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会流鼻血？我带你去医院！”
他鼻血颜色和浓稠度很不正常。
更像血浆，而不是血液。
秦野去扶他，却在鹿鸣惨白的脸上看到极其的不情愿。
这个时候，鹿鸣不想自己碰他。
否则应激情况会更严重。
秦野马上后退，给段尤嘉打电话，“老段！送鹿鸣去医院！快！快点！”
“医院？”段尤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丫子已经开始狂奔。
出什么事了？
他推开休息室大门，被鹿鸣难受弯着身子使劲掰手指，鼻血染了沙发的样子惊到了。
“天啊，怎么回事儿？”他问着，快速把大门钥匙塞给不知所措的秦野，马上把鹿鸣抱起来，说，“你去开卷闸门。”
“不，不去医院。”鹿鸣努力挣扎，在段尤嘉怀里挣脱，掉在沙发里。
“一会儿就会好，一会儿就好。”鹿鸣舌头发硬，艰难吐字。
他很清楚，现在的反应和秦野没关系，是他自己的想法导致身体应激。
好几次了，他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而且医生也告诉他，这种应激暂时没有很好的治疗办法。
去医院能做什么，药物治疗对他这毛病不会有改善。
没准半路上他就恢复了，何必折腾。
他很讨厌自己这样。
把陈佳宇带给自己的伤害、接受不了的背叛、无法释放的压抑，导致的应激反应，屡次放在了秦野身上。
“你给他按，段尤嘉你给他按按！”秦野不敢碰鹿鸣，让段尤嘉帮忙缓解鹿鸣身体的难受。
“哦哦，好！”段尤嘉赶紧蹲在沙发旁，抓着鹿鸣已经是青筋暴起的手，给他按摩，做血液循环，尽量减少痉挛带来的痛苦。
鹿鸣肌肉发痛发酸，动弹不得，难受得不行，却闭着眼睛不吭声。
大概五分钟后，鹿鸣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身体随之减少了不良反应。
他出了一身汗，领口明显看到被汗水浸透。
咖啡厅的供暖非常充足，员工们一般只需要穿一件薄毛衣，套上工作服就行。
线条鹿鸣的工作服都有一些被汗渗透的痕迹。
“鹿鸣下午别上班了。”段尤嘉看他这么难受，给他放假。
“不要。”鹿鸣摇头，脸色很差，说话有些提不上劲儿，刚才体能消耗太大了，好累，可他嘴硬，“我没这么脆，我已经没事儿了。”
他不想做温室里的娇弱小白花，不需要被人照顾到这般地步。
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发倔。
“你的情况，不是脆不脆的问题。”秦野点题，“你应激，不光对我。只要你的心思重一点，有人对你直接一点，你都有可能随时出现危险。”
“所以我就不合适出来见人，陈佳宇把我关起来是对的。我这种容易招蜂引蝶的人，确实最合适的职业就是做人家情夫！只拿钱，然后献出身体，青春和这张脸就够了。”鹿鸣慢条斯理地发泄心中委屈。
“我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秦野道歉，“我担心你身体。”
“不用担心，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值得担心的关系存在，我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鹿鸣拒绝得很干脆。
他现在就是很想摆脱秦野，就像他摆脱陈佳宇一样。
不要再和有钱人纠缠在一起。
他一个孤儿，没钱没势惹不起有钱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佳宇的一个十三年已经够鹿鸣一辈子疗伤了。
“段总，我求你，把卡号告诉我，我把钱转给你，我和你们两清好不好？”鹿鸣要离开此间咖啡店，随便找个地方上班养活自己。
“两清？”段尤嘉可不敢说那些钱都是秦野的，他就是一个工具人。
“你这情况，要是去别的地儿上班……”段尤嘉很担心。
“讲道理我还有点能理解陈佳宇关着你的行为。”段尤嘉一个直男，每次看到乖巧安静漂亮到失真的鹿鸣，唇角都会不由自主地上扬。
这个世界，谁不爱美人呢？
“所以他是对的，他一直在保护我。”鹿鸣不得不承认，不管陈佳宇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几分霸占，总之和他在一起的十三年，他确实保障了自己很多安全。
秦野听到这话，很不爱听，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的位置。”秦野对自己没有自信。
鹿鸣不贪钱不贪权势，自己认识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加分项。
十三年的时间，陈佳宇占据了鹿鸣生命里整整一半的时光，没那么容易从依赖惯了的生活里痛快移出去。
秦野没指望鹿鸣能理智到像个机器人，直接把陈佳宇一键删除。
但是他私心不想鹿鸣理智的明白陈佳宇不管任何心态下对他做出的行为，确实起到了保护作用。
他就想鹿鸣讨厌陈佳宇，狠狠讨厌。
