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军的第一次行动以失败告终。他们跟着海格在禁林里摘了一晚上流液草,直到天快亮时才哈欠连天地回到宿舍,一沾到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临近中午,米凯莉亚昏昏沉沉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看见伯莎的床上空无一人,床幔一丝不苟地束到了四根柱子上。看样子她已经起床有一会儿了。

  好在这天是周六,米凯莉亚不用担心错过上午的课程。她披上袍子,懒洋洋地走进公共休息室,发现有不少人围在告示栏前,对着那些告示指指点点,小声嘀咕。

  她走上前去,一眼就看见了最新张贴出来的巨大通知:

  即日起,禁止三人以上的学生集会以及任何非正式的学生社团,违反者将交由阿米库斯·卡罗和阿莱克托·卡罗教授处理。

  “这不是和乌姆里奇掌权时一样的规矩吗?不允许组建任何社团……唉,我的高布石俱乐部……”米凯莉亚听见身边一个四年级的学生说。

  残留的睡意消失了,她握紧拳头,沉默地转过身,走到休息室另一头的一把扶手椅前坐了下来,盯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炉火。

  伯莎从一旁的长桌上抬起头,放下羽毛笔,看向她被火光照亮的侧脸。

  “你也看见了,是不是?”她说。

  米凯莉亚点点头,双手握在一起,沉重地说道:“他们意识到了……昨天的行动不是一时兴起,他们知道学生之间已经组建起了一支反抗队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迟早会被发现的。”伯莎安慰她,“而且他们还没掌握证据,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尽可能逼我们自行解散,但是——就像乌姆里奇那时一样,邓布利多军总能想出办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行动,是不是?”

  米凯莉亚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炉火,眉毛舒展开来。

  “当然,邓布利多军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解散。”她说,“不过是一张告示,根本没必要在意。”

  伯莎放心地笑了,把她面前的一盘饼干推了过去。

  “吃点儿吧,你还没吃过东西呢,别饿肚子了。”她趴在桌上说,“等会儿一起去礼堂吃中饭吧,怎么样?然后我们可以去图书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米凯莉亚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心情逐渐轻快起来。

  到了下午,雨下了起来,图书馆的落地窗外雾气蒙蒙,乌云纠缠着,低低地积压在大地之上。在学习的间隙,米凯莉亚抬起头,只能看见空无一人的魁地奇球场,六根球门柱孤零零地耸立在大雨之中。

  从图书馆出来时,屋外已经一片昏暗,暴雨裹挟着落叶,毫不留情地砸在格兰芬多塔楼的塔尖上,雨点又密又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

  “我想赶紧回去洗个澡,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伯莎捏着耷拉在额头上的刘海说。

  “我也一样。”米凯莉亚抱着书,只觉得手脚冰凉,寒气似乎透过袍子渗进了她的身体里。

  公共休息室里比上午冷清得多,只有零星几个被雨淋湿的学生坐在壁炉边烤火。

  她们回到寝室,换上睡袍,各自坐到书桌边,一边叹气一边抱怨糟糕的天气。

  暴雨拍打着窗户,风声呜咽,这场大雨似乎会持续下一整晚。

  米凯莉亚看了眼桌上散乱的图纸,一旁放着许多漂亮的封皮,都是她前段时间抽空制作的。尽管升上七年级以来,拜托她帮忙装饰笔记本的学生远不如去年多,她还是靠这一渠道赚到了一点儿零花钱。

  弗雷德送她的双面镜摆在书桌中央,此刻只能从中看见她略显憔悴的面庞。米凯莉亚拿起镜子,沉默地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恍惚间想到了晦暗迷茫、荆棘丛生的未来。

  他们会这样斗争多久呢?如果她毕业了,哈利还没消灭所有的魂器,留在学校的金妮、贝蒂、艾丽卡……还有那些低年级的学生们,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一声尖叫打断了她的思绪,门外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似乎有人在大步踏上楼梯。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喊声越来越近,米凯莉亚睁大眼睛,把双面镜放进口袋里,警惕地站了起来,和伯莎一起盯着门口。

  紧闭的寝室门外,唐突响起了一串急促的敲门声。没等米凯莉亚回应,门一下被粗鲁地踹开,重重地撞在墙上,门锁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阿莱克托·卡罗叉腰站在过道里,傲慢地打量这间属于米凯莉亚、伯莎和赫敏的寝室。

  米凯莉亚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想现在是宵禁时间吧,教授?”伯莎充满敌意地说,“你为什么不去抓那些夜游的学生,反而出现在这里呢?”

