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渐渐刮起大风，有花生大小的雨滴重重拍打在玻璃上。
敲击声让鹿鸣很烦躁。
记得那年的那个晚上，鹿鸣扒着自家的窗户看着大雨倾盆，树枝被风折断散落在街道，一片狼藉。他害怕，急切盼着爸妈快点回家。
他以为是只风雨太大，爸妈被阻挠了回家的速度。
可谁知道，第二天风雨停歇，早晨的阳光洒在客厅，爸妈还是没有回来。
直到现在，他的爸爸妈妈依旧迷失在风雨中吧。
鹿鸣缓缓站起身，不去看愈加变大的雨滴，顺着玻璃流下道道水痕。
下午四点多的光景，外边已经被乌黑笼罩。
“你要回房间了吗？”秦野舍不得，他想跟鹿鸣一直这样待在一起。
“嗯。”鹿鸣返回房间，从行李箱里拿出防噪耳塞。
世界安静了，听不见暴风雨的声音，他才不会那么难过。
鹿鸣拉上窗帘，不去看大雨倾盆。
只是接连闪烁的闪电，仍在残忍提醒他，现在在下雨。
好烦，鹿鸣真想找到一个从来不会下大暴雨的地方生活。
秦野看着鹿鸣关上主卧房间，也返回次卧，接受公司员工发给他关于陈友明的资料。
这个人，一早失去妻子，自己一个人拉扯陈佳宇长大，在外树立的是好父亲的形象。
“哼，还真的名副其实。他那狗儿子做的恶心事儿，他这个好爸爸是不是觉得很应该？”秦野面露嫌弃。
【秦总，您是要接管公司生意了吗？】给他发资料的员工多嘴问了一句。
【我才不。】秦野还没玩够呢。
【那您要陈友明董事长的资料做什么？】员工奇怪。
【嗯？你知道这个人？】
【知道啊，您爸爸最近不是要在新开发的经济区投资一个大型国际游乐园？几个竞标的房地产公司里，老秦总想跟陈友明董事长合作，准备明天见个面谈一下，敲定价格什么的，合适就签合同了。】
【哎呦？】秦野看到员工的汇报，唇角一勾，小心思满地钻，他继续打字，【你告诉我爸，这家公司偷税，可合作不得。让他老人家找第二选择，明天他们约在哪谈合作，我去。】
员工一听盛鑫企业偷税，精神一绷。
【秦总您怎么知道？】
【我谈了个对象，他以前是盛鑫内部机密员工，偷偷告诉我的。】秦野回复。
【那我得赶紧跟老秦总汇报去。】员工马上起身，离开资料室。
“嘿嘿。”秦野眼里藏着坏，“陈友明，欺负鹿鸣是吧，明天看我怎么跟你盘盘道。”
此时的陈友明正坐着专车，带着准备好的合同，前往H市。
他信心十足。
陈友明可是花了不少钱，买通了很多关系，才摸得到能在秦氏企业面前露个脸的机会。
提交自己公司资历的时候，他一直跟走后门的人保证，只要这人运作着能让他盛鑫企业和秦氏企业谈成游乐场建造的生意，过后的“情谊”一定给的够多。
老秦总一开始确实没把资历不算很雄厚的盛鑫企业当回事儿，只是有人总是时不时提到盛鑫改造的商场风水都不错，老秦总是个商人，多少对这种事敏感一些。
就多注意了一下。
期间老秦总跟陈友明通过电话，简单问了点专业相关，都还算挺不错。
而且陈友明为了能和秦氏企业谈成第一笔生意，把价格压得很低，这一单基本不赚钱。陈友明想的是以后，只要第一次合作，让老秦总心花怒放了，后边有很多的甜头等着他。
老秦总一眼就看穿陈友明打的什么主意，生意场上，合作方主动压价，他何乐而不为。
至于有没有第二次第三次的合作，主导方，还是在老秦总这边。
说白了，就算下次秦氏企业抛弃陈友明，他也不能有怨言。
竞争就是这么残酷，陈友明是被选择的那一方，只有卑微的份儿。
不过他不知道，他满心期盼的大好工程，已经戛然而止了。
老秦总对儿子秦野的话不会怀疑。
