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哭吗？◎
导盲大白猫为了照顾瞎眼大魔王的行走速度, 连下楼梯都是让她一阶阶地走下来以防踩空摔倒，不过好在接下来的路程他叫了车过来接人，可以直接到达五条家。
即使看不见，跟在他身后的十猫铃子神情中也没有过多的不安, 但手上的力道还是泄露了情绪, 衣袖被抓得有些紧, 另一只手拄着盲杖的少女在雪地中戳出一个又一个的印子，五条悟步调缓慢地往前走，不太习惯地配合着她的速度。
他们两人之间很少有这种场合,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训练/互殴/打游戏，互相挑衅或者吵吵闹闹。
……好安静。
五条悟低下头看见十猫铃子的侧脸，从这个角度刚好瞥见她梳理好的长发中有一缕长度不够的碎发往上形成一个卷翘的弧度, 随着走动微微晃动, 是和眨动的睫毛差不多的频率。魔王早上吃了面包，有一点点碎屑粘在唇边，全然没有发觉的样子，有点蠢。
他放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蠢蠢欲动，考虑要不要拍一张留作“纪念”。
大概是察觉到这道视线停留得有点久, 白发少女往他这个方向侧过头来，似乎在疑惑五条悟有什么话要说。
“上车了, 不想撞到脑袋就低头。”五条悟若无其事地打开车门将十猫铃子塞了进去。
她刚摸索着坐好，没想到五条悟也坐到了后座挤过来, 让本就不大的空间变得更加狭小。
身边的白毛DK摸出颗糖递给她, 十猫铃子打开包装放入口中, 无糖薄荷的味道占据了口腔, 清爽提神。
……五条悟也会吃无糖的糖果吗？十猫铃子想到这或许是给她准备的, 就有点说不出的奇怪, 总感觉不是五条会做的事。
由于睁着眼睛也是黑漆漆一片，很无聊，索性闭上眼睛打算一路休息，但显然五条悟不是这么想的。
坐在身旁百无聊赖的五条悟七零八碎的说起了夏油杰在老家也并不清闲的任务，还有传话给她的关心。
“吾是不死的深渊魔王，绝不会倒在此地。”白发少女双手环胸，闭目养神，“让夏油君无需担忧即可。”
话音刚落就收到了五条悟的嗤笑：“哦，是指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躺了两天吗？”
“一天而已！”十猫铃子睁开眼，严肃纠正，“吾之伤痕，已尽数愈合。”
她深渊魔王，绝不会被轻易打倒！
为了证明，她还摘下围巾拨开头发将脖子露给他看，从那里斜刺进胸腔的伤痕已经结疤，在白皙的肌肤伤格外刺眼。
“……你是傻瓜吗？”五条悟瞟了两眼，像被烫到睫毛一样把她的围巾扒拉回去，“这种事你还很自豪？”
“只是一时不慎，才遭此劫难。”十猫铃子闷闷说，垂着脑袋情绪也逐渐低落下来，她没想到祓除咒灵却到达了故地，还遇见了故人。
一只手突然抬起了她的下巴，对方好像俯身凑了过来，目光灼热，像好奇的猫发现有趣的毛线球一样。
“你干什么？”十猫铃子被迫仰起头，停留在下颌的手就算在寒冷的冬天，也像是在大暖炉边烤过一样暖和。
“……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六眼将她脸上所有细微的变化都尽收眼底，刚才那一刻，十猫铃子露出了相当生动的沮丧神情，就如同对方的笑容一样是可以称得上稀有的情绪。
除了时不时被他惹生气之外，大多数时间她都保持着一种惯性的平静，与事物人情维持着距离。
那是什么发现稀有世界boss一样的语气？
直觉五条悟言语里的“有趣事情”不会是什么好事，十猫铃子转头挣脱束缚，有些无语地不想理他，但烦人五条像是被勾起了兴趣，开始兴致勃勃的开口向她提问。
“笑一个怎么样？”
“呵。”
“不对不对，是吃到喜久福那种笑容。”
“五条，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做。”
“欸，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很烦啊！
十猫铃子露出了拒绝沟通的神情。
某个白毛又突发奇想。
“魔王，你会哭吗？”
哭？为什么问这个。
在她以往的经历中，即便发生过会让人悲伤、觉得不幸的事情，高高在上也好，漠视一切也好，就算会生出怜悯和感同身受，但……她不会流泪，也无法落泪。
例如破损的刀身，不会回来的人，少女腐烂的躯体，绝望落下的飞鸟，冷漠的月光。
“这世界上没有值得吾用眼泪去交换的东西。”
白发少女撇过脸去，掩饰着情绪淡淡说。
