢……
她不记得梦境的内容,可是情绪却保留下来,莫名的绝望感让她时不时残生厌世的想法,思维极端到她自己都感觉害怕。
在白羽和困意对抗的时候,影子里再次出现了一双充满怨怒的红色眼睛,它凝视着白羽,在发现自己一直没有被注意到的时候,黑羽自融入影中后第一次凝成实体出现。
身前忽然变得阴冷起来,白羽打了个哆嗦,她抬头看去,便见一米多高的黑色大胖鸡坐在暖桌的一边,过长的尾巴只能半翘起来贴在帐篷上。
“黑羽……”白小鸟紧张的直起身子。洪楼书原
[这样都想不起来,你真是个迟钝的家伙。]
黑胖鸡忽然展开翅膀,整只鸟弹跳而起,就在白羽以为它会冲破帐篷冻死自己的时候,却见它忽然融化成一团黑雾,想要冲入她的身体之中。
白羽下意识的抽出卡牌阻拦,但黑羽却比她更快一步,它的爪子抓住白羽的手腕,捏在手里的卡牌顿时被污染洒落在地上,化为一团团微弱的光漂浮在帐篷里。
[没用的,连你的力量都压制不了我,又何况是这些刚被制作出来的玩偶呢。]
她的话让白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道:“这是什么意思……?!”
[脆弱的家伙,只有捏造几个可以陪你过家家的玩具,才能在自欺欺人的美梦中活下去。] 黑胖鸡在白羽面前逐渐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它贴着白羽的眼睛道:[还不明白吗?你那些所谓的伙伴,都是假的,不过是懦弱无知的你从人类的故事里拼凑出来的玩具。]
黑羽的声音,让那些一直被压在记忆深处,过于惨烈的画面又变得清晰起来,白羽身上的温度在迅速抽离,赛罗为她注入的光之能量逐渐被负能量压制。意识到可能遭遇危及生命的危险,白小鸟本能的向后退去,可后背却只有帐篷,她退无可退。
[那个时候的你,想留住的是那个叫春雨的地球灵魂吧。]
是的…没错……
白羽忍不住在心里应下,接着便捂住耳朵。
不行,不能相信她的话,不能再听下去了!
[当时的你,确实有能力把她带回来的。]
白小鸟愣住,猛的抬头看向面前的黑羽。
那团黑气只凝结出人类的轮廓,却没有五官,但它的声音却可以直接传达进白羽的脑中。
[你我的力量,来自于上个宇宙的本源,赐予灵魂身体,让她活下来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愚蠢的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拥有这样的力量,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所想到的竟然是希望有所谓的英雄降临。]黑气在白羽的内心出现空隙的时候逐渐侵入她的身体,为了让她的精神更加不稳,她继续道:[那个叫春雨的灵魂,为了讨你欢心而臆想出的英雄,也断了她活命的机会,在她灵魂消散的时候,你所召唤出的只有一群虚构的纸片人。]
真实的和卡牌中的英雄相处过,白小鸟当下反驳道:“不是的,大家都是真实存在的,他们一直在帮助我,还教导我使用力量……”
[不是他们在教导你使用力量,而是那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无论多难的魔法都可以轻易掌握……
精神力强大到能瞬间跨越星系甚至是维度……
那并不是你天赋出众,而是它们本来就是你的力量所衍生出来的东西。
理智告诉白羽,不应该去相信敌人所说的话,可是她的心神还是忍不住为此动摇。她不敢去问,不想去知道,小真、凤叔叔…光之国的大家,都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存在她的臆想中。太过可怕的可能,让白羽捂着头跪坐在地上,她现在只想要把黑羽的声音屏蔽。
别说了别说了……
我不想听……
迫切想要逃避的恐惧呼应着身体内的负能量,赛罗留下的光再也无法将之压抑住,黑羽眯起眼睛,又一次没入影子之中,但白羽的状况并没有因为它的离去而好转。她浑身冰冷,生命力在消失,大量的光团从她身体里流出,失去最后一层自我保护的屏障后,先前一直无法想起来的噩梦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无限的轮回重生,一次次眼睁睁看着文明走向终结……
[不要救我。]
好难受……
[我不想出生。]
无法呼吸了……
[让我死了吧。]
痛……
[好想死。]
小真……
[让我死吧。]
好想死。
…
在花丛中收集能量的诸星真忽然涌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他站起身看向帐篷,外面的雪已经堆积到可以吞没小腿,但帐篷外的雪却没有被动过。诸星真见状立刻朝着帐篷奔去,这不正常,以白小鸟的性格,就算他阻止,她也肯定控制不住出来玩雪的。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在进入帐篷前,诸星真便出声喊道:“白小鸟!”
熟悉的回应声迟迟没有想起,诸星真在慌乱中猛的将帐篷的拉链撕开,在看到暖桌旁的白羽时,他心一沉,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她没有被他叫醒,没有回应他的声音,最怕冷的她也不像往常那样缩在暖桌的被窝里,而是躺在铺了毯子也依然冰冷的地板上。
“你这是怎么回事,要睡也应该去床上啊……”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不仅是吞咽,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满身雪花的少年走上前,将白羽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抓着她的手,熟练的握紧,却得不到丝毫回应。手心里没有传来温度,也没有温暖的吐息洒在脸上,他明明距离她那么近,却又感觉不到她,身为奥特曼的感知让他知道,她的生命力正在消失。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我要怎么办……
怎么才能救她!