秦野很担心，自己无法给到鹿鸣能接受的安全感。在社会上见多了对他见色起意的人，鹿鸣会对陈佳宇的保护产生重新依赖的情感需求。
旧情复燃比和他培养感情容易得多。
“鹿鸣……”秦野看鹿鸣微微发呆不回答，心里狠狠揪起来。
“陈佳宇……”鹿鸣被他这一句唤回神。
“陈佳宇现在破产了，就没有闲钱出轨了吧。”他低声喃喃。
“喂！喂喂！诶！”段尤嘉看到他好哥们秦野听到鹿鸣这一句话，整个人轻微颤了一下。
妈的，怎么动情这么深？
这小子从来没有过这么激动的肢体动作。
他拦着鹿鸣这危险的想法：“狗改不了吃屎，你不能回去找渣男。”
鹿鸣不知道在想什么，双眼空洞，不吭声。
想到陈佳宇，他很压抑，很委屈，他才不会回去。
可是他也不能留给秦野幻想的空间，所以他还是缓缓说着：“可我贱，我就图他能给我一个绝对安全的生活！”
“鹿鸣你信不信我会让他消失。”秦野双拳紧紧握着，发着狠。
鹿鸣没有看情绪失常的秦野，轻轻点头：“我信。”
他连公安总局局长的儿子都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破产的陈佳宇算得了什么。
“如果我失去了我觉得最安全的保护者，不如就此放得开一点，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鹿鸣发出一声难受的冷笑。
“什么意思？”秦野预感不太好。
“既然是这样的烂桃花体质，躲不了就不躲了。趁着自己还有几年青春饭能吃，用脸赚钱没准我会很快发财。”鹿鸣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他无力说着。
身体基本恢复，只是情绪愈发消沉。他缓缓站起来，忽然神态有些迷离且癫狂地抓住段尤嘉衣领。
秦野看他反常举动，眼中带着疑惑。
“鹿鸣？”他喊人。
段尤嘉不敢动作，“鹿鸣？你……”
这人垫脚凑上来，他推着人不再靠近，“鹿鸣你冷静。”
鹿鸣的目标是段尤嘉的唇。
这让段尤嘉吓了一跳。
一旁的秦野顿时心里一沉。
“鹿鸣！你想做什么？”他心里很堵。
“30万，在你们有钱人眼里，我这种被人睡了七年的人，值几个晚上？”他扔了自认为应该保存的自尊，笑得绝望，“我陪你们啊，抵钱。”
鹿鸣的手抓住了段尤嘉的裤子扣。
秦野浑身觉得一凉。
“鹿鸣！”他猛地把段尤嘉扯开，气得发抖。
鹿鸣揉了揉太阳穴，持续缓缓地输出：“我卡里剩下170万，都是你幕后操作得来的吧。我可没本事赚这么多钱，我也不想用这些钱。既然你们都不要我还，只要你们不嫌弃我，我在这里也可以用身体抵消。我除了这个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了，你们谁先来？”
他说着，开始扯自己的衣服。语气一直平缓压抑的人，一瞬间很暴躁，很疯狂，很绝望。
就像气球被撑到只剩一层几乎透明的界限。
鹿鸣的爆发终究还用理智残存一层薄薄的膜。
“鹿鸣，”秦野抓着他把人按在沙发，逼迫他冷静，“我知道，你跟陈佳宇分手后这一段时间的极度平静都在现在爆发了，发出来也好，一直忍着不出问题才怪。”
听到秦野的理解，鹿鸣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
那层他努力在保护的薄膜“嘭”一声爆炸。
为什么秦野会这么懂自己？
他确实对这段感情的突然放弃非常难过。
难过的要死。
本应该泄洪一样的情绪，却被鹿鸣狠狠的收了回去。
他不能把自己的情绪，发泄给秦野。
刚才的胡言乱语已经很过分了，他在汹涌的情绪旋风里，独自扛着，重新把自己用厚厚的城墙裹起来。
哪怕城内已经血淋淋，也不要透露出来了。
这么多年不都是自己扛，没什么大不了，扛得住。
他摇头：“秦野，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秦野这一刻大脑极速运转，他在分析鹿鸣到底是在和自己情绪对抗，还是他的爆发不是因为陈佳宇。
几秒过后，他放弃。
毕竟自己真的和鹿鸣认识时间不长，秦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鹿鸣内心。
段尤嘉浅浅叹口气，整理着衣服，出了休息厅。
不打扰这两人“交流”感情。
众所周知，吵架也是能了解对方的一种渠道。
人和人之间的磨合，总不会太顺当。
轻轻的关门声，是鹿鸣防线崩塌的最后一点理由。
本来收的好好的情绪，随着那一声“咔哒”直接疯了一般冲了出来。
鹿鸣情绪不受控，狠狠推了秦野一把，喊道，“你也走！”
这一声很凶，很悲。
鹿鸣想爸妈了。
他想和最亲的人说说自己这十几年有多难挨。
可这里只剩下秦野，巨大的难受肆意横流，让他在逃不出去的失控情绪里，疯狂想要抓到一个依靠。
鹿鸣的本能，只能选择暂时依赖。
他需要依赖。
他习惯了依赖。
鹿鸣红着眼睛，抓着秦野腰侧衣服，像是迷路很久的野猫，紧紧抓到了不管是什么的东西，把头埋在秦野胸膛，狠狠抽泣起来。
“爸，妈，你们为什么不来看看我。”鹿鸣的情绪极其外放，抓着秦野的手狠狠颤动，可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清。
他在努力的收回。
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需要依赖秦野。