他儿子看起来不着调到处玩，还玩得很疯。可从小到大这孩子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分寸，别人眼里的野，却是他这个当爸爸眼中的没有出格。
秦野既然说盛鑫有问题，就绝对不会是没事闲的胡诌。
不过他爸更关心的是，儿子谈男朋友了？
新鲜，太新鲜了。
老秦总听完员工的回报，看着聊天记录，反复看着秦野那句他有对象了，笑得合不拢嘴。
他埋怨员工：“怎么不问问他对象长什么样？让他发个照片啊。”
员工嘿嘿傻笑，他哪能理解一个老父亲的心理，他只想着公司不能和有污点的公司合作。
“那宋临怎么办？”老秦总发愁。
那是他发小的儿子，发小比他结婚早，生孩子也早。宋临比秦野大三岁，今年26，毕业后就在秦氏企业做工程师，工作兢兢业业，努力上进。老秦很快给他提拔到部门经理的位置。
整个公司都知道，宋临喜欢小霸王秦野，追了五年没追上。但就算没追上，大家也默认这两人将来一定会在一起。
宋临上学早，21就毕业了，毕业工作有了收入，就开始追秦野，他觉得自己稳定了才可以让秦野幸福。
老秦总有点心疼宋临：“这孩子，守了五年，结果一场空。”
可是感情的事儿，谁也强求不来。
聊着聊着，老秦总手机响了。
“哟，是我儿子。”他眉眼带笑。
“那我先出去了，老秦总。”员工很有眼色。
老秦总摆摆手，按下接听键。
“爸！”
“诶！”
“爸，明天你和陈友明约在哪谈合作？”
“明月大酒店二十五层会议厅，怎么？”
“嘿嘿嘿，明天我去见见他。”秦野说。
“嗯？你见他？不是不让我跟他合作？怎么，你对象的信息有误？盛鑫没问题？”
“爸你知道我有对象了？那员工嘴太快了吧！”他嘴上埋怨着，可心里得意。
“照片照片，快给老爸看看。”
“不急不急，”秦野说，“我明天要给我男朋友出口恶气！”
“咋？”
“那个陈友明和他狗儿子陈佳宇，欺负我男朋友十三年，我绝不会让陈友明舒服！”
“嗯？”老秦总表情缓缓严肃起来。
“你意思是，你现在谈的对象，以前是陈友明儿子的人？还在一起十几年？他多大了？”
“25，”秦野说，“爸，你不用给我上课，我喜欢他，我不在意他以前跟谁在一起。”
“不是不是。”老秦总打断他，“我的意思是，他今年25，跟陈友明儿子谈了13年？你自己算算，未成年就谈对象，比你还野，这人品有保证？你算了吧，还是回来跟宋临试试吧。”
“爸，提什么都不要跟我提宋临。”秦野抗拒，“他人品一定很好，我阅人无数，看得出来。他是被陈佳宇那个狗东西欺负了。”
“你，你还阅人无数，”老秦总笑了，“我倒是放心你做人做事儿，你自己掂量着来吧。”
可以让孩子先处处对象，试试看，这都是各种人生经验，不一定是坏事。
他嘱咐：“别轻易碰人家啊，如果不能确定自己认定一辈子都跟他在一起，就不要耽误人家。要自重自爱，也要尊重别人。”
“知道，我知道，放心吧老爸。”
“嗯，还有啊，明天那陈友明……”
“我有分寸。”
“你让我知道个底。”
“倾家荡产行吗？”
老秦总：“……”
好家伙。
“爸，以盛鑫这个资质，能把一些顶尖企业顶下去，让你相中，你好好查查，身边的谁有问题吧。咱们秦氏企业跟每一个合作伙伴合作之前，都会要求对方提供他们合法合规的相关资料，税务这一块尤其注意。一个有偷税问题的企业却堂而皇之进入到可以跟你面谈的流程……”
“你小子果然心里还是有公司的，老爸很欣慰。放心吧，已经让人查谁是内鬼了。”老秦总满意，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就是还有些贪玩，不想过早管理生意。
