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 把人送回去,胭脂红站在别墅门口望眼欲穿。
云垚说:“我昨日新收了一只大头鬼,想来办事的鬼差还在附近溜达, 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
胭脂红叹了口气, “我等了一千年, 才等来这短短的几十载,却要把宝贵的时间留给你。”
云垚愣了一下, 炸了, “哎我说你什么意思啊?”
胭脂红眨眨眼, “开个玩笑,云姑娘。”
“不好笑。”
胭脂红笑着说:“我错了。”
“以后你被她做死在床上我也不会管你了。”
“那我倒是死而无憾。”
“啧啧啧。”云垚皱眉。寂寞了一千多年的女人,真可怕,“我看我得对你下个禁术, 免得你老是控制不住自己, 在外面施法。”
“不行。”胭脂红道,“倘若思思……”
“我说过, 那是她的劫数。”
胭脂红缄默。
云垚沉吟道, “我不记得有没有同你说过, 四百多年前, 我用昆仑镜看到了未来,得知我所在的那个村庄月余之后会爆发一场瘟疫。我竭尽所能阻止了那场瘟疫, 到了第二日,整个暨州就开始下暴雨, 连下了半个月, 不到三天, 那个村庄就因为洪涝被淹没了,村里的人无一生还。”
她认真地对胭脂红说:“不要试图阻止本应该发生的事, 否则后果只会变得更糟。因为你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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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胭脂红出别墅了,由于楚思已经请了好几次假,实在挤不出假期,就由温镜送她回去。
胭脂红坐在副驾,抬头瞧了瞧车里的内饰,问道:“阿镜,这辆车要多少钱?”
温镜常开的这辆买菜车是奔驰G级的SUV,最低配也要142万左右。
温镜说:“当时落地是189万,秦姐姐你想买车吗?”
胭脂红道:“我瞧思思欢喜这个,你能否帮我购置一辆同你这个一样的?”
有一次在别墅二楼的窗口,看到楚思在车库对着这辆车拍照;还有一次,在车旁边绕来绕去走了好几圈,胭脂红就知道,楚思喜欢这辆车。
“行。”温镜说,“那秦姐姐你什么时候要?”
胭脂红思索了会,问她:“下个月初,你看可以吗。”
温镜说:“当然可以,不过得提前办好手续,等到那天去提车,或者让人运过来。”
胭脂红说:“没问题,到时候你给我个账户,我把钱打过去。”
温镜按胭脂红的意思,把车开到楚思公司附近。胭脂红没有急着下车,而是问温镜,“要不要去家里坐坐?阿草暂时也和我们一起住。”
温镜本想拒绝,听到后一句犹豫不决。
“你家大人不答应吗?”
“我要问一问大人的意思。”温镜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挂了电话,她有些兴奋地说:“大人许我在外面住三日。”
胭脂红笑道:“把车停好,我们去附近逛逛。”
温镜花十五分钟找了个车位,和胭脂红在写字楼附近的商铺逛了会,楼下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还有一间茶室。
温镜仿佛看见了胭脂红包裹在肚皮里那颗蠢蠢欲动的心,连忙摇摇头,拉着她绕过去。在家里陪云垚喝茶已经喝够了,出来还要喝茶,喝茶可以,她只想喝奶茶。
“我想喝奶茶。”
“好。”胭脂红笑着说,“我们去那家。”她指着右边那栋楼。
温镜问:“那家好喝吗?”奶茶她平常喝的少,第一次还是楚蔓草把她约出来请她喝的,后面她就爱上了。
“好喝,思思很喜欢。”
过去的时候温镜顺便买了几串炸串,两人坐在店里边喝奶茶边等下班时间。
五点半左右,店里就挤满了人,陆陆续续到了六点,人就更多了,都是从写字楼出来的打工仔。
六点一刻,胭脂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准确地捕捉到楚思的身影。
但楚思没有发现她,因为楚思的注意力被一个迎面走过去的男人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卡其色的棉夹克,深色的裤子,大概一米七出头,身量有些瘦弱。
胭脂红不记得楚思认识这么一个人,以为是什么不轨之徒,下意识就要施法控制时间,想起云垚对她施了禁术,神情略微松了松。同时温镜也握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秦姐姐,不可以。”
胭脂红点头,远远地望过去,却见那个男人只是站在那里和楚思谈论着什么,两人并没有发生冲突。
胭脂红:“走。”
聊了大概有十来分钟,下班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旁边只有零星几个人背着包,去马路旁边的停车位找自己的电动车。
稍微走近一点,隐约能听到男人低沉而有些急切的声音,“你再想想,只过来住几天也行啊,爸爸想你了,你奶奶身体不好,也是见一面少一面……”
楚思看起来很为难,“可我要上班,没时间……”
“周末,或者你什么时候放假,爸爸来接你。”
“思思。”
楚思转过头,心中一喜,她这如天神降临般的女友啊!
