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掺会树大根深,却也不是只手撑天。

  红蛇会同样在东京有着不小的势力,而在酒吧闹事的男人便是红蛇会小头目之一。

  他们不会因为这么个角色和泥掺会对上,却也不允许一个小人物把他们红蛇会的人压在地上羞辱。

  这有损他们的脸面。

  鬼童捺房需要教育新人,也需要红蛇会支持。

  他和长老派系内斗不断,如果能与红蛇会合作必定会让他的地位更加稳定。

  在荒郊仓库中,鬼童捺房很满意即便经历十几轮车轮战两位新人依然没有彻底倒下。

  却也不满他们猖狂的态度,他不需要眼神像狼一样的手下。

  正好红蛇会头目来电向他委婉提出想要那个把他们小头目压在地上的保镖。

  鬼童捺房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在另一位新人面前拍下教训惩戒他的视频发给红蛇会作为示好的信号。

  大致看完诸伏景光发来的信息,降谷零能猜出几分鬼童捺房的心思,也清楚琴酒为什么会被打的这么惨。

  黑道没有糖和棒子,只有鞭子和利益来培养足够忠心的属下。

  这是对他们的告诫,也是诱惑。

  只要你往上爬,你能获得一切你想要的,例如随意处置任何你看不惯的人。

  而他无力反抗。

  想想降谷零就觉得有趣,组织的高层却要在另一个黑道组织里被人踩在脚下。

  他收起手机,换上浴袍走出浴室,琴酒穿着同样的浴袍,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披散着靠在床头,被水淋湿的伤口越发骇人。

  降谷零坐到床边,“把你们的任务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处理伤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琴酒没有去基地的医务室,但他也不会错过这个交易机会。

  没办法,前面太担心hiro的情况,没来的及问任务的事。

  现在他越发在意能让琴酒如此委曲求全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明明伤势不算轻,琴酒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叼着香烟,轻飘飘瞥了降谷零一眼,“不需要。”

  “不需要?”降谷零毫不留情手指戳上琴酒腹部的伤口。

  那双下垂眼微弯,紫灰色眼眸在昏暗灯光下蒙上一层微光,无辜天真看不出一丝恶意。

  琴酒抓住降谷零手腕轻压腕侧动脉,感受到手下脉搏一瞬间加快又忽而平缓,他嗤笑道,“波本,你在害怕?”

  “是啊,”降谷零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反驳,手指用力搅动伤口,“我在害怕你就这么死在这里,我不好向那位先生解释。”

  脉搏十分平静似乎并没有在撒谎,琴酒拉开他的手举到眼前,指尖猩红,血滴自指尖落下从伤口上滑落。

  “药箱在衣柜里。”

  放开降谷零,琴酒吐出一口烟雾,丢下一句话,垂眸没再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降谷零慢条斯理地用琴酒浴袍擦净手指,慢慢悠悠走向衣柜,再回头琴酒已经扔掉烟蒂,静静凝视着他。

  以他的观察力也看不透那双深绿色瞳孔中的情绪,仿佛是看猎物落入陷阱的饶有兴致,又似乎是等待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沉静。

  总归不是什么好情绪。

  降谷零没兴趣去猜测琴酒心理,他捧着药箱站在床边,“站起来把衣服脱了。”

  这句话似乎有点歧义,他的意思是让琴酒把浴袍上面撩下来,但话已经出口,“波本”可不会收回。

  好在琴酒也不可能这种情况下在他面前裸奔,他站到卧室中央撩下浴袍,浴袍挂在腰带上松松垮垮感觉下一秒就要掉下去。

  背脊线条流畅优美,冷白色肌肤上布满鞭痕,电击伤,降谷零皱眉,琴酒的忍耐力超出他想象。

  不过电击伤并非只有新伤,还夹杂着许多陈旧伤。

  第一次仔细打量琴酒身体,降谷零若有所思,琴酒处境似乎不如他想得那样。

  不过也是,从小被组织培养的顶级杀手怎么可能会是安然无恙地长大。

  他的心脏或许就是因此出现问题。

  一想到一个一丁点大的小孩被组织用各种手段拔苗助长,降谷零有点不爽,那本来可都是属于国家的未来基石。

  果然还是要早点摧毁组织。

  “波本,”感受到似有似无的视线琴酒放下撩开长发的手,“既然这么喜欢我不介意你拍下来。”

  既然琴酒都这么说,降谷零回神,无比自然地拿出手机,“那麻烦前面也让我拍一张。”

  拍完就发给公安,用来补充资料档案。

  现在组织人员名单中有照片的也只有大明星贝尔摩德,可这位“千面魔女”有没有照片意义不大。

  猜到波本不安好心,琴酒转身目光十分刻意地扫过降谷零胸前。

  其中的意思显然易见,礼尚往来。

  无所谓他拍不拍自己,降谷零习惯性挑衅道,“怎么?还要我和你一样脱掉衣服。”

  和降谷零一样,既然对方都已经开口,琴酒也不会拒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全然不顾身上伤口还在滴血。

  洁白的浴袍已经绽放点点红花。降谷零打开药箱取出酒精绵狠狠按压琴酒伤口,轻笑道,“有点痛,忍着点。”

  正一心二用低头处理伤口,降谷零并没有发现琴酒勾起的嘴角。

  那并非是往常阴冷带着杀气的笑容,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究竟谁才会是真正的猎人。

  琴酒凝视着暖橙色灯光下跳动的发丝,肆意彰显存在张扬而耀眼。

  果然还是这个发色比较适合他。

  “所以能把任务告诉我了吗?”