  阿莱克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目光落在伯莎身上。“看见楼下贴的告示了吗?”她轻蔑地说,“斯内普教授颁布了禁令,禁止学生组建任何三人以上的集会和社团。所以——”

  她阴森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受命来搜查学生宿舍内是否偷藏了可以私下联络的工具。”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米凯莉亚微微侧过身去,将拿着魔杖的手藏到背后,无声地对准了墙壁上的相框。

  那张在温迪甜品店拍下的四人合影飞快地扭曲融化,转眼就幻化成了她的单人照片。

  她只来得及做这一件事,因为下一秒,阿莱克托便扭头看向了她的书桌。

  “挺有兴致的,嗯哼?”她盯着铺散在桌面上的设计图和笔记本说。

  “与你无关。”米凯莉亚冷淡地说。

  阿莱克托走过去,随手翻看她的图画和笔记,每翻完一张便往身后一甩,将它们丢到地上。

  米凯莉亚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没有发作,她知道这时候惹怒阿莱克托是不明智的。

  阿莱克托翻完了那叠画纸,又开始查看摆在桌面上的相框。

  “教授,我想你是来搜查联络工具的,而不是来随意翻看学生的隐私的。”米凯莉亚尽可能恭敬地说。

  阿莱克托没有理她,而是拿起了其中一张照片。那是弗雷德寄给她的,画面中的弗雷德弯着身子,与床头柜上她那张骑着吉米的照片凑在一起,朝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男朋友……是吧?”阿莱克托不怀好意地说,“大名鼎鼎的韦斯莱——这是那对双胞胎中的哪一个?”

  “他们中的任意一个,随你高兴。”米凯莉亚回答。

  “哼,真甜蜜。”阿莱克托嗤笑一声,将那张照片也丢到了地上,随后拔起了插在杯子里的那朵白玫瑰,像模像样地上下打量。

  “这里面有没有藏联络装置?”她扯下一片叶子,摩挲着叶片问道。

  “你太高看我了,教授。”米凯莉亚说,声音微微颤抖。

  阿莱克托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轻哼声,把玫瑰往地上一扔,随意踩到了脚底。

  “净是些没用的垃圾!”她高声说着,突然发泄一般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一时间物品掉落声和破碎声杂乱地响起,宛若城池陨落般持续了好几秒。她尖声咒骂,又对着桌脚用力踹了一脚,这才冷静下来,踩着那些散落的羊皮纸和课本走向了伯莎的书桌。

  米凯莉亚望着那朵凋落的白玫瑰,感到一阵眩晕,浑身因愤怒而发抖。那是弗雷德邀请她成为他的舞伴时送给她的玫瑰,她从四年级的圣诞节那天将它珍藏至今,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它会这样轻易地被食死徒肮脏的鞋跟踩碎,沾满雨天的泥泞,好像转眼就会彻底腐烂。

  在她身后,伯莎的书桌旁同样传来了东西被扫落在地上的声音。米凯莉亚闭上眼睛,连着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如果不这样做,她可能会不受控制地冲过去抱着阿莱克托一起跳下塔楼。

  雨仍在下,一道白光倏地闪过,将米凯莉亚和伯莎的脸照得惨白。阿莱克托砸碎一盏台灯的时候,远处传来了滚滚雷声。

  她糟蹋完书桌,又意犹未尽地将她们的被子和枕头扯到地上,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将她们的寝室翻个底朝天。

  很快,她找到了被伯莎藏在床头柜里的那只收音机,如获至宝地摸来摸去。

  “你们有没有通过电台私下联络?”她问。

  “我不知道你的想象力原来这么丰富。”米凯莉亚说。

  阿莱克托研究不出什么门道,于是把它揣进了兜里。“这东西我没收了——你们没有收听电台的必要,只需要知道现在是黑魔王的天下就够了。”

  伯莎的身体晃了晃,脸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痛苦。

  连地毯也被掀起来检查过之后,阿莱克托径直走到米凯莉亚面前,伸出一只手,冷冷地说:“你的口袋里还藏了些什么?识相的话就趁早交出来。”

  “教授,这只是我的睡袍。”米凯莉亚平静地说。

  “废话少说——口袋里的东西飞来!”