“这两位是?”
“她们是我的朋友。”楚思顿了一下,对胭脂红介绍,“这是……我爸。”
胭脂红看起来不怎么意外,像对待楚思的任何一个朋友一样,微笑颔首,“你好。”
她快速在男人面相上打量了一番,看起来,楚思还是更像江婉。
楚元灏也微笑回:“你们好。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胭脂红本来已经定好餐厅了,楚蔓草上次约温镜的那家西餐厅,但她感觉楚思并不怎么想和这个“父亲”一块吃饭,便对楚思说:“不是说好了晚上在家吃火锅吗,云姑娘已经在家中等候了。”
楚思也赶紧接话:“我刚才已经跟她说过了,马上就回去,你让她再等等。”
“好,那我同她说说。”胭脂红抱歉地对楚元灏施了个礼,去旁边打电话去了。
楚元灏见状只好说:“既然你已经有约,那爸爸就不打扰你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楚思点点头,“好。”
三人离开时,楚元灏还没有走远,看着楚思和那两个朋友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才缓缓离开。
那家餐厅就在另一栋写字楼一楼的门店,但是此时温镜已经把车开出去一段距离了,也不知道楚元灏还在不在,要是回去再撞上就尴尬了,所以几人决定真的回家吃火锅。
楚思的心情有些低落,拉拉胭脂红的手臂,“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妈我爸来找过我这件事,还有温镜也是,一个字都不能说。”
胭脂红点头道:“放心吧。”
温镜说:“楚姐姐,我的嘴是单向嘴,只进不出。”
楚思笑了一声,很快又敛住笑,“如果我妈知道这件事,肯定又要发脾气了。”
胭脂红:“为何?”
“我也不知道,从小到大,只要我爸来找我,她就会非常生气,她其实很少对我发脾气,也就这件事,谁劝都不管用。”
胭脂红若有所思。
楚思中途给楚蔓草发了条信息,回到家,楚蔓草已经把锅具都准备好了,就等她们带回来食材。这次没有云垚,楚蔓草吃的更自在。
“你今天加班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楚蔓草夹了几片肥牛出来。
楚思应声道:“嗯,加班了。”
晚间,胭脂红在房里练硬笔字,楚思洗完澡就坐在床上发呆,已经半小时没有声音。胭脂红早就发现了,让她自己静半小时,这才开口道:“思思,你瞧瞧我的字有没有进步。”
她头也没回,手中的铅笔依然唰唰唰地在纸上划拉。
楚思从床上下来,到她身后看了看,笑说:“其他的都还行,就是这个字,歪七扭八的。”
胭脂红道:“这个字不好写,你教教我。”
楚思把动作放缓,一笔一划写给她看,然后握着她的手,又写了一遍,说,“你自己再写一遍。”
胭脂红依葫芦画瓢写了一遍,虽然不算有多好看,但比起之前已经进步很多了。
楚思突然唉声叹气起来,“我在家里养了一盆花,每天精心地浇水施肥,生怕它枯了,要是有一天,我的花被人连盆端走了,怎么办?”
胭脂红笑着道:“你们这个时代的物事,不都是讲究实名制的吗,你的花或许已被你实名了,人家端不走,端到哪也都写着你的名字,就算花枯了,那盆上也写着你的名字。”
“真的吗?我的花真的已经实名了吗?”
“当然。”
楚思笑的花枝乱颤,“那么我想问问我的花,今天这件事我该怎么办呢。”
“那你心中是怎样想的?”
楚思认真地想了会,才说:“我爸叫我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可我不想去。”
胭脂红道:“我不知晓你的过去,所以不好替你做判断,或许你可以同我说说。”
楚思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唉,简单来说就是,我爸妈是包办婚姻,我妈十六岁的时候就被家里‘卖了’嫁到楚家,所以他们两个其实没什么感情。我妈当时就是死活不愿意嫁,她想读书,可是我舅舅,就是我妈的哥哥,到年纪该娶媳妇了,那时候家里穷,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到江家来,楚家在村里还算是有钱的,出的聘礼比较高,所以我妈就被逼着嫁过去了。”
“但是我妈这个人心气特别高,宁死不屈那种,她直接跳井了。江家和楚家没办法,答应她只要嫁过去就可以再读两年。我妈就挺着个大肚子去县里读书。”楚思抹了把眼泪,“她那时候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