没有值得用眼泪交换的东西吗……五条悟若有所思地转动脑袋拿出手机，开始戳夏油杰的聊天框。
「杰，怎么样能让女生哭？」
夏油杰：？
夏油杰：……怎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正在老家帮长辈捶年糕的夏油杰收到这样的消息后开始思考挚友是不是即将误入歧途。
「因为魔王从来没有哭过吧，她掉眼泪会是什么样子？」
看到五条悟字里行间充满好奇的回复，夏油杰的思考被打断了，这是比误入歧途还严重的事情吧？
夏油杰：不是，为什么要让铃子哭？
「哦，有些想看。」
那双眼睛在他面前哭泣的话，浅绯色的眼瞳会一尘不染吗？泪珠会是温热的吗？开口的嗓音会带着什么情绪？会是哪种鲜活灵动的悲伤？像跌下云间的神，只对他一个人流泪。想到这样的画面……会有一点期待的兴奋感。
夏油杰：你是什么奇怪的心理变态吗？
为什么说得这么随便啊！这种事很危险啊！
「不是变态，有些好奇而已。」
漫不经心地将这行字发送出去，白发少年无视了挚友连续发来好几条说以后不想隔着铁窗来看他之类的话，关闭了手机。
视线在十猫铃子漆黑的睫毛上停留了两秒。
算了，就算现在对他流泪，也不会有任何光彩的。
*
到达五条家时，两人面对五条宅七拐八弯的长路，因为导盲方式发生了分歧。
“你这样走慢得和蜗牛一样，十二点也上不去。”五条悟抓了抓头发，倒不是他不乐意慢悠悠牵她上去，而是新年日期这里会来一堆莫名其妙的人，遇到了应付这些人很烦。
所以五条悟觉得把她拎起来瞬移就是很好的方式吗？瞬移得她比晕车还要痛苦！姿势也喘不上气！
十猫铃子有点生气，嘴唇紧紧抿着没接他的话，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是心里有些烦。
看着少女无言的拒绝，五条悟试着提出了一个建议。
“……那要我抱你吗？”白发少年妥协的语气听上去像是随口一说，尾音却带着些不自然。此刻要是十猫铃子看得见，就会注意到对方染红的耳垂。
该不会在半路上把她摔下来吧？十猫铃子想到这个可能，果断拒绝了，“不要。”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哦”了一声。
最终还是背着十猫铃子穿过粗枝茂叶的山林中上去了。
大概是五条悟提前打过招呼，一路上她呆在五条背上能感受到不少人投来的目光，但没有一个人敢前来询问打扰。
这里的所有人面对家族的六眼神子的态度都是恭敬而敬畏的，十猫铃子想起夏油杰说过五条家是由横空出世的天才五条悟为核心的家族。
五条悟就像是五条家刮彩票中了巨额大奖一样生出来的孩子，出生甚至改变了咒术界均衡的实力，也被挂上一亿的悬赏，带着“最强之人”的称号实力强大，所以有现在这种嚣张的性格也并不奇怪。
行走间她偶尔会被五条悟毛茸茸的发丝蹭到，有点痒，十猫铃子又不禁想，这个性格差劲唯我独尊的五条悟，一头短发摸上去倒是很无害。
就像现在嘴上说着“好好记住悟大人的恩德啊”“要给我买五倍甜点”这样的话，但却还是低头妥协背她上来了。
……神奇又矛盾。
五条悟把她安置在深处的一个庭院中，就接到了紧急任务，很不耐烦地出去了。
十猫铃子入住的房间据说离五条悟很近，是在一个庭院里走几步路就可以到达的距离，或者说只在隔壁而已。
四周的环境很安静，和室中点燃着好闻的薰香，味道很淡，被安排过来的两个侍女声音听起来一个年纪略长，一个还很年幼，名字叫做花和樱，正在根据她的习惯布置睡觉的房间。
待在这里让她有些不太习惯，吃完午饭，十猫铃子拿起盲杖，开始熟悉测量整个房间的布局和物品摆放位置。
大约为了照顾她视力不便，房间里尽量减少了不必要的东西，很空旷，也不会有多余的东西绊倒她，连桌角这种坚硬的边角都被做了处理。
十一、十二、十三……用步数认真衡量长度的十猫铃子在下一秒用盲杖敲到了什么东西。
“喂，很痛啊。”站在她面前的人立刻夸张的大呼小叫起来。
明明只是轻轻敲了一下！十猫铃子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她歪了下头表示疑惑，“你不是去做任务了吗？”好像时间也没过去多久吧。
“那种杂碎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吗。”对于这个最强来说确实一瞬间就能解决，随即五条悟的口吻便轻快起来，抓住她的手腕让她摸到了一个略微冰凉的东西。
“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