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里敏锐的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
她本来想破罐子破摔的思绪当场破裂, 心底一惊。
等等!要是被发现了——
鹤里立即娴熟地又钻进了琴酒的身体内,她的视野变化,垂头看时才意识到眼下的姿势是有多么暧昧。
“……”
不是, 大哥, 你这很难不让人想到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啊。
她立即把自己的美丽身体往怀里一搂,站起身露出了冷淡的表情,幸好她的动作很快, 下一秒门外就传来了其他人的嗓音。
“门都不关?”
金发深肤的男人双手抱胸,眯起了眼睛。
而被波本看着的鹤里,只觉得对方的目光宛若洞察,尽管对方的语气调侃, 状似轻松。
鹤里秉持着少说少错,摆出了一副酷哥样, 冻死人不偿命。
她自然地挡着美丽身体的脸,还抱回了浴室,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走出来后,不出差错地一步步靠近了门口, 迎着波本的视线,淡定自若地把门当场关上。
站在门外的波本愈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房间内的鹤里左顾右盼,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于是她准备把她自己,也就是琴酒这个身体打晕过去。
说到做到,鹤里立刻找了个台灯,甚至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即视感, 她手臂用力, 一下子砸向了额头,然后眼疾手快地从琴酒的身体里钻了出去。
“呼……”
灵魂状态下的鹤里眼看琴酒确实倒在了床铺上, 他眼睛闭紧,额头上开始慢慢从银色的发丝间溢出鲜血,一路蜿蜒至下颚。
“不要怪我,琴酒大哥,”鹤里搓了搓手手,当场对着琴酒拜了拜,语气诚恳,“我是身不由己。”
鹤里赶快又钻回了自己的美丽身体,身上的僵硬感已经少了很多,可以开溜了,她干脆换上了琴酒的风衣,拉好了拉链,准备从阳台那翻出去。
她走到阳台往旁边一看,距离隔壁的平台很短,走起来有点艰难,但是没关系。
等她刚踩上平台,走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他人的嗓音。
“给我站住!停下!”
鹤里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哦不,她心跳本来就是停的。
竟然是波本。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多疑?琴酒被她砸晕,她现在又是这幅明显畏罪潜逃的模样,简直了。
鹤里表情痛苦,但还不忘挡着自己的脸庞,赶紧跃到了另一个阳台上,接着,她敏锐的听到了身后是木仓支拨开保险的咔哒声。
她瞳孔一缩,紧急蹲下了身。
果不其然,被消音的子弹,距离她略有偏开的错过。
似乎仅仅是警告她不许动。
但是鹤里的思绪前所未有的快速运转中。
往房间里逃,有很大的概率会被抓住,而往阳台上跳下去,仅仅二层的高度,她这幅身体也没什么。
于是鹤里咬紧牙关,当场攀着阳台的壁边,身姿一翻,毅然决然地坠落了下去。
波本握着木仓支的动作一顿,他紧急往下看去,只见那未知的少女恰好滚落在树杈之间,有了些许缓冲,又随着重力摔了下去。
这种程度不算严重,但绝对不会让人这么轻松的站起身。
可是在他的眼底,对方就像没事人一样,竟然当场站了起来,撒腿就跑。
“……!”
容不得他多想,波本没有犹豫地转身,准备追赶过去。
*
鹤里撒丫子乱跑。
此刻深夜,路上也没有人,她这幅行为索性不会受到众人的围观。
她准备先溜回医院,还是把美丽身体暂时放在医院的某个无人的病房内比较好。
然而就在她跑的太快,从医院后门冲进去,视线内看到了什么人,差点刹不住车时。
鹤里惊慌失措地卡住了脚步,紧急躲在了那人视野内看不见的走廊里。
你这马甲深夜不睡觉怎么还在医院啊!
她的视线往旁边一看,发现了个房间,刚过去握住了门把手,用力一转,结果门是锁着的。
而她的动静显然让站在不远处的黑泽阵听到了。
他本倚靠着墙壁,唇齿间吐出了一口白烟,逐渐模糊了冷峻的五官。随后,他转了转视线,稍许往动静处看去。
鹤里这下是往外走也不是,往里走更没路。
安静到仿若呼吸声都格外清晰的现下,彼此之间仅仅隔着几步之遥。
她垂着目光,原本毫无感觉的身体做出了反馈,额头突然一阵抽痛。
眼前开始不受控制的呈现出各异的场景来。
*
那是发生在鹤里脑海里,大约几年前的记忆。
“这里……是哪?”
