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明君的第一佞臣【完结】>第八百章 不被发现就不算

  温嘉毅有些委屈,他只是很喜欢墨三而已,越看越喜欢。

  “老师,你说我怎么样才能让殿下答应我跟墨三在一起?”

  之前温嘉毅觉得只要墨三喜欢自己,殿下也不会故意阻挠为难,就算殿下一时不能同意,只要他与墨三是两情相悦,他们依旧能在一起,只要他们忠心殿下,殿下也不会怎样。

  但是现在温嘉毅也看出来了,墨三对殿下的忠心非同寻常,只要殿下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墨三一定不会喜欢他。

  徐大儒:“你现在还未在殿下面前有所表现,没有建功,等日后你真为殿下立下大功劳,到时候再向殿下表明你对墨护卫的心意,想来殿下也会愿意成全。”

  温嘉毅记住了,他以后一定会更加尽心尽力对殿下效忠,争取早日立功。

  另外一头宣景直接将谢恒拽进书房,进来也不说话,就直接坐在桌子后面处理公务,谢恒就在一旁傻站着。

  站了一会,谢恒想着要不自己还是去门口守着算了,就在这这么待着有点怪怪的。

  哪知他刚要转身,后面就想起宣景的声音。

  “你要去哪?”

  “啊?去门口守着啊!我现在是你的护卫,没有护卫是守在房间里的吧?不像话啊!”

  宣景:“我说可以就可以。”

  谢恒这回也感觉出来宣景不对劲儿了,他凑过去弯着腰看着宣景的眉眼,“你生气了?为什么?”

  宣景皱眉:“温嘉毅,他不老实。”

  谢恒:“你看出来了?”

  宣景抬头,眉头皱得更深,“你知道他对你有意?”

  谢恒:“他表现得太明显了,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宣景:“那你还跟他接触?”

  谢恒有些哭笑不得:“他是支持你的朝臣,我是你的护卫,按理说他比我对你更重要,我还能跟他翻脸吗?不过我已经疏远他了,你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老半天都没跟他说过话,他应该也能感觉到。”

  宣景冷笑:“可我看他好像并未死心。”

  谢恒没再说话,他看着宣景,琢么着宣景这么生气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他担心温嘉毅别有用心?

  他现在的身份是宣景的护卫,温嘉毅是朝臣,如果温嘉毅刻意接近他,是不是有可能被理解为有不轨之心?亲近主子身边的护卫,会不会是想趁机打探到一些重要消息?

  不怪谢恒阴谋论,从前在大瑾这种事情也不少,而且他确实也让手下人做过这种事,跟目标人物的亲信打好关系,然后找机会打探消息或者偷走一些重要的文书信件等等。

  越想越觉得是这种情况,谢恒也就理解了宣景生气的原因了。

  但不是他自恋,他确实觉得温嘉毅应该不是别有目的的那种,只是这会不能跟宣景这么说,不然说不定会让宣景觉得他是在偏向温嘉毅,那只会让宣景对温嘉毅更加怀疑不满。

  温嘉毅是个人才,能帮到宣景许多。还是个纯臣,身份立场上都没有问题,这样的人可不能推到敌对阵营去。

  “我以后一定尽量避着他。反正我做你护卫也就这几天,等争奇盛会一结束我就不是你的护卫了,再恢复本来的面容,任他天上地下都找不到。你也别跟他置气了,这么点小事不值得。”

  宣景的眉心总算舒展开,像是听进去了谢恒的劝诫。

  “那你也不要出去,就在我身边待着。”

  这么点小事谢恒肯定顺着宣景,“好,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待着。”

  直到整齐盛会开始,谢恒每天都跟宣景形影不离。

  后面几天温嘉毅倒是来得少了,除非是有正事要跟宣景谈,而且谈完就会离开,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总缠着谢恒。

  谢恒松口气,很高兴这位温大人终于幡然醒悟。

  争奇盛会的前一天晚上,谢恒跟宣景说了他在宫中也安插了人手的事,而且这一次为了让他的人能够在宫中更进一步,争奇盛会上必然会有所表现。

  宣景:“可要我帮忙?”

  谢恒摇头:“不用,殿下只管正常发挥就好。”

  宣景应了一声,“需要我做什么随时跟我说。”

  谢恒笑起来,“好。”

  次日争奇盛会。

  清早宣景带着谢恒入宫。

  争奇盛会的每年都要举行,虽然算不得多隆重的盛事,但也是个不小的热闹,而且这也算是个多方切磋的机会。

  整个争奇盛会分为三大阵营——皇室、世家、宗门。

  这大概也是仅有的所有世家不分你我站在同一阵线的机会,各大宗门也是一样,平日里都要明里暗里的比试较劲儿,但是争奇盛会上,大家都是己方,共同的敌对立场是皇室和世家。

  谢恒往四周看了看,这氛围还真是有意思。

  各个世家和宗门之间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些矛盾,或大或小,总之并不融洽,但这种时候却在同一阵营,得暂时放下矛盾,一个个的看起来真是委屈又别扭。

  众人围坐在足球场大的圆形竞技台四周,座位阶梯向上,确保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竞技场。

  天统帝坐在最高处的,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讲话的时候还得用有扩音效果的法器。

  谢恒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热闹了。放在宣景不在的那些年,再大的热闹他都不感兴趣,但现在,只是纯粹的比试切磋,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有那么点凑热闹的感觉。

  只不过碍于他现在护卫的身份,只能跟在宣景身边站着,要是能坐下来一边看热闹一边喝酒就更完美了。

  在宣景左侧是宣承,宣承左侧是三皇子宣嚣。

  这名字可没取错,宣嚣嚣张得很,一坐下来就咋咋呼呼的,周围的其他皇室宗亲看他都直皱眉头。

  这位三皇子宣嚣也着实是个奇葩。

  没有皇子会对皇位不感兴趣,但他似乎有清晰的自知之明,很清楚只要有宣景和宣承一天,未来帝王的宝座就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屁股下面。

  可他做事又嚣张放肆,谁的面子都不买,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有什么事儿一旦对上宣景和宣承也从来不甘示弱,就好像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继承皇位所以就什么都不在乎了破罐子破摔一样。

  但要说他真的不管不顾吧,可他又疯得很有底线,不管与宣景或者宣承起了多少冲突,都不伤大雅,无关痛痒,从来不会踩到两人的底线上。

  真是又疯又精。

  在宣嚣后面还有好几位皇子公主,加起来得有三十几个。

  谢恒感叹天统帝还真是能生啊!

  这么多的儿子女儿,也难怪他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谁是老几。估计能被天统帝记住的也就是出生在前几位的皇子,要不就是表现十分突出的。

  这会切磋已经开始,目前在场上对战的是世家和宗门的弟子,一会有一方输了,皇室这边的人就会上场。再有人输,再换另一方人上场。就采用这种最简单的三方轮流对战形式。

  所参与切磋的人都是年轻一辈,修为不限,但实际年龄不能超过的五十岁。

  谢恒听到天统帝宣布规则的时候还愣了好一会,在修真界修者五十岁都还是年轻一辈,那七老八十挂了都得算英年早逝吧!

  皇室这边上场的人也不一定就得是皇室中人,不然这人数上的差距也太大了,很有可能造成比试还没结束皇室的人就已经轮完了,要不就得宣景一个人扛到最后。

  因此所有四品以上的、在朝为官的官员和登记在册的侍卫都算是皇室这边的。

  故而也就会出现一家人以敌对的立场站在竞技台上。毕竟现在整个东洲皇室的力量还是最大的,那自然就是国大于家。

  放水是绝对不能放水的,作为皇室的人出战,就算是给自己家族的人放水,也一样会受到很严厉的处罚。

  谢恒啧啧摇头,跟宣景传音道:【这可太不人道了,这要是在经济台上遇上自己的兄弟甚至老子,还一样得全力以赴,这不是制造家庭矛盾吗?】

  宣景笑道:【放水不被发现,那就不算放水。】

  谢恒微怔,没想到这种话能从正儿八经的宣景口中说出来。

  神魂融合后的宣景虽然比从前只有命魂的时候开朗了些,但整个人还是比较严肃正经的,对人对己都是严格要求,做事向来一丝不苟。

  没想到这样的宣景也能说出这种的投机取巧的话,谢恒一时间觉得很是新鲜。

  底下的切磋不停,谢恒看着都有点手痒。

  宣景瞥见谢恒跃跃欲试的表情,笑容加深:【想去就去。】

  谢恒惊喜:【真的可以?】

  宣景点头:【上台后报出是我的护卫就好。】

  谢恒:【可不是至少四品官职吗?】

  宣景:【亲王有权对三品以下官职任免。之前册封仪式结束之后我就将你的身份登记为四品护卫,还有月例可领。】

  果然,这样的思虑周全才是宣景的作风!悄没声的就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了!

  谢恒也没想到自己这样就有了四品官职了。

  可惜自己满打满算也做不了一个月,领不了完整的月钱。

  第八百零一章 宗政兄妹

  谢恒上台,自报景亲王府四品带刀护卫。

  景亲王的名号一出,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的。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今年这场争奇盛会最后的赢家一定是皇室,因为年轻一辈中根本没有人是景亲王的对手,别说年轻一辈,就是再往上算一辈,达到出窍期修为的也没多少。

  所以最终结果毫无悬念。大家基本上就是冲着切磋来的,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能提升自身实力还能摸清别人实力的机会。

  而且宣景到最后才上场也算是默认的,不然有他在,皇室的其他人就都不用上了。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景亲王身边的护卫竟然也会下场比试。

  本来争奇盛会的切磋就是自愿原则,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就不参加,不带强制。

  现在只要跟宣景挂钩的事都会引起广泛关注,众人也都很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成为景亲王身边的带刀护卫。

  巧了,现在跟宣景对上的就是的卓家大房嫡子,也就是卓佑口中那个天赋马马虎虎主要还是依靠家中资源将修为堆上去的堂哥——卓源。

  卓源刚刚才打败了一个宗门弟子,正得意洋洋的,结果没想到就碰上了这位景亲王殿下的护卫,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这下该怎么办?要是他把这人给打败了,景亲王会不会迁怒他?会不会找他的麻烦?

  可要是让他就这么认输他也不愿意。

  这是给家里长脸的机会,说不定他这次表现好,卓家的地位也能升一升,而且二叔那边也就不好整天盯着他父亲的家主之位。

  谢恒歪头看着明显心思不在场上的卓源,只觉得十分好笑。

  这样的场合他居然还能走神,他是对自己的修为有多大的自信?

  谢恒懒得在卓源身上浪费时间,直接出手。

  凌厉的攻击直冲面门而来。

  卓源一惊,险些反应不过来,堪堪避开,但脸上还是出现一道血痕,头发也被削掉了几缕。

  卓源怒视谢恒:“你竟然偷袭?”

  谢恒还没说什么,周围先爆发出一阵嘲笑声。

  有那性子豪爽的扯着嗓门儿喊:“人家光明正大正面攻击,你自己场上走神还说别人偷袭,搞笑呢!”

  “就是!上台即默认切磋开始,人家没一上来就动手算是仁义,你自己不着调还怪起别人来了!不行就下去吧!以为赢了一场就怎么地了,真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

  有一个人两个人这么说,就有更多的人被带动起哄,嘘声此起彼伏。

  看台上卓家的人都面如菜色,恨不得当场撇清跟卓源的关系,一个个的将不满的目光都投向卓源的父亲,觉得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教养好,才会让卓源在这种场合丢了整个卓家的脸。

  卓源脸色涨红,狠狠瞪着谢恒,将自己所受到的羞辱都算在了谢恒头上,真当谢恒是天大的仇人了,哪里还顾得上得罪不得罪景亲王,瞬间爆发全力攻击谢恒。

  两人都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但谢恒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甚至已经可以准备冲击金丹后期。

  卓源虽然已经成就金丹中期有些年头,却因为是资源堆上去的修为,并不牢固,而且谢恒也看了卓源前面的一场的切磋,根本就是险胜,甚至境界都还不稳。又不是刚刚突破,都这么长时间了连境界都没有稳定下来,这些年卓源都是在吃屎吗?

  也难怪卓佑的修为虽然比不上卓源,可对这位堂哥还是相当不屑。

  不过三招,卓源就干脆地败在谢恒手下,这还是在谢恒明显没有尽全力的情况下。

  看台上顿时响起十分热闹的议论声。

  这同是金丹中期的修为,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这个叫墨三的护卫赢了卓家小子就跟逗小孩儿似的。

  虽然他们也都看出卓家小子的修为不扎实,但再不扎实,那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修为不是作假的。这样轻松获胜,只能说明这个护卫的修为已经彻底不跟卓家小子的修为在一个层面上。

  这是要到金丹后期了啊!

  这么年轻的小护卫,上报的年龄的是二十七,连三十都不到,居然就是金丹后期了?跟二十岁结婴的景亲王自然还比不了,可各个宗门世家都算上,不到三十岁的金丹后期着实少之又少!

  这个小护卫不简单啊!

  接下来上场的是宗门弟子。

  对方一上来谢恒就感觉到了浓浓的敌意。

  到对方报出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股敌意是怎么回事了。

  宗政如珠。

  谢恒立即就想到了宗政如玉。

  宗政如玉死在宣景手上,这事虽然没有对外公开,宣景也不记得了,但是宗政家的人都知道,也都记得。

  从这些年来语山居收集到的情报看,在宣景闭死关那些年,宗政家的确已经背叛宣景且向宣承靠拢。

  一是因为宗政家年青一代最杰出的宗政如玉是被宣景所杀,而宣景甚至都不会记得自己杀过这么一个人。第二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们也相信宣景不可能在三十年内出关,所以开始向宣承投诚。若是一开始宣景就没有闭关,即便宗政如玉死在宣景手上,从家族利益出发,他们也未必会那么快背叛。

  只不过宣景的提前出关让他们措手不及,而在这几年里他们做得又太明显,宣景一派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不会再给他们重新效忠宣景的机会,宗政家也就只能跟宣景敌对到底。

  只是宗政家是世家,宗政如珠虽然是宗门弟子,但按照规定,争奇盛会她可以回到自家阵营。

  不过现在看来,宗政如珠应该是为了跟谢恒对上,才会以宗门弟子的身份上台切磋。

  眼前的女人一袭黑衣,冷面如罗刹。

  谢恒:“你是宗政如玉的姐姐还是妹妹?”

  宗政如珠瞳孔一缩,“你知道我兄长?”

  谢恒点头,神色淡淡:“一个死有余辜之人。”

  宗政如珠顿时怒气翻涌!

  谢恒甚至感觉到看台上都有数道强烈的杀意对着他。肯定是宗政家的其他人。

  不过谢恒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人会突然出手,甚至还有点期待他们忍不住。

  他本身就是故意激怒宗政如珠和宗政家的其他人,反正都已经注定是对头了,也不怕再拉点仇恨值。宗政家的人要是真忍不住出手就是坏了争奇盛会的规矩,受罚就少不了。

  而且就算他们真的出手谢恒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他相信宣景一定会为他拦下所有攻击。

  可惜了,这些人竟然收住了。

  跟卓源不一样,宗政如珠是真正的金丹后期,修为稳固。

  谢恒对上赢面不大。

  而且争奇盛会的规矩就是认输或者掉出竞技台就算输,只要判定输了就不能继续攻击,不能伤及性命。

  谢恒没想认输,他觉得就算现在宗政如珠修为高他一些,他也不是战胜的机会。

  宗政如珠的攻击紧凑而且强势,谢恒应一开始应对从容,但很快就有些吃力。

  他拿出了自己之前在宣景那做护卫时利用空余时间绘制出的符篆,是雷击符的升级版雷火符,攻击力比雷击符更强。

  除了雷火符之外还有爆裂符和冰裂符,层出不穷的符篆将宗政如珠的攻击彻底打乱,甚至有些防不住。

  看台上的人也都惊呆了!

  从来没见过非符修的人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符篆!

  符篆的效果是好,但一来攻击性的符篆难以绘制太过昂贵,再来使用符篆其实也要消耗不小的灵力。

  谢恒的大手笔实在震惊了在除了宣景之外的所有人!

  一个小小护卫哪里有那么多的银钱能买这么多的攻击性符篆?就算对于一个亲王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所以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这个小护卫本身就是符修,这个可能性不大,修真界还从来没有出过一个修士能兼顾刀修和符修,就根本没有两种体系同修的。

  第二种可能就是小护卫有一个符修的朋友,这个符修十分强大,能绘制这么高等级的符篆,而且两人一定交情颇深,不然谁能给出这么多符篆?

  有这样厉害的人脉关系也是实力的一种。

  而且小护卫是景亲王的人,他的人脉就等于是景亲王的人脉。

  在他们之前所了解的情况中可从来不知道景亲王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符修。

  就连天统帝看着谢恒都微微眯起了眼。

  宗政如珠最终还是败给了谢恒。

  一开始她还不情愿认输,谢恒倒是不着急,宗政如珠不认输更好,只要对手不认输,他继续攻击就合情合理。他还想彻底废掉宗政如珠!

  可惜,最后宗政家的人站出来替宗政如珠做主认输,宗政如珠也咬牙认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谢恒就能彻底废了宗政如珠的丹田。

  宗政家的一个长者带着两个小辈下来将伤重的宗政如珠带走。

  经过谢恒身边时,那人目光阴冷地看着谢恒,小声道:“年纪轻轻就出手如此狠毒,小心道心不稳,遭到反噬!”

  谢恒:“就算反噬也该是那些背主之人遭遇反噬,你们都不担心,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

  台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那人也不方便再说什么,只恶狠狠地瞪了谢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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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零二章 私仇

  谢恒松口气,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没错。天统帝对宣景在大瑾发生的事下了封口令。

  宣景只知道自己经过了神魂融合,但并不知道他之前缺失的那两魂七魄是在另一个世界。

  天统帝当然不乐意宣景心里有他这个毫无本事的“异乡人”,会想要瞒着宣景在正常不过。

  所以即便宗政家再怎么愤恨,也不敢到宣景面前提及。

  天统帝本来就更疼爱宣承,再加上宗政家最年轻有为的宗政如玉确实是死在宣景手中,自然对他们的倒戈相向没有异议。

  谢恒也不担心他挑衅宗政家的行为有何不妥,毕竟他是宣景的贴身护卫,而宗政家背弃宣景,他身为护卫,别说还“不知内情”,就算知道,也一定是会向着宣景这边。

  后面又上来世家的人挑战谢恒,也被谢恒轻松获胜。

  谢恒有意给宣景长脸,连胜六场。

  在他之前最高的连胜记录只有三场而已,相信就算到了后面,能连胜六场的人也不会有多少。

  不过也不能太招摇,太招摇就不是长脸,而是要引起不必要的忌惮了,所以在第七场时候,谢恒明明也有能力获胜,却装作技不如人,最终以微小的差距落败。

  这么些年谢恒的演技大有长进,没人看得出他是故意输的。

  在他回到宣景身边的路上,还有其他人安慰他不必过于沮丧。

  他知道这样安慰他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拉拢他或者向宣景示好,不过自己的“失败”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好事,这些人中之前有人用忌惮和敌意的目光打量他他很清楚,他“失败”之后这些人的变脸他也都看在眼中。

  不过为了宣景,他还是收下了这些人的示好。

  谢恒回到宣景身边,两人一时被不少人明里暗里打量,也不方便交头接耳,便用神识交流起来。

  【可有受伤?】

  谢恒笑:【旁人就算了,你这么了解我的修为手段,还没看出来我是故意输的?】

  宣景也微微笑起来,【看出来了,不过你装得很像,我还是不太放心。】

  谢恒心中一暖:【我没事,很好,别担心。】

  宣景:【你跟宗政家有仇?】

  谢恒:【他们原本是支持你的,但如今却倒戈宣承,我教训他们是应该的。】

  宣景皱眉,他其实也不清楚宗政家为何会突然倒戈,在他昏迷之前,宗政家对他一直是鼎力支持的态度。朝廷上的宗正丞相位高权重,又有不少门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但是从他醒过来后,还支持他的许多朝臣第一时间来找他,告诉他,在他昏迷这些年中,宗政家已经倒戈宣承。

  他倒不是多惋惜,从前他就对宗政家的一些做法不满,觉得宗政家的手段过于毒辣激烈,但他还是想知道原因是什么。

  但那些人支支吾吾,最后只说是大概觉得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出关,等他出来后便已经不能与宣承匹敌,所以才另投高枝。

  宣景知道这肯定不是真实原因,或者至少不是全部原因。他有两次遇到宗正丞相,对方看他的眼中隐隐有恨意。

  但自己这边的人不说,宗政家的人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他就猜到这件事被隐瞒的原因一定跟父皇有关,很有可能是父皇下了封口令。

  他也没有去深究,左右他也不喜欢宗政家。

  可今天看谢恒这样挑衅宗政如珠,宣景却觉得,要么是宗政家从前得罪过谢恒,要么就是谢恒知道宗政家背叛他的真正原因。

  谢恒看宣景沉默,就知道对方没被自己说辞忽悠过去,叹息一声半真半假地说:【其实是我和宗政家有私仇。】

  宣景:【什么仇?】

  谢恒:【你知道宗政家有个宗政如玉吗?】

  宣景想了想,隐约回忆起来是有这么个人。

  【我记得应该是宗政家一个天赋非常出众的后辈,好像是宗正丞相的侄子。我昏迷前见过他几次。】

  谢恒:【他是不是很崇拜你?】

  宣景:【这我不太清楚,不过他确实总想找我说话,我外出的时候也常常遇到他,他应该是有派人监视我或者跟踪我,以随时掌握我的行踪。】

  从前只有命魂的宣景无欲无求,也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所以即使知道宗政如玉跟踪他还打探他的消息,但只要没有真正妨碍到他,他都不会真的跟宗政如玉计较。

  谢恒点头,宗政如玉就是宣景的脑残毒唯私生饭,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一点都不意外。

  宣景:【听你提起我才想到从我出关至今都还没见过宗政如玉。】

  谢恒微笑:【你当然见不到他,因为他已经死了。】

  宣景:【怎么回事?】

  谢恒:【宗政如玉给我下长醉,意图对我不轨,但是被……我的爱人杀了。】

  宣景皱眉,浑身杀意皱起。

  谢恒一惊,赶紧提醒宣景收敛。

  宣景满腔杀意翻涌,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表露出来的时候,于是死死克制,仅让杀气充满胸膛,丝毫不再外泄。

  【宗政如玉!】

  谢恒心里感动宣景还是这么在乎他,即便是作为朋友的身份依旧再次对宗政如玉动了杀心。

  谢恒:【你别生气,他已经死了,死得透透的,连个全尸都没有。】

  宣景:【是在我闭关的那些年?】

  谢恒想了想回答:【严格来说应该算是在你还昏迷的时候。】

  他们在大瑾时这边的宣景确实还在昏迷。

  【宗政家的其他人知道?】

  谢恒:【他们只知道宗政如玉是因为差点强迫一个人被杀,但不知道那个人是我。他们不认识我。】

  宣景点头,这就好。

  宗政家有大能坐镇,若是被他们知道谢恒的情况,即便语山居也有位大能,但那位大能会不会愿意为了谢恒对上宗政家还不好说。

  不过他也要做好准备对付宗政家。

  斩草除根,他不能留着宗政家这个可能威胁到谢恒性命的隐患。

  宣景没说话,但满心的愤怒酸涩。

  原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谢恒曾经发生过那种事!而当时保护了谢恒的就是他的爱人!自己却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甚至那时候宗政家还算是他的人。

  如果当时谢恒就知道宗政家效忠的人是他,怕是会连他都一起恨上吧!