  包扎完毕降谷零关上药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嫌浴袍太脏,琴酒正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换衣服。

  他错开视线,对一个大男人的身体没有丝毫兴趣。

  “控制鬼童捺房,”琴酒看着床上的血迹皱眉,干脆靠在衣柜旁,“组织需要泥掺会提供些资金。”

  明明组织和乌丸财团关系匪浅却还缺资金?

  降谷零叹气,仿佛嫌弃般嘲弄道,“组织居然都这么缺钱了,我是不是需要找下一家了。”

  “呵,你可以试试。”

  “别那么吓人,只是开个玩笑,”降谷零耸肩,“所以到底为什么那么缺钱?”

  想来一个跨国犯罪组织即便再有钱也不会放过获得更多资金的机会。

  降谷零调查过泥掺会,知道其背后庞大的资金链,但同样因为鬼童捺房好赌,泥掺会已经不如原本那般光鲜亮丽。

  不知道组织清不清楚这件事。

  “需要建立新的研究所。”

  不仅如此用来控制鬼童捺房的手段需要使用朗姆那边研发的新道具。

  这也是一次实验。

  想起那块芯片,琴酒皱眉,如果朗姆彻底掌握这项技术,他更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他的心脏问题。

  至于波本……

  琴酒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这位情报员隐瞒的事情可不少。

  第一次抚上波本后颈,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发现他心脏问题后波本蓦然加快的脉搏。

  波本在兴奋,因为能抓住他的弱点。

  这并不奇怪。

  可第二次波本初见苏格兰,琴酒搭上他后颈的一瞬间能感到脉搏跳动剧烈,随后说话间又慢慢平缓下来。

  似乎并没有说谎。

  但和第一次最初感受到的脉搏相比跳动依然稍显快速。

  显然波本认识苏格兰。

  他来过日本?亦或者说“约翰”这个身份本身就是假的?

  发现波本可能在说谎,琴酒暗中再次调查那家孤儿院,也特意找借口从朗姆那边拿回偷来的有关孤儿院的档案资料。

  资料中看不出任何问题。

  可有一个地方引起琴酒注意,档案中有目击者称在大火之前时常能见到一名黑发男子出现在附近。

  这名男子也被定性为放火嫌疑人,可根据目击者潦草的画像,警方根本找不到类似人物,最后只能以悬案封存。

  别人看不出来,琴酒却知道画像上戴着礼帽满面笑容眼睛微弯的人是君度。

  那熟悉的嘴角弧度从小到大从未改变,似乎是在刻意模仿谁,戴上了属于另一个人的假面。

  那顶礼帽也是他用来转移视线关注点的惯用道具。

  如果那是君度,那么他有可能会让一个金发黑皮的人活着走出孤儿院吗?

  不可能。

  除非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幻影,但那样波本早应被他带回组织。

  因为这份档案琴酒笃定波本绝不是“约翰”。

  游轮上因为波本发烧,他并未探查出什么,可吸收致幻剂后波本对他的杀意真切且猛烈。

  即便再厌恶他,这股杀意依然不同寻常。

  而之后杀意收敛太快,琴酒推测波本那时并未失去全部的理智,这股杀意明显冲他而来。

  为什么?

  结合他刻意隐藏身份进入组织,答案呼之欲出。

  琴酒放任他,试探他。

  结果令他满意,波本不希望他死,只要他对波本而言还有利用价值,这只披着狐狸皮的绵羊终究会被他套上项圈。

  之后他故意把波本拉入苏格兰的任务中,那次任务不仅仅是为了FBI,也是为了试探两人。

  因此琴酒特意和苏格兰搭档,负责狙击追捕波本的FBI。

  苏格兰看似毫无破绽,但每次波本面临危机他会下意识扣紧扳机,波本脱离危险,他全身又微不可见地放松下来。

  苏格兰,波本,两者之间关系绝不一般,这个结论令琴酒莫名烦躁。

  这股躁意和另一种奇怪的感觉交织,让他急躁,也让他出现多次判断失误。

  但同时他也确定一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波本逃离他身边,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他不会让波本有机会对组织下手,在那之前他需要降低波本一定的警惕心。

  猎人需要耐心,即便猎物已经露出那条晃动的尾巴,猎人也会放任猎物在圈定的区域内撒欢。

  直到它露出柔软的腹部。

  降谷零本能察觉到危险,他不解却暗自提高警惕,他直视琴酒,“组织又要研发什么?”

  “诺亚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