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保险栓的声音响起。

  琴酒站在楼梯下层,伯莱塔对准降谷零,另一只手里的手电筒灯光晃动,朝向地面,他整个人依旧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降谷零脱下夜视镜撕开伪装,就着微弱的昏黄光线,看向琴酒那头银发,一如既往的显眼。

  他沉默着,手指轻压扳机,他很清楚他正处于最佳地理位置,即便同时开枪,他的子弹速度更快。

  但莫名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开枪,似乎在等待一个契机。

  似乎在等待琴酒开枪,只要他开枪,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同时按下扳机。

  他有信心躲开。

  但琴酒只是举着枪,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每一步沉重的脚步声都让降谷零心神颤动。

  明明很清楚一旦地理优势被打破,那么他所有的计划都只是无用功。

  可是和几分钟前下意识避开门口的炸弹一样,直到琴酒与他站在同一个平面,枪声始终没有响起。

  内心有什么降谷零不理解的东西在阻碍着他。

  “波本,”琴酒无法看清降谷零的神情,他只能看见灿金色的头发因落下的墙灰变得灰蒙蒙一片,“雪莉在哪?”

  降谷零垂眸,枪口抵住琴酒心口,“不如你先告诉我伏特加在哪。”

  为什么是琴酒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琴酒深深地望着他,“他没有进来。”

  降谷零手指微颤,“你没有告诉组织我是卧底的事?”

  他本以为琴酒会在来的路上就把这件事通报给组织。

  特意让“诺亚”准备好拦截,毕竟一年前琴酒的手机就被他悄然植入“诺亚方舟”。

  琴酒早就习惯他时不时拿他手机把玩,现在琴酒的手机里还留着他故意下载的儿童小游戏。

  “死人的情况不需要告知组织。”

  带着杀意的一句话,降谷零盯着面前黝黑的枪口,“那为什么没有开枪。”

  为什么在看到他的瞬间没有开枪,这样他也不会陷入现在这种困境。

  琴酒没有解释,只是反问他,“你为什么不开枪。”

  两人相视而默,看不清对方眼中的情绪,却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焦灼。

  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全部。

  而就在这时,降谷零动了,他没有开枪,只是一拳挥向琴酒,琴酒应声而动,扔掉手电筒,一把抓住降谷零手腕。

  手电筒滚动一圈,灯光明灭,降谷零甩掉手枪,后撤曲膝,凌厉地顶向琴酒腹部,琴酒侧旋身格挡,顺势后退。

  狭小的楼梯隔间,两人仿佛忘记一切,像是不服气的两个小孩一样互相殴打。

  面上吃了一拳口腔血腥气蔓延,降谷零吐出一口血沫,带着怒意反手握拳砸向琴酒下巴。

  琴酒后仰,降谷零抓住这一瞬间,猛地高抬腿侧踢琴酒头部。

  夹杂着硝烟气息的风扑面,琴酒抬手手肘格挡,手臂颤动,几乎都能听见骨骼破裂的声音,但那也只错觉,伤势并不算重。

  他毫不在意手臂的疼痛,趁降谷零身型不稳,如闪电般伸出手遏制降谷零脖子,降谷零猝然下蹲,手撑地面狠踹琴酒脚踝。

  每一拳每一式,两人毫不留手,带着复杂的情绪,默契地避开要害。

  这是一场发泄般的肉搏。

  降谷零捂住腹部靠在门边喘息,全身上下隐隐作痛,这时门外隐约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应该是那群还没能解决的黑道。

  他们正向楼梯间走来。

  该死,降谷零抹去嘴角的血迹,他浪费太多时间,现在离宫野志保离开已经过去将近十分钟。

  组织的人很快就会到达这里。

  他紧盯着笔直站在面前的琴酒,黑暗中看上去毫发无损,但呼吸声比以往更加沉重,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降谷零低头, 做出决定,他在琴酒的戒备中突然上前踢开手电筒,在刹那间的明暗交替中输入手机指令。