  而他后来竟然还做了跟宗政如玉一样的事,还得逞了!自己当真比不上谢恒的爱人!对方能奋不顾身地保护他,而自己却只会伤害他!

  【你的爱人……是不是因为杀了宗政如玉才会被关进大牢?若是这样我一定帮你把他救出来!】

  谢恒头疼,怎么就说到这事上去?怪他!想着真假搀半的谎言最真实,结果“假”的部分还是要想办法圆回来。

  【不是,是有别的原因,总之你不用管。】

  宣景微微垂下眼眸,每次说到有关那个人的事情,谢恒总是想很快结束话题,是因为不想跟自己这个曾经对他做过禽兽之事的人聊自己的爱人?

  可宣景就是想知道更多关于谢恒和那人的事,即使心中好像被刀子割一样,可他就是自虐般的想知道。

  【你们……多少年没见了?】

  谢恒低头:【快十年了。】

  宣景一惊,没想到那人竟然坐了这么久的牢,那应该不是小罪。

  【他叫什么?】

  谢恒一顿,想起从前在床上跟宣景玩情趣时,常常叫宣景的帝号。

  【他叫……昭明。这是只有我才知道的名字,你不用去调查。】

  宣景点头,他猜测得不错,谢恒应该不希望他出现在那人面前。

  【你们分开十年,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找个人重新开始是不是?】

  谢恒有些为难,这个问题可真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

  要是自己否认了,说确有打算忘记旧情,那要是有一天宣景恢复记忆了,就算知道他这会是在胡说八道,也着实够尴尬的。

  可若是不否认,表示这个“贞节牌坊”他扛定了,一定等他男人出来。那么以宣景过高的道德感,自己几乎是不可能将人攻下了,他难道就要守着一个“终身监禁”的人跟宣景做永远的朋友?

  宣景看谢恒不说话,心中苦涩蔓延,却又自我安慰地想着,至少谢恒没有直接承认要守那人一辈子。

  一瞬间宣景甚至生出了一种阴暗的心思,如果对方坐牢的时间足够长,或许他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到了傍晚,天统帝身边的大内总管常德福宣布第一天的切磋结束。

  争奇盛会一共三天,按照惯例,皇子们都是第二天下午或者最后一天才上场,前两天的基本就是大内护卫和皇子们的一些下属。

  晚上宣景和谢恒一起回府,倒是有人想请他们一起用晚膳,但宣景却以自己的护卫受伤要回去疗伤为由拒绝了。

  这下众人更是看出来景亲王对这个贴身护卫确实非一般看重,不然通常情况下就算体恤下属受伤,那让下属自己回去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他这个主子也跟着一起回去?

  不过众人转而想到今天“墨三”在台上的表现,又纷纷想着要是自己有这样优秀的护卫也一定得宝贝着!

  第八百零三章 实质性进展

  回到府上,宣景让人准备晚膳,自己拉着谢恒进卧室。

  他虽然是信了谢恒没有受伤,但总要亲眼看过才放心。

  谢恒一瞬间就起了心思,顿时觉得这是一个能跟宣景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于是当宣景再一次问他是不是确定哪里都没有不舒服的时候,他迟疑了片刻,然而说:“腹部是有一点闷痛,但是不强烈。”

  宣景顿时皱眉:“之前问你怎么不说?”

  谢恒实在不擅长在宣景面前撒谎,转过头避免自己的心虚被宣景看出来,目光飘忽地说:“之前确实没感觉到,是回来之后才有点闷痛感,而且我确实没有被他的武器伤到。”

  宣景眉头皱得更深:“难道是内伤?”

  谢恒转头,“要不你帮我摸摸?”

  一边说着谢恒就直接解开了衣服,动作不快点他担心自己忍不住穿帮。

  只一会的功夫谢恒就解开了腰带脱下长袍,连白色的里衣都解开了。

  白皙细嫩的皮肤一下子就刺红了宣景的眼。

  谢恒自觉这些年没有忽视体能训练,劲瘦的颀长身躯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再加上天生皮白肉嫩,这副身体还是很好看的。从前宣景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他光裸着上半身都受不住。

  谢恒一度怀疑如果宣景的头上有欲望值的进度条,那他只要脱了上衣那进度条就能瞬间飙满。

  果然,宣景的眼睛都看直了。

  谢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帮我揉揉捏捏,有没有内伤就知道了。”

  宣景顿了一下,才缓缓抬起手。

  宣景“检查”得很认真,就那么一副身体,前前后后摸了个遍,花了差不多两刻钟时间才检查完。

  再开口的时候嗓子已经有些沙哑:“没有受伤。”

  谢恒“哦”了一声放下衣服,“没事就好。”

  没人再说话,房间里安静下来。

  安静的气氛莫名有些暧昧。

  这时外头传来下人的声音,说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宣景这才好像大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沉声让人把晚膳都端到他房间来。

  谢恒态度很坦然,他跟宣景都“老夫老夫”了,虽然九年多没有亲热,重新感受到这种“肌肤之亲”他也是很兴奋,但倒不至于控制不住地失态,而且还能把表情控制在“严肃正经”的范围内。

  倒是宣景,脸色虽然还算正常,但耳尖红了,连呼吸都隐隐加粗。

  谢恒穿好衣服,端着饭菜过来的下人们也在敲门了。

  饭菜被陆续摆上桌,有白切鸡、清蒸鱼、红烧鸭还有蒜蓉油麦菜,再加一碗白菜虾仁豆腐汤。

  中午只是在宫里随便吃了两口,都没吃饱,虽然现在修炼不会有饥饿感,但谢恒还是喜欢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宣景在吃饭时有不动声色地观察谢恒。

  他刚刚借着帮谢恒查看伤势为由,对谢恒……

  他知道那么做不对,但就是控制不住,谢恒的身体让他着迷!

  而且在双手覆上去的时候他还有十分熟悉的感觉,但可以理解,虽然他只跟谢恒做过那一次,还是在强迫对方的情况下,自己又失去了记忆,可他大概真的太喜欢谢恒,稍微一碰触就回忆起了从前的触感,让他心猿意马。

  谢恒自然知道宣景在暗中看他,也能大概猜测到宣景心中的纠结和矛盾。

  虽然不太道德,但谢恒还是很高兴宣景对他有身体记忆。

  有那么一瞬间谢恒甚至想不管不顾什么都告诉宣景,但又担心宣景会被自己刺激过了头。

  谢恒在心中渐渐有了个计划。

  “今日我连赢六场,可给殿下长了面子,殿下不至于连壶好酒都不赏给我吧?”

  宣景宠溺一笑,叫下人去酒窖取一坛窖藏了十年的花月雪。

  这花月雪还是他当初快要结婴时一个朝臣所赠,在赠给他之前就已经窖藏了二十年。但他不好酒,得了这花月雪后就直接让人放进酒窖里,如今拿出来给谢恒刚好。

  花月雪是后劲儿很足的酒,更别说是这一共窖藏了三十年的。

  刚喝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就是味道醇香浓郁,两人就都多喝了几杯。

  等用完晚膳,谢恒也没急着回自己房间,就在宣景这里看起了书,宣景也把一些要处理的文书从书房拿了过来。

  房间里有一张很长的软塌,中间放着一张矮几,宣景坐在一侧批改文书,谢恒坐在另一侧看书。

  可没多久,两人酒劲儿就都上来了。

  谢恒打算把书放回书架上,经过宣景身边时脚却崴了一下。

  原本是往桌子那边只跌去,可就算是已经开始醉酒的宣景还是一把抓住谢恒的手将人带向自己,免得对方磕到桌角。

  谢恒就这样直接倒进了宣景怀中。

  酒气缠着温热的呼在两人之间交换。

  谢恒带着水汽和醉意的迷蒙眼神撞进宣景幽深的眼眸里。

  宣景再也克制不住,低头吻住了谢恒。

  第二天早上,谢恒恢复意识的同时就感受到了身上久违的熟悉的酸痛感。

  记忆回笼,他啧了一声,以前确实没跟宣景玩过“酒后乱性”这种主题的,没想到昨晚解锁了新成就。

  昨晚他到后面就失去意识了,这种情况他倒是不陌生。

  此刻身上干净清爽,明显后来宣景帮他清理过了。

  宣景……

  他还睡在宣景的房间,但是身边却没人。

  就他睡着的位置来看,昨晚他该是跟宣景同床共枕的,那就是这一大早人就起来了。

  谢恒穿上衣服洗漱好,出去找人,果然在后院院子里看到了只穿着单衣练刀却已经满头大汗的人。

  十二月初的天气啊,他家陛下就是火力旺盛,精力也足,昨晚他们应该是折腾到了快后半夜,宣景还是能这么早起来练刀。

  看见谢恒出来,宣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太自在。

  谢恒挑眉,这表情好像是他酒后乱性了宣景一样。

  不过宣景还是很快走到谢恒面前,皱眉说:“怎么不多休息一会,时辰还早。”

  谢恒摇头:“醒了看你不在身边,睡不着。”

  宣景脸上难掩惊讶,“你、你不怪我?”

  是他昨晚借着酒劲儿要了谢恒,他自己也醉了,却不到完全控制不住行为的地步,是他没有把持住,明知道谢恒是真的醉得什么都分不清,搂着他贴近他怀里可能也只是把他当成了那个人,但他还是趁虚而入了。

  他本以为早上清醒过来的谢恒一定不会想看见他,甚至可能会恨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清楚地了解自己绝对不愿就这样放谢恒离开,所以才会大清早就跑来这里练刀。

  谢恒:“就昨晚我们发生关系而早上起来却看不到你人这点,我是生气的,你这是吃干抹净就想不认账了?”

  “我不是,”宣景沉声解释,“我只是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谢恒:“一个巴掌拍不响,我还是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回应你的,这事怪不了你一个人。大家都是成年人,就当一次意外,不必太放在心上。”

  宣景眉心锁得很紧,虽然谢恒没有怪他,可他心里反而更不舒服了。

  谢恒一眼看出宣景的想法,犹豫了一会还是解释道:“我对你有好感,所以昨晚醉酒后我也无法拒绝你。”

  这话一说完,谢恒觉得自己更渣了。

  他的“前男友”还在“蹲大狱”,他就在外面对别人有好感了。

  看着宣景骤然看过来的带着震惊和狂喜的视线,谢恒深刻意识到,他昨晚的感觉没错,宣景是再次喜欢上他了,而不是因为那些莫须有的“愧疚”和“责任”。

  只是之前编的谎话过于离谱,谢恒觉得自己要是一口气坦白了可能会老腰不保,还是在坦白之前再多磨合磨合,加深加深感情,然后一点点循序渐进地让宣景知道真相。

  记忆中宣景从来没有体会过现在这种激动的心情,喜悦胀满心头,他一把抓住谢恒的手,“你真的心悦我?”

  谢恒亲在宣景脸上:“否则不会有昨晚。”

  宣景紧紧抱住谢恒。

  他心里清楚,谢恒的心中一定还有那个人,而喜欢上自己他也多半有那六年打基础的原因。

  但不管怎样,谢恒心里是有他的,而且他也相信既然谢恒选择了他,那就是准备放下过去。终有一天他会让谢恒的心里完完全全只有他。

  而那个昭明,宣景觉得其实对方已经不在世了,他之前便有这样的怀疑,不然谢恒为何不肯告诉他对方到底在哪里坐牢又是犯了什么事?只是谢恒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现在谢恒终于接受了他,他才更肯定,对方已经不在世上。

  他遗憾自己可能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却也想着往后他会倾尽全力去爱谢恒。

  宣景在谢恒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人去洗漱。

  刚刚确立了关系,可以的话宣景都不想去参加今日的争奇盛会。

  用完早膳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人动身进宫。

  第八百零四章 要人

  一路上宣景都有问谢恒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他昨晚虽然给谢恒做了清理还上了药,但这毕竟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做这种事,再加上次数有点多,时间又太久,总担心自己会不会把谢恒弄伤。

  谢恒每次都耐心回答自己没事,丝毫不会因为宣景一次次询问而失去耐心,看向宣景的眼中始终都是温柔的笑。

  今天两人到得稍晚了些,但好在不算迟,两人到后没多久天统帝就到了。常总管宣布今天的切磋正式开始。

  下面切磋激烈,上面也不消停。

  众人一边看一边聊着,三五聚在一起,也不再按照之前的座位安排来,只要不发生冲突,也没那么严格的要求。天统帝身边也围了几个心腹朝臣。

  二皇子宣承难得主动来到宣景身边搭话。

  虽然宣承跟宣景斗得厉害,但宣承平日可没有那个胆子在宣景面前晃悠。宣景的修为高出他太多,强者的气势一放出来他就受不了。

  而且宣景作风狠辣,宣承则全是靠着外祖父家和支持他的朝臣筹谋,他自己很少拿什么主意。所以在直接面对宣景的时候他还是很犯怵的。特别是当初是他建议父皇让宣景闭死关,不到出窍不得出关,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宣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这也是一笔账,宣承之前一直尽量躲着宣景,就是怕宣景跟他算账。

  不过今天他有非来搭话不可的理由,而且宣承觉得毕竟是这种场合,父皇也在,就算宣景恼他应该也不至于直接动手,换在其他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皇兄,早啊!”

  宣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完全全地无视宣承。

  谢恒在后面冷眼看着。

  他知道宣景并不多介意闭死关的事,毕竟就算没有宣承撺掇,宣景醒过来后也还是会以修炼为主。

  但谢恒的想法不一样。结果好那是宣景的本事,不能因此抵消宣承险恶用心的事实。这货这些年可着实没少给宣景找麻烦。

  他倒要看看这怂蛋泡今日敢主动来找宣景打的是什么主意。

  其实从宣承过来开始,周围的讨论声就都压低了不少,许多人的目光都已经或明或暗地投向这边。

  谁不知道现在朝堂上两位亲王势同水火,而且其实连宣承那边的人也都知道,宣承多少是有些畏惧宣景的,任谁都不可能不好奇宣承敢主动找上宣景的原因,就连远处的天统帝都往这边看了好几眼。

  宣承那边的人更是小心戒备着,免得宣景突然对宣承出手。虽说是不大可能,但这种事可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不过宣景要是真突然出手,他们还真未必有人能及时拦下。

  但很快众人就发现,虽然宣景没理会宣承的打招呼,但似乎今日的景亲王心情相当不错,周身的气势都不像以往那样凌厉逼人,反而难得柔和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好事了能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景亲王有这样外放的好情绪?

  宣承也感觉到今天的宣景跟平时不一样。

  若是在平时,就算宣景不理会他也会用强者的威压逼他离开,看来今天自己是运气好挑到了好时候。

  “皇兄,”宣承搓搓手,“我有个事想跟皇兄商量商量。”

  宣景终于分给了宣承一个眼神,“何事?”

  宣承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谢恒,语气中难掩激动:“皇兄,你能不能把你这个贴身护卫送给我?我昨日见他在台上表现实在惊艳!我知道这样的人才皇兄必然宝贝,我愿意用十个金丹中期的护卫换他一个,皇兄以为如何?”

  宣承条件一提出来就信心满满,同等修为,十个换一个,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会不同意?他如果不是太喜欢这个叫墨三的护卫,也不会提出这么亏本的交易,让宣景占这么大一个便宜。

  不过千金难买他高兴,护卫不够了舅舅那边自然会再给他寻来好的,可是像墨三这样让他如此心动的却难遇到第二个。

  昨日墨三在台上的表现真让他半点移不开目光,真真是从头盯到尾。到后面墨三下场的时候他心里别提多不得劲儿了,甚至想叫人把打赢墨三的那人赶下台去,再狠狠打一顿给墨三出气。

  宣承也形容不清自己对墨三的感觉是什么,不像是纯粹对一个优秀护卫的欣赏,不然他也不会用十个换墨三一个,而且还很看不得墨三受伤。真要说的话更像将墨三看成了一个精致摆件,想要弄到手然后好好收藏。

  更深的宣承倒也没多想,他现在就是想把的墨三弄到身边再说。

  谢恒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宣承这么一次难得鼓起勇气来找宣景竟然是为了要自己?宣景脸色骤然一沉,嗓音沉冷如同冰川震动:“你再说一遍?”

  宣承一哆嗦,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皇兄……不愿意?”

  宣景:“别说十个金丹,就是一百个一千个,也别想。”

  宣景周身气势陡然浓重起来,就连附近其他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被压制的感觉,更别说作为被压制中心的宣承,一下子冷汗就冒出来了,身上酸疼的要命。

  跟在宣承身后的护卫有金丹后期,但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保护宣承,就是往前移动一步都做不到。

  不少官员纷纷起身,有宣景这边的也有宣承那边的,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觉得景亲王气息难得平顺该是心情不错,承亲王是怎么一句话就把景亲王给惹毛到这种几乎要直接动手的地步的?

  宣承那边的人很是担心,想要上前又不敢贸然行动,怕激怒了景亲王到时候真伤了承亲王。而且这时候陛下竟然也没发话。

  毕竟宣景只是放出威压来,还没有对宣承造成身体上实质性的伤害,再说只要不瞎就都看得出是宣承主动去找宣景的,真要是说了不当的话让宣景生气,那这会也只能算是小惩大诫、咎由自取。

  虽然谢恒也很不待见宣承,更对对方想要用人交换他的行为嗤之以鼻,不过现在的确还不能对他做什么,至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

  眼看着宣承要受不住就要给宣景“行大礼”了,谢恒一手按在宣景肩头,轻轻捏了两下。

  宣景迫人的气势缓缓收起。

  宣承就好溺水即将彻底窒息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踉跄后退一步后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还因为一时吸得太多太快而咳嗽了好几声,满脸憋得通红。

  宣景看也没看宣承:“滚。”

  宣承吓得一句话不敢说,在身后护卫的搀扶下仓惶离开。

  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就是修炼的时候累了也是说不炼了就不炼了,母后虽然希望他能更加勤奋努力些,可只要他撒撒娇闹闹脾气,母后就什么都顺着他,宫里宫外地找各种丹药帮他提升修为。

  是以刚刚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强势威压,宣承甚至觉得自己差一点就死了。

  身边护卫给他好一通解释这种强者威压只会让被施压者难受,但绝对不会伤及性命,说得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宣承才稍微相信一点。

  宣承很是委屈,他这次可真是没什么坏心思,就是想换个自己中意的人而已,诚意也算十足,怎么宣景就这么欺负人呢?修为高了不起?你不给就不给,条件不成咱们再好好谈就是了,你上来就这样让人多没面子?