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在此刻都变得模糊起来,诸星真无措的抱紧白羽试图唤醒她,手上的帕拉吉之盾传来烫人的热度,这让少年稍微找回了理智。将从花朵中寻回来的力量全部注入帕拉吉之盾中,再调动备用能源变回原型,他利用全部的能量带着白小鸟冲破了群星之北秘境的限制,带她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
“白羽,不要放弃,坚持下去。”
“我会救你的!”
撑过了这方空间强烈的排斥风暴,帕拉吉之盾成功开启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大门。赛罗将白羽握在手心又护在胸口,用身体抵住通道不稳造成的风暴和压力。
不知道为什么,帕拉吉之盾所通往的地方并不是光之国,而是地球,温暖的光顿时驱走了严寒,力量涌入四肢百骸。赛罗在穿过空间通道的同时变回了诸星真的形态,他和白羽一起从空洞中摔了出来。
“小羽!”
少年在降落的同时死死的握住少女的手,他猛地将她拉拽到身前,用自己的身体充当缓冲,这才重重的摔在草地上。
“小羽…地球到了,醒醒……”
离开群星之北,白羽依然没有任何好转,地球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它可以为诸星真补充能量,但却无法挽回白羽的生命。她不在吸收光,体内的器官都停止了运行,她不是因为力量透支而陷入绝境,只是单纯的…没有了求生欲。
[我想去死。]
宇宙在毁灭与重生中不断轮回,无论多少次满怀期待的迎接生命的降临,到最后都会演变成折磨。本来不应该拥有意识的生命本源诞生了属于自己的灵魂,宇宙各处痛苦的声音,让它开始怀疑自己存在的正确性。
如果没有生命诞生就好了……
所有的一切都继续被混沌包容着,也不会感受到痛苦。那些在宇宙中挣扎,生不如死的灵魂,都是将之诞生的[我]造成的错误。[我]不应该出生,更不应该将它们带到这个世上。
在那个宇宙里,已经没有生命想要活着了。
仅存的[神],也在祈祷灭亡。
来自另一个宇宙,堆积了无数个轮回的痛苦,直接将白羽脆弱的灵魂压垮。因为光球而活下去的她,灵魂也早就已经和它相融在了一起。
活着充满了痛苦,也只会给别人增加麻烦。
她的生命早就应该结束了……
微弱的光,随着白羽的求生欲消失而黯淡。
经过下坠的冲击而手脚发软的诸星真好不容易坐起身,却发现白羽的气息已经微弱到无法感知了。可是他现在已经无法变身,甚至连发出奥特签名的能力都没有,光脑更是在穿梭空间的挤压中出现了故障,所有可以求救的办法都没有了。
可是他不想这么放弃。
“白小鸟…白羽…我们现在在地球了……”
这里正是春天,你能够感受到太阳的光吗?
躺在他怀里的女孩依旧没有任何生息,诸星真将她抱起来,跌跌撞撞的穿过杂草,朝着人群聚集的广场走去。秧草挂在他的腿上,将布料割开,少年毫不在意,在看到人群的时候,他仿佛抓住了希望,快步冲出了树林,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小区的绿化带里忽然窜出一个浑身狼狈的人,这让不少人吓了一跳,一时间无人敢靠近。诸星真见状努力撑起身,抱着白羽往前走了两步,这时候距离他们最近的大爷才弯下腰看了下,随后惊讶道:“是两个孩子啊,这是咋回事啊?!”
“孩子?谁家的孩子?”
“快、快!好像有个孩子晕倒了,谁有电话快点打120了!我手机忘记带了!”
“卫生所的大夫呢,快过来看看!”
“别拖了,让俩孩子上我的车,抓紧送医院去。”
“对对对,快点送医院!”
诸星真浑浑噩噩的被推上车,他依然死死的抱住白羽不肯放。司机也不在乎两人身上的脏污弄脏他的豪车,在小区大爷大妈们的护送下直接开出了小区。
现在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路上堆满了车辆,这条路本来就容易堵,每天通过都要花费一些时间。司机打开窗户,大声喊道:“大家让让!我车里两个孩子要去医院呢!”
行人和二轮车开始往左右两边靠,对面正准备过路的车辆也后退让开道路。
接下来根本不需要司机再多费口舌,路人们开始对前面的人大喊,让他们让出路来。拥挤的街道,几分钟便打开了一条生命通道,往医院的路变得顺通起来。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并不是那么和谐,可这一刻大多数人的心情是互通的。
早就已经通过网络看到消息的医院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车子停下的同时,医院的人就冲了上去,紧急将白羽送进了急救室,而诸星真则被关在了外面。
白羽躺在急救室内,她的意识沉入黑暗,亿万年轮回堆积的负能量编织成网,将她拖入深渊。可即便如此,依然有点点星光渗透进来。
[你要撑住啊小姑娘!]
[没事了,别害怕。]
[会好起来的!]
活下去。
白羽吃力的睁开眼睛,她看到有一只手拨开乌云,朝她伸了过来。
小真……
她大口喘息,拼尽全力的起身,想要去抓住那只手。而在她伸出手的瞬间,无数双手从云层中伸出,将她用力的拽了上来。
急救室内,白羽恢复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