  同时引爆所有炸弹的指令。

  轰鸣声直透耳膜,浓烟滚滚。

  整栋大楼颤动,安全通道大门受到爆炸余波变得扭曲,墙体龟裂,不断落下石头瓦砾,只有特殊材质的安全楼梯依然坚挺。

  降谷零和琴酒之间被石块阻隔,降谷零看不见此时琴酒的处境,一片黑暗中,他吐出一口浊气。

  他取出身上携带的最后一枚未启动的炸弹放在地上。

  降谷零暗道,等他离开他会引爆炸弹。

  夜视镜早就不知道扔到哪里,黑暗中降谷零最后再看了一眼琴酒的方向,利用手机照明,一点一点在震荡中缓慢向上走去。

  可是他的视野却慢慢变得模糊,降谷零踉跄了一下,倒在楼梯上,他喘着粗气抬手摸向后脑。

  一片潮湿。

  因为太靠近门边,爆炸的瞬间受到来自身后的冲击他没能及时躲开头顶砸来的石块。

  降谷零叹气,仰头,还差两层他就能走到天台。

  他趴在瓦砾中,摩挲着手机,直到意识消失前他也没有输入那条指令。

  他想他是因为炸弹离他不够远才没有引爆。仅是因为这个。

  小小的石子落下,砸到金发男人头顶,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静谧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回荡。

  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不得章法,带着欣喜。

  这一层安全通道的门幸运地没有太大损坏,举着步枪的黑衣男人用力打开门看到挡在楼梯上的金发男子诧异。

  他倾身,手伸向男子。

  “砰”

  一声枪响,黑衣男人倒下,在即将砸到金发男子之际被身后的人拉开,扔到一边。

  琴酒皱眉,手指指尖的血珠滴在降谷零身上。

  他单膝跪地,将降谷零搂进怀里,手机亮光下,那张往日灵动的面容死气沉沉,脸上青紫交加。

  他不再戴着伪装的假面,展露出真实的脆弱。

  手机铃声不断响起,是伏特加的来电。

  琴酒没有接,只是注视着降谷零许久许久。

  又或许不过只是几秒,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取出怀中的APTX4869。

  他握紧红白相交的药丸,手指微颤,被石块瓦砾划开的伤口溢出血液浸湿药丸。

  怀中的男子胸腹起伏减小,琴酒猛地松开手将药丸塞进嘴里,低头吻住降谷零苍白的唇瓣,伸舌缓缓将药丸推了进去。

  他倏地收紧手臂,将痛苦低吟的男子嵌入怀中,视线始终注视着他,仿佛在凝视无价的珍宝。

  琴酒在赌,赌波本能否活下去。

  对于组织的“琴酒”而言“波本”必须死。

  波本身亡,叛徒消失,所有事情迎刃而解。

  但谁也不知道,琴酒本能期盼着第二种结局——波本会像工藤新一那个小鬼一样变小。

  因此他选择给波本喂下APTX4869。

  如降谷零之前猜测的那样,那时赤井秀一因柯南的体质卷入事件,当时说是正巧碰到的琴酒就在不远处,他看到松田陈平身边兴奋破案的小鬼。

  琴酒从来记不住不重要的人,更何况是几年前匆匆一瞥的小鬼头的长相。

  可是关于波本的事,就算不愿意也在他脑海里留下印象。

  他记得长发的波本蹲下身和小男孩说话,语气意外温和。

  没想到波本会和一个小鬼头这么演戏,那时他特意瞥了小男孩几眼,不知怎么就记住这个让波本在意的男孩。

  在工藤新一失踪几天后,突然在松田陈平身边出现和工藤新一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男孩。

  虽然不可思议,但琴酒还是推测出APTX4869的药效,后来他查询使用者名单,发现不知何时工藤新一的失踪改为了死亡。

  这种事只可能和波本有关,在之后的杯户城市酒店得知波本对小男孩的熟稔,琴酒越发确定工藤新一的身份。

  望着怀中蜷缩在宽大衣物里,睡颜安逸的蜜肤小少年,琴酒无声勾起嘴角。

  如他所想,APTX4869除了让人变小,还有加快伤口愈合的作用。

  具体原因琴酒并不清楚,他猜测大概率和变小时细胞变化有关。

  当时打晕工藤新一,琴酒下了狠手,工藤新一头顶流血量也证明他身受重伤。

  可短短几天,那个小男孩活蹦乱跳,看不出受过一点伤,头部重伤绝不可能如此快速愈合。

  对此琴酒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APTX4869。

  所有的猜想得到验证,琴酒抚过小少年后脑,带着满手的血液握住掉落在小少年身旁的手机。

  他举枪一枪穿透染血的手机,收起那部属于波本的手机,抱着小少年起身走向楼顶。

  “波本”已经死亡,组织的老鼠已经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