  宣承害怕的劲头过去了,心里就开始冒出对宣景的诸多不满,心想着早晚要找补回来,那个叫墨三的护卫他也一定要得到。

  谢恒看宣景还冷着脸,便用神识交流安抚。

  【别跟那傻货一般见识。】

  【他觊觎你。】

  谢恒觉得“觊觎”这个词儿用得不是很恰当。

  【他应该就是觉得我年轻就有能跟金丹后期一战的实力,是个可塑之才。】

  【他用十个金丹中期换你,分明就不只看上你的能力。】

  谢恒笑起来,【你就觉得他看上我这个人了呗!你以为谁都像你啊!】

  宣景皱眉:【你很好,喜欢你很容易。】

  谢恒不说话了,他一向受不了宣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情话,还说的这么好听!要不是有易容在脸上,这会他铁定是大红脸。

  不一会,几个跟宣景交好的文臣武将都主动过来跟宣景打招呼。

  由于昨天谢恒出众的表现,那些武将也都对谢恒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

  武将大都是看实力说话的人,官职高低并不能决定他们的态度。谢恒的表现足以赢得他们的尊重。而且他们也都看得出来,王爷非常器重这个护卫。

  争奇盛会上他们也不好总聚在一起,说了一会话之后大部分人就都走了,只还有一个文官在。

  这个文官是先皇后的胞弟,叫肖柳生,也就是宣景的舅舅。

  肖皇后生前跟家中关系不算好。

  当年肖皇后与天统帝相识于微末。先皇膝下皇子众多,比如今的天统帝只多不少,天统帝的天赋不是最出众的,年龄也不是最小的,就算是一般有三个孩子的家庭,老二都往往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

  第八百零五章 外家的恶劣关系

  天统帝的母妃出身不高,一个六品地方官员,家族人员凋零,在争储这件事上给不了天统帝任何帮助。

  肖家重男轻女,对肖皇后也不怎么样。

  两人年少意外结识,倾心相许。

  好歹天统帝是皇子,就算不受宠,但对于肖家来说也是高攀,再说还是做正妻,肖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对天统帝也算不上太热络。

  直到后来天统帝在争储上显出绝对优势,肖家的态度才变了。

  当时天统帝已经从一个寂寂无名的皇子成了竞争帝位炙手可热的亲王,肖家想要博从龙之功,但以当时天统帝手中的权势,肖家已经帮不上任何忙。明明有肖皇后在,但肖家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白错过了最初向天统帝表忠心的大好时机。

  倒是肖皇后,对天统帝的态度始终如一,从来不因为身份的改变而改变。

  肖家希望肖皇后能给天统帝吹吹枕头风,但肖皇后不同意。

  肖皇后知道自己娘家人是什么情况,倘若是有真才实干,不用娘家人说,她也会向天统帝举荐,为朝廷为天下百姓,多一些能干实事的官员是帝国的福气。

  但肖家没这个本事,反倒是有与之不匹配的野心。

  肖皇后不想让天统帝为难,更不想让无才无德的人占据朝中重要官职。但肖皇后并不是真的完全不顾家里人,她可以找天统帝给她弟弟肖柳生安排个闲差,有俸禄拿,官职也不算太低,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轻松自在。

  可肖家并不满意,他们想要的是有实权在手的官职,或者有大油水可捞。作为后族,他们野心勃勃,总觉得可以效仿前朝赵皇后一族,权倾朝野。

  肖皇后不会答应肖家过分的要求,是以即使后来她生下宣景,与肖家的关系依旧不怎么样。

  在肖皇后生产前和坐月子期间,肖皇后的母亲甚至一次都没有进宫来看望女儿,就是因为女儿不肯给儿子谋个好官职。

  后来肖皇后病逝,肖家也就走个过场而已。

  不过肖家固然有不对,但天统帝也是导致肖皇后后半生悲剧收尾的重要原因之一。

  年少夫妻,本该恩爱非常。

  可从天统帝继位之后,后宫充盈,佳丽三千,没什么修为相貌也算不得出众还没有强大家世的肖皇后就逐渐失去了在天统帝心中的分量。

  天统帝从三五天去一次皇后寝宫,变成八九天才去,之后甚至是每月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才会例行公事一般地去一趟,最后就是一个月能留宿皇后寝宫一夜就不错了。

  若不是天统帝恩宠渐迟,肖家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冷待肖皇后,后宫那些女人也不会理所应当地觉得肖氏一个不受宠的女人却占着皇后的身份太过碍眼,开始各种下毒暗害,最后逼得肖皇后不得不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送去冷宫,只为了保住孩子一命。

  肖皇后身边曾有个忠心耿耿的宫女,在肖皇后去世后就请命去了浣衣局。

  她有在暗中照顾当时还在冷宫的宣景,但一来不敢做得太过,二来也是作为一个浣衣局的小宫女实在能力有限。

  宣景懂事之后就知道有个小宫女一直在暗中偷偷帮他,在谢恒还没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小宫女。

  后来宣景换回了原本的身份,就将那宫女大从浣衣局中调出来,安排到宫衣署做了个小管事。

  宫女将有关肖皇后的事都告诉了宣景,包括在肖皇后病重的最后一年,肖家人依旧没有进宫探望过,天统帝也几乎不怎么踏入凤栖宫的宫门。而当时的陈贵妃还仗着皇帝宠爱几次三番上门挑衅,皇帝知道后甚至连一句苛责都没有,完全纵容。

  宫女痛恨肖家人,痛恨陈贵妃,也痛恨皇帝,她不愿出宫,她想看着宣景当上皇帝,架空天统帝的权利,将天统帝最宠爱的陈皇后母子踩在脚下,看肖家如何追悔莫及!

  肖家人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宣景早就清楚他们当初对肖皇后的态度,还沾沾自喜地以为宣景会记着他们帮他作证换回皇子身份人情,以为宣景会愿意尊重并重用他们肖家。毕竟“亲情”的力量是强大的,那些朝臣再怎么忠心,能比得过他们身为宣景的外家吗?

  肖柳生对宣景称臣,但有时还是克制不住端着长辈的身份说教,以为自己这个舅舅在外甥面前说话多有分量。

  “王爷,刚刚怎么就跟承亲王闹起来了?陛下还在上面看着,还是要收敛些。”

  宣景:“他是断胳膊断腿还是丢了小命?”

  肖柳生皱眉,不太高兴宣景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

  从前宣景昏迷之前他的态度冷淡还可以理解为是只有命魂的缘故,但现在神魂融合,也可见宣景对其他人态度虽不说多热络却也比之前和缓,但对待自己这个舅舅却还是不够恭敬。

  “刚刚承亲王来找王爷所为何事?”

  宣景:“他想用十个金丹中期换我的护卫。”

  肖柳生倒吸一口凉气,十个金丹中期!让他们整个肖家一口气拿出十个金丹都是伤筋动骨的事,承亲王居然愿意用十个金丹中期换一个,真是财大气粗!

  “这样的好事王爷为何不答应?”

  “你觉得是好事,我不觉得。”

  肖柳生连连唉声叹气,“这一个金丹怎么跟十个金丹比!难得那承亲王脑子拎不清,王爷您怎么就拒绝了呢!我看你稍后还是再找一趟承亲王,就说答应交换。要不我帮王爷跑这一趟也行。”

  谢恒听着肖柳生这理所应当的语气都笑了。

  还好他现在在宣景身边,瞧瞧这些自认为是宣景亲人的人都是什么货色!

  宣景冷冷扫了一眼肖柳生,“你若是用自己去换十个金丹,本王没有异议。”

  肖柳生的脸瞬间涨红,“王、王爷说的什么话!”

  谢恒没忍住:“那肖大人是在放什么屁?”

  肖柳生瞪眼看着谢恒,像是不能相信一个小小护卫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谢恒抱着手臂,冷冷盯着肖柳生。

  “肖大人不必这么看我,我忠心的是王爷,不是你,你让王爷不痛快,我自然就要让你不痛快。王爷说不换就是不换,肖大人凭什么要逼王爷更改决定?仗着自己是王爷的舅舅,就想做王爷的主不成?陛下和王爷都是先君臣再父子,肖大人是觉得自己是王爷血缘上的舅舅,就得让王爷听你的不成?”

  许久不涉朝堂,谢恒还真有点怀念这种怼天怼地的感觉了。如今有人送上门来给他过过瘾,他当然不能让人家失望不是?

  肖柳生脸色大变,心道这护卫真是歹毒,说话怎可如此诛心,这是在暗示在他心中他还能越过陛下去?他有几个脑袋敢有这种念头!

  “你休要胡言乱语!”

  谢恒:“我没胡言乱语啊,王爷说不换,是你一直在那高脚鸡似的没完没了地叫唤,可不就是想做王爷的主替王爷拿主意吗?”

  肖柳生:“我、我只是提出真正对王爷好的建议。”

  谢恒敛下嘴角,“王爷睿智,他本人才是最清楚怎样做是对自己最好的,用不着别人瞎比划!你觉得好那只是你看来,目光短浅的人向来都只看得见眼前利益,王爷对肖大人不抱有什么过高的期望,只希望肖大人能本本分分,别没有自知之明还要乱蹦哒惹麻烦,给王爷添堵。”

  肖柳生已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被人这样挤兑过!

  哪个护卫能像这人这样伶牙俐齿、气死人不偿命?宣景到底是从哪找来的这种人!

  谢恒不说话了,浅浅哼了一声开始无视肖柳生,任凭肖柳生怎么瞪他都没看见一样。

  宣景嘴角微微扬起,他很喜欢看谢恒这样鲜活的模样。

  之前的谢恒沉稳有度,也很优秀,但宣景就是觉得谢恒不该是这样,或者不该只是这样,他应该还有更加鲜活的一面,就像现在这样。

  一开始宣景是真不待见肖柳生,对他难有好脸色,但是现在看着肖柳生能让谢恒看起来更加鲜活的份上,他也不打算刻意刁难人。

  但肖柳生让他同意换人的事他还芥蒂难消,冷冷地让肖柳生退下。

  被呵斥了的肖柳生脸色几乎涨红发紫!

  他是宣景的舅舅!宣景居然像打发狗一样打发他离开!

  旁边还有不少朝臣看着,他甚至能隐隐听到一些嘲笑的声音!

  哪怕从前的肖家势微,他都不曾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如今旁人看在他们肖家是宣景外家的份上,对肖家多有尊重,可宣景却在这时候毫不避讳地对他这种态度,不异于狠狠一巴掌扇在肖家脸上!

  宣景如此态度,往后其他人又会如何看待肖家?

  肖柳生只觉得浑浑噩噩,转身离开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随时都有可能摔上一跤。旁人都躲得远远地,生怕他不小心自己摔了要讹到别人身上。

  谢恒看着肖柳生的背影冷冷一笑,他知道宣景有跟肖柳生决裂的打算,所以才会直接对肖柳生开怼。

  肖柳生带领的肖家没有能帮衬宣景的本事,只会仗着宣景的势惹是生非,给宣景拖后腿,谢恒之前就担心宣承日后有可能从肖家下手打击宣景。

  现在把宣景跟肖柳生的恶劣关系挑明,也杜绝了一些人想要利用肖家打击宣景的心思。

  作者闲话:  【今天请假就更一章,新文《天命阴差之绝对契合》今日已更~】

  第八百零六章 嚣

  天统帝也很满意宣景跟肖家闹别扭。

  在他看这就是宣景忠心他这个父皇的表现,与外家决裂,那就是不准备利用外家夺权。不管肖家有没有这个本事,宣景的态度摆出来就让天统帝感到满意。

  甩掉一个不省心、无助力还拖后腿的外家,换来天统帝的放心满意,同时还能敲打那些想要利用肖家的人,这才叫真正稳赚不赔的买卖。

  转眼到了争奇盛会的第三天。

  早上的第一场比试就是宣嚣对上的一个宗门弟子。

  昨日下午除了宣景、宣承和宣嚣之外的其他皇子都已经上场过了,不过表现都不太好,大部分都只能赢一场,少数可以连赢两场的,还有上去就被打下来的。

  这些皇子大都不得天统帝看重,就算那些人有心要卖皇家面子,也不会在这些人身上下功夫,若是换成宣承,估计还真有人会故意放水。

  宣嚣的修为比宣承差一点,但他的修为扎实巩固,这要跟宣承动手,宣嚣的赢面其实不小。

  很快喧嚣上场。

  除了宣景和宣承之外,宣嚣跟其他皇子的关系都还不错,他一上去就有不少皇子为他欢呼加油。

  宣嚣抬起一只手指着苍天,原地转了一圈,很是骚包。

  不过他皮相不错,带着一股邪气的痞帅,还真让不少姑娘脸红。

  谢恒觉得要是在现代,宣嚣这样的应该很适合混娱乐圈,自己懂得造势,而且还很有台风。

  宣嚣一对上对面的对手,那满脸玩世不恭的笑就立刻收敛,只是微微扬着一边嘴角,目露凶光。

  对面的人被宣嚣看得一哆嗦,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锁链。

  这人的武器是一条锁链尽头连接着一个一人环抱大的金属黑球。

  也不知那金属黑球是什么材质,总之坚硬无比,前面两个对手的武器都是被这黑球给砸毁。而且男子力气很大,将黑球抡起来能听到呼呼风声,上一个对手就是直接被这黑球给抡出场外的,被砸一下就吐血不止,可以想象到这巨大黑球的分量。

  男人再次抡起黑球,蓄势后向着宣嚣砸去。

  宣嚣斜向下展开双臂,两只手中同时各出现一柄银色巨锤。

  谢恒都看愣了一瞬间。

  他没想到看起来那么骚包的宣嚣居然会使用这样粗犷的灵器法宝,大锤?!

  一般用这种重量型法宝的都是那些身高八尺浑身夸张肌肉看起来就像打铁匠的修士。

  不过不能否认,宣嚣拿着这两柄大锤也丝毫不显得违和。

  宣嚣身材高大,宽松的外袍可以隐隐看出健硕的身材,应该也是类似宣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情况。

  平日里瞧着吊儿郎当流连花丛的宣嚣拿起武器来瞬间气势爆发,一股强者的威压瞬间形成。

  双锤给宣嚣的气质增添了几分狂野霸道,而被宣嚣握在手中的双锤也丝毫不显得笨重,只给人以磅礴的力量感。

  谢恒眯眼,他还真难得看走了眼,这个宣嚣不简单啊!

  之前语山居那边对皇子的调查主要集中在宣承身上,现在可以让秦谨再好好调查调查宣嚣了。

  宣嚣扬起手臂,一锤砸在那黑色大球上!

  强烈的震感顺着锁链传递,只见那原本握着锁链的男子猛然松开了手,往后退了数步,手还在颤抖,虎口已然崩裂。

  谢恒好像隐约听到喀嚓声,刚想问宣景有没有听到,下一瞬,台上的黑色大球哗啦碎成了大大小小无数块。细看之下会发现有些碎块上还有一闪一闪的电光。

  谢恒看明白了,宣嚣应该有雷灵根,他能一锤子就把那黑色大球砸烂,不光是力气大,还因为在那一击中灌注了雷电之力,黑色大球外部受到大力打击,内部又遭到雷电破坏,才会碎得这么彻底。

  看起来只是单纯一记重击,可实际上内里还另有玄机。

  就好像宣嚣这个人,瞧着简单直白,嚣张放肆,但实际上心中自有成算,他狂妄的外表何尝不是迷惑他人的一种手段?

  宣嚣手中双锤转出了花儿,笑看着对面手还在控制不住发抖的男人,“还来不来?”

  法器都被毁了还来什么?

  男人咬着牙认输下台。

  本来还以为皇子中除了宣景和宣承之外其他都是好对付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硬茬子。

  男人下去后很快又上来一个。

  这是个脸上有道疤的还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对着宣嚣一拱手,粗声粗气地说:“请指教!”

  宣嚣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说完就转身跳下了竞技台。

  众人:……

  出了竞技台可就算输了,嚣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忍不住问:“嚣殿下怎么直接下来了?”

  宣嚣皱眉:“他长得好难看,本殿下多看一会都受不了!看前一个已经让本殿下的眼睛受伤了,可不能再伤上加伤!”

  听到宣嚣回答的众人都顿时无语,就因为不好看所以主动放弃比赛?这也太胡闹了!

  但话说回来,嚣殿下一直都是这样随心所欲的性子,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还真一点不让人意外。

  原本还因为宣嚣上一场的表现而对他有些另眼相待的人这会又再次对宣嚣失望。

  果然还是只能看宣景和宣承两位亲王。

  天统帝脸色也不太好,冷冷哼了一声。

  宣嚣直接认输丢的是皇家的面子,天统帝又是格外看重脸面的人,瞧着宣嚣的目光都带着一股冷意。

  宣嚣倒是一点也不在乎,看都没看天统帝,回到自己位置继续一边喝酒一边看热闹。

  要不是这种场合太正式,他大概还会找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地伺候着。

  谢恒对宣景传音:【这个宣嚣果然不简单。不过看起来他跟皇帝的关系非常恶劣。】

  宣景:【宣嚣的母妃身份不高,宣嚣在皇子中排行第三。】

  谢恒明白了。

  虽然现在天统帝的儿子是很多,但是早期诞下皇子的宫妃必然很受关注。

  皇子还少的时候自然是母凭子贵。

  宣景是大皇子,他的母后跟天统帝是年少夫妻,他作为第一个出生的皇子无可厚非。宣承的母妃是母家势大而且牢牢把握着圣心的陈贵妃,在皇后之后诞下二皇子也很正常。

  可宣嚣的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连嫔都不是,母家又无权无势,虽然脸蛋生得不错,但比不上艳冠六宫的陈贵妃,也不得天统帝宠爱,一两个月不见得有一次机会侍寝,可就这样,竟然还怀孕了,并且生下了天统帝的第三个儿子,如此怎么可能不招后宫妃嫔嫉妒?

  比宣嚣的生母身份高贵、母家势大的妃子比比皆是。

  宣嚣出生后,天统帝也只是依例给他生母提为嫔位,也算了有了能亲自教养孩子的资格。不然宣嚣就要被放到其他身份更为尊贵的妃嫔手下抚养。

  谢恒:【宣嚣的名字有什么讲究?】

  他记得以前听宣景说过皇子的名字要皇帝亲自来取。据说宣承的名字表示的意思就是他承载着天统帝深深的父爱和希望,甚至更有说是天统帝希望来日能由宣承来继任自己皇位的意思。

  不过后一种说法是宣承一派的人为了给宣承造势而故意这样说的。

  宣景:【宣嚣刚出生那段时间很爱哭,父皇觉得他过于吵闹,赐名时就赐了个嚣字。】

  谢恒沉默半晌,再次肯定除了对宣承之外,天统帝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渣爹!

  哪里有因为孩子吵闹就这样随意取名字的?他可有想过这样会给孩子的未来造成什么影响?

  这样随意的取名也表示出了天统帝对这第三个儿子的态度有多轻慢不在乎。

  谢恒几乎可以想见在惯于捧高踩低的宫里,顶着三皇子的身份,却不被天统帝重视,宣嚣和他的母妃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宣景告诉谢恒,在宣嚣的十一岁时他的母亲宋嫔因病去世了。

  本来不过是风寒之症,可很不巧,当时已经是继后的陈皇后也病了,天统帝就将所有的医修和太医都宣去了凤栖宫。

  大雨滂沱的傍晚,宣嚣跪在凤栖宫外请求天统帝哪怕抽出一个太医去给自己的母妃瞧瞧,可陈皇后手下的宫人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还以影响了皇后娘娘凤体安康为由将宣嚣赶出凤栖宫,看他执拗地跪在凤栖宫门口,那些宫人还对他指指点点,满脸嘲弄,好像在看一条丧家之犬。

  三天后,陈皇后的身体有所好转,天统帝从凤栖宫出来,看到仍然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的宣嚣,斥责他不懂事,若是让朝中的言官御史知道这不是陷皇后于不义?一番呵斥了宣嚣不孝之后,天统帝才打发了两个太医去看宋嫔。眉宇间还都是不耐烦,满带躁意地说着宋嫔不安分。

  喧嚣什么都没说,拖着沉重的身躯和两位太医一起赶去宋嫔的寝宫。

  但原本简单的风寒之症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再加上宋嫔身子一直不好,当初生下孩子之后身体也没有得到妥善调理,这些年还中了几次毒,身子早就亏空得不行,再加上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凤栖宫外跪了三天三夜,心中忧虑,急火攻心,这才短短三日便寒气入体,伤及内腑,回天乏术。

  第八百零七章 是你的人?

  当日中午宋嫔就过世了。

  而淋了一场大雨苦苦撑了三天没合眼的宣嚣也在自己母亲咽气的那一刻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宣嚣这昏睡就昏了三天,醒过来时却发现母妃都已经下葬了。

  哪怕是在民间,人死后也要停灵三天才能下葬,皇室的人更讲究,有许许多多的流程要走,就算只是嫔,但也是一宫之主正经的娘娘,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什么都办完了?

  去世不过三日就办完了一位主位娘娘的丧事,谢恒听着都觉得荒唐。

  【停灵至少三日,就算从断气那一刻开始算,也不该这么快就什么流程都走完了吧?按理说宣嚣只昏迷了三天,应该还能赶得上为母妃抬棺送葬才对。】

  宣景:【没错,但宋嫔停灵根本不到两日。后面的流程也一天内走完了。】

  谢恒:【为什么这样?】

  就算天统帝不喜欢宣嚣的母妃,但人已经死了,没有必要连后事都要这样苛待吧?

  宣景:【原本两日后就是宣承的生辰,如果按照足够的停灵天数和正常的丧葬流程,最有一天送葬的日子会跟宣承的生辰冲撞。】

  谢恒只觉得脑门一冲,当即火上来。

  这特么的就是为了不影响宣承过生日,所以才草草结束丧礼流程!

  死者为大,况且还是给天统帝生了一个儿子的枕边人,算辈分也当的上宣承的长辈,可就为了让宣承顺利过好一个生辰,就这样儿戏丧礼,这根本是对死者的大不敬,甚至是一种亵渎!

