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事情并没有传到祁思言的耳朵里打扰他的清梦,他睡了一个好觉。

  天光破晓,梦见里被一颗巨石砸扁,祁思言不断的挣扎,随即猛的睁开眼睛,感觉到胸口被大石头压着,根本喘不过气。

  他低头,看见让自己梦见被砸扁的罪魁祸首——国师的好狐狸前爪正压在他的胸口,整只肥狐狸的重量都集中在那一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尾巴烦躁的一甩一甩,目光谴责。

  祁思言忍不住抱着狐狸放到自己的身侧:“怎么了?”

  狐狸凑过来闻闻他的脸,踩着祁思言的胸口跳下床,一跃到桌子上。

  渴了?

  祁思言换好衣服,外头已经大亮,隐约能听见下人来往时刻意放轻的说话声。

  祁思言喊道:“来人。”

  “殿下?”女婢没有推门,在外面应道。

  祁思言抱起狐狸掂了掂:“打壶狐狸喝的水来,让厨房用白水煮只鸽子,肉煮软些,内脏去了,别放盐,把肉撕下来,放在盘子里,国师府后山的春笋还有吗?剥三根进去烫一下,再煮一个鸡蛋,顺便洗盘水果过来。”

  “奴婢记下了,您呢?”

  祁思言:“给孤煮碗面就行。”

  他说完后便笑了,拍了一下狐狸的脑袋:“你是太子我是太子?国师见了都要夸我两句把你养的精细。”

  后厨很快就把吃的端了上来,鸽子肉虽然是给狐狸吃的,但是小骨头都剃了,鸽子肉少,摆成一盘放在盘子中心,煮的笋子摆在旁边围成一圈,看着就显翠绿水润,放了一些天了还是很新鲜。

  笋是国师后山的笋,那里的笋比外面买的笋要更嫩更清爽,这些笋都是祁思言自己去挖的,因为后山有很多动物,野狐狸,野鹿这些温顺的,还有野猪狗熊这些撵人厉害的。

  只有祁思言不会被撵,动物瞧见他也不会跑,还会上来蹭蹭他,喜欢跟在他身后,有时候祁思言挖笋子的时候还能碰见国师养的那只罕见的黑白熊猫,熊猫很喜欢吃笋,但是它挖不方便,就会带着祁思言去笋多的地方,祁思言就和它互帮互助,还能捏捏熊耳朵,累了就躺在熊肚子上休息。

  接着是面,面就精细许多,煮的很劲道,一点都不烂,是早上熬的牛肉高汤煮的细面,里面放了满满当当切的薄薄的牛肉片,撒了一些葱花点缀,上面还盖了一个煎蛋,煎蛋下面还有两只虾。

  狐狸凑过来闻闻祁思言的面条,显然对他更感兴趣,祁思言夹了一片牛肉放到它的盘子里,又剥了只虾:“这些虾都是渔民在海边捞的,等暖和些了,后山那边的的小溪旁边应该有小虾,到时候我给你捞一把,还有鱼。”

  祁思言伸手剥开虾,把里面鲜嫩的肉给狐狸,狐狸张口吃了,舌头还舔了舔他的手指。

  “说起来,再过两月我就是我生辰了,外公应该快回来了,不知道他从海外带了什么新鲜的东西回来。”祁思言边喂边期待道:“上回过生辰,他给我带回一只大象,看着可稀罕了,我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动物,现在养在相国寺里,我都没时间去瞧。”

  祁思言的母家姓黎,母亲叫黎溪,外公一共有一儿一女一对龙凤胎,黎溪是妹妹,黎晔是哥哥,黎晔辗转在祁国和其它国家之间做生意,外公就负责海外市场,离家赚的满盆金钵。

  只因黎溪死的早,而且死的蹊跷,黎家主和黎晔都心疼祁思言在宫里没什么亲人,又时常见不到面,所以只能在祁思言生辰的时候给他送些稀罕玩意,每年祁思言的生辰都是最受瞩目的。

  因为黎家常年做买卖,经手的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又不缺钱,后妃大臣们有门路都得不到的东西,偏生他们手里多的是,给祁思言的,自然是最好宝贝。

