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鞋都没来得及换, 穿着拖鞋就追出去了,可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电梯门合上, 而胭脂红面无表情地站在里面, 连按电梯的动作都没有。
楚思急忙拦住另一部电梯, 按到了一楼。等待的过程中,她的心突突地跳, 想着胭脂红如果真不理她了, 她该怎么办才好。
出了电梯,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小区门口等我,我现下就出来。”
楚思看到胭脂红边打电话边往大堂外面走,忙不迭追上去, “秦同学!”
胭脂红顿了一下, 不等楚思追上来,她就走出了大堂, 沿着外面的石子路向南门走去。
“秦同学你等等我!”楚思小跑着追上她, 拦在她面前。
“做什么?”胭脂红淡淡道。
“这么晚了, 你要去哪啊?”
胭脂红没有说话。
楚思:“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温镜吗?”
除了温镜,楚思想不出这个时间胭脂红还可以联系的人, 因为她刚才说要回店里。
胭脂红道:“不是。”越过她继续走。
楚思跟着她:“我刚才就想跟你说这事的,没想到我妈先说了, 她下午和我说了很多, 句句在理, 你知道的,我脑子不好, 说不过她,就想着先蒙过去,等以后她能接受你了再说。你就别生我气了,我很喜欢你送我的礼物,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现在只是暂时先放在你那里,我没有不要啊。”
“我不愿替你保管,你不要,我便送别的姑娘了。”
“不行!”
“为何。”
“很贵!”
胭脂红深吸一口气,她们来到南门,门口停了辆黑色的七座商务车,车头倚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女人梳着马尾,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平底鞋,在那里抽烟,见胭脂红出来,掐掉烟头,掸了掸身上的烟味,方毕恭毕敬地迎上来。
“老板。”
女人叫阿妍,是温镜给胭脂红找的司机兼保镖,很能打,听温镜说她会巴西柔术和泰拳,参加过锦标赛,胭脂红不懂这些,只知道她会开车,和自己切磋的时候,略胜自己一筹,就够了。
楚思眼见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女人,而且模样好像还不错,心里的警戒线立刻拉满,声音抖了起来,“秦同学......”
阿妍打开电动车门,护着胭脂红的头让她进入后座,楚思慌忙跟进去。
“老板......”
胭脂红进去就坐在中间那排靠左的位置,什么也没说,阿妍就明白了,默认让这个女孩跟着。
“老板,去哪里?”阿妍坐到驾驶位,问道。
“去西郊别墅区,”胭脂红温声道,“我见你年纪不大,往后便叫我姐姐吧,莫再叫老板了,我听着有些怪。”
阿妍回头,冲胭脂红笑了笑,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属于甜妹的类型,“......秦姐。”她试探地叫了声。
胭脂红点头,笑道:“开车吧。”
楚思差点哭出来,这人怎么到处让人喊姐,哪来这么大的瘾啊!虽然是司机,可有必要找这么好看,身材还这么好的吗?为什么不找个男的?
上辈子不是个弯的谁信啊。
车里很安静,从这里去云垚的别墅要将近两个小时,快的话不堵车也要一个半小时,楚思是个坐不住的,安静了一会就受不了了,“不是说去店里吗,这么晚了去云姐那里干嘛?”
“你不是与我生分了吗。”胭脂红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懒散地出声。
楚思:“......”
“这车是你新买的?”
“自然是我自个买的,倘是别人送的,我也不能要。”
楚思:“......”
“还说没生气?”
每次一生气就阴阳怪气,还记仇,一件事能记好几个月。
胭脂红闭着眼睛,头歪在一边,呼吸均匀,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楚思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也没反应。
为了不搭理她居然能做到秒睡,委实牛皮。
楚思凑上去,用近视眼的距离观察胭脂红,往她睫毛吹气。
胭脂红眼皮动了动。
楚思心下了然。
装睡。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胭脂红脸上盖了个章,故意发出一声超级大的“啵”声,整个车子都能听见,包括前排开车的阿妍,就连车里播放的古典音乐也没能掩盖住。
这一声实在太大了,把胭脂红吓了一跳,胭脂红一下子就“醒”了,漂亮的过分的桃花眼瞪着楚思,脸上的表情亦嗔亦怒。
楚思看着她仿佛要吃人的表情,心里又是突突跳,她也学胭脂红往靠背一倒,一秒入睡。
楚思闭上眼睛不久,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气声,像是有人发出了一声轻笑,声音里又带着点无奈,楚思没敢睁眼,继续装,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不出所料在胭脂红怀里。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截雪白的脖颈,下意识就亲了上去。
“咳......咳咳咳......”楚蔓草连忙把杯子放下,抽了张餐巾纸按在嘴角。
楚思听这个声音,觉出不对劲,扭头看了过去。
昂贵华丽的真皮沙发,富丽堂皇的大厅装修,表情玩味的几个女人......
这里早就不是车里了,是云垚家的别墅大厅。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不对劲,只有胭脂红,淡然地扫她一眼,然后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的脖子。
楚思索性破罐破摔,靠在胭脂红身上不动了,反正这个场景又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一次社死,这脸丢多了,也就习惯了。
“滟滟姐,你别太惯她,把她扔出去。”楚蔓草说。
“楚蔓草,你怎么在这?”楚思慢半拍道。
楚蔓草眼神不自然地闪了一下,而且是往云垚那边闪的,“阿镜请我来做客,不行吗?”