她捂着额头,一脸茫然不解的模样,很显然,呈现在她面前的场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此之前,鹤里正在着手调查着某个小型的案件,结果发现后面似乎牵连着有更大问题的产业链,然而等她深入调查的第二天,就突兀被不知名的人袭击,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
于是就出现在了这里。
此刻,鹤里的视线往左右查看,周围色调昏暗,空间逼仄。
还没等她清醒过来,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闯进来的陌生男人行色匆匆,在她的视野下只见对方身姿颀长,流转进她耳畔的是对方低沉催促的嗓音,“快走!”
“……?”
不在状态内的她只是茫然地眨着眼睛,面前的男人不耐地冷啧了一声,当场把她整个人拽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身高的差异,男人脚步快速,而她则像是被提着的水桶,脑袋里混乱一片,跟着他的频率晃动。
等鹤里被男人带到了楼口,眼下则是长长的楼梯,男人只留下了一句,“再不快点出去,这层楼就要爆炸了。”
什么?!
求生欲让她连忙加快脚步往下逃窜,等跑到了楼底,外面则是站着许多神色各异的男女,嘴里的话语不同,但明显藏匿着戾气。
“黑泽那家伙果然是被诅咒了吧?”
“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人!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点什么!”
“他到底能不能好好待在家里,求求他别出门了。”
黑泽?是刚刚那个男人吗?
鹤里眼下发现自己身处异地,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晕过去后会出现在这里,但她决定暂时停留一下,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
信息很简单,眼前这幢楼是一座写字楼,发生的动荡是公司里的私人恩怨纠纷,始作俑者发出恐吓信,在几点几分会引燃炸弹,当场爆炸。
而底下人口中讨论着的黑泽叫做黑泽阵,是一名侦探,不过被很多人视作怪胎异类,甚至觉得他走到哪都会带来不幸,就有如行走的死神。
“也许是巧合呢?”
鹤里与一位路人搭话后,对方当即脸色一变,快速反驳,“这件事情你难道不知道?之前都闹上新闻了,凡是和黑泽阵交好的人要么失踪要么跳河,黑泽阵还被那些人的家属们咒骂着要他偿命!”
新闻?有这种事情?
常年收集大量社会信息的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事情。
还未等她多想,眼前的写字楼上发生了剧烈的碰撞声,不知过了多久,楼底下的出口内,隐隐绰绰间浮现出一抹身影。
对方手里拽着一个连声喊疼、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人,动作格外粗暴,“给我闭嘴。”
而姗姗来迟的警察这才冲过去,鹤里在一旁看了许久。
被拽着的人让警察拷上了手铐,而另一边明明是阻止了炸弹引爆的黑泽阵,则是娴熟地戴起了冷淡的面具,底下的那些人却依旧嘴里发出了格外难听的话语,他仿佛习惯了又或者说是懒得理睬。
明明他帮了这些人,为什么?
这个事件在鹤里的心里留下了或浓或淡的一抹痕迹,但她在接下来的几天日子里,却惊愕的发觉,这个社会陌生至极,竟然没有她认识的人,什么都改变了,她就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骤然成为黑户的她也不慌张,她打算先做些基本底层的工作,慢慢适应着生存下去。
在蔬果店帮忙搬着水果的鹤里,听到了一个小男孩的哭喊声。
“呜呜呜哇——!小咪不见了呜呜……”
他抽泣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
从鹤里的观察来看,小男孩的家就在对面,果不其然家里的妈妈找了出来,不过恰好就在此时,一抹鹤里眼熟的身影正从街道的另一端徐徐走来。
他银色的长发尾端打了个结,施施然垂摆在了肩头,脸庞轮廓深邃,薄唇轻抿,一如既往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位妈妈惊了一下,连忙要揽着小男孩回去,而小男孩大概正在哭闹,脾气死犟,连带着看见了黑泽阵后,竟然还不忘记随手拿起一旁鹤里店门口的苹果,用力朝着黑泽阵砸了过去。
“怪胎!是不是你把小咪吓跑了!!”