  说一句丧尽天良都不为过。

  谢恒:【宣嚣不好糊弄,只怕早就知道事实。】

  估计这些年宣嚣这样放浪形骸,也是因为母妃的死和那场潦草到好像一个笑话的丧事。

  谢恒觉得依照宣嚣的性子,应该不是会轻易压下仇恨的人,哪怕他没想过要争夺帝位,也不可能会轻易放过宣承母子才对。

  看来对宣嚣的调查得抓紧了。免得后面出什么岔子打乱他的计划。

  宣景:【可要我找人暗中盯着?】

  谢恒想了想摇摇头,【暂时不用,免得打草惊蛇。】语山居还有人手,调两个到宣嚣那边去不麻烦。

  过了好一会,台上的光头男已经连赢三场。

  这个光头男是无极宗的内门核心弟子,法器是一对双月弯刀,兼有飞去来器的作用,而且还是因为有灵力的加持,若没有主人召回,不伤到人就不会停下来,两柄弯刀同时出手就让人防不胜防。

  皇子们现在就只剩下宣承和宣景了。

  抛砖引玉,这谁先上台谁就是砖。

  但就算宣承再怎么不愿意做这块砖,却也知道自己必需上了。

  如果让宣景上,那他后面大概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整个争奇盛会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不得被人笑掉大牙?身为皇子,这是比输给别人还要耻辱的事。宣承只能硬着头皮上。

  宣承大致观察了一下,觉得以他目前的修为,加上父皇给他的各种法宝,要赢这个光头不算太难。哪怕他的修为是还差了一些,但有那么多法宝傍身,总是能周旋一二。

  两人交手没多久实力的差距就显出来了,宣承一度险些落败,都是凭着扔法宝硬抗。

  搞的这一场都不像是切磋,更像是法宝展览会。

  也再次让众人意识到宣承于法宝上的阔绰,这就是被天统帝宠着的结果啊!

  别看宣承一件件法宝丢得勤快,可心里也在滴血。

  这些法宝大都是父皇差人替他寻来的,好多都是保命法宝,但为了这一场切磋他已经丢出去大半。

  他知道自己实力不如对方,但他着实不想第一场就输。

  都已经上台来了,好歹让他赢过一场,就连喧嚣都漂亮地赢了一场得了满堂喝彩,他要是一场都没赢,那脸往哪搁?

  所以就算再不舍得,这些法宝他也得丢出去!而且已经丢了那么多了,要是因为不舍得继续丢而输了这场切磋,那前面丢的不就都白搭了?

  法宝一件接着一件的消耗,周围却没有响起掌声和欢呼声,静悄悄的好像没人似的。

  如果这时候宣承有功夫停下来扫一眼四周,就会发现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有嫉妒,有鄙夷,有恨铁不成钢,还有其他很多更复杂的眼神,但唯独没有欣赏、敬佩之类。

  就连天统帝的脸都是黑沉沉的。

  整个观看台上笑容最灿烂的大概就是喧嚣了,他甚至还在满场寂静中鼓了鼓掌,叫了两声“好”。

  而这两声“好”却更刺激了宣承。

  他本来已经有些舍不得了,自己厉害的法宝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再不赢都已经有了认输的念头。

  可宣嚣的两声叫好却让宣承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浑身的血都往脑袋里冲,最后竟是不管不顾又开始一波一波丢起了法宝。

  对面的光头终于要招架不住。

  宣承满脸欣喜,觉得胜利在望。

  可就在这时,光头身形一顿,一道残影从他身上分裂出来,待到残影凝实,竟然又是一个光头!

  两个光头!

  宣承大惊:“你作弊!一次只能一个人,你怎么有两个?”

  光头冷冷一笑:“这是我的双胞胎兄弟,他之前被人杀了,我救了他的魂魄放在自己体内,反正我们是双胞胎,一体双魂不影响。在台上他也是魂体,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就算作弊?”

  宣承不理会光头,转头看向裁判席。

  裁判席一共九个人,是由皇家、宗门和世家各选出三位德高望重的修者组成,以保证争奇盛会能公平公正。

  “他这分明就是坏了规矩,应该判他输!”

  比试中止,九位裁判商讨起来。

  有人觉得一体双魂,但确实还是一个人,所以不会坏规矩。

  可有人又说那魂体已经开始自己修炼,身上有鬼气,当属鬼修,一个人修一个鬼修,就算两个个体,不合规矩。

  两种说辞的人几乎各占一半,还有一个人觉得都有道理,一时拿不定主意,局面就有些僵持不下。

  最后好半天裁判席才有决断,不算光头这边犯规,但为了绝对的公平起见,宣承那边还可以找个帮手。

  这个结果不论哪边都能接受,已经算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要说宣承那边找帮手,最合适的无疑是宣景。

  宣景如果上场,一个人就能掀翻这一对双胞胎,宣承完全可以躺赢了。

  但宣承和宣景之间的不和又是人尽皆知。

  宣景不可能主动下来帮宣承,让宣承开口求宣景帮忙那也不可能。

  就在宣承还琢么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将领飞身上台。

  “殿下,末将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好!”宣承激动地拍了下来人的肩膀,眼中都是激动欣赏,他还担心没人愿意主动上来自己会丢人,现在可算免了这个尴尬,一时间看这年轻人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卑职高文,禁军左翼偏将。”

  “好!今日你若能同我拿下这局,我必定在父皇面前为你保举晋升!”

  “多谢殿下!”

  对面的光头冷笑,“这还没赢呢就先讨论晋升了,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点?接招!”

  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就算现在一死一活,但毕竟之前一体双魂那么长时间,配合起来还是相当默契。

  宣承和高文第一次搭档,虽然比不上双胞胎的默契,但好在高文的修为比宣承要高,而且十分扎实。

  再者高文明显实战经验丰富,爆发起来时身上的杀气都更为浓郁。

  一刻钟后,双胞胎败下阵来。

  高文受了伤,却不是因为不敌,而是最后双胞胎最后好像输红了眼,认输之后还使诈偷袭宣承,高文替宣承挡了一击才会受伤。

  天统帝大怒,不用宣承说就命人绑了光头,连那魂体都被法宝收押。

  胆敢做出这种事,光头是别想活着离开了。

  无极宗赶忙表态,当即就把光头逐出宗门,表示无极宗与光头再无瓜葛,皇室怎么处理都与他们无极宗无关。

  算是无极宗识时务,天统帝也不好把怒火撒到无极宗身上,而且到底宣承没事。

  不过宣承对高文那叫一个看重,之前就很感动高文能在那种情况下上台支援,后又欣赏高文的修为,最后高文为了救他而受伤,宣承对高文那简直看重到极点,甚至觉得那些一直效忠他的朝臣都不及高文更让他信任。

  那些朝臣只是给他出谋划策,而高文是实打实地不不惜自己受伤保护了他,这种感觉更加深刻且直观!

  因为要处理的双胞胎的事,再加上高文为保护宣承受伤,比试暂停,下午继续开始。

  宣景给谢恒传音:【高文是你的人?】

  谢恒眉眼一弯,要不是顾及场合他现在都想趴到宣景背上去搂着宣景的脖子:【怎么看出来的?】

  宣景:【高文身上有血煞之气,他对对手的杀意浓厚,不像是纯粹地为了帮宣承。】

  最重要的是宣景有注意到高文在最后受伤昏迷之前,有不着痕迹地往他这边瞥了一眼。

  第八百零八章 钉子

  谢恒:【高文有个妹妹,是个普通人,自己在乡下开了个小酒馆。双胞胎从前曾在一处乡下酒馆喝酒,醉酒后两人一起玷污了酒馆的女掌柜。女掌柜最后羞愤自尽,只留了一封遗属给唯一的亲人兄长。】

  宣景眉头紧锁:【畜生!】

  谢恒:【他们最后会输红眼对宣承偷袭是因为在交手过程中被高文下了会影响心智的药。这种药是语山居特聘的药剂师专门调至,不管是活人还是魂体,都会受其影响。】

  宣景:【你要将高文做钉子埋在宣承身边?】

  谢恒:【这些年我埋在宣承身边的钉子不少,不过宣承本身虽然不足为惧,但他身边确实有几个有本事会玩儿心计的,未免打草惊蛇,我安排的钉子都只在外围,没有近身的。】

  但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是该在宣承近身埋人的时候。

  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做准备。

  能埋在宣承近身的人,身家背景一定得“干净”,不能让宣承的那些人查出什么不妥来,而且也不能是新人,不然就算背景查不出什么,出于谨慎他们也不会对人委以重任,不会完全相信,甚至还会引起怀疑。

  高文是谢恒做了多年准备的结果,如果宣承身边的人去详细调查,就会查到原本高文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后来因为表现优秀而被调至禁军,两年时间升为小队长,三年前又因为在秋猎中表现出众被破格提升为左翼偏将。

  履历清楚明白,而起毫无疑点。

  甚至他们还会查到在高文的过往中曾经受到过宣承不经意的一点“小恩惠”,也就能解释为何在争奇盛会上高文会主动上台与宣承搭档,那是为了报恩啊!

  这样完美的人设,宣承那边很难再起疑心。就算还有人太过谨慎,但拿不出怀疑的点来,若是还针对高文,就只会被宣承厌恶。

  之前谢恒安排让秦谨交代岩厉去做的事就是联系高文。

  为避免被发觉,高文没有与语山居直接联系,有需要联系的时候都是秦谨安排不同的人单向接触高文。

  而高文跟岩厉认识,赶巧,高文的妹妹开酒馆的地方的就是距离宝云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庄,岩厉曾经去过那里,而高家妹妹对岩厉一见钟情。

  但高家妹妹看得出岩厉心中有无比执着的人和事,也明白对方心里没有自己,所以她只把对岩厉的感情藏在心里,后来在遗书中跟高文提到过岩厉。

  那时候岩厉已经开始为谢恒做事,是高文主动找到的岩厉,之后也跟岩厉一起为谢恒做事。

  高文一方面是要为妹妹报仇,另一方面,也是想守着妹妹放在心里的爱人。久而久之,高文见识到了谢恒的手段,感受到了谢恒的魄力,震惊于谢恒的布局,意外于一些看起来对谢恒并没有好处却依旧被坚定执行的决断,越发忠心耿耿。

  谢恒:【日后如果你想要在宫里做什么事儿却不方便的话也可以传信给高文。】

  高文本来就是禁军左翼偏将,在宫中行走方便,等这次之后必定升职,在宫里就会有更多的自由和更大的权利。

  宣景:【好。】

  虽然这么答应,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宣景绝对不会找高文,毕竟找一次就有让对方暴露的风险,谢恒花了那么多的心血才安插了一个人打入宣承那边的核心,绝对不能因为他而暴露。

  下午的切磋开始。

  宣承和高文是上午最后一场切磋的胜者,而高文本来就是帮忙宣承的,下午的切磋恢复正常,就还是宣承一个人应对。

  自己站在场上,宣承就开始有点怀念上午高文在的时候了。

  那是宣承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安心,安全,瞧着高文站在自己前方,他就觉得对面的敌人根本伤不到他,心里安定又踏实。这是其他任何人都不曾给过他的感觉。

  切磋还没开始,宣承就已经想早点结束去看看高文的伤势怎么样。

  一开始宣承还想着这一场也尽力撑一撑,要是能再赢一场也好。

  交手后宣承发现对手的修为比不上上午的光头,他有赢的希望。

  但几乎势均力敌,他的法宝也着实不多,不舍得再用。

  这样下去他还是有希望赢,但就是战线会拉得很长,估计半个钟内都很难分出胜负。

  宣承着急去看高文,于是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切磋,认输下台去了。

  如果说上午宣承将那些报名的法宝不要钱一样地甩出来让众人表情微妙还让天统帝沉了脸色,那他现在的举动就是让众人瞠目结舌,一个个满脸疑惑摸不着头脑,而天统帝就彻底黑了脸。

  明明有机会赢,怎么就直接草率认输了?

  就连宣承的那个对手都一脸懵逼,他上台前都已经做好了被宣承用法宝砸的准备,结果不但没有法宝,对方竟然还早早下台去了,是他不配?

  宣承借口自己有伤要去处理,捂着左边大腿却是右腿一瘸一拐的,装模作样都如此敷衍,也不知道现心思都在什么上头。

  宣承走后,也终于到了宣景上台的时候。

  毫不意外地横扫所有对手,一直稳稳当当站到了最后。

  大多数输给宣景的人都是一脸喜色,为自己能宣景交手而兴奋不已,丝毫没有切磋输了的沮丧,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那就是输给宣景又不丢人,有什么好沮丧的?

  在之前没有宣景参加的争奇盛会,最后胜者花落谁家还是有悬念的,竞争激烈火药味儿浓厚,但现在有了宣景这个不可战胜的存在,倒是意外让其他人相处都和谐了不少,反正最后赢的不是我也不是你,大家就没有必要那么敌对了嘛!和平友善地争个二三名就可以了。

  于是这一届的争奇盛会就在一种相当诡异的平和气氛中结束了。

  宣景拔得头筹,得了争奇盛会的奖励,也没什么多特别的东西,灵植丹药都有,虽然算不上天材地宝级别,却也稀罕,最实在的就是十万上品灵石的奖励,从这一份奖励就能看出的皇家的财大气粗。

  争奇盛会结束,宣景就带着谢恒走了。

  谢恒的护卫身份到此结束,当日晚上跟宣景一起吃了晚膳后就换回本来容貌回了语山居。

  最近他总在宣景府上,一大摊子的事儿都交给秦谨。

  也是秦谨能力强,不然还真忙活不过来。

  晚上秦谨到谢恒房间,跟他做了这段时间大小事的汇总报告,还把语山居下半年的账册一并拿给谢恒。

  最一开始语山居的账谢恒每个月都看,之后发展为一个季度一看,现在就是半年一看。他对秦谨信任,放权自然越大,也不会干涉秦谨在语山居生意上的意见决策。

  现在谢恒要将更多的重心转移到宣景身上,于是直接告诉秦谨一年看一次账就可以了。等他突破到元婴之后再行延伸!

  秦谨刚刚汇报完,谢恒还在看账本,岩厉就敲门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万遥。

  万遥之前被派去驻扎语山居新开设的分楼,这次回来主要是向谢恒和秦谨汇报新楼开设情况,一切顺利,有点小问题他也都解决了。

  现在的万遥看着好像还和当初一样单纯,但却是芝麻汤圆切开黑,瞧着人畜无害还有点怂,实际上贼能算计。

  谢恒很满意万遥带来的结果,让万遥年后继续过去坐镇,至少要等合适的新掌柜培养出来之后才能下放安排。

  谢恒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一抬眼瞧见的岩厉还站在那。

  岩厉进来半天一句话都没说,之前谢恒还以为岩厉也是有情况汇报,但这半天不开口看着也不太像。

  “怎么了?”

  岩厉目光沉沉地看着谢恒,安静得像一头在埋伏在夜色中的狼,“你今天怎么没留在宣景那边?”

  谢恒:“这不是有好多事等着我回来处理。”

  岩厉:“没有事儿你就不回来?”

  谢恒“嘿”了一声,“这是你家啊?我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你管我?”

  岩厉“切”了一声,“就是看你三天两头不回来,把这当客栈似的!你这么好的房间自己不住腾出来给我呗!”

  谢恒气得都想不顾身份踹岩厉一脚,这么些年这兔崽子就从来没消停过,做事不含糊,就是有事没事就气人,上瘾似的。

  “我短你地方住了?惦记我房间干什么?你那房间也不比我这差多少吧?”

  岩厉躲过谢恒那一脚,顺口嘟囔:“没你这视野好。”

  谢恒呸了一声,“你一个月住这几天,视野好不好的又怎么样?屋顶视野好,一览无余没遮挡,你晚上睡房顶上去看谁拦着你!”

  谢恒自觉这些年挺会装腔作势,在什么人面前都能摆出一副稳重大佬的模样,就是岩厉这兔崽子,一开口就能让他破功,多的是时候恨不得当场活埋了这小子。

  岩厉撇撇嘴,“你也就是跟我横,在宣景面前可没见你这么呲呲过。”

  第八百零九章 三招落败

  谢恒理所应当地哼了一声:“那是我男人,能一样吗?”

  岩厉偏过头,微微变了的脸色没让谢恒看到,却尽数落进万遥眼中。

  万遥笑着搭上岩厉的背将人往外勾着走,“我都好长时间没回来了,石头你不得请我去搓一顿,也不宰你,就食为天,我要吃红烧大肘子还有梅菜扣肉!”

  岩厉的声音越来越远:“怎么不腻死你!”

  刺儿头一走,谢恒也开始琢磨起来,莫非是岩厉那小子是在暗示自己该给他提提待遇了?

  不过依照那小子的性子要是真有这方面的要求应该会直接说出来,不至于暗示啊!

  想了想,谢恒还是嘱咐秦谨把岩厉的待遇提了一大截。

  秦谨按照谢恒的吩咐,找人将岩厉的房间又装饰了一番,还换了一张更大更结实华丽的床,屋内添了不少珍贵摆件。

  之前的月钱是五十两银子加一百上品灵石。现在提到了八十两加一百五十上品灵石。

  这加的幅度不小,但是是谢恒亲自要求的,秦谨自然照办。

  京城卓府。

  从争奇盛会结束后,整个卓府就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

  卓源败在景亲王手下一个护卫的手下,本来也没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问题是自己仅仅在对上手下撑了三招!三招落败!

  他开创了整个争奇盛会最短落败时间记录!成了整个争奇盛会的笑话,连带整个卓家都成了被其他世家取笑的对象。

  原本卓源还想利用争奇盛会上的好表现巩固他们大房在卓家的地位,这次丢脸丢到姥姥家,每天看到二叔都能听到对方的冷嘲热讽。

  家里堂弟、堂妹们倒是没说什么,可卓源就是觉得这些人即便不当着他的面说,也一定在背后各种诋毁!

  疑人偷斧,卓源看谁都觉得对方一定在心里嘲笑自己,整个人变得越来越阴鸷乖戾。成天阴沉沉的没个好脸,性格越发怪癖,就连卓老夫人都有点受不了了。

  卓老夫人知道卓源这是被打击大了。

  适当的挫折可以让人成长,但如果挫折太大心理承受不住,那就会变成过头的心里打击,让人一蹶不振。

  卓老夫人心疼孙儿,却也知道卓家如今的境况容不得卓源这样颓废阴沉下去。

  卓老夫人将目光放到了卓佑身上。

  卓佑心里有数,从卓源刚开始消沉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轻松日子快到头了。

  也算提前做了心理建设,卓佑打定主意,不管祖母怎么说,他都不会接下卓源的担子。

  卓老夫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不能说服卓佑,气得说道:“要不是卓家小辈就只有你和你堂哥两个顶事的,我也不至于就盯着你,明知你不乐意还硬压着你接受,这不都是为了整个卓家!卓家若是不好了,你以为你还能享受到现在的修炼资源!”

  卓佑梗着脖子,“我也没享受到多少,家里的资源不都紧着兄长了!我用的资源基本都是我自己出去找的,去赏金堂接任务赚的!”

  “你!”卓老夫人气得脸红,突然想到什么冷冷一哼说,“你现在要是能接了卓家的担子立起来,往后家里的资源自然紧着你,可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把你表弟接回来!到时候就把整个卓家交到他手上。好歹他身上也留着卓家的血!”

  卓佑一愣,“表弟?是姑姑的儿子?不是说姑姑的儿子早就没了么?”

  提起女儿和外孙,卓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为了让卓佑有危机感,还是说道:“你表弟还在世,只不过之前身体不好,就一直养在庄子上,你要是不肯听话我就……”

  “养在庄子上做什么?”卓佑直接打断卓老夫人的话,“姑姑去得那样早,表弟是她唯一血脉,就算身体不好也可以养在府上,咱们府上平日里也没多少人来往,扰不了表弟修养!庄子冷情,哪里比得上在……”

  说着说着,卓佑的声音就越来越小。

  他已然想明白了,什么身子不好养在庄子上就只是说的好听而已,他又不傻,自然想到一般家里什么样的人才会被打发到庄子上去。

  而且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听祖母或者父亲、大伯提到过有关这位表弟的只言片语,显然是几乎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在,今日若不是祖母被自己气到想拿捏自己,估计也不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外孙在庄子上。

  被家人彻底遗忘,等同于无亲无故!

  卓佑对当初表弟被送到庄子上的事完全没有记忆,一定还是在很小的时候。那么小的孩子在冷僻荒凉的庄子上可怎么生活?

  卓佑心里顿时一咯噔,表弟还……还活着吗?

  卓老夫人被卓佑气坏了,本来是想利用那个早就被遗忘的外孙让卓佑有危机感,哪成想卓佑竟然还惦记起这个没有半点印象的表弟了!

  而且卓老夫人也就是说说,可根本没想真的将人接回来,鬼知道这么多年那孩子是死是活?就算还活着估计也和乞丐没什么两样,情况好点也就是个泥腿子,如何配进他们卓家的大门?

  “你别想了,估计你那表弟早就病死了!”

  卓佑难以置信地看着祖母冷漠的脸:“那是您的亲外孙!”

  “我可从来没想认过这个外孙!当年要不是不想你姑姑跪在大门口丢人,我根本就不会让她带着那个孽种进门!让他去庄子上住也算给他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仁至义尽了!再说当年还有个老妈子伺候他,能不能活下来、活多久那都是他自己的造化,活不下来也是他的命!要怪就怪他那个贱皮子的娘竟然枉顾我的安排跟野男人跑了,丢尽了我卓家的脸!”

  卓佑简直听不下去,有哪个当母亲的会说自己的孩子“贱皮子”?这种粗鄙之言如何能用到自己的亲骨肉身上?

