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楚思担忧地守在江婉身边, 没有察觉到胭脂红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察觉到时,自己已经在书房发了一小时的呆。
江婉和楚蔓青醒来之后丝毫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只记得两人把楚思叫到书房里谈话, 谈着谈着, 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楚思眼睛一红,突然上去用力地抱住了江婉, 哽咽道:“妈……对不起……”
江婉有些无措, 又有些受宠若惊, 楚思的性格很少会主动对她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对此江婉稍有些不习惯,脸上却是高兴的,“怎么了?”
楚思:“你的脖子还疼不疼?”
江婉不解, “好好的脖子为什么会疼?”
楚思把脸埋进她脖子里, 没说话。
江婉对女儿突如其来的腻歪感到一阵莫名,楚蔓青则是幽怨地坐在旁边看着, 吃味道:“好了没有?多大了……”
江婉拍拍楚思的背脊, 说道:“你那位朋友呢, 不去招呼她吗?”
楚思一愣, 松开了江婉。
刚才那一巴掌属实有些重了,她的手到现在依稀还有火辣辣的感觉。楚思倏地坐在了沙发上, 不言不语。
江婉道:“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楚思忽然无声地流出眼泪, 江婉吓了一跳, 抽来纸巾按在她脸上, “怎么了这是?”显猪复
楚思摇了摇头,兀自抹了把眼睛, 起身走了出去。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不知道胭脂红为什么会突然发狂,前几个月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她联想到那枚伞穗子,她记得刚才江婉和她玩笑的时候,穗子烫了江婉一下,随后,胭脂红才突然出现。会不会跟那把伞有关呢?那把伞刚出现的时候,戾气也是非常重。
楚思回到房间,只看到桌上摆着胭脂红带回来的教科书及作业本,楚蔓草又不知道跑到哪疯去了,否则还能问问她胭脂红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确信胭脂红已经离开了,因为门口有她早上特地买的小兔子拖鞋,而胭脂红的鞋子却不见了。
现在是晚上八点,楚思不知道胭脂红会去哪,或许会回到她们租的房子里,可手机里没有收到扣费短信,也就是说胭脂红并没有选择打车。楚思很想给她打个电话,却缺乏了勇气。
她那句“出去”,只是一时气话,并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啊,她怎么就走了呢。
楚思向江婉打了声招呼,来到小区楼下的公园。过年期间,这个点公园很是热闹,即使城市里禁燃烟花爆竹,还是有人违反规定,在小区里放起了烟花。烟花爆竹之声在耳边炸开,楚思什么都听不清,她握住兜里的手机,时不时掏出来看一眼。
她在楼下公园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没找见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前面的情侣在广场上放烟花。
楚思无聊地打开手机相册,翻出早上和胭脂红视频时截下来的照片,惊讶地发现照片里根本就没有胭脂红的身影,只剩下摄像头拍摄到的背景。
她连续翻开几张照片,显示的都是相同的画面。
这么说来,胭脂红这类人是现代科技的摄像头无法拍摄到的。楚思突然想到和楚蔓草在一起的那个女人。
楚思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翻看着截下来的几张照片。忽地,她看向前面小孩坐着的那张石凳,再低头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把手机抬高,将照片里的背景来回反复对照了几遍,猛地站了起来。
她匆匆地走了过去,站到小孩身边,然后抬起头,在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楚蔓青租的那套房的观景阳台。
楚思愣神了好一阵子,旁边爆竹落下,火星子燎到她的手背,产生了瞬间的灼烧感,她也浑然不知。
“妈妈,我想去游乐场玩。”身边小孩冲一个年轻女人道,因为爆竹的声音格外响亮,那小孩不得不抬高声音。
楚思豁然惊醒,急急忙忙地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置顶的号码打了过去。胭脂红的手机关机了。
她又拿出兜里的穗子进行感应,没想到这次她非但感应不出胭脂红的方向,手心还被穗子灼了一下。
楚思跑向车库,又开了一小时的车回到租住的小区,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江婉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看了看时间,回江婉说今晚不回去了。
挂了电话,楚思把手搭在门把上,揣着一丁点期待,打开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门口两双拖鞋维持着她们下午离开时的样子,整齐摆放着。
楚思的心重重地落了下来,坐在门口的地毯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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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垚的住所建在俞城最富有的别墅区,占地面积500平左右,实际建筑面积至少1000平以上,自带泳池假山草坪车库,里面娱乐设施健身器材应有尽有,是她在人间几百年所积累的财富。
云垚把车停入车库,一个黑衣女人上来打开车门,接过云垚递来的手提包,尊了声:“大人。”
从副驾那边下车的胭脂红听到这一声,抬头看了一眼。
那个女人,不,应该是个女孩,穿一身黑衣,梳着高马尾,长相清秀稚嫩,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六的样子。
胭脂红第一眼觉得此人非常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云垚介绍道:“这是我的侍女,温镜。”
“温姑娘。”胭脂红冲女孩微笑点头,眼角余光看到车库里停着的那辆黑色奔驰大G,神情微讶。她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在楚蔓草的意识里出现过,就是带楚蔓草去酒店的那名“黑衣女人”。
胭脂红问云垚,“她也非人?”