秦野犹豫再三，还是用手轻轻托住了好像就要站不稳的鹿鸣。
那人静静抓着秦野三分钟，一言不发。
秦野也不说话，感受着他不太规律的呼吸，只能默默心疼。
他不敢释放太多情绪，他怕鹿鸣感受到自己的情感，二次应激。
良久，呼吸开始平稳的人，缓缓开口。
他又是往常那种慢条斯理，温润软糯。
“抱歉，我知道你也在保护我，可我没有办法接受，却又很想要。我是不是很讨厌。”
“没有。”秦野摇头。
“鹿鸣，接受我，不要拿着陈佳宇对你做的恶心事儿不断反噬自己，伤心又伤身体。”秦野目的很明确，“我可以一直做你需要的感情需要，如果可以，我一辈子都是你弟弟。”
“你别这样。”鹿鸣被他的好包围，快速溶化这些年来他一点一点铸就起来的脆皮城墙。
他怕情绪再次逼近崩溃，克制自己真的很难。
自从没了爸妈，他怕被人瞧不起，什么苦都不表现出来。
因为没人照顾，他磕磕绊绊长大，受了不少罪。
有一次发高烧，上着课晕倒，老师才知道这孩子不想浪费钱买药，已经挺了一天了。
因为鹿鸣爸妈都是福利院的孩子，他们出了车祸后，所以鹿鸣没有任何家人了。
学校给他申请了救助金，每个月也不是很多。
当年他初一，很多地方也不会雇佣他，所以日子过得很紧巴。
他要留着爸妈的存款，读大学。
一开始面对陈佳宇提出的金钱帮助，他全部拒绝，只是后来日子真的太难了。
好不容易撑着到了大学，他想着自己终于可以用成年人的身份去做很多兼职了，却遭到了陈佳宇的极力反对。
鹿鸣陷入不能自拔的回忆漩涡，想想当年同意和陈佳宇在一起，做他男朋友，跟他上床，也许本能意识就带着用身体交换他给自己花钱的想法吧。
总不能白白花陈佳宇的钱。
想到过去，他头痛得厉害。
鹿鸣强行拉回自己的思绪。
他往秦野怀里又拱了拱，恨不得将整个身体都塞进秦野身体里。
真的很安心，很安全，他无法抗拒这种感觉。
同时他狠狠斥责自己是双标怪！
推完了人家，凶完了人家，又抱着人家。
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秦野为什么这么好脾气！
好到他快把矛盾的自己拆分两个。
他深呼一口气，情绪复杂。
“秦野，我知道你能给我比陈佳宇给我更安全的生活，但我不敢尝试，我是不是接受了一个比陈佳宇玩得更花的人，依旧是待在囚笼里的金丝。”他奢望，“我真的好想被人好好爱。”
“我不会！”秦野保证，“在我这里永远不会有囚笼！”
“他也这么说啊，他一直这么说。”鹿鸣哽咽。
秦野懊恼抓了一下头发。
陈佳宇把鹿鸣搞得根本不会再去相信第二次感情。
“我真的很想杀人！”秦野暴躁。
“我能不能杀了陈佳宇！？”
“干！人渣！”
“为什么你遇到了他？”
“我他妈现在终于get到穿书和重生文的看点了，我要是有机会重活一次，我他妈幼儿园就跟我爸说去你的学校上！从小就保护你，跟你做竹马！然后看到陈佳宇一次就暴揍他一次！”
“你别让我难受了行不行。”鹿鸣从初一那年开始，就没有任何人给自己撑腰了，没有地方说自己的委屈了。
他这十三年，就盼着陈佳宇是自己的后盾，是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宠溺着。
当他在陈佳宇身上渐渐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感觉以后，他多想找到一个秦野这样的存在。为自己抱不平，替自己说狠话，让自己的情绪得到宣泄。
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鹿鸣却总在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洗脑，让自己相信，陈佳宇的存在对自己有用。
现在听着秦野说这些话，无疑是在鹿鸣的心上狠狠戳刀子。
为时已晚，在不对的时间遇到了曾经想要的东西，已经不合时宜了。
他只会觉得曾经的自己更委屈。
“你说我这么大一个子的男人，总要在你面前哭，丢不丢人？”鹿鸣强忍着情绪。
他松开秦野，“我不能再看到你了，你有毒。”
会让鹿鸣上瘾。
秦野看他三秒，点头，“对不起，晚上下班我再来。”
他给鹿鸣自己空间，好好哭一哭。
“秦野你不如找根绳子把我绑在这，不然就不要拦着我走。”鹿鸣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离开秦野，就不用一边贪图他的好，一边又不愿意和人家谈感情。
“好。”秦野二话不说，把休息室窗帘绑带扯下来，真的把鹿鸣双手双脚绑起来，打了好几个死结。
鹿鸣：“……”
他给气笑了，“行，行 。”
很莫名其妙，鹿鸣竟然觉得秦野这么做，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怪异满足感。
至少，秦野很听话？
他再次笑出声，为什么他会喜欢这种强制……爱？
难道自己骨子里是个变态？
还是那方面的变态？
他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些禁制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