  哪怕当年姑姑是有错,但现在卓佑怀疑这里面未尝没有祖母的原因。

  “是死是活,总要去看看。”卓佑觉得自己既然知道还有个表弟存在就不能当做不知情,若是人还活着,总要接回来才行,“表弟在哪处庄子上?叫什么?”

  卓老夫人早记不清了,也懒得回答。

  卓佑看向卓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

  那嬷嬷可不敢得罪卓佑,更何况卓佑未来还有可能取代卓源少爷,当即说道:“是被安排到宝云城的一处废置的庄子上,表少爷姓谢,单名一个恒字。”

  “谢恒?”卓佑蹭的一下站起来,“叫谢恒?!”

  卓老夫人被卓佑的反应吓了一跳,“你闹腾什么!叫谢恒怎么了?这名儿有什么稀奇的!一听就是个福薄的!铁定是那个短命的爹给起的名字!”

  卓佑灭继续听祖母絮絮叨叨,满脑袋想的都是自己的表弟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谢恒。

  谢不算太常见的姓氏,要说重名的可能不会很大,而且又是在宝云城。谢兄一开始可不就是在宝云城的语山居做二掌柜?

  所以两人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一想到他敬佩的谢兄,堂堂的语山居二掌柜有可能就是他的表弟谢恒,卓佑那叫一个激动。

  然而转头卓佑又想到卓家对谢恒的所作所为,别说亲戚关系,没结仇就算不错了。

  难怪他之前邀请谢兄到家里做客,谢兄说卓家高门大户高攀不上,明显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且心有芥蒂。

  他不怪谢兄,若是身份颠倒,他被家里这样对待,也肯定打算老死不相往来。谢兄还在他受伤时赠了他疗伤丹药,能做到这种程度那都是谢兄心善。

  等卓佑回过神来,卓老夫人还在辱骂不休。

  卓佑神色难看,冷声道:“祖母,血缘上的关系您否认不了,您这样辱骂表弟,那是身为长辈却不慈。再说也许表弟是有福之人,人家现在可能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比卓家所有人都有出息,别说您不愿意认他回来,就算您想认回来,表弟还不一定愿意!”

  说完卓佑就气呼呼地走了。

  卓老夫人简直气个倒仰,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卓佑跟身边的嬷嬷说:“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说我为长不慈!他真是反了天了!要不是阿源不成,能轮得到他!”

  “老夫人消消气!”李嬷嬷一边给卓老夫人顺气一边说,“不过刚刚佑少爷的话倒是让老奴听得有些奇怪,好像他认识表少爷似的!”

  卓老夫人一顿,回忆起刚刚卓佑的表现,眉心一跳,“还真是!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那野种?那野种还真活着?那倒是他命大!”

  李嬷嬷:“重点不是表少爷还活着,听佑少爷那意思,表少爷好像发达了,佑少爷说表少爷比卓家所有人都有出息,这话听起来可不像随便说的!”

  卓老夫人越琢么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她知道卓佑这么孙子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不像卓源那样有城府,有什么事卓佑都写在脸上,难不成那野种真发达了?

  第八百一十章 好笑

  卓老夫人:“那野种要是真有造化怎的不回来?”

  李嬷嬷:“刚刚佑少爷不是说了,表少爷不愿意回来!”

  “哼!他凭什么不愿意回来!莫不是还记恨我这个外祖母不成?要是当初没有我收留他们母子,他们早死在外头了,给了他一处容身之所他还敢记仇?野种就是野种,没得一点大家气度!跟他爹娘一样都是眼皮子浅的!记打不记吃!”

  李嬷嬷连连附和:“老夫人说的是,不过倘若表少爷真发达了,让他回来帮衬帮衬府上也是应该的。您不妨跟佑少爷谈谈,既然佑少爷认识表少爷,那说服表少爷回来当更容易。”

  卓老夫人点头:“说的是,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猜的那回事。你去把阿佑叫回来,我再问问他。”

  卓佑从卓老夫人那离开后就直接跑了出去。之前他还没从谢兄是他的表弟的喜悦中出来就又猛然被家里苛待表弟的事给冲击得够呛,大喜大悲来得太快,心里落差太大,难受得紧。

  不知不觉地,他就走到了语山居门口。

  站在门外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卓佑有些恍惚,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渴望和激动。

  他想进去找谢恒,但又迈不动步子。

  就算找到人他能跟人说什么呢?

  说我是你表哥?

  谢恒应该并不想和卓家扯上关系,而且现在谢恒的语山居二掌柜的身份可比卓家表少爷的身份要贵重得多。

  是卓家不义在先,又怎么能对谢恒有所要求?

  语山居的伙计都经过严格训练,待人接客热情又周到,绝对不会出现狗眼看人低的情况。

  这会在门口迎来送往的伙计看到一直站在外面好半天没动地方的卓佑,以为这位客人是有什么难处,便主动下来招呼。

  “公子可是要来我们语山居买消息?您不用有所顾忌,我们语山居对客人信息的保密一向做得很好,从来没有过信息外泄的情况。而且我们这里的消息是最全面的,不说您要打探的消息我们一定有,但如果在我们这都打听不到,那在别处就更打听不到了。”

  “我……”卓佑说话有些迟疑,“其实我……”

  这伙计在这都做了五年了,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也不觉得卓佑有多奇怪,笑着说:“要是公子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不妨到里面边坐着边考虑,不急。”

  卓佑点点头,还是先进去再说。

  伙计笑盈盈地带着卓佑进去。

  一楼大堂西侧单独划出来一个休息区,伙计带卓佑过去,又招呼人给卓佑上了一壶茶。

  卓佑品了品,这茶还不错,放在一般的酒楼也不是免费能喝到的。

  这语山居就是大气,他这还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呢,进来就能得一壶茶,这样周到的服务可不是什么商家都做得到。

  以前卓佑就看过不少店家因为客人不消费而摆脸子的。

  这语山居的格局很大,不愧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成为整个玄天帝国第一消息贩卖组织。

  能在这样的地方做二掌柜,这还是京城语山居本部。

  卓佑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谢恒还是低估了。

  卓佑坐了好一会,正想着是不是该随便买点什么消息。他脸皮薄,不好在这享受了人家周到的服务还什么都不买。

  刚起身,就看到谢恒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那男子看起来也像个护卫,但不是之前在水晶宫见过的那个,但修为瞧着就不俗。语山居给谢恒配了多少护卫?这还能说换就换的?

  眼看着谢恒就要上楼了,卓佑喊了一句,“谢兄!”

  喊完卓佑又有点后悔,他喊住人干什么呢?他没想挑明自己是谢恒表哥的关系的。

  不过谢恒已经听到他的声音,并且朝他走过来了。

  “卓兄?你怎么在这?”谢恒笑起来,“是来买消息的?”

  “不不不,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什么事?”

  卓佑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还有点怪自己反应慢,刚刚说是来买消息的就好了。

  谢恒挑眉,“卓兄随我上去说吧!”

  卓佑看了一眼谢恒,遂点点头。

  跟在谢恒身后的岩厉皱眉,看向卓佑的眼中带着审视和防备。

  谢恒带卓佑到了二楼的一间空房。

  二楼有很多空房,是给一些有特殊要求的客人准备,有些客人要调查的事比较复杂,在柜台那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会先被人带到二楼空房详谈。

  谢恒:“卓兄找我什么事儿?”

  卓佑看了一眼谢恒身后的岩厉,还是没说话。

  岩厉眼睛却瞪大了,眼神里都透着一股狠厉威胁——还不能我在场,你小子想干什么?

  卓佑被岩厉的气势吓到,往后缩了缩。

  谢恒笑出来。

  岩厉转头眼神死死锁住谢恒。

  谢恒:“这是我的心腹,若卓兄要跟我说的事与我本人有关,那就不必让他退下,若是卓兄的私事,那我可以让他先在门口等候。”

  岩厉脸上阴转晴,整个人气场都放松了。依旧稳稳站在谢恒身后,只略有不快地看着卓佑。

  卓佑没想到谢恒这么信任这个护卫,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卓佑还是没想好要怎么跟谢恒说。

  他觉得谢恒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谢恒一直没有点破,可能也是不想说开,不愿意跟卓家扯上半点关系。

  但祖母似乎动了要将表弟接回来的心思,卓佑又觉得该让谢恒知道。

  谢恒看了卓佑一会,突然笑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和卓家的关系了?”

  卓佑一怔,完全没想到谢恒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你……”

  谢恒失笑,“怎么?你不是也猜到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吗?从血缘关系来看,我还得叫你一声表哥。”

  这下轮到岩厉震惊。

  岩厉一直都知道谢恒是京城卓家的表少爷,也知道卓家是怎么对谢恒的。虽然在他跟谢恒第一次见面之后,谢恒就没有因为卓家受过什么罪,但是之前那些年呢?谢恒刚到庄子上时还是个孩子,又一直病弱,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嬷嬷能给谢恒多少照顾?这老的老小的小,指不定过了多久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岩厉一直觉得小时候的谢恒一定受了很多的罪,所以对卓家那是一点没有好印象。

  要不是谢恒说过往后和卓家没有瓜葛,他的人也绝对不能主动去找卓家的麻烦,他可不会放过卓家。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卓家的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岩厉的眼神由震惊转为愤怒,一双眼珠子恨不得把卓佑给盯穿了。

  卓佑感受到岩厉眼神的变化,心中苦笑。表弟定然厌恶极了卓家,才会连身边的护卫都对卓家那么反感。这也更能说明表弟小时候受了太多罪吃了太多苦。

  祖母总是口口声声说着是卓家在姑姑母子活不下去的时候拉了他们一把,但卓佑觉得,就算没有卓家,姑姑肯定也能照顾好的表弟,即便当时姑姑身体已经不大行了,但要为弟弟安排好后面几年的生活应该不会太艰难。

  但姑姑到底是还念着那点微薄的亲情,相信着到底有一层血缘关系在,将表弟托给家里总该是比托给外人好,或许姑姑还会觉得隔代亲,就算祖母怪她,但总不会怪一个无辜的孩子。

  只是姑姑到底赌输了。

  卓佑:“我、我也只是今天听到祖母说起,才知道我还有个叫谢恒的表弟,祖母又说表弟一直在宝云城庄子上生活,我想到你就是从宝云城的语山居调过来的,所以就想着这世上应该没有这么巧合的事,你很有可能就是我的表弟。”

  谢恒点头:“没错,我就是,然后呢?你想我回卓家?”

  “不不不!”卓佑慌忙摆手,“我、我只是很激动这件事本身。一开始我很高兴自己跟谢兄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但后来我就想到家里对你的所作所为,你应该是恨卓家的。”

  谢恒摇头,叠起腿身子向后一靠,接过岩厉递过来的热茶:“倒也没有恨那么严重,只不过不想再跟卓家有任何关系。”

  “我猜到了,”卓佑失落点头,“你应该从见到我的第一次就知道我的身份,所以那时候你才不太愿意搭理我。”

  谢恒心道这你是说错了,我懒得搭理你纯粹是因为你话太多看起来又骚包。

  “但我知道你心好,本性善良,虽然不愿意认我这个表哥,也不想再跟卓家有人格瓜葛,但还是关心我,不然后面你不会给我疗伤的药,那药我没舍得用完,一直留着。”

  谢恒手臂上起了点鸡皮疙瘩,明明是挺正常的事儿,不知道为什么从卓佑嘴里说出来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后面岩厉看卓佑也更不顺眼,心道你那一瓶药算什么?我有一柜子的药一大半都是谢恒亲自为我挑的!

  谢恒:“你说你祖母提起我是怎么回事?”

  卓佑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跟谢恒讲了一遍。

  谢恒听后只觉得好笑。

  第八百一十一章 打探

  当初争奇盛会结束,谢恒就有料到卓源在卓家的情况怕是会不太好。

  谢恒赢卓源不仅是在修为上,最重要的是打击了卓源的心理。

  本来他没想下这么重的手,但奈何卓源戾气太重,谢恒心知这样的人一旦为敌,就像是不小心踩到了狗屎,没有实质伤害,但会一直恶心你,哪怕后面洗掉了都会一直觉得有味儿。

  所以谢恒才会在三招内摆平卓源,彻底打击对方的自信,给对方埋下一道心魔。

  本来这道心魔只会在日常修炼中对卓源有些潜移默化的影响,然后就是在突破时会有影响,倘若卓源在后来修炼中变得心性坚定,也就没什么事了。

  但卓源实废柴,不仅心性不坚,甚至在日常生活中都受到影响,连脾性都变了,这只能说是他自己心性过于脆弱且阴暗。

  卓源的情况谢恒没多意外,只是他没想到卓家那老太太竟然到入境还是这般态度,这样毫不留情地埋汰自己已故的女儿和外孙。

  谢恒不是真正的卓家表少爷,可仍然为那个一生坎坷的谢恒感到难过,也为卓家老太太的态度感到愤怒。

  “我不会回卓家,也不会认卓家的任何人,你们卓家的表少爷已经死了。”

  谢恒说的是事实,卓佑却当这是谢恒的气话,但也表示理解。

  “你不愿意回去是应该的,换成我可能还没你这份胸襟在。什么表哥表弟的,压根不存在,以后你还只是谢兄!”

  谢恒:“话是这么说,不过也许卓老太太已经发现一些端倪。他若是知道自己看不上的外孙现在近况不错,大概会想着让我拉一把卓家,很可能会从跟我认识的你下手,你回去后说不定她就要找你谈谈了。”

  “谢兄放心,”卓佑拍拍胸脯,“我知道该怎么说,绝对不会让祖母为难你。”

  谢恒点头,“那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最近语山居事情多,我这刚来没多久,很多事情还不太熟悉。”

  卓佑起身,“好,那不耽误你,只是……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就随便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

  谢恒笑起来:“当然可以,我们还是朋友。”

  卓佑瞬间心花怒放,高高兴兴地出去,脚步都有点飘。

  岩厉看着谢恒还没收回去的笑微微眯眼,“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没安好心?你可不是这么善良好说话的人。”

  谢恒揉了一把岩厉的脑袋:“乖,还是你了解我!”

  岩厉没好气地拍掉谢恒的手,“别动!没听过男人的头顶不能乱摸吗?”

  “呦!”谢恒笑起来,“你这是害怕被摸了头顶张长不高?放心,你现在已经很高了。比我都高一点。”

  岩厉呼伦不轻地低低嘟囔了一句:“还没有宣景高。”

  谢恒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打算怎么对付卓家?你真相信卓佑能说服卓家老太太不找你?”

  谢恒低头笑了笑:“他要是真有这本事,今天来找我就不会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

  “那你怎么办?”

  谢恒:“一个卓家我还不放在眼里,我需要卓家的关系来坐实我的身份,但卓家别想从我这得到任何好处。若是连一个卓家都拿捏不住,这语山居的二掌柜做得岂不是太失败?”

  岩厉皱眉,别的他明白,但什么叫“需要卓家的关系来坐实身份”?谢恒不就是卓家表少爷吗?还要坐实什么?

  算了,他大多时候都看不透谢恒的打算,反正谢恒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无为回来没有?”

  岩厉:“说是今天中午就能回来。”

  谢恒点头,“我上去休息一会,等无为回来让他和秦谨来我房间找我。”

  “好。”

  这两天忙着做宫中的相关部署,谢恒有些疲累,再加上刚刚突破到金丹后期,境界还不是很稳定,为了稳定境界巩固修为就要消耗不少精神。

  不到中午,在屋中小憩的谢恒在敲门声中醒来。

  他整理了下衣服坐到桌边,“进来。”

  无为和秦谨一同进来。

  谢恒看向秦谨。

  秦谨立刻说道:“榜上有名的世家和宗门我都已经悉数调查过,也都安插了人手进去,确实没找到叫御清流的。也没有人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当初谢恒以为会在争奇盛会上见到御清流,却根本没发现人,就是连有些相像的都没有。

  谢恒又看向无为,无为也摇摇头。

  秦谨明白后面的谈话自己就不适合在场了,主动站起来告退。

  谢恒表情凝重,“你不是说过御清流应该是隐藏在这边的宗门中,怎么会完全没有消息?”

  无为:“我之前确实查探到他隐藏在宗门里,但语山居的情报网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这几日我也去亲自查探,确实没有发现御清流。御清流很有可能化名隐藏,又或者是他所在宗门帮他隐藏。”

  谢恒皱眉,御清流的诡异手段太多,他现在的修为虽然自保不成问题,而宣景的修为大概已经远远超过御清流,可他终究不能放心,就担心御清流手上还有天命轮回印那种逆天法宝。

  “你的肉身恢复如何?”

  无为:“已经恢复五成,后面的恢复需要的时间更长。”

  谢恒:“不行,一日不找到御清流我一日就不能放心!”

  储位之争和御清流,就是谢恒目前最重要的两件事。

  谢恒自然拥护宣景成为新一任的帝国统治者,这些年明明暗暗的部署做了不少,再加上宣景本身给力,要辅佐宣景上位不算太难,最大的障碍就是天统帝对宣承的偏爱和宣承娘家的势力,不过谢恒已经在瓦解。

  可御清流那边却还一点头绪都没有,难免让谢恒有些焦躁。

  无为:“那我再去各大宗门探探。”

  以无为现在的实力,要想伪装成大宗门的弟子混进去调查不是难事。

  “好,调查御清流的事就交给你,一定要查出来!”

  无为点头,他就这么一件任务,要是还做不好一定会被谢恒笑话。

  皇宫。

  因为由皇子府扩建的承亲王府还在动工中,宣承这段时间就一直住在宫里。

  陈皇后很高兴,毕竟从儿子成年出宫建府后就再也没有住在宫中过了,陈皇后时常想念从前每日都有儿子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这些扩建承亲王府,她当即就跟天统帝说让儿子回宫里住一段时间,等王府扩建好了再回去。

  天统帝是答应了,但一开始宣承却不答应。直说外面有的是地方住,没有宫规约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在多了,说什么也不愿意住宫里。

  为此陈皇后还难过了好些天。

  可从争奇盛会结束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宣承就主动要求要住在宫里,盛会结束当天就直接搬了回来。

  陈皇后虽然弄不清原因,但还是很高兴儿子愿意留在宫里小住。

  专门住皇子的地方叫青龙苑,远离后宫娘娘们的居所,但距离御书房和天统帝经常召见大臣商量政事的承乾殿很近。

  青龙苑的条件当然不如皇后的凤栖宫好,陈皇后还很心疼儿子来着,但宣承坚持,还说条件差点没什么,以前又不是没住过,而且他不想让父皇觉得他是那么骄矜、吃不得苦的人。

  儿子能有这样的觉悟陈皇后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去扯儿子的后腿。

  宣承就这么在宫里住了下来。

  早朝一结束,宣承就晃悠到承乾殿。

  天统帝有事与几个朝臣商量,去了御书房,承乾殿这边没人,但依然有禁军护卫守着。

  皇宫中一般都是大内侍卫把守,但御书房和承乾殿两处是禁军,负责巡逻皇城的也是禁军。

  宣承在承乾殿转悠了一圈没看到想找的人,便随便拽了个禁军护卫问:“有没有瞧见高文?”

  那人立刻回道:“高偏将已经升职为副将,不再站岗承乾殿,现在雍德门是高副将负责。”

  雍德门,四大宫门之一。

  天统帝能让高文守雍德门可见对高文很是看重。

  宣承立刻前往雍德门,果然见到了高文。

  高文瞧见宣承立即行礼,“见过承王殿下。”

  “快快免礼!”宣承双手托着高文的手,“你……最近怎么样?”

  争奇盛会结束到现在没多久,这话问的就很“没话找话说”了。

  “卑职很好,多谢承王殿下关怀。”

  “伤都好了?”

  高文点头,“已然痊愈。”

  宣承笑起来,“那就好。那个……本王想请你吃个饭,去宫外的天香楼,就感谢你当日上台相助本王,你……什么时候方便?”

  高文一脸正色:“卑职不敢,殿下客气了,能助殿下是卑职的福分。”

  以往这种恭维话宣承听得不少,也喜欢,但今天他的重点都在高文拒绝了他上。

  “你不必有什么负担,本王是真心想请你吃个饭。”

  看高文还是没答应,宣承高兴于高文不像其他人一样逮着机会就对他溜须拍马,说明高文是个真性情的人,但又生气对方对自己的疏远拒绝。

  这一刻他甚至希望高文能稍微想要巴结巴结他。

  “本王命令你,下职后同本王一起去天香楼用膳。”

  高文行礼,“是,卑职遵命。”

  第八百一十二章 口味独特

  宣承本以为自己这样迫于无奈命令了高文,他自己也会不高兴,可看着高文低眉应下,他心里却诡异地升起一股一样的满足感。

  他渴望再对高文下命令,并且看高文乖顺服从。

  高文下职后出宫,看见宫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那车夫过来对他说是承王殿下派他过来接高副将的。

  高文上了马车,看马车直奔天香楼才放下了帘子。

  一进天香楼,就有伙计过来主动引着高文去楼上。

  跟伙计到了三楼,高文微微皱眉。

  他对天香楼也有些了解,一楼大堂吃饭,二楼是包间,三楼却是住宿的的地方。

  他以为宣承请他吃饭最多就是在二楼开个雅间,怎么到三楼来了?