云垚道:“嗯。”
胭脂红又道:“你们冥界之人口口声声道人鬼殊途,可你们却当先犯忌。”
云垚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胭脂红滑了黑衣女孩一眼,走了出去。
云垚笑着对女孩道:“她好像在说你。”
温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嗯”了声。等到云垚离开,她才跟在后面。
进了客厅,温镜给胭脂红倒了杯水,云垚道:“这里只住了我们两个人,怪冷清的,阿镜比较寡言,现在你来了,也能陪我说说话。”
胭脂红道:“我一早就要回去了。”
“回去干什么,嫌没挨够打?”云垚看着她,嘴角玩味地挑起一抹弧度。
胭脂红的眸子黯淡了一瞬,复又抬起来,“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不是要你说她。”
“说说也不行?我不收你就不错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她话音刚落,耳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客厅后面一块钢化玻璃应声炸裂,一把油纸伞凌空停在云垚身后,伞尖化出的三棱锥张牙舞爪似的冲着云垚呼啸而来,尖锐的顶端和云垚的后脑勺只相距不过寸许。
同一时间,自黑衣少女手心抛出一枚铜镜,那铜镜四周以莲花铸造,镜面映射出八卦图案,底下坠着樱红的流苏。镜面与伞尖撞击,发出重重一声锵响,顿时分开数十米远,瞬息之间,再次交汇在一处。两样法器就在偌大的别墅里来来回回地缠斗在一起,分不出胜负。
云垚淡定地喝了口茶,回头一看,那块玻璃布满了蜘蛛网似的裂纹,而玻璃正中央则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她对胭脂红道:“这块玻璃进价二十万,折价五万,稍后我会让阿镜把账单发给你,你让楚思打到我上次那个账户里。”
胭脂红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眼在空中四处乱飞的招魂与昆仑镜,一抬手,把招魂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昆仑镜也回到黑衣少女手中。
云垚道:“算你识相,上面那个吊灯花了我十九万六。”
胭脂红把招魂托在臂弯里,像对待一个婴儿似的,轻轻抚了两下,招魂立时收起那副尖锐的獠牙,温顺地伏在胭脂红怀中。
云垚见状,道:“你这样一世一世地等下去又何苦呢,既然是转世,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她们就不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她是楚思。”像是要坚定自己的想法一样,胭脂红喃喃道,“她是楚思……”
云垚道:“如果是一千年前,无论发生什么,她只会把你放在首位,绝不会……”她看着胭脂红脸上清晰的指印,没有说下去。
胭脂红抚了抚怀中的招魂,轻声道:“一千年前,她被我养大,与我相依为命。今世,她与她母亲相依为命长大。况且,此事本就不是她的错。”
云垚道:“所以她们不是一个人,转世之人也与上一世没有任何瓜葛了。”
胭脂红固执地道:“是一个人,她就是楚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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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楚思顶着个黑眼圈回到家中,路上她尝试着给胭脂红打电话,电话打通了,却始终无人接听。
这种提示音比关机的提示音更让楚思感到窒息,因为这说明胭脂红看到自己给她发的信息了,却不想理自己,她生自己气了。
楚思把车停在楚蔓青家楼下停车场,坐在车里给胭脂红编辑信息。
“我错了……”想了想又删掉,重新编辑,“你去哪了?”又删掉。
斟酌了半小时,才打出一段。
【今天小年夜,家里做了很多好吃的。】
【对了,你以前过年的时候有吃饺子的习惯吗?我这就回去跟我妈学,你喜欢吃什么馅的?】
楚思小心翼翼地点了发送,然后盯着备注栏看,期待那里能跳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可等了半小时,没有等来半条回信。
楚思嘴巴一瘪,没出息地流下泪来。她一边吸鼻子一边在对话框里打字,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结果一个字也没发过去。最后的最后,她敲出了几个字。
【我想你了。】
指尖停留在发送键上许久,始终也没有勇气发出去。
一颗泪眼掉到屏幕上,她伸手去擦,不小心蹭到发送,消息发出去了。
楚思慌张了起来,手足无措地,在胭脂红的对话框里进进出出,甚至忘了微信还有撤回功能,又是紧张又是期待地盯着备注栏。过了半分钟左右,那里还是没有跳出“正在输入”,她有些失望地把最后一条消息撤了回来。
胭脂红看着桌上手机一下一下弹出来信息,心痒难耐。她的微信目前只有楚思和楚蔓草两位联系人,会在这个时候给她发信息的大概率是楚思,她很想看一眼楚思给她发了什么,但温镜就守在旁边,不让她靠近。
她打着商量的口吻道:“小姑娘,我能否看一眼我的手机?”
温镜面无表情道:“不行。”
胭脂红:“那是我的手机,我为何不能看?”
温镜:“大人说你这是恋爱脑综合症,如果不及时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胭脂红:“什么综合症?”
温镜:“大人让你安心在这住下,过不了几天楚思就会过来接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欲擒故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