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结束已经是多半个月以後了, 虽说每场只考一天,仍旧有好一些人体力不支受不了, 老童生尤甚。
宋彬考完的这天他娘让媒婆去楚安家上门提亲了。
楚安他後娘晌午正休息着,听见有人敲门,出去一看竟是一位体态丰满穿着艳丽的妇人。
“你是谁啊”楚安他娘并不认识这位媒婆。
“哎呀姐姐, 好消息啊”媒婆进了楚安家的门扭搭着胖胖的身躯,一身艳丽的衣裳在她身上看着甚是富态。
两人坐进堂屋, 楚安他娘也没有给来客倒水,自己坐在一旁嗑瓜子。
那媒婆也不甚在意, 笑嗬嗬的坐在一旁,她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说吧, 什麽好事”楚安他娘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妇人。
“我呀, 是县城里的孟媒婆,今日来是给你们家哥儿说亲的。”
家里两个哥儿,她亲生的哥儿还小, 这来人自然是给楚安那小蹄子说的。
嘴里嗑个不停,不甚热络的问“是哪家啊。”
饶是孟媒婆这麽能说会道的人也被楚安他娘这番作态弄的有点笑不出来,有哪家人给他们说亲时会是这麽个态度, 还想不想让他们家哥儿嫁出去了。
但她被秀娘郑重嘱托过了, 一定要说成这门亲事。
秀娘就是宋彬他娘。
於是扯扯嘴角强行欢笑的说“就是你们村头那宋家的儿子宋彬, 这小夥子可了不得啊, 是个读书人知道孝敬父母,而且长相俊美又文采翩翩的,听说已经考完了县试, 说不得以後就是个秀才爷了,这样的好夫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楚安他娘心里‘呸’了一声,宋彬也是瞎了眼看上这麽一个不知何为尊重爹娘的哥儿,亏他还是个读书人,考上秀才?简直做梦!
“哦,那聘礼下多少?”这才是她关心的,至於嫁给谁她都不管,只要给足聘礼就行。
“八十两”
“多少?”楚安他娘从椅子上‘噌’的一下站起来。
孟媒婆也跟着站起来笑眯眯的说“是八十两”。
这楚安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之前那个退亲的也不过是要给二十两,这个宋家竟然能拿出八十两!
孟媒婆看她那见钱眼开的样子便知这事八成能行,可谁知楚安他娘又说“一百两”
刚开始楚安他娘是很狂喜,但一想到那宋家能一次拿出八十两银钱,要是多加二两应该也不是什麽大事,於是狮子大张口的加聘!
但她也观察着孟婆,打心底也不想让这肥鸭子飞了,要是楚安这桩亲事成了那他儿子的束修就不用愁了。
孟媒婆被她这狮子大张口给镇住了,她说亲这麽多年有见过加二两的五两的十两的,却没怎麽见过一次加二十两的!那是大户人家才能说出口的,她一个小门小户的也敢说!
稳了稳自己的表情,笑着说“姐姐,这事都是有商有量的来嘛,你看你这直接拍板定下也不合规矩不是,我这也是受人之托,人家给了这麽个数,你容我也回去和宋家的说一说。”
“那行吧,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的”楚安他娘没有把话说死,万一真的没有一百两,那八十两也行,总归吃到的就是肉,何况这肉不小。
孟媒婆心里极为鄙夷,用自己孩子的终身大事做买卖,亏她想的出来。
表面一团和气“好说好说,我去好好与宋家人说说。”
孟媒婆来到了宋彬家。
“她倒是胃口大”秀娘并没有生很大的气,本身多出来的那些银钱都是楚安孝敬他爹的。
宋彬他爹说“要不然就给一百两吧”
“哎呦,我说你们两口子可想好,要是这麽容易就给加了,那後面她发挥的余地可多了去了。”孟媒婆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不同意加聘。
“咱们上门去说,一起有商有量的,让她觉得这加聘对咱们来说不容易,把姿态做足了再给加聘。”秀娘说道。
宋彬他爹点点头同意“是个办法”
那孟媒婆见两口子执意要加聘也就不再说什麽了。
於是又托媒婆去定了一个时间,找一个楚安他爹也在的那天他们上门去。
宋彬与王文县试考完後就回学馆了,大半个月没有回到学馆了,斋舍里的被褥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我感觉我要完了”王文沮丧的蹲在一旁用手中的杆子戳着地,看宋彬敲打他的被褥。
“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宋彬顺口给唱了一句。唱完自己都笑了,好长时间都没唱过歌了。
“彬哥没发现啊,你还会唱曲。”王文瞬间忘了自己那没有一粒米大的伤心事。
“嗯”宋彬含糊道,对此不想说太多,毕竟不是这个年代的曲,“要是没中你接下来怎麽办”宋彬猜他有可能被送到隔壁县的那个“重点”思危学馆。
王文:“当然是去我哥的那个学馆啊,哎!”