反正他身体硬朗，再干个20年不成问题，那就让孩子玩呗。
秦野要想撑起来公司，那绝对不是问题。
父子俩挂了电话。
秦野把手机放下，双手交叉，开始想怎么折腾陈友明那对狗父子。
十三年，这对父子欺负了鹿鸣十三年，可不能简简单单见一面说点狠话告诉他生意不给他就行的。
他要玩大的。
秦野坏笑，眼里都是恶劣。
他给自己投资的一个拳击俱乐部负责人打电话。
“明天停业一天，都给我统一服装出去装逼去。”
俱乐部负责人小张好奇：“秦总，干什么去？”
“壮我脸面，都穿的黑一点，不是颜色的黑。”
“懂懂懂！”小张心领神会，“跟大哥混，有肉吃那种黑。”
“再狠点，跟我走，拿人头那种黑。”
“我去，秦总你这是要？”
“欺我妻者！杀无赦！”
小张：“我好像懂了。”
“明天来恒嘉花园小区接我，去明月大酒店！”
“是！大哥！”小张气场十足。
挂了电话，秦野拿起来云南白药瓶子，去敲鹿鸣的门。
“哥哥，你睡了吗？”
无人回应。
秦野不死心，觉得是风雨太大，抵消了他的敲门声。
他发信息：【哥哥，该喷药了，说明书写着严重扭伤可以1-3个小时喷一次药。】
鹿鸣戴着防噪耳塞，确实听不见什么。
看到秦野消息，他心里一暖，这人真的很有心。
他发消息；【腰疼，不想动，自己推门进来，没锁。】
秦野一脸娇羞笑容。
妈耶，鹿鸣让我进他房间，好紧张哦，好兴奋，嘿嘿！
好像刚才进去里头接听鹿鸣电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秦野开心到颠着脚进去了。
然后他准备纸巾和药的时候，看到鹿鸣皱着眉，不停做着相同的动作，操纵着手机。
看样子很像拒接，拉黑。
他还注意到鹿鸣戴着防噪耳塞，于是给他发消息：【哥哥，怎么了。】
鹿鸣看他一眼，打字：【应该是陈佳宇不停用别人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因为我不认识其他人，除了他不会有谁找我。我不想接，每一个陌生来电都拉黑了。】
秦野很不开心，这个难缠的死苍蝇，干嘛一直缠着他的鹿鸣，真讨厌。
他伸手，示意要鹿鸣手机。
鹿鸣摇头，继续打字：【你想让我关机吗？关机也要再开机，还不如慢慢拉黑，我看他能找到多少人给我打电话。】
“不是。”秦野看完消息，把自己手机的副卡拿出来，递给他。
眼神示意。
【先用我的卡，你这个号，还用他做什么？多烦。】他发消息。
鹿鸣看着秦野的卡，犹豫着。
其实他可以明天自己去办一个，就不用麻烦秦野了。
鹿鸣摇头拒绝。
“不行。”秦野霸道起来，他拿过鹿鸣手机，把自己的副卡换了上去。
他把鹿鸣的卡装自己兜里，说：“一会儿我扔了它。”
鹿鸣：“……”
他总觉得，这个秦野，对自己，确实目的不单纯。
未免有点关心太过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难以控制的抗拒蔓延全身，他把秦野刚刚掀起来衣服拽下，把腰盖好。
鹿鸣审视秦野。
“你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到底有什么用意？”他摘下一只防噪耳塞，雨声还没停，鹿鸣忍着这样无法承受的声音，烦躁质问秦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