“你上次不是还说这里是鬼屋,再也不来了,现在不怕了?”楚思说。
“你管我。”楚蔓草打了个哈欠,“你们俩这么晚跑来干嘛,我们都打算睡了。”
“你们?”楚思看看她,又看看外面那个女保镖,最后才看云垚,把视线落回到楚蔓草身上,“们在哪?”
在场没有第五个人,不管这个“们”是谁,总不会是云垚吧,楚思想。
楚蔓草娇羞地笑了笑,眼珠子使劲往云垚那边滑。
“啊?”楚思僵硬地转过去,不可置信道,“云姐?”
云垚低头,若无其事地捋了捋衣摆的褶皱。
“你把温镜给绿了?”楚思吃惊道。
“噗......”楚蔓草忙又抽两张纸,“胡说八道什么,那就是个小屁孩,我们俩是清白的。”
“可是那天的监控......”
“那不是温镜。”说到这事楚蔓草就来气,恶狠狠地瞪向云垚,“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云垚站起来,“我先去睡了。”
“云姐,你别走啊。”
云垚走的飞快。
楚蔓草打了个哈欠,也站起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楚思看到她往云垚的房间去了,微微张大嘴巴。她推推胭脂红的胳膊,八卦脸道:“你看她们俩,其实我早就看出她们有一腿......”
然而胭脂红只是看她,神情寡淡近乎冷漠。
楚思恍然大悟,“你早就知道了?”
“并非我早就知晓,而是你不记得了。”胭脂红说完,也起身回了客房。
翌日清晨,楚思特地起了个大早,她想弄清楚一些事,就趁这个时间,大部分人还在熟睡的时候,最是合适。
她来到二楼走廊,那个不管去了几次,还是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泥塑房。让她意外的是,房门锁了。她记得上次来时还没有锁,云垚也允许她随意进出,只要不弄坏里面的东西就行,可是这次她反常的把门锁了。
“你怎么来了?”
身后冷不丁出现这么一声,把楚思吓出一身冷汗,坦白说,她来了这么多次,依然觉得这里像个鬼屋,毕竟满屋子除了她和楚蔓草都是鬼。
温镜穿着一身卡通睡衣,睡眼惺忪,刚起床的样子。昨晚过来没瞧见温镜,她那时应该早早睡了。
楚思看着温镜此刻的打扮,不禁替楚蔓草松了口气,幸好是云垚,温镜的外表看起来过于稚气,也就介于少女和女童之间的年龄,和楚蔓草做母女,都没有什么违和感。
楚思拉着她下楼,到一楼一间简易的茶室,确认外面没人,方道:“我问你个事,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温镜说:“那要看是什么事。”
楚思说:“小孩子是不能撒谎的。”
温镜:“我已经......”
“你已经二百九十八岁了,我知道。”楚思拉她坐下,给她泡茶,“所以,你和云垚相处了将近三百年,很多事情你也应该清楚的,对不对?”
“你且问来听听。”
楚思简单地冲了一泡白茶,给她倒一杯,给自己倒一杯,“我家秦同学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我了?她老说我小时候,可我确定我小时候没见过她。”她小时候要是见过胭脂红,百分百不会忘记,胭脂红的长相属于让人过目不忘的类型,毫不过分的说可以惊艳她一辈子,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温镜道:“大人同我说过,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楚思紧张起来。
“秦姐姐是大泱人,大泱元德二十年生,靖元三年年初殁。”
楚思握着茶杯的手僵了一下,她虽然是个学渣,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只学到了个皮毛,但她对大泱朝却有一定的了解,大泱总共三百多年历史,从元德二十年到女帝登基,其间历经建平、正和、元初,再到后来女帝所建立的靖元,虽然中间熬死了四五位皇帝,可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年而已。
楚思虽然早就知道胭脂红活的不久,可是亲耳听到这个事情,又真真切切地了解到胭脂红是在哪一年出生,又是在哪一年去世的,心还是实实在在的疼了一下。
自己的枕边人,不长命,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楚思没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跑到一千多年前,再从一千多年前跑回来,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痕。
“楚姐姐......”她这个模样把温镜吓到了,连忙递了包餐巾纸过去。
楚思接过来,就着袖口蹭了蹭脸颊,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失礼了。”
“你没事吧?”温镜担忧地问道。
“我没事,你接着说,她......她是怎么去世的?是......得病了吗?”
古时候因为战乱,还有医疗水平不够,才拉低了平均年龄,普通人就是再短命也不至于才三十多岁就寿终正寝。
温镜摇了摇头。
“那......是打战了吗?”楚思的语气轻了点,她想,她家秦同学肯定也是配得上巾帼英雄这个称号的。
温镜还是摇摇头。
“那她是怎么......”楚思不大想提那个字。
温镜轻声说:“大人说,秦姐姐走的时候,无病无伤,身体康健。我问大人,一个身体康健的人,为何会无端端就走了,大人说,她也是头一回瞧见,原来人什么病都没有,也是会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