  忽然想起这些,祁思言的心里蓦地有些酸涩。

  他不知道前世他死后,黎家主从海外得知消息,老年失了女儿又死了孙子,一病不起,还没撑到回家就去世了,雇的工人有的起了歹心,集合起来抢了一条船,把货物洗劫一空,最后回家的只有黎家主已经发臭的尸首,三五个忠心的下人和开着的一辆破船。

  黎家损失惨重,海外的生意顾不来了,黎晔只能咬牙放弃,常年来往的辽国不知为何与祁国打仗,他只能铤而走险去更远的从未去过的南疆。

  没去过就意味着钱能赚更多,说不定能填补海外贸易的空缺,黎晔满怀希望,直到到了那里却因为长相太出众的原因,被人强占了去,从此不知所踪。

  黎家从此分崩离析。

  祁思言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惆怅从何而来,吃完早餐,宫女进来收拾,嬷嬷替他束好发:“殿下今日可要看会书?”

  “不了,孤去趟内务府,孤救了个人,去看看情况。”

  嬷嬷为难道:“殿下今日还是就在东宫吧,皇上不是让您闭门思过吗?”

  “哪次闭门思过孤没有出去?”

  “赵公公特地来了一趟,说皇上交代,您如果敢出去,就罚您抄三遍宫规。”嬷嬷叹了口气:“您近日就在东宫待着吧。”

  祁思言敏锐道:“嬷嬷,是出什么事了?”

  “没……”

  “孤要听实话。”祁思言抬眼,目光放在老人家身上,带着些许严肃。

  嬷嬷不敢惹怒了祁思言,斟酌着语气:“江公子受了重伤,种了蛊毒,听说肩膀都被刺穿了,胸口划了一道大口子,整个皇宫都传遍了,太医院的医生如今都在江府里,怕是救不回来了,皇上也是怕您心慌,惹出什么乱子来。”

  她注意着去看祁思言的脸色,却见祁思言并没有担心过度,才松了口气。

  祁思言抱着狐狸大步走出门,见春风在屋外侯着,便立刻问道:“江清越受伤的事情,陪我去找父皇,江清越现在不能死。”

  “殿下?”春风皱眉:“您的意思是?”

  “如今江家刚打了胜仗,江清越在南疆呼声高着呢,父皇只给江清越封了侯爷就算了,他倘若死了,民间说不定要传言说我父皇怕功高盖主,准备卸磨杀驴。”

  春风眼神一凝,眉目间似乎有些沉:“属下明白了。”

  祁思言找到皇帝的时候,江老将军正在宫里求他父皇广招神医,救救江清越,声音大的殿外都能听清楚。

  细细听来,江清越如今只能用人参勉强吊着命,确实是药石无医了。

  祁思言推开门,江老将军的哭嚎一顿,瞧见是祁思言,他又努力板起一副脸,泪痕还没干呢,怕失了面子硬是就是做出副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太子殿下是来看我江家笑话的吗?”

  祁思言没理他,径直跪下行李:“父皇,您约摸是忘了,救人也可以找国师。”

  他抱着的狐狸眨眨眼,尾巴兴致缺缺的一甩。

  皇帝原本皱着的眉缓缓散开,如释重负般点点头:“也对,国师医术也是一绝,朕方才也乱了阵脚,居然没有想到。”

  江老将军眼睛一亮:“臣现在就亲自去找国师。”

  祁思言连忙站起来:“将军,孤陪你一起去!”

  江老将军横了祁思言一眼:“臣自己能找到路,不劳太子费心,您还是与我儿远点好。”

  “孤不是这个意思……”是只有孤能上山。

  他话音未落,江老将军已经跑开了。

  祁思言看了自家父皇一眼,摸摸鼻子,尴尬道:“父皇你怎么不提醒一下江老将军。”

  “没来得及。”皇上实话实说。

  还不急呢,这都快急成什么样了。

  过了半晌,江老将军派人来传话,想要一队侍卫开路,因为有只熊猫躺在路上,还有大批的野猪守在路上,只要他一迈步就发出一阵低吼,更不用提其它的银狐,梅鹿,树上猴子还丢松塔打人,甚至还有只大老虎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让他不敢踏上山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