黑泽阵面无神情地任由那苹果砸在了大腿上,他不过是轻微眯起了那清凌凌的眼睛,就吓得那位妈妈紧急拉扯着小男孩回家。
这场闹剧鹤里看了,她本来不做评价,直到晚上值班时,鹤里又看见了黑泽阵。
对方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猫咪,行走的方向似乎就是那小男孩的家。
鹤里怀着不知味的心思,悄悄跟了过去。
而黑泽阵把猫放在了门口,声音低哑,“不许乱跑了。”
随后,他按响了门铃,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鹤里只觉得奇怪。
为什么要帮小男孩找猫?
之后她也做了一件多余的事情。
门铃响后,已经没有了黑泽阵的身影,而鹤里却走了上前,直到开门的那位男孩妈妈,发现了地面上的猫咪后,一脸庆幸感激的对着鹤里说:“非常感谢你……”
“不是我,”鹤里如实回答,“是黑泽阵找回来的。”
谁曾想到那位妈妈脸色骤变,当即准备把猫抱回去后就狠狠关上门,却被鹤里拦截。
“为什么?他难道不是在帮你么?”
“你懂什么…!?小姐,如果你是从外地过来的,我劝你不要去管他的事情!”
鹤里不动声色地蹙着眉,只觉得人们的情绪变化真的太快,她显然对于这种事情,愈发无法接受。
于是鹤里在黑泽阵路过蔬果店前,会执拗地递给他一些,她早已买下来的蔬果。
黑泽阵清冷的视线显然略带诧异,他似乎这才开始正视了鹤里一眼。
“不需要。”
他当场转身,连想都没想。
鹤里丝毫没有气馁,她只是在做一场实验,一场针对黑泽阵,也针对周围人的实验。
于是,传闻很快在这个街道传开,常日里只要黑泽阵出现,蔬果店的那位勤快又讨喜的小姑娘就会捧着蔬果送给他,黑泽阵从来没有接受过。
很多人会时不时害怕,甚至避开了那家蔬果店,生怕引火上身,也有很多人在一旁冷眼旁观,即使警告了小姑娘,对方也没有收手。
而果不其然。
鹤里在某一日得到了店长深感压力的话语,“鹤里,再这样下去客人都没有了,请你另找其他的工作吧。”
作为被炒鱿鱼的她,不仅看清了人言可畏,也看清了黑泽阵被众人排斥的可怕遭遇。
诅咒?她绝对不相信。
所以她要探个明白。
之后,在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
黑泽阵撑着伞独自走在了街道上,四下无人,他的面庞孤寂,身形仿若融进了晦涩的雨夜。
在走回公寓的路上,他的视线内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个人。
动作一顿的他立即上前,蹲下身查看,当拨开那人湿漉漉的发丝,露出了她的脸庞后,黑泽阵当场神色一滞。
是那个小姑娘。
她的脸色呈现出不正常的红晕,唇瓣微张,炽热的呼吸伴随着脸颊上的雨珠,滚落进了唇舌间。
黑泽阵面色绷紧,思想斗争之下还是把人抱了起来,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他用毛巾把人湿透的额发擦干,给她喂下了一颗退烧药,不知等待了多久,她才睁开了水雾朦胧的眼睛。
“黑泽先生……?”
此刻她的状态莫名惹人怜爱,连声音都不像之前那般中气十足,与黑泽阵记忆里的那只小猫毫无差异。
“嗯。”
他不知不觉间放柔了目光。
之后等鹤里病好后,他要人赶紧离开,对方却委屈着一张脸,甚至胆子特别大地当场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要!我病没好!”