  假加隆和双面镜一同从她的口袋里飞了出来,落到阿莱克托手里。米凯莉亚安静地看着那两样东西,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阿莱克托瞥了两眼金币,似乎对它不感兴趣,随手丢到了一边,转而检查起了那面镜子。

  “这是什么?”她举着镜子咄咄逼人地问。

  “一面镜子,显而易见。”米凯莉亚回答。

  “一面镜子,在你睡袍的口袋里?”阿莱克托发出一声冷笑。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教授?”米凯莉亚面不改色地说,“我从小就注重仪表,会随身带着镜子,这样也不行吗?”

  阿莱克托瞪着她,“如果这是面双面镜呢?”

  “双面镜?那是什么?”米凯莉亚故作天真地问。

  阿莱克托白了她一眼,将镜子举到她面前。

  “对它说话,快点。”她凶狠地说。

  米凯莉亚透过镜子看见了脸色苍白的自己,她吸了口气,冷静地说道:“你好。”

  镜子毫无反应。

  “再说点什么。”阿莱克托催促道。

  “可是为什么呢,教授?”米凯莉亚越过镜子,看向阿莱克托,“对着镜子说话很傻。”

  “只管照我说的做,布莱恩。”阿莱克托一把将镜子贴到她脸上,“快啊!”

  米凯莉亚没有办法,只能再次对着镜子开口:“你好,镜子,有人叫我和你说话。”

  镜子依旧没有反应。

  阿莱克托不满地拿过镜子,来回翻看,又对着它吼了两声,发现怎么也叫不出镜子另一头的人之后,她烦躁地把它丢回了米凯莉亚的怀里。

  米凯莉亚赶紧接住镜子,把它重新放进口袋里,毕恭毕敬地低下脑袋。

  伯莎的口袋里只有一枚金币和一根发绳,这回阿莱克托仔细研究了金币,但同样毫无收获。

  她把金币丢给伯莎,环视着这间面目全非的屋子,终于说道:“行了,今晚的检查就先这样吧,记住,霍格沃茨禁止三人以上的学生集会和非正式的学生社团,也不允许私藏联络工具,一旦发现,你们就准备好进圣芒戈吧。”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雷声轰鸣。阿莱克托摆弄着搜刮来的收音机,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慢悠悠地离开了房间。

  寝室里再次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声清晰地落在米凯莉亚心头。她一声不吭地关上门,越过踩满脚印的地毯,跪在散落一地的羊皮纸前,注视着她的玫瑰。

  她还能想起弗雷德变戏法似的将花送给她时的场景,清晰得仿佛一切才刚刚发生。只要过了今晚,她还是他的舞伴,他们会在休息室门口碰头,然后一起去礼堂参加舞会。没有该死的神秘人,也没有所谓的食死徒,只有他们自己,还有从礼堂门口飘来的乐声,圣诞曲奇的香气似乎越过了回忆的洪流,一点点重现在她身边。

  口袋里传出了细微的动静,米凯莉亚拿出双面镜,看见弗雷德的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镜子里。

  “莉亚,你还好吗?”他关切地问,眼神不停瞟着她身后,“刚刚我没敢回应,感觉有人正在胁迫你,是那对食死徒兄妹吗?他们做了什么?”

  米凯莉亚盯着他琥珀色的双眼,一下被拉回了冰冷的现实,不禁感到胸口发闷。

  “阿莱克托刚刚闯入了我们的寝室,把这儿搞得一团糟。”她轻声说,“我不太好,明天再和你细说吧……抱歉,弗雷德。”

  她盖住镜子,单方面切断了通讯,转头看向另一边的伯莎。

  伯莎蹲在书桌前,机械地捡着地上的碎片,脸上带着疲惫而麻木的表情。

  米凯莉亚站了起来,认出那堆碎片原本是她去年送给伯莎的那盏台灯。

  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喷涌而出的情绪,仇恨的火焰正在一点点将她吞噬。

  “是时候做出点行动了。”她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和他们反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