宋彬:“你哥乡试了吗?”
王文:“准备今年下场考”
宋彬:“你哥考中秀才後去哪游学的。”
王文:“去省城的丽正书院,你若是考中之後也去吗?”
宋彬:“嗯,韩哥最近也有想法去游学,现今咱们县城的书籍已经不足以全面覆盖到乡试的内容了。”
王文仿佛早有所料到“早就说了韩哥要是想再往上就必须去外面问学,他这几年攒的廪保应该足够他的束修了。刘同哥比他早一步去了明远书院就早一步接触到更多的书籍。”
宋彬“丽正书院与明远书院相比哪个资源更好。”
王文:“当然是丽正了,丽正的授教先生都是进士出身,最次也是同进士。就是束修非常高,普通学子就如刘同哥一样去的是府州的明远书院,明远书院也有几位学识很好的进士。”
宋彬心想:这大概是985211与普本的区别了。
“好了,走,吃饭去。”宋彬抱起自己敲打後的被褥回斋舍了。
“嗳,等等我啊”王文快速在自己的被褥上瞎打一通。
他们来时刚刚错过了饭点。
两人去了以前经常去的酒楼。
“小二,上两壶好酒,一碟花生,一碟五香牛肉,一只烧鸡,一条红烧鱼,再来两盘小炒,快点”王文熟练的点菜。
“你这喝酒就不能控制点,喝多伤身伤脑。”
“彬哥这你就不懂了,这小喝怡情大喝伤身,没事还是要多怡怡情。”王文‘唰’的打开自己的折扇臭美的摇着。
宋彬从来不带折扇,太装逼。
宋彬不接茬就看着他装。
“哎呀,这不是考完了放松放松麽,这次没有嫂子了咱两就喝个痛快。”王文收起手上的折扇,胳膊担在桌上说。
突然想起什麽,又说“这次不去红楼先放过你,等院试考完了,你不去也自会有人拉着你去,等到那时一定要好好尽兴!”
宋彬摇摇头,他是了解到了,为什麽古代总有那麽多穷秀才与红楼名妓的凄惨故事。
估计秀才是没多穷,要不然也不会去不起红楼。
两人的菜上齐了。
王文给两人都斟满了酒“彬哥,先干为敬,祝咱们都能高中。”
宋彬与他碰杯“高中之後步步青云”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宋彬与王文转头看,旁边那桌坐了四个书生人,真不巧,其中一个宋彬认识。
王文惯来是个压不住脾气的少爷“你们笑什麽”
“笑可笑之事”其中一个小眼睛书生说道。
王文撸着袖子就要上“你再说一遍”被宋彬拦住了。
一个病秧子书生劝说“咳咳,周兄少说几句”又转头对宋彬两人说“两位对不住了,此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咳咳……咳我孙某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说着端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
王文听他这麽说也就不计较了,宋彬也放开了他。
谁知那个嗤笑之人竟然还出口嘲讽“口出狂言”。
王文又被说急了眼,这次说什麽都不想放过他们了。
宋彬轻飘飘的说“被疯狗咬了就别打回去了,被别人看见落面子。也不要与自己没什麽本事还爱嘲讽别人没实力的人论长短,显得你没品,自己什麽样心里有数就行,不要像某人一样心里没点(逼)数。吃饭吧”
刚刚宋彬一直在打量那个病秧子书生,他都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着急。自从知道楚安被退亲後他就悄悄打听了是哪户人家,宋彬也就曾远远见过一次。长相一般,脸庞消瘦泛着不健康的白,一看就是常年泡在药罐子里,穿着得体,布料较好,家境应该过得去。就是一脸早死样,竟然还退了与楚安本就定好的亲,也不是什麽好鸟。
宋彬在心里品头论足一番贬低。
这次轮到隔壁那个姓周的书生急眼了“你这斯怎麽说话的。”
“算了,周兄,不要与他们计较了”另外两人拉住了他,好一阵劝说。
“好了,你们放开我,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闻言那两夥伴才放开他。
宋彬与王文这边早就不惜的搭理他们了,自顾自的吃着饭菜。
那病秧子书生也不知在想什麽竟然转过头与宋彬他们搭话“二位也是四院学馆的吧,我之前在学馆见过你。”他指了指王文。
王文穿着不俗,在平民学馆内还是比较打眼的。
宋彬低头吃自己的,不理。
王文“嗯”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倒是他们那个姓周的书生“孙兄,你作甚搭理那两个宵小,热脸贴他们的冷屁股。”
病秧子书生被自己人说的脸上挂不住“周兄不可如此说,咱们都是文人,说话不可低俗。”
“走吧”宋彬擦擦嘴对王文说。
王文看着这一桌子没怎麽吃的饭菜“走,咱们换家吃”
“嗯”
两人结完账溜溜达达走了。
宋彬才不管什麽面子不面子的,故意给那孙子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