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就是你妹妹,是哀家的永乐。”
“您说什么?”赵邝满脸的不可置信,“所以说,她是女子?东厂提督是我妹妹?”
这个消息太过重磅,赵邝好半天才消化下来。
他咽着唾沫,拧着眉说:“所以,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握着佛珠,说道:“哀家的意思,是选块地方,给永乐修座公主府。她年纪也不小了,不适合在到宫里头住。至于你要送永华去和亲的事,哀家觉着,大越国力鼎盛,从来没有哪一位公主去远嫁和亲。你这么做,无疑是在让天下人耻笑!”
赵邝这会子当起孝子来了,点头称是,“儿子都听母后的。”
“永乐要认祖归宗。”
赵邝重重点头,只是一个劲的答应:“儿子知道,儿子一定会让妹妹风风光光的认祖归宗,让天下人都知道永乐是朕的妹妹。”
太后也是赞同的,她亏欠永乐太多,她这半辈子都要好好的去补偿永乐。
赵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问:“可是永乐如今还是东厂提督,这事儿要怎么办?”
“你是皇帝,还不知道怎么办吗?交由范掌印继续提督东厂。”
“是是是,母后说的极是,儿子知道了。”
赵邝低下头去,心烦意乱。怎么会这样子?他又错怪了柔儿。
赵祯的眼眸平静,扶着太后起来,“母亲,您仔细着些。”
太后微微颔首。
赵邝眯了眯眼睛,看着赵祯搀扶着太后离开的背影,心下紧了紧,他长出了一口气,松开握着的手,掌心满是细密冷汗。
怎么会是他。
怎么就是她呢。
宁寿宫。
银装素裹,纷纷扬扬的雪落满房顶。
“太后懿旨。”
“永华,太后来旨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不会让你去那么苦寒的地方的!”
静太妃拉着永华的手跪下身去,听着太监宣读太后懿旨,听到十一公主不用去和亲,静太妃擦了擦泪,忽然间就释然了。她的永华,终于能留在她身边了。哪怕是招驸马,家世不够优越,但只要对她的永华好,她就别无所求了。
“母亲,女儿不会离开您的。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亲!”
十一公主永华今年不过十二,……如今正是青涩年华,她的那双眼睛如同葡萄,大大圆圆的,更显那张脸的幼态。但永华的性子,却是最为刚烈的,在得知她要被送去和亲的消息时,那一刻,她就想自刎。可一想到母亲,她不能那样自私。
在宫里头长大的孩子,没有绝对的单纯。
单纯纯洁的,死的越早。她的几个哥哥姐姐,都是这样没的,还有她亲眼见到过的。在这里,比万蛇之窟还要残忍。
母女拥抱着彼此,静太妃将永华搂得死死的,生怕她的永华会从她身边离开。
晚些时分,赵邝去寿安宫见了武英柔。
他来时,沙棠刚给武英柔上完药,殿中一股清淡的草药味,他的脚步缓慢,也没让人来通禀,还是沙棠转过身才瞧见。
“恭迎皇上。”沙棠跪了下去,敛了敛眸中颜色。他怎么还有脸来的。
赵邝摆摆手,语气异常温柔,“你先下去吧。”
沙棠颔首,起身放下帘子,去外头守着了。
赵邝走近武英柔,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背部的可怖伤口,心尖就疼的厉害。
“柔儿,是朕错怪你了。”他发出声音,几分痛楚,“朕千不该,万不该,错怪你,朕真的错了。”
他的语气那么可怜,可怜的在向武英柔道歉。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武英柔笑了笑,“您怎么会错,您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对的。”
“朕也是才知道,桑葚是朕的妹妹,是永乐。她与你,怎么会有私情,我实在是该死!”
赵邝闭了闭眼睛,落下泪水,染湿了睫毛。
听见这句话,武英柔怔然,身体明显一僵。桑葚是九公主?所以,那天晚上她才会无数次提起太后,才会那样悲凉。
可转念又想,她是公主也好,起码以后不用刀口舔血,整日活在赵邝的权威之下。
但他们又成了兄妹。
想到这个,武英柔拧了拧眉,心中思绪万千。
在她眼里,桑葚永远只是她的可口果子。
无关她是谁。
她爱她就够了。
赵邝轻轻拍了拍武英柔的手,叹息道:“朕对你愧疚。今天起,你便是朕的皇贵妃。这是朕该补偿你的。明日,我会好好的与永乐谈一谈。”
他的声音万般温柔,可温柔刀,才刀刀要人性命。
巴特er已经长大了许多,桑葚将巴特er抱了进来,沙棠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桑葚当即就懂了。这情况应该是赵邝在里头,她或多或少也听说了太后去见赵邝的事,想来,应该把什么都说了。
桑葚没有退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她的脊背挺的那样直。
沙棠担心发生什么,忙跟了进来。
听见响声,赵邝抬眸看去,看到是桑葚后,他的眼眸复杂,唤了声永乐。
桑葚只当没听见,站着问:“万岁爷也在这?”