“……你已经好了。”
黑泽阵略感头疼。
“你眼花了。”
她理直气壮。
莫名赖上他的鹤里,有一瞬间让黑泽阵的目光停顿,仿佛曾经那只碰瓷他的小猫,张开猫爪委屈的要贴贴。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那些人还不收我……”
鹤里泫然欲泣,把自己的黑户真相,绘声绘色地修改成了自己拥有着一个悲惨的家庭,因为她失踪过久被判定为死亡,因此没了户籍。
眼前的男人沉凝着视线,他原本冷淡的目光像是在晃动着,流转着极其绮丽的色泽。
“七天。”
他罕见的开口,似乎是只允许鹤里待七天。
鹤里心花怒放,表情感激,并且心底开始愉快的点评起来。
外冷内热的怪侦探,心软的神!
最让鹤里意外的是,她肚子饿得咕噜噜作响时,男人竟然站起身,娴熟地打开冰箱,开始做起了菜。
很快客厅里飘满了饭菜的香气。
而看着鹤里眼馋般,视线紧盯他手上饭菜的模样,黑泽阵微不可察地弯起了嘴角,随即又放平。
他此刻身上还穿着围裙,长发在发尾处扎起,垂摆于肩头。
无端柔和了冷峻的面庞。
*
然而仅仅过了一夜,鹤里就被对方警告着,赶紧离开。
“出去。”
这番极大的反应让鹤里一惊,她观察着对方身上的痕迹,对方脚下的鞋子里还藏着泥泞,身上有着淡雅的花香,而从对方墙壁上的日历来看,今日似乎是他去看望那些已故朋友的日子。
“不要,如果我就这么走掉了,黑泽先生的内心一定会哭泣的。”
鹤里当场赖皮地换成了抱着黑泽阵的腰肢,一副绝对不走的模样。
“……你什么都不明白。”
黑泽阵却是反手扯起了她的胳膊,一下子把人按在了门边。
她的背脊碰门,带起一阵疼痛,而耳畔是一阵压迫性十足的言语,眼前的黑泽阵显然丢弃了平静冷淡的心情,变得可怖起来。
他的眼底暗得惊人,让人透不过气来,似是麻木。
“别管我,和我待在一起只会遭遇不幸。”
鹤里想了想,当场抬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强迫着让他低下头,而她的视线与他一下子锁定。
“我只是看到了一位喊着‘救救我’……却又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的人。”
黑泽阵瞳孔骤缩,呼吸凝滞般,浑身僵硬在了那里。
他低垂着头,发丝掠过了鹤里的面庞,有些痒痒的。
“你会后悔的。”
只余下他的一句,含着沙哑的,宛若最后的警告。
鹤里则是想要看看,所谓的“诅咒”,会不会出现在她这位从异世来的人身上。
之后的几天里,一如往常,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偶尔鹤里会借阅黑泽阵书房里的案件簿,再与他说一些关于她世界里发生过的案件。
也许是灯光柔和,面前的黑泽阵仅仅是坐在那,他的视线像是多了几分温度。
而他的心情实在是容易大起大落,尽管他不常表现出来,但鹤里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以及他坐在了窗台前,视线放空的状态。
鹤里偶尔会走过去,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两人不言一语,氛围却格外温和。
他甚至还会站起身,抬手不经意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有时又会被鹤里捕捉到,他的目光看向她时,短暂的出神。
似乎是被发现了,黑泽阵也不挪开视线,而被这么专注看着的鹤里莫名觉得脸热起来。
“黑泽先生……?”
他听到后,走了过去,俯下身抬手把她额前的碎发顺至耳后,鼻间发出低沉的音调,“嗯。”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得到的也仅仅是他弹在她额头的一指,以及他放温的嗓音,“早点睡。”
然而在短暂的三天后。
她只觉得浑身头重脚轻,原本还在床上睡觉的她,身下肌肤感受到的却是冰凉坚硬的反馈感。
鹤里尚且苏醒了些许意识,她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四肢都被绑了起来。
似乎是她的动静吵到了什么人。
有谁在说话,伴随着周围水果蔬菜的芬芳,低沉的嗓音徐徐蔓延在了空气之中,如同污染般,令人不寒而栗。
“鹤里小姐,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逃走——”
她的意识骤然清醒,瞬间睁开了双眼,视觉内发现是自己曾经打工过的果蔬店内,而她的不远处摆放了一把水果刀,反射着泠泠的光线,而那状似恶魔的人,手中正转着一把木仓,轻笑着看向了她。
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