  走到最里面的房间门口,伙计敲了两下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是宣承的声音。

  伙计帮高文推开房门,却没有进去,只是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高文进门,瞧见这房间是套房,分里外两室。

  里室有床榻,外室就是吃饭的地方。中间有一层珠帘隔着,里室还燃着香炉,莫名有种暧昧之感。

  此时桌上摆了一壶酒,还有两碟点心。

  宣承一边招呼高文进来一边让伙计可以准备上菜了。

  高文坐下,微微颔首,“让王爷破费了。”

  宣承显然已经喝了两杯酒,脸上有点不太明显的红,笑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殿下。”

  这话已经有些不规矩。

  高文淡淡叫了声:“殿下”。

  宣承很满意,给高文倒了一杯酒,“尝尝。这是天香楼的招牌酒,国色天香,一坛就要一百两,但确实好喝得紧!”

  高文推辞:“卑职下午还要上值,不可饮酒。”

  宣承微微沉了脸色,“本王帮你请假,下午不用你上值,给本王喝!”

  高文垂下眼睫,“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宣承的心脏怦怦直跳,就是这种感觉!这种让高文听从自己所有命令的感觉!每当高文服从他的命令,他都觉得热血沸腾!浑身的血都好像往身下一处涌过去!

  宣承早已通人事,自然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欣赏高文,也看上了高文。

  宣承男女不忌,玩儿过的男人女人不知多少,但他以前找的都是偏纤细瘦弱的类型,就算找男人也是小鸟依人的,但现在他才知道一个看起来高大健硕修为比自己高的男人竟可以让他如此情动!特别是当对方必须遵从他指令的时候,更令他兴奋不已!

  这一刻的兴奋感甚至已经高过了以往在床上的时候!

  宣承这时候难得稍微有了点脑子,他不敢直接命令高文斌做出阁的事儿,人要是跑了从此以后都不在单独见他就麻烦了,他要一步步试探,一步步拓展高文的底线。

  不多时饭菜上来,宣承又要了两壶酒。

  期间高文说去方便离开了一会,再回来后宣承就以此唯由要罚高文喝酒,一连三杯下肚,高文的脸都红了。

  宣承看得高兴,又灌了高文几杯酒。

  之前宣承一直以为自己很喜欢宣景身边跟着的那个叫墨三的护卫,但是从跟高文解除后,宣承就只想到过那个护卫一次。

  宣承更加确认自己对那个小护卫就是一时一点小兴趣,真正让他看上眼的就是高文。

  也许从高文上台那一刻开始,他的眼神就没办法从高文身上移开了。

  期间宣承自己也喝了不少,到后面也醉醺醺的,手上就开始不老实,抓着高文的手腕不放开,另一只手甚至都探过去要脱高文的衣服。

  高文拒绝,宣承立马就上来火气,开始拿亲王的身份压人。

  “我是王爷,你只是个小小禁军侍卫,我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

  难为他喝酒喝大了说话大舌头,这么一长串话却说得这么利索。

  高文出手快如闪电点了宣承的穴道,宣承眼一翻白昏倒在桌上。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岩厉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浑身脂粉气的男人。

  高文将宣承弄到里屋床上去,解开了穴道,之后便和岩厉一起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岩厉:“解开了穴道他还认不出人来?”

  高文:“他醉得厉害,认不出来。”

  很少有人知道高文酒量千杯不醉,而且他喝酒上脸,没几杯就看起来好像醉了一样,实际上却清醒得很,很能骗人。

  果然没一会,里面就传来暧昧声响。

  岩厉啧了一声,“得亏宣承没让跟着他的护卫上楼,不然还真不好办。”

  之前高文说去方便那会其实就是去给岩厉送消息,他看出宣承的打算,自然不会让自己吃亏。

  岩厉叫来的是楼里卖身的小倌,嘴也严实,拿了钱就办事,干净利落,什么都不会多问。

  岩厉上下打量了一番高大威猛的高文,啧啧摇头,“真看不出来宣承瘦得白斩鸡似的品味倒是挺特别。”

  高文看了一眼岩厉,“你更特别。”

  这一句话就让岩厉成了好像被人捏住了七寸的蛇,老半天没吭声。

  里面的动静持续大概有将近两刻钟,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衣衫不整的小倌从里面出来,拢了拢外袍靠着门说道:“还睡着呢!看着瘦了吧唧的,没想到这床上的功夫还成,估计是喝酒的效果。”

  岩厉:“没认出来换人了吧?”

  小倌摇头:“当然没有,他还能找到地方捅就算不错的了,嘴里一直喊着高文。”

  小倌性味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你们谁是高文啊?”

  岩厉扑哧一声笑了,小倌看着高文露出了然的眼神。

  高文脸色半黑,拿了钱把人打发走了。

  岩厉:“有了这层关系,他应该会更加信任你,我之前还担心他要是真心待你你可能会不好意思坑他,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他这样的人懂得什么真心,还不是看上谁就想着强取豪夺?真要是让他当上皇帝,你大概就真的贞操不保了。”

  高文斜了一眼岩厉,“你很闲?”

  岩厉:“前两日还好,确实没什么事儿,谢恒让我留在语山居帮秦谨的忙。不过明天我就要动身离开京城了。”

  高文:“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岩厉摇头,“前些日子谢恒传信给海城,让海城那边活动起来。估计再有两日京城这边就会收到海城总兵的求救消息,到时候皇帝应该会派距离海城最近的盐城军去海城镇压”叛军”。盐城军总兵是陈友怀,陈皇后的胞弟,谢恒的意思是让陈友怀有来无回。”

  高文皱眉:“陈友怀的修为在你之上。你一个人动手太冒险。”

  岩厉不甚在意地笑笑:“这两年死在我手上的修为比我高的人还少吗?我什么时候怕过?而且我又不是面对面跟陈友怀硬刚。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手段是暗杀。有的时候暗杀成功并不一定要比对方修为高,不然很多时候就没有必要暗杀了。我会在路上埋伏陈友怀,若是不成功,到了海城后自然会有那边的兄弟配合我。”总之他绝对不会让陈友怀活着回去。

  高文:“陈友怀身边的副将是从禁军出去的,之前是我的手下,我可以帮你留意情况。”

  “别,”岩厉直接拒绝,“谢恒部署了那么久才让你入了宣承的眼得了他的信任,可千万别在这些小事上横生枝节。万一因此暴露了会耽误他的大事。我这边能应付得来,你别轻举妄动。”

  高文:“那我给你找两个人,我还有些人手,不是禁军里的人,你大可放心。”

  岩厉叹气,“其实你没必要这样,你妹妹已经去世很多年,而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姑娘喜欢我,你没必要为了她处处照顾我,这会让我觉得对你们兄妹有所亏欠。”

  高文微微垂眸,没有接话。

  岩厉无奈,这些年他跟高文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但每次高文都是这样,不回答,却不是默认同意,而是在沉默中依旧我行我素。

  他拿高文没办法,才由着他。

  平时也就罢了,高文怎么样他都能尽力迁就,清明寒食还会陪同高文一起去拜祭高家妹妹,可一旦涉及到谢恒的计划,岩厉就半点不愿意马虎,也不允许任何人做出哪怕一丝一毫有可能影响谢恒计划的事。

  这些年作为谢恒计划的一部分,岩厉面上对谢恒再怎么不恭不敬,可心里终究是高兴的。

  岩厉回了语山居,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动身,下午他就跟谢恒说好了晚上要一起吃饭。

  大多数时候谢恒都是个好东家,在不影响自己计划的基础上,手下的人有什么要求请求他都是尽力答应。

  晚上就在岩厉的房间内摆了一桌子,除了岩厉和谢恒外,还有秦谨和万遥。

  虽然岩厉只邀请了谢恒,但是当秦谨和万遥出现在这里时岩厉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他做菜本来就是按照的四个人的分量做的,如果无为在的话他就会做五个人的量。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能和谢恒单独吃饭。

  作者闲话:  【一更哦】

  第八百一十三章 贪污

  秦谨吃着糖醋里脊,难得夸赞了岩厉两句,“真看不出你这双手成天打打杀杀的,做菜味道竟然这么好。人不可貌相啊!”

  平日里秦谨很少言语,也就是在这些从一开始就跟在谢恒的人面前才会多说两句。

  岩厉没说话,万遥倒是一脸骄傲,“那是!我们石头从前还在的天香楼里当过伙计!虽然只是打打下手,但天香楼大厨做的菜他看一遍就会了。后来那大厨还怕石头抢了他的差事,冤枉石头偷厨房的菜,害得石头被管事给赶了出去。”

  哪怕现在不管是万遥还是岩厉都已经有了一定的权势,钱财更累积了不少,可提到当初的情形,万遥还是义愤填膺。

  那时候那大厨也没有证据在手,但一个是掌勺大厨,一个是打下手的伙计,那天香楼的管事肯定问也不问就站在大厨那边。

  然而比起万遥的老大不高兴,身为当事人的岩厉看着却平静很多。

  “都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谢恒笑起来,“你现在看着倒是心平气和很多。”

  岩厉哼了一声,“跟你做事不心平气和些怕是要被你气死。”

  谢恒转头看向秦谨。

  秦谨立即说道:“我不这么觉得,东家很好,跟着东家做事我受益良多。”

  万遥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掌柜拍马屁的功夫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随便一句马屁都那么自然。

  岩厉觉得自己在谢恒这一直没有好印象都是因为被秦谨给对比的。

  他实在没办法像秦谨那样面不改色地对谢恒拍马屁。

  谢恒:“之前高文找你来着?”

  岩厉这才想起来之前的事还没来得及跟谢恒说,而高文自己更不可能说这种事。

  “对,宣承对他意图不轨。”

  岩厉将那天的事对谢恒一说,然后转头跟秦谨说:“找小倌的钱回头得报销一下。”

  秦谨表情有些难看,虽然岩厉他们做任务的花销都是到他这里来报,不过他这也是第一次接到这种报销。还是便宜了宣承。

  谢恒冷笑:“我还道宣承有多在乎高文,竟是强取豪夺这一套。”

  岩厉:“你就不该高看他。”

  秦谨:“现在高文也不容易,虽然那日是找了小倌,但是在宣承那他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估计平日里见面时少不了要被宣承动手动脚。”

  万遥一想到高文黑着一张脸被宣承占便宜就觉得这个场面很好笑。

  谢恒转头对秦谨说:“高文那边你多留意些,找个跟高文身材相仿的小倌暂时包下来,易容成高文的模样随时待命,跟高文那边通个气。”

  秦谨点头:“我会安排好,东家放心。”

  万遥:“要是高文是上面那个,为了任务估计他也不介意牺牲一下,偏偏是下面那个,这牺牲就太大了。”

  岩厉:“就算是上面那个,不喜欢的人也能下得去口?”

  秦谨难得露出点笑意,意外地看着岩厉:“没想到你这么纯情。”

  岩厉:……感觉这算不上夸奖。

  边上万遥都要笑到桌子底下去了。

  次日,岩厉动身,谢恒目送岩厉离京。

  整个上午谢恒都在语山居处理各方送来的文件书信,忙的都没时间去看看宣景。

  王府已经修缮完毕,原本工部那边得选个黄道吉日让宣景搬过去,不过宣景今天上午就直接挪过去了。

  谢恒忙得脱不开身,这两日事情都比较多,宣景那边也忙得很。参与早朝后天统帝交办给宣景的差事还不少。

  这点也大大出乎谢恒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天统帝回想着辖制宣景,不让宣景在朝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也不会拿实际的差事让宣景办。但现在看来天统帝似乎有用差事来磨砺宣景的意思。

  这点一般人可能看不出来,因为天统帝也交代了宣承好几件差事,而且给宣承的差事面上看起来都比给宣景的好,更省心省力些,有的还有油水可捞。

  相比较起来,宣景的几件差事就有点费力不讨好的意思。

  可从为君者的角度看,天统帝是个还算称职的皇帝,国政推行得有模有样,治理之下的玄天帝国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哪怕不说多富裕,大体上也算和乐。

  这样的天统帝难道不知道作为储君,未来的帝王,恰恰需要的就是被宣景现在的这些差事磨炼,而不能像宣承那样贪图享乐?

  就算天统帝宠爱宣承,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对宣承的纵容会变成捧杀?

  谢恒一时间倒有些看不透天统帝的想法了。

  就在谢恒忙碌的时候,从朝中传来消息,肖柳生涉嫌重大贪污案。

  肖柳生之前任两淮盐运使,正三品的官职。但这个官职重要不在于品阶,而是职能。盐运使掌管食盐运销、征课、钱粮支兑拨解以及各地私盐案件、缉私考核等,不仅是实权在手的官职,而且还油水多得往外冒!

  凡是跟“盐”沾边的官职,那就等同于跟“钱”沾边,说沾边都不合适,那就是个生财的位置。

  别说是盐运使,就是作为盐运使的属官,从四品的盐运司运同,都让多少人强迫了脑袋想要做上这个位置,甚至有些人放着三品官不做也想做这个从四品的盐运司运同,就可见这个位置有多香。

  这样的好差事本来轮不到肖柳生头上,可以说肖柳生能坐上这个位置全是因为宣景。

  月前宣景突破出窍期出关,当日天统帝就封了肖柳生为两淮盐运使。

  肖柳生是现在的肖家当家做主的人,给宣景的外家舅舅这么个好差事就是为了奖励宣景突破,连带着也有安抚的意味。

  天统帝是因为宣承的话才决定让宣景闭死关,也是担心宣景出来之后会找宣承的麻烦,故而抬举肖家人也算是对宣景的一种补偿。

  也正是因为肖柳生坐上了盐运使的位置,他在肖家的主导地位才会再次得到稳固,以至于心理有点飘了,才会在争奇盛会上对宣景不肯与宣承交易的行为指手画脚。

  只是谁能想到,这肖柳生才坐上盐运使的位置没多久,就被爆出严重贪污。

  其实谁都知道,做盐运使不可能不贪,哪怕是在党争之中,对方的人当上盐运使,这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要是死盯着不放,那等回头有机会自己这边的人上位时,对方也会咬死不松口,实在是盐运使贪污的证据太好抓。

  故而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太过分,哪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肖柳生会被爆出来,就是因为他做得太过分了。

  不仅突破了常规的底线,而且还一捞就捞个干净,没给下面的人剩下分毫。

  这种事情本来就该是自己吃肉手下喝汤,你连汤都不给人家喝,这吃相就过于难看了。

  别说是政敌对头,就是手底下的人都接受不了。

  肖柳生也是一时没克制住,肖家萧条了太长时间,穷了太长时间,突然一座金山出现在眼前,那自然是恨不得全捞过来一点边边角都不剩下。

  如此一来肖柳生就被参了。

  肖柳生这么做是咎由自取,但关键是有可能连累宣景,哪怕宣景很少跟肖柳生来往,但对方始终是宣景的外家,是他的舅舅。

  谢恒琢么了一会,叫来秦谨,让秦谨给高文递话,就说让宣承那边无论如何咬死了肖柳生,一定在朝堂上揪住肖柳生贪污的事不放,还要尽可能地往宣景身上去引,最好直接上奏表示怀疑肖柳生这么做都是宣景授意。

  秦谨的第一个念头是东家跟景亲王掰了?就算掰了这下手也太狠了些。这是要把景亲王至于死地不成?这就是爱之深恨之切?

  这也就罢了,他忠心的是东家,自然是东家怎么说他怎么做,可他就是担心小情侣床头吵架床尾和,回头东家后悔自己现在下手可怎么办?

  谢恒看秦谨懵逼的模样,解释说:“天统帝疑心重,但他也了解宣景的为人,不会真的完全相信这事是宣景主导,他现在最多就是稍微有些怀疑。但如果这时候宣承的人上蹿下跳地非要把这件事跟宣景联系在一起,要置宣景于死地,天统帝就会认为这一切背后有宣承做推手,是为了借机扳倒宣景,这么一来他反而会更加坚信宣景的清白。证据什么的都好说,最重要的本来就是天统帝的态度。”

  秦谨连连点头:“那东家还要不要捞肖柳生一把?”

  “捞他作甚!”谢恒冷笑,“我巴不得这次把他定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他只会给宣景拖后腿!若不是有那点血缘关系在我早就收拾了他!宣景可以有外家的助力,但在外家做主的人必须跟宣景一条心,否则就不如没有!”

  秦谨:“属下明白。”

  不到半个时辰,高文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他想着早上散朝后宣承来找过他说中午一起用膳,这倒是个机会。回信给秦谨那边,让那个跟他身形相仿的小倌做好准备。

  第八百一十四章 布局

  下午,皇宫御书房。

  一帮大臣在天统帝面前激烈地讨论着到底要如何惩处肖柳生。

  出身的大都是保持中立的朝臣,宣承那边的人都没怎么说话。

  虽然这件事是他们捅出来的没错,但他们做到这里就可以了,将事情捅到天统帝面前,自然有耿直的朝臣会细数肖柳生的罪过,他们只需要在暗中稍微推波助澜,想办法将这件事引到宣景身上就很好,这就是最明智的做法。在明面上牵扯过多反而不好。

  然而宣承却无视了手下官员的进言,几乎火力全开,不仅非要将的肖柳生的罪名坐实,还一个劲儿地说着肖柳生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几乎就是在明示这件事一定跟宣景有关。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好像肖柳生贪污的都是他的钱一样。

  宣承一派的官员眼睛使眼色到眼抽筋了都没能阻止宣承喋喋不休的输出。

  天统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只冷声说此事他自有决断,让同其他人不必再操心。

  从御书房出来,宣承身边围着拥护自己的几位官员。

  一位大人说:“王爷怎么能在陛下面前这般直言要置肖柳生于死地?还直接牵扯景王?”

  宣承心虚,但还是硬气着说:“咱们本来就是要拉宣景下水,这么说有什么问题?”

  另一位大人说:“之前不是跟王爷说了,陛下多疑,这件事咱们明面上不搀和为好,不然陛下那边定然会怀疑这件事与党争有关,到时候反而会让景王殿下逃脱。”

  宣承:“你们想多了,父皇不会如此作想。即便让宣景逃脱,但肖柳生肯定跑不了一死,如此也算是对宣景做了打击。”

  几位官员原本还想说什么,可见宣承明显听不进去,再加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多说也没有意义,便不再言语。

  宣承悄悄松了口气,他当然不能告诉这些人自己会突然抓着肖柳生不放是为了给高文报仇。

  中午吃饭时高文跟他说自己跟肖柳生有过节,从前肖柳生羞辱过他,现在肖柳生落难,他自然想报仇。

  宣承答应了,在高文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说小事一桩,之后两人还喝了不少酒又是一番云雨。

  宣承对高文那叫一个满意,看着人高马大,但在床上却任自己施为,这种将强者压在身下的感觉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满足,更有精神上的成就。

  他满意了,那对高文的事自然也放在心上。

  而且宣承觉得仅凭一个肖柳生不足以让宣景伤筋动骨,那就不如先帮自己的小情儿出了这口气,反正肖柳生是铁定死罪难逃,这样打击宣景的外家也算够了。

  两日后,武德帝就宣布肖柳生被判斩立决,并罚白银两万两。另外还有肖家五人被判流放岭南。

  就这样的大罪,肖柳生斩立决是应该的,但只罚了两万两白银委实不算多,而且被判流放的肖家五人在肖家虽然都有些地位,但也都是跟肖柳生关系好的本家一脉的话事人,旁支是一点都没受到波及。那两万两白银也是从肖柳生原本的私库里出,剩下的钱就充了中公。

  至此肖家本家元气大伤,旁支居上,往后这肖家就算彻底。看,变了天了。

  肖柳生斩立决那天,谢恒翻墙去景王府,正好看到几个人从宣景的书房出来。

  他及时避开,没让那些人发现。

  不过他看得清清楚楚,从宣景书房出来的这些人是肖家旁支的人,而且就是能做主的那几个。

  等人走后谢恒才出来,走到书房门口却没急着进去,直到里面传来宣景的声音。

  “外面冷,进来。”

  十二月底的天气,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雪,是挺冷。

  谢恒没有用灵力御寒,他喜欢真切地感受四季温度变化。

  书房里宣景正在低头写着什么,等谢恒走到他旁边时才停下笔。

  谢恒弯腰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份肖家的人员关系图,目前肖家的主要人员都在图上,每个人旁边还都做了注释,比语山居的资料还要详尽。

  宣景在图上做批注修改,有些地方圈起来,大概是觉得不合适要做变动。

  “是旁支送过来的?”

  宣景点头,“现在肖家就是肖庆芳这一支做主。”

  谢恒看到图纸最上方的人名就是肖庆芳,“他是你的人。”

  这是一个肯定句。

  宣景抬手揽住谢恒的腰,“怎么看出来的?”

  “刚刚肖庆芳离开时神色恭敬,而且我看到最后他离开前还转身对着屋内行了一礼。”

  就是这一礼,让谢恒肯定宣景跟肖庆芳不是合作关系,而就是宣景为主导,肖庆芳效忠宣景。

  宣景:“肖庆芳这一支是旁支里面实力最强的,肖柳生之前忌惮肖庆芳,背地里给肖庆芳使了不少绊子,,使得肖庆芳这一支被打压得厉害,几度生活不下去。我在暗中帮助了肖庆芳,让他们一支得以发展存续。”

  谢恒:“难怪,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暗中帮助肖庆芳的?”