“我来看看柔儿。”赵邝说着,注意到桑葚怀中的狮子,讪讪笑了两声,“这是那头狮子吧?都长这么大了。”
桑葚应得冷淡,“是。”
赵邝起身来,看了看武英柔,又瞧瞧桑葚,他这才发现那双眉眼与父皇有多么的相似。该死的!他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捏了捏眉心,赵邝无奈的说着:“是朕错怪你们了,在宫里头,你们应是好姐妹,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永乐啊,朕就先回去了,你好好的替朕陪陪柔儿。”
桑葚轻轻点头,让开了路。
赵邝背影落寞的离开,他知道,永乐肯定愧对柔儿,上回的那二十鞭子就是因她而起。可此他非彼他啊。她们应当有许多话说,就让永乐去道这个歉吧!
“你来了。”
武英柔披上外衣,从榻上下来,桑葚忙将沉甸甸的狮子交给沙棠,搀扶着娘娘坐下,“你躺着就好,起来做什么,牵动了伤口可又要疼。”
她满眼心疼,泪眼婆娑的。
武英柔抬起手,擦去桑葚眼角的泪珠儿,“哭什么,一切都好了。武生这几日都有来信,朝廷变幻的厉害,幽王蠢蠢欲动。东厂人心齐整,皆是拥戴你的。你的意思,就是东厂的意思。等赵邝一死,皇位又会花落谁家,不得而知。但是武生来信明确,他要辅佐的人,是燕王。还是你的哥哥。他人品端正,胸怀坦荡,是个不错的人选。”
“皇后也有自己的心思,她与赵邝的嫡子今年八岁了,她巴巴的等着皇上早日立太子呢。太子一立,入主东宫,她的身份就越发尊贵了。可貌似,皇上好像对立太子一事没有什么打算。”
“他如今正值盛年,立太子做什么?诅咒自己早些死么?”提起皇后,桑葚更是冷笑,“皇后倒是想的太长远。立太子,遥遥无期。这江山的主人总是在变的。”
“是啊。”
武英柔凝视着桑葚,看着她通红的鼻子,伸出手轻轻刮了刮,“瞧你,外头人都怕你,怎么在我这就哭成这样子?”
桑葚摇摇头,跪下来,枕在武英柔的膝上,她握着娘娘的手,眼泪就那么落了,哽咽的不成样子。
武英柔心疼的揉着她的脑袋,安抚的说:“在宫里头哪有那么顺心的事情,我都知道的。我比你更清楚这宫里头的东西。所以,不哭,不要内疚自责。往后,你是公主了,再也不用担心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可是我不能护着你了。”
桑葚知道,失去了东厂提督的身份,就等于失去了东厂的一切。这么多年付诸的努力,全部就没了。可她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她不能尽快的恢复公主身份。所以,她要去面见太后,跟太后谈。
“傻子。”武英柔笑了笑,眼中有泪,“我长你那么多,该我护着你。”
她已下了决心,要手刃赵邝。
赵邝一死,对后宫所有嫔妃都是好事。
皇贵妃的下场那般凄惨,谁都不愿意步后尘。
可是又有谁能抵得过赵邝的多疑呢?
“你知道么?当年的我,一箭就能射穿一只鹰。如今久居深宫,手虽然生疏了,但底子是在的。所以,你无需担心我。因为是你保护我,我愿意躲在你的伞下避雨。因为、是你。”
“娘娘。”
桑葚拿脑袋蹭了蹭武英柔,像是元宵蹭她一般,她的唇畔有了笑意来。在这宫里头,只有与娘娘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笑,她才可以笑。
武英柔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发丝,“乖。”
沙棠将狮子放回了笼子里,进来就瞧见二人这般模样,她摇头笑了笑,小心的将帘子放下,缓缓退了出去。
床帐被放了下来,两双影子呼吸交缠。
桑葚吻她背部累累的伤痕,吻她肩上的伤疤,她是那么想要把人揉进骨子里,永远不要分开。
在武英柔的眸子中,只有她,唯有她,她的攻势那样猛烈,竟令床板都摇晃作响起来。
她们是如此的亲密,如此缱绻缠绵。
她的眼眶通红湿润,拥住娘娘,贴着她的脸,感受她身体的温度,还有、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