  宣景:“在我陷入昏迷之前。”

  谢恒不禁感叹宣景就是宣景,哪怕是在只有命魂的状态下无欲无求,但想要做些布局也可以隐秘又顺利。

  宣景会暗中帮助肖庆芳定然是肖柳生做得太过了,早在宣景昏迷之前就已经对肖柳生不满,哪怕他那时候应该根本没想过要使用肖家的力量,但也不愿意肖柳生总在他面前蹦哒。

  能把宣景逼到这种程度也是肖柳生的本事。

  “这个肖庆芳倒也沉得住气,你昏迷这些年都没有轻举妄动。肖柳生大概以为肖庆芳早就被他收拾得老实了,就没有把肖庆芳放在眼里。现在肖柳生一倒肖庆芳就能这么快接手肖家,看来你昏迷这些年他虽然看着沉寂,但着实做了不少事。”

  估计在肖柳生进去之前,整个肖家也就只是在表面上还听肖柳生的了,除了那几个被判流放的肖家人,大部分人肯定已经倒戈肖庆芳。

  想到被流放的那几个肖家人,全部都是肖柳生一派的,谢恒突然看向宣景:“那些人会被流放是不是你暗中推波助澜?”

  宣景点头:“肖柳生已经倒台,虽然那几个人不会成气候,不过看着碍眼。”

  谢恒能理解,就好像刚入秋时候还有些苍蝇,没有什么威胁,但偶尔从眼前飞过还是觉得烦。

  而且宣景能这么做谢恒很欣慰,对于敌人从来就没有必要手软,这是谢恒这九年积攒下来的重要经验。

  恻隐之心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要做的事情来说,不仅无用,而且危险。

  再说那几个人平日里欺男霸女,恶行一箩筐,也完全不值得可怜。

  而直到这时候,谢恒也才大概意识到,宣景想要动肖家已经不是一条两天了,甚至这一次肖柳生会被暴出来贪污,表面上看是宣承那边的人干的,但说不定更深的地方还有宣景的手笔。

  这样一个与自己不是一条心还随时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威胁的人,自然是早除掉早安心。

  当初争奇盛会上被宣景下面子,但肖柳生还没有半点反思,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宣景才坚决地决定将一直以来的计划变成现实。

  解决了肖柳生,肖家经历了大洗牌,洗牌的结果几乎是宣景一手操控。

  现在的肖家才真正属于宣景的势力。

  而在外人眼中此时的肖家算是刚刚经历过重创,半点威胁没有,也会是他们对肖家最掉以轻心的时候,而宣景就可以抓住这个间隙将肖家的人安插到合适的地方,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发挥作用。

  这盘棋,宣景已经布置了很久。

  这就是宣景,在原本没有谢恒的大瑾国也能杀出一条通往至高宝座的帝王路成为千古一帝的宣景。

  宣景:“宣承会咬死肖柳生,又在父皇面前一再强调肖柳生的背后有我指使,是不是你的安排?”

  谢恒笑起来:“是我,我当时听到肖柳生出事,虽然知道皇帝应该不会直接就相信肖柳生背后是你主使,但多少还是会有点怀疑,只有宣承咬住肖柳生不松口,陛下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出于党争,肖柳生贪污是真,但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肖柳生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出事,但你是无辜的。”

  宣景想了想:“是高文?”

  谢恒凑近宣景吧唧一口,“你怎么这么聪明?”

  还不等谢恒起身,宣景就直接扣住谢恒的腰将人带进怀里,搂着人坐在自己腿上。

  谢恒环住宣景肩膀,眯着眼笑着:“大白天的,不好吧?”

  “就在这坐着,”宣景蹭了蹭谢恒的脖子,“不做别的。”

  谢恒笑着:“别凑这么近,你忍得住我可不一定忍得住。”

  宣景:“那就别忍。”

  听听,这说的什么话!

  两人闹了一会,宣景说:“改天我带你认识肖庆芳他们。”

  谢恒点头,心想看来宣景对肖庆芳那些人比较信任,也很看重,在这个世界他和宣景重逢以来,这还是宣景第一次要介绍人给他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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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一十五章 人间烟火

  不到一个月,肖家的人已经纷纷在军中崭露头角。

  当初宣景给了肖庆芳一脉的人机会,肖庆芳抓住了这个机会,将肖家旁支的人不动声色地安插进军中,但为了避免被包括肖柳生在内的其他方势力的人注意到,肖庆芳等人一直韬光养晦。

  但如今,是他们可以厚积薄发的时候了。

  由于常年被肖柳生打压,肖庆芳这一支说是忍辱负重多年也不为过。

  他们不乏天资出众的后辈,一直以宣景为榜样,也渴望有一天能为带他们走出水深火热的宣景效力。

  随着肖家人的崭露头角,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肖家。

  得知现在在肖家做主的是肖庆芳这一支,与肖柳生向来水火不容,倒是没人想过肖庆芳会是向着宣景的,甚至连宣承身边的人都曾向肖庆芳投过橄榄枝。

  而肖庆芳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仿佛一心都只扑在如何壮大肖家上,不愿意与任何势力过多往来。

  宣承的人也没气馁,反正只要肖庆芳没有帮着宣景就够了。

  在他们眼中宣景跟肖柳生才是一伙的,肖庆芳与肖柳生水火不容,那对宣景也不会有好态度,加不加入他们其实无所谓,反正肖庆芳不会帮衬宣景,说不定还会在什么时候落井下石地踩上一脚。

  而且明面上宣景也没有主动找肖家人的意思,仿佛肖家换哪一支的人当家做主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毫不关心。

  天统帝又在早朝上夸了宣景两句,甚至让宣景有机会可以回去肖家看看,那毕竟是他的外家。

  天统帝的话有几分真心几分试探,宣景心里清楚,恭恭敬敬应下,但绝对不能真的去,至少面上不能。

  几日后赶上肖庆芳六十大寿,来往恭贺的人络绎不绝。

  宣景没去,但差人送了一幅百寿图过来。

  这样的寿礼中规中矩,但就亲缘身份上来说,稍显敷衍。

  天统帝这才彻底放下心。

  要是宣景真的一点都不跟肖庆芳往来,六十大寿也没有半点表示,天统帝反而会疑心宣景这样只是做给他看的。

  唯有现在这样,寿礼该送还是送,但明显不是多走心的寿礼,普普通通就好像在走个形式,这才能表明宣景并没有跟肖家深交的打算,不过是维持面子上那点血缘关系罢了。

  元宵灯会那晚,肖庆芳秘密来到景王府,见到了谢恒。

  这时候谢恒才知道宣景之前说要找机会让他见一见肖庆芳,就一直惦记着这事。

  刚刚过了六十大寿没多久的肖庆芳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修者寿数绵长,一般也就只过一些比较大的寿辰,比如五十、六十或者整百。

  肖庆芳本不是个多讲究的人,会办六十大寿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跟京城的权贵和世家打个招呼,在众人面前确认自己肖家大家长的身份,让所有人都知道从今往后的京城肖家就是他肖庆芳这一支做主了。

  更难得的是地位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可肖庆芳对宣景的恭敬没有消减分毫,甚至还比之前更甚。

  这也是让谢恒最满意的地方。

  肖庆芳对谢恒恭敬一礼。

  在今日之前他已经听宣景说过,谢恒一直在暗中支持他们,还说了两人的关系。

  肖庆芳从来不以血缘辈分定义他跟宣景的关系,他当宣景是主子,既然宣景跟谢恒是会结成道侣的关系,那往后他也会当谢恒是他的主子。

  肖庆芳的长相清俊,略显阴柔,但整体看这个人却毫不女气,从举手投足的动作到浑身显出来的气势,都有种大马金刀的杀伐感。

  “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肖庆芳将一个暗色的锦盒交给谢恒。

  谢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刻着他名字的印章。

  油润的玉石质地,乍一看会以为是块黑色的玉石,但比墨玉更加润泽细腻,再仔细看才会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黑色,而是泛着一种浓重的青色。上头雕刻的是醒狮,生动又霸气。

  “这是……塔青?”

  肖庆芳笑着点头,“谢公子好眼力,这就是塔青,而且是极品蓝调塔青。”

  谢恒还真对塔青有所了解,比起很多或明媚或温柔或鲜亮颜色的玉石,塔青一向另他格外有兴趣。

  不似墨玉那样冷沉,却也有着深色玉石独有的厚重。古朴的浓青色远看如墨,要稍近一些才能看出本来的深青色。而这蓝调塔青更是塔青中的极品,在阳光之下整体会透出些许青出于蓝的蓝调。

  可以说对于喜好深色玉石的人而言,蓝调塔青可遇不可求,而且不管雕刻成饰品还是什么,也都比其他玉石更加适合男性。

  肖庆芳能送这么一块极品蓝调塔青的印章,真可谓十分用心。

  谢恒将印章拿在手中把玩,十分喜欢。

  “多谢肖家主。倒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未曾准备什么礼物。”

  肖庆芳笑着摇头,“无妨无妨,谢公子喜欢就好。”

  谢恒把玩印章的手一顿,微微低头,耳朵飘红,他这莫名有种跟对象见了对方家长后,家长送见面礼的感觉。

  宣景握着谢恒的手,“喜欢就好。”

  谢恒想着能不喜欢吗?这么一枚塔青印章简直稀罕得不行。

  现代塔青早已封矿,市面上流通的多是青海青玉,虽说“好玉不问出处”,而高品质的青海青玉价值也不比塔青差,但塔青的名头太大,导致市面上很多人用普通的青海青玉冒充塔青售卖,良心大大的坏!

  谢恒没有对塔青做过太深入的研究,真要是自己动手买被骗的几率也很高,不过肖庆芳给他的这块一定是真的。

  在王府上寒暄了一会,肖庆芳就告辞了。

  谢恒捏着醒狮印章,笑道:“这肖庆芳还真是有眼力劲儿,记得今天是元宵灯会,不能太耽误咱们俩相处的时间。”

  宣景拿过谢恒手中的印章放到一边,“今天你已经夸了他很多次。”

  谢恒噗嗤一笑,“他是你调教出来的,我再怎么夸他,那也是在夸你。”

  宣景拉着谢恒坐到自己腿上,“你可以直接夸我。”

  谢恒又被宣景逗笑,吃醋都吃得这么理直气壮面不改色,也就他家宣景了。

  趁着时间还早,街上灯会正是热闹的时候,谢恒和宣景换了变一身朴素的便服离开王府,准备上街逛逛。

  易容麻烦,两人都戴着面具出门。

  元宵灯会上卖面具的人不少,街上男男女女很多人脸上都戴着面具,宣景和谢恒的面具还算朴素的,没什么花纹,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漆黑的夜幕下灯火通明,头顶上的烟花炸开一朵又一朵,一闪而过的光芒照亮屋顶瓦舍,绚烂多彩。

  谢恒和宣景并肩,穿梭在一片人间烟火中。

  身边经过一对对提着花灯的男男女女女。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总觉得要是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住这大好的节日。

  谢恒正琢么着要如何自然而然地牵起宣景的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喧哗声。

  谢恒和宣景也随着人群过去看了看,原来是春宵楼在搞噱头。

  春宵楼架起了一座将近三十米的高台,高台上最上方挂着红色、橘黄色和黄色三色灯笼。

  三色灯笼对应着三种不同的奖励。红色灯笼为头奖,能拿到红色灯笼者,今晚就能与春宵楼的当家花魁寒春姑娘共度春宵。

  寒春姑娘貌美如花,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腰肢纤细柔韧如柳,舞技一绝。作为春宵楼的头牌花魁,寒春姑娘一个月只卖身三天,其他时候都是卖艺不卖身,这三天还不是固定的日子,全看寒春姑娘心情。不卖身的日子里,就是豪掷千金也别想一亲芳泽。

  京中不乏有钱人,多少人等了一年半载都不一定等到一个能与寒春姑娘共度良宵的机会。

  故而今晚以此做头奖,不知道激发了多少人的斗志。

  橘黄色灯笼则是次奖,奖励是未来三个月到春宵楼消费都能打八折。

  要进一次春宵楼花费就少不了,三个月不限次数八折优惠,确实能省下一笔不小的银钱。这省下来的钱不就能多去几次?

  而黄色灯笼的末奖就没什么看头了,不过是一只核舟微雕。

  这于寸长的木头进行雕刻本来就是十分考验手艺的事,不仅要手艺好,若是没有点设计的巧思也是不成。

  用核桃雕刻成的小船,不过八九分长,这么小的东西上却还有门有窗,船头甚至还有穿戴蓑衣的人。

  宣景看谢恒一直在看那微雕,问道:“喜欢?”

  谢恒点头,“这东西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此处还成为末奖。看春宵楼的人态度,竟还不怎么把那核雕当回事。”

  宣景看了一眼,“你喜欢,我就赢给你。”

  说着就拉着谢恒去报名了。

  按照活动规矩,想参与竞争的人要先报名,并且缴纳十两报名费。

  十两,普通务农人家半年的收入。

  谢恒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出,不然以春宵楼如今的名头怎么还可能赔本赚吆喝?

  看报名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就算三个礼物都送了出去,春宵楼大概也亏不着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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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百一十六章 核舟

  春宵楼规定,这一次摘灯只能使用武功,不能使用修为术法。

  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修为的杀伤力太大,这么个架子估计支撑不住不说,要是在伤了围观的人,那春宵楼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就算这样谢恒也对宣景的武功有信心。

  果然,从宣布开始,宣景就一马当先。

  宣景轻功本就出众,内力又强,后劲儿充足,根本不会出现一开始往前冲得厉害到中后段就后继无力的情况。

  后面的人只能看着宣景跟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不过在宣景到中断的时候,后面倒是追上来一个人。

  个子瘦瘦小小的,比宣景矮了一头多。

  但就是因为个子瘦小又动作灵活,所以才能从下面那么多人“脱颖而出”。

  不仅如此,那人的轻功也相当不错。

  他一开始会被的落在后面也主要是因为那些人高马大的冲劲儿大,将他堵在后面,等爬了一会之后这些人开始体力不支了,他才能突破这些人后来居上。

  谢恒目测这个人应该就是以轻功见长。

  很快这人就逼近了宣景。

  谢恒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望亭台,此刻那位花魁寒春姑娘就在望亭台上,虽然半张脸蒙着纱巾,但还是能看出她眉宇间隐隐的焦急之色。这是担心宣景会被那人超过去。

  谢恒不意外,就算宣景脸上戴着面具,但也能从露出来的部分线条看出整张脸轮廓刚毅,不难猜出长相定然不俗。

  再加上宣景一身贵气,周身气势浓重,也可以看出来必然是久居高位之人。

  面对这样的男人,寒春自然心动。

  本来她可能已经做好了要为了楼里去伺候一个并不合自己心意的人的准备,反正在这种地方她也早就习惯了身不由己,即便是头牌,也一样要委身伺候他人,即使一个月只有三次,可也不过是楼里为了抬高她的身价提高楼中的格调而使出的手段罢了,到头来还不是看谁给的银子足够多?

  寒春伺候过太多脑满肠肥的客人,乍然看到宣景这样的,玉树临风威武不凡,不动心就怪了。

  眼瞧着那贼眉鼠眼的瘦弱男子就要将自己看中的客人超过去,寒春也忍不住着急。

  谢恒摇头失笑,他家陛下就是这么招人稀罕,戴着面具都挡不住这魅力!

  宣景那边在那男子快到身侧的时候就出手了。

  瘦小男子只是轻功厉害,打架可不成,只一招就被宣景给扔了出去。

  下面就是厚厚的软垫,人掉下去也没有生命危险。

  刚刚宣景这一出手直接震慑住了所有人,后面那些人愣住好一会,直到宣景都快到顶了才反应过来。

  他们也没有跟宣景争第一的心思了,人家都到顶了还挣个什么?再说哪怕就在边上,他们也不是这人的对手啊!只能遗憾今晚寒春姑娘的春宵一夜要落在别人头上了,他们也就只能往第二名努力努力。

  到宣景完全登顶的时候,下面最快的人也只到中间位置。

  寒春松了口气,眉目含情地看着宣景,等着这人摘下表示头奖的红灯笼。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气势不凡的公子竟然转头走到了黄色灯笼跟前,伸手将其摘下,然后就从将近三十米高的高台轻轻松松一跃而下,走到之前喊开始的春宵楼伙计面前,提着黄色灯笼道:“我的核雕。”

  那伙计愣了好一会才在宣景微微皱眉后缓过来,接过黄色的灯笼,转身有些同手同脚地拿过装着核雕的红色锦盒。

  “这位公子您可确定了,您是第一个登上去的,就只要核雕?”

  这核雕虽然也算个精致摆件,但比起前两样奖品来说根本就是来凑数的一样。

  谁得了第一会选核雕啊!

  宣景点头,“是,我爱人喜欢。”

  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众人这才弄明白,原来这位公子会报名参加就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爱人喜欢那枚核舟,既不是冲着春宵楼的头牌也不是为了那三个月的八折优惠。

  这可真是个好男人啊!得了第一都能这样轻松放弃寒春姑娘那样的美人,当真是恩爱,也不知道这位公子的爱人得是何等国色天香,才能让对方对寒春姑娘都毫不动心。

  望亭台上的寒春美丽的面容几乎扭曲,若不是有那丝巾遮着,这表情怕是要吓坏不少人。

  寒春伺候过数不清的男人,甚至在早前还没有成为头牌的时候一次招待过三个男人,更玩儿过一些不入流的花样,但没有一次,比这次的情形更让寒春觉得被羞辱!

  一个明明可以得到她的男人,却因为爱人的喜好而选了那枚核舟微雕,这简直是对她莫大的羞辱!

  还在架子上的人倒是都干劲十足起来,那人选了核雕,那他们就还有机会得到寒春姑娘!一时间竞争再度激烈起来。

  宣景和谢恒都没继续看热闹,得了核舟的谢恒高兴得很,拉着宣景就去继续逛了。

  后面有人注意到宣景是跟一个男子一同离开,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位公子对春宵楼头牌都无动于衷,感情人家喜欢的是男人!

  上元佳节过后,天气也没有明显转暖,反而还下了一场大雪,比节前更冷了些。

  天统帝在这时候病了,虽说不算多严重,只是风寒之症,稍微着了凉,但天统帝作为一个修者却着凉生病,这本身就说明天统帝的身体大不如前。不然修者哪是那么容易就会生这些小病小痛的?

  这件事仿佛成了一个信号,让原本就激流暗涌的储位之争变得更加激烈。

  虽然主要的竞争就在宣景和宣承身上,但其他皇子们也有表态站队的。

  站在宣景和宣承两边的几乎半对半。

  只不过宣景靠的是自身的实力,宣承靠的是外家和天统帝对他和他母亲的宠爱。

  谢恒和宣景每日都十分忙碌。

  宣景面上不怎么动作,但私下里的安排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

  平日的天统帝可能还乐意看到宣景和宣承为了皇位斗智斗勇,但两个儿子再怎么折腾,在天统帝这都不应该越过了他去,他给他们的才是权利,不给他们他们却硬要争取,那就是有不臣之心。

  龙体有恙的天统帝正在心思敏感的时候,这种情况下是他绝对不愿意放权给两个儿子的时候,到底他最看重的始终都是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的皇权。

  所以这时候,谁越是在天统帝面前蹦哒得厉害,谁就越是不得帝心,越是容易被天统帝怀疑猜忌。

  宣景很明白,所以一直表现得“安分守己”,朝堂上该他说话的时候就说,不该他说话的时候他就一个字不出声,这种表现明显让天统帝非常满意。

  再看宣承。

  宣承身边倒是有人劝他这时候要沉得住气,要安分。以往宣承倒也会听劝,但他现在身边有个高文,那就时时刻刻想在高文面前有所表现。他觉得每次自己在朝堂上压过宣景一头,高文那边似乎都会更高兴。

  宣承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反正看高文高兴他就高兴,虽然以前他身边也跟过人,但从来没有人给他的感觉像高文这样。

  不过宣承也没多想,只当是高文从头到脚都格外和自己心意罢了。

  对于宣承在朝堂上的激进,天统帝从没有直接批评过,但真正会看帝王脸色的那些人却能分辨出天统帝漠然表象下的不快。

  半个月后,谢恒收到海城语山居送来的消息——岩厉重伤被困。

  海城那边的“叛军”是谢恒的人,也没有真的反叛,不过是做做样子,就连海城总兵齐宁都受过语山居恩惠,送往京城的求救信就是在语山居的授意下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天统帝将在盐城镇守的陈友怀调过去。

  原本岩厉是要在路上截杀陈友怀,但一次未能成功,为免打草惊蛇,就打算等到了海城之后再动手。

  可谁也没想到陈友怀的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出窍期的大能修者!

  岩厉与“叛军”被围困在少阳山,仗着地形之利尚且能抵挡一段时间,外面还有齐宁帮忙拖着。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陈友怀总有攻上山的时候,而齐宁也总有拖不住的时候。

  齐宁是海城总兵,虽说受过语山居的大恩,心中感念,但能帮着做到这种地步已是极限,他不可能在为了岩厉他们直接跟陈友怀对上,这就是谋反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暂时想办法拖住陈友怀,可要到了实在没有合理理由能拖住陈友怀的时候,他也就没有办法了。

  谢恒脸色极其难看,当即就决定亲自前往海城。

  语山居里还能抽掉些人手,只希望岩厉能撑到他们赶到。

  谢恒收到消息时宣景也在他房中。

  宣景看着谢恒难看的脸色,了解完情况后说:“我陪你去。”

  谢恒:“那怎么行?”

  宣景:“我记得你说过你有神行符,虽然我不能长时间离京,但有神行符的话来回三日足够。”

  作者闲话:  【一更】

  第八百一十七章 我来晚了

  谢恒迅速考虑了宣景的提议,觉得可行。

  陈友怀那边能够围困住严厉,不过是因为有一个出窍期的压阵。宣景现在虽然是出窍中期,但已经在向后期迈进,基本上可以说出窍后期巅峰之下无敌手,而越级战胜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宣景过去,基本上就能直接扭转战局。

  也很赶巧,这些日子天统帝称病不上早朝。

  谢恒觉得即便天统帝身体确实不大好,但也远远没到不能上朝的地步,这么做多半还是为了试探皇子们的态度。

  这时候别说皇子们,就是大臣们也很难沉得住气。

  宣景和谢恒离开之前让人往宫里送了些蜜饯。

  宫中御膳房的大厨虽然也会做蜜饯,但到底外头的花样更多,而且宫里御厨们规矩多,好多东西不能轻易尝试。再精致的东西吃多了也腻歪。

  最近天统帝天天吃药,连膳食都是药膳,满嘴的苦味儿,宣景送进宫的蜜饯刚好能缓解那满口的苦涩,尤其是那桑葚山楂条的和陈皮梅子,最得天统帝喜欢。

  蜜饯不是贵重东西,比不得宣承成日送进宫的丹药和补药金贵,但天统帝却十分喜欢。而且这平凡的蜜饯,却比那些名贵的丹药更能体现一份细致的孝心,更能勾起父子之间的亲情。

  再加上宣承几乎每天都要去请见天统帝,而宣景却只是递来问安折子,天统帝的心也就一点点倾斜了。

  追随宣景的朝臣都觉得殿下真沉得住气,却不知道他们的殿下已经跟谢恒一起前往海城。

  两人到海城少阳山时,陈友怀正带人攻山。

  没有人是那位出窍期修者的敌手,对方也没有直接抹杀岩厉那边所有人,而是像猫逗老鼠一样,并不急着下杀手。

  他先不出手,看着岩厉他们反抗。每当岩厉他们终于要占上风的时候他再出手给予一记猛击,将岩厉等人重伤击退。之后再停手,给岩厉他们喘息的机会,到岩厉那边再次反击且有一定效果时再出手。

  这人的行为不仅仅是在进行肉体打击,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岩厉双眼猩红,身上伤势严重,可每次稍作休息过后都还是冲在最前面。

  这一次,那位出窍修士也被岩厉给惹火了。

  他想看到的是岩厉等人被他折磨得精神崩溃然后自己投降。

  但岩厉就跟不要命一样,一次次被击退,却又一次次冲在最前,一身重伤也没有停下脚步。明明已经半步阎王殿,却还杀神一样的一马当先。

  那些“叛军”反而被这样浑身浴血却还一往无前的岩厉震撼,哪怕屡次攻击屡次被那出窍期的修者打回来还都士气不减。

  那修者终于意识到,有些人的意志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摧毁的,有些人的精神也不是轻易就能使其崩溃的。

  只有杀了岩厉,让这些人失去精神上的支柱,他才有可能迫使些人投降,活捉所有人。

  出窍修者手中满布荆刺的骨鞭带着破空之声抽向岩厉。

  鞭子瞄着的岩厉的脖子,这一鞭子抽下去,岩厉便要身首异处。

  出窍期大能的致命一击岩厉根本躲不开,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终于会送命时,一杆长枪咻的一声横到身前,闪着寒芒的尖利枪头竟然将那骨鞭牢牢钉在地上。

  岩厉转头,瞧见不知何时出现的谢恒正站在他身侧,手臂上还搭着那杆长枪。

  谢恒看了一眼岩厉,后者满身是血的凄惨模样让他微微皱起眉头。

  出窍期修者见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一开始还有点谨慎,但后来发现这人也不过金丹后期的修为,当即不将谢恒放在眼中,正要抽回骨鞭反击,一记长刀从天而降,砍在骨鞭上,竟然生生将那法器给斩成了两节。

  那出窍起的修士握着一截骨鞭往后退了数步险些摔倒在地。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茫然的表情。谢恒猜到这大概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绝对的强者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狼狈的时刻,一时间有点缓不过来。

  宣景出现挡在谢恒面前,而谢恒身后是重伤的岩厉。

  不出一刻钟,宣景就斩杀了那个出窍期的修者,用时远远短过谢恒原本的估计。

  看来他家陛下是要向着出窍后期巅峰迈进了,这个出窍期初期的修者已经不能对宣景造成任何威胁。

  这个出窍修士一死,陈友怀那边的军队士气大跌,而岩厉这边因为有了谢恒和宣景的加入,加上宣景那么快就弄死了对方队伍中最强大的修者,顿时士气高涨,一个个正抢着冲锋在前。

  局势已经得到完全扭转,胜负已经注定。

  谢恒给岩厉喂了一颗回血疗伤的丹药。

  丹药是顶好的,但岩厉的伤势实在太严重,吃了丹药之后好一会都还在吐血,看着仿佛不久于人世。

  他以金丹期的修为硬抗了的一个出窍期的修士那么久,这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是不可能的事,而他确确实实做到了,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谢恒,我……是不是快死了?”

  谢恒皱眉,惹着爆粗口的冲动:“别瞎说,你死不了!”

  岩厉笑了下,嘴角溢出更多血,却还仿佛交代遗言一般喋喋不休:“谢恒,从一开始,你身边的人就都看出来……你喜欢宣景,可明明我也喜欢你,怎么就没人看得出?凭什么没人……看得出?”

  谢恒眉头皱得更深,他没回答岩厉的问题,只是沉声道:“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这么重的伤。”

  岩厉转头看着站在边上一言未发仿佛一座雕塑一般守着谢恒的宣景,缓缓摇头,“不,是我来晚了。”

  说完就昏了过去。

  谢恒探过岩厉脉搏,确定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才松口气,招呼身边经过的人将岩厉抬走。岩厉身上还有许多外伤要好好处理。

  谢恒抓了抓头发,烦躁地啧了一声,“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宣景捏了捏谢恒的肩膀,“不是你的错。”

  谢恒:“我也没说是我的错,怪就怪岩厉那小子眼神不好使!”

  宣景:“你很好,我说过,喜欢上你很容易。”

  谢恒无奈,他真的只希望自己的魅力在面对宣景的时候有用,别人还是算了。

  陈友怀带来的军队全军覆没,他本人也已经死在宣景手中,战事结束,但战场需要打理,谢恒也没多少时间想岩厉的事儿。

  这一次虽然凶险,但收获也不小,除了杀了陈友怀,还解决了陈家一个出窍期的修士。

  就算是世家,金丹以上的修士也有数,元婴的数量通常不过八九个,出窍期的更是凤毛麟角。

  现在没了一个出窍期,连在军中身居要职有不小影响力的陈友怀都死了,对于陈家来说绝对算得上伤筋动骨。

  皇后母家这个庞然大物已经开始被谢恒逐步瓦解,第一刀就挥向了绝对要害!

  这次出来宣景和谢恒都易了容,以防止有漏网之鱼泄露他们的行踪。

  不过结果很好,出窍期的修者和陈友怀两个主力都挂了,剩下的虾兵蟹将除了在前几轮进攻中被杀的之外,其他的不论伤的、好的一律被活捉,清点下来一个没少。

  这些人暂时被全部关押。

  他们只是小兵,做什么事都是听命于主帅而已,谢恒没想着赶尽杀绝。

  处理完这边的事,谢恒和宣景就赶紧回去京城。

  岩厉的伤势严重,还要在海城修养一段时间。

  一天一夜后,岩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得到消息的齐宁立即过去看人。

  “你醒得够快的,之前大夫还说你的伤少说要昏个三天。”

  岩厉转头,看着屋内除了他和齐宁外就只有两个伺候的下人,“他……他们走了?”

  陈友怀攻山那日齐宁并没有跟着一起,他安排人在山下埋伏,虽然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岩厉对付陈友怀,但还是想着如果他们从山上打下来,他的人伪装成山匪假意跟陈友怀的人打起来,也好趁机放岩厉逃离。

  可他听到了山上的厮杀声,却没等到从山上冲下来的人。

  后来厮杀声停止,齐宁还心惊肉跳地以为他们全军覆没了。结果一上来才发现被“覆没”的是那从盐城赶来支援的“友军”。

  当时岩厉已经昏迷被抬走了,齐宁问了人才知道是有两个陌生修者从天而降,杀了对方的出窍修者瞬间扭转战局,连陈友怀也是死在那两人手中。

  而岩厉昏迷前一直在和他们说话,显然是认识的,所以他们猜测应该语山居本部派来支援他们的人。

  后来战斗结束后那两人就直接走了。

  齐宁也是这么猜测,只是觉得略有些遗憾,没能见到那位一刻钟就解决了出窍修者的大能,不然他还能尝试结交一番。

  岩厉一听两人那么早就走了,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齐宁还以为岩厉是因为没来得及道谢而遗憾,笑着说:“还好有那两位及时赶到,不过他们应该还有别的事才会走的那么匆忙,反正你认识他们,等回头回京后再跟他们道谢也一样。”

  作者闲话:  【一更】

  第八百一十八章 震怒

  岩厉没说话,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昏迷前对谢恒说的那些话了。

  主要是当时他以为自己快死了,想着自己这一辈子就惦记这么一个人,老天既然让自己在死前还能见到对方最后一面说不定就是为了成全他让他把那原本打算放肚子里一辈子的感情宣之于口。

  他也自暴自弃地想着在,这辈子得不到谢恒的回应,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也算不枉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但谁能想到他竟然活了下来!

  岩厉抹了一把脸,琢么着等回京之后跟谢恒说他当时脑子不清醒胡乱说的,也不知道谢恒会不会相信。

  又或者说他就是故意那么说想着最后恶心一把谢恒,按照他们这些年的相处模式,这样讲的可信度感觉还高些。

  谢恒和宣景回京后没多久,朝廷就收到了陈友怀镇压“叛军”兵败的消息。

  虽然陈友怀已死,且胜败乃兵家常事,但终究不是光彩事。

  最重要的是,陈友怀作为盐城总兵,这次去镇压“叛军”竟然一败涂地不说,还导致活着的士兵全部被抓!

  打败仗不新鲜,但打了败仗后还活着的人全都成了俘虏,这就很新鲜了。打没打赢,跑还没跑得了!这得是失败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这是把朝廷的军队力量送去给叛军做了扩充啊!

  天统帝震怒,连最后一分体面都没给陈友怀留,下旨对陈友怀一番贬斥。

  人都死了还被训斥,这羞辱简直堪比开棺鞭尸!啊,陈友怀的尸体都没寻回来,到时候最多只能立个衣冠冢。

  陈友怀是陈家独苗,是陈老大人唯一的儿子,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成婚,连后代都没有。除非陈老大人年逾古稀还金枪不倒,陈老夫人也能来个老蚌怀珠,否则陈家就要绝后了。

  儿子战死还被帝王死后训斥,陈家给陈友怀办丧事都不能大张旗鼓,不然恐惹天统帝不快。

  从前陈家有点大小事都是门庭若市,有点需求还没开口就有人把事情都给办好了。现如今陈家独子身死,办个丧事都门可罗雀,除了有亲属关系的过来拜祭之后就匆匆离开之外,其他的朝廷同僚甚至师门故旧竟无一人上门。

  他们知道陈家未必会就此彻底衰落,毕竟宫中皇后还在,承亲王依旧是天统帝最宠爱的儿子。

  但陈友怀确实遭了帝王厌弃,惹的龙颜震怒,他们当然不敢上门吊唁。

  天统帝因为这事病情又严重了些。

  妃嫔们轮番侍疾,但本该是陈皇后侍疾的时候,天统帝却叫了庄妃过去,这明显是因为陈友怀的事迁怒陈皇后。

  陈皇后在凤栖宫中难过垂泪,这次可不是装的,是真的难过。

  从小最疼爱她的兄长死了,她的丈夫却还要下旨贬斥兄长,兄长丧礼竟然无人吊唁,凄凄凉凉,她越想越控制不住伤心。明明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到了这个地步?

  宣承跑来凤栖宫请安,看见陈皇后哭得伤心,当即道:“母后别难过,我现在就去找父皇!”

  陈皇后拉住宣承,“你这时候找你父皇做什么?”

  宣承:“舅舅是为国捐躯,就算打了败仗,父皇也不该如此,我去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再让父皇封舅舅一个爵位。”

  宣承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

  从小到大天统帝对他的有求必应让他觉得自己永远是父皇心尖儿上的儿子,即便现在有个宣景能跟自己平起平坐,也不过是因为他确实实力强大罢了,但论谁更得父皇的心,当然还是他。

  宣承也知道封爵并非小事。但舅舅无儿无女,这爵位封了也不会传下去,所以也就是图个好听的名头罢了,为了给舅舅证明,也为了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知道他们陈家依旧简在帝心。

  陈皇后却摇摇头,她有些后悔自己这些年为儿子谋划太过,什么都给儿子设想好,才会让儿子这样胸无城府,半点成算没有。

  “你父皇正在气头上,你现在找他去说只会让他更加生气,说不定还会迁怒于你!你老老实实在母后这呆着,哪都不要去。”

  宣承:“母后你多心了,父皇只是一时生气而已,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后悔自己做得太绝,儿子过去请求父皇说不定就是给了父皇台阶下。”

  陈皇后凄然一笑,天统帝要是真后悔了就不会连侍疾的机会都不给她,现在他就是不想见她!

  “你听母后的话,不许去!”

  宣承扁嘴,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跟陈皇后说了会话,陈皇后有些乏了,宣承便起身告退。

  从凤栖宫出来,宣承犹豫几分,最终还是往御书房走去。

  这些日子他都没怎么听那些谋士和朝臣的,不一样没什么问题?

  宣承到御书房时门口的太监还拦着:“王爷,陛下说了现在谁也不见,您还是先回去吧!”

  “胡说!父皇一向最疼本王,不见任何人也不会不见本王,让开!”

  那太监还挡在门口,宣承就直接一脚将人踢开,推开御书房的门!

  刚一进来一支毛笔就砸了过来。

  宣承本能地闪开,就瞧见天统帝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还敢硬闯御书房,是要造反不成?”

  宣承噗通一声跪下,“儿臣不敢!儿臣是有要事要求见父皇!”

  天统帝冷冷看着宣承:“你要说什么?”

  “父皇,舅舅是在镇压叛军中牺牲,即便打了败仗,但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舅舅还搭上了一条性命,父皇如何还能下旨贬斥?”

  天统帝鼻翼微张,压低着声音:“那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宣承还以为是父皇听进了自己的话,高兴地说:“父皇应该对舅舅加封爵位,给舅舅风光大葬。舅舅是外公唯一的儿子,是陈家独苗,也该对陈家加以安抚!”

  “放屁!”

  砰!天统帝猛地一拍桌子。

  这是直天统帝继位以来第一次爆粗口。

  “左一个舅舅右一个外公你叫的倒是亲热,你不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你爹是谁!君臣父子,父子关系尚在君臣关系之后,你是不是要把和外家的关系都放到君臣关系之上?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宣承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被天统帝这么苛责过,更没见天统帝发这么大的火,当即两股战战立即跪伏在地。

  “父皇息怒!儿臣绝没有忤逆父皇之心!”

  “没有!”天统帝气笑了,“你这都蹬鼻子上脸了还说没有?只怕你心里早就想着让朕退位于你,你好拿着我宣家的皇权去讨好你的外家!”

  “儿臣不敢!”

  就算宣承再怎么愚钝,这会也终于品出来自己说错话惹了父皇震怒!

  当下也顾不得替陈友怀和陈家求情,最主要的是让父皇消气,不然他铁定要跟着吃挂落!

  “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你知个屁的错,你要是真这么容易知错,一开始就不会说出这些混账话。从前朕纵容你跟你外家亲近,是想着让他们多帮衬你,早知道会养出你这白眼狼的性子,朕当初就不该抬举陈家!”

  天统帝的怒火一时半会是沉不下去了。

  从前他对陈家多有纵容,是因为他知道宣承的能力比不上宣景,要想让宣承有能跟宣景分庭抗礼的本事,就少不得陈家的帮助,所以他才一再抬举。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宣承会为了陈家而擅闯御书房,甚至违拗他这个父皇!更别说他没有刻意刁难陈家,对陈友怀的斥责合情合理,甚至今天如果不是陈家,换成其他人造成这种结果,那就绝对不只是申斥那么简单,而宣承和陈家竟然还会觉得不服?

  陈家的心大了,宣承也这样拎不清。

  陈家对宣承的影响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

  天统帝越想越心惊,也越发觉得陈家居心叵测。

  原本天统帝是想安排宣承去海城,叛军的事总要处理。他知道宣承没那个能力,所以天统帝的打算是让宣承挂个名,给他派几个打仗的好手在身边。到时候镇压了叛军,好名头还能落在宣承身上。

  天统帝会这样考虑也是因为担心陈家的事会对宣承有不好的影响,所以以此作为补偿,也让朝臣们知道他并没有因为陈家的失利而迁怒宣承,宣承依然是他很看重的皇子。

  但天统帝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因为陈家而质疑他的决定,甚至还想让他更改旨意。朝令夕改,宣承难道就不会想这会给他这个帝王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还是在他眼中,外家的舅舅和外公比他这个父皇更加重要!

  天统帝越想越气,最后直接将宣承给哄了出去,并召宣景进宫。

  听到天统帝要召见时,宣景正在跟谢恒在院子里下棋,并且对内侍过来宣召的事毫不意外。

  他们之前就在推断,预计后天之前天统帝就会召见,现在比他们预计的时间还快了点。估计是有别的事刺激到了天统帝。

  第八百一十九章 掌权

  路上宣景佯装不解,还问过来宣召的内侍父皇因何召见。

  内侍不敢得罪宣景,特别是他知道今日陛下将承王给呵斥一通,这可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儿,陛下对景王殿下也没有如此疾言厉色过,保不齐往后承王殿下就失了帝心,景王殿下就成了板上钉钉的储君。这内侍自然不敢不回答宣景的问题,还得回答得细细致致的。

  “奴才不敢揣测圣心,不过陛下在召见王爷前在御书房跟承王殿下发了好一通火,还砸了东西,现在都还没消气。”

  宣景:“父皇因何发怒?”

  内侍:“据说是承王殿下想要陛下收回责难陈总兵的旨意,还想让陛下封陈总兵爵位。陛下可发了大脾气了,直说承王殿下心怀不轨,向着外家目无君父!”

  宣景神色淡淡,没再说什么。

  那内侍也安静下来,眼观鼻鼻观心。

  进了宫,来到御书房。

  宣景一进门就看到门口内侧躺着一支毛笔,是天统帝惯用批奏章的狼毫御笔。

  现在笔掉在这个位置,边上还有散乱的墨迹,很容易能想到是在怎么回事。

  宣景恭敬一礼:“父皇。”

  天统帝一手搭在桌子上一手撑着额头,半张脸都在阴影中,久久才应了一声,“坐。”

  宣景坐在一旁椅子上,“不知父皇因何事召见儿臣?”

  天统帝轻叹一声向后靠,眼睛还闭着。

  “陈友怀战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宣景点头,“是,儿臣听说了。陈总兵战败身死,全军被俘。”

  天统帝重重哼了一声,“你觉得朕对陈友怀的处置如何?”

  宣景拱手,“臣不违君,子不言父,儿臣不能评价父皇的对错。”

  天统帝心中一动,就连宣景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性子都懂得的道理,宣承怎么会不明白?不过是仗着他多年宠信,才会这样不恭不敬!

  真是越想越气!

  天统帝挥挥手:“不必这么严肃,就随便说说。”

  宣景:“儿臣觉得父皇做得很对。陈友怀最大的过失不在于兵败,而是没保住手下一兵一卒,竟然全被俘获。战场瞬息万变,输赢也并不绝对,但如果输一场就搭进去所有兵士,这样的输即便是再强大的国家也承受不住几次。一个领兵将领,输一场、两场甚至三场都未必能说明他不适合领兵作战,决定胜败的因素也从来不在将军一个人身上,可如果全军被俘,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过分无能。为朝廷做事,还是这等关乎社稷关乎江山稳固的大事,无能就是罪过,过分无能就是罪不可赦。”

  天统帝连连点头,宣景这一番话可算是说到了他心里!

  他就是这么想,才会下旨苛责陈友怀。

  陈友怀是已经死了,若是还活着,还真未必承受的了他的怒火,就连陈家也有可能被连累,但他死了,天统帝就只针对他一个,这已经是对陈家的恩典!可陈家不但不知恩,还反过来怨怼他!

  果然,对看门的狗就是不能太好!

  “你说的对,那朕如果让你去海城镇压叛军,你可有信心?”

  宣景起身,啪的一声全掌相抵:“儿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摆平叛军,愿受军法处置!”

  天统帝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难得露出些许慈爱的目光,说:“军令状就不必了,你也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不行还可以下次。”

  宣景:“父皇,儿臣知道如今有些人觉得父皇对陈友怀处置太过,背后议论不断,有损父皇天威。如果父皇让儿臣立下军令状,那么所有人都会明白父皇只是在政事上严厉,严格要求,并非鸟尽弓藏针对陈家。对父皇的名声亦有好处,所以儿臣恳请父皇同意!”

  天统帝动容,他没想到宣景坚持要立下军令状竟然是为他着想,是想让那些背后议论的于他威严有损的话能不攻自破。

  为了他的名声,宣景甚至愿意将自己的生命安全至于不顾。

  一个为了外家与他大吵大闹、忤逆犯上。

  一个为了他的名声冒险立下军令状,无半点迟疑。

  天统帝突然觉得自己过去这么些年真是眼瞎心盲,怎么就那么宠爱宣承那个糟心的,怎么就能这么多年冷待宣景?

  最终天统帝还是答应宣景立下军令状,并告知满朝文武。

  一时间众人对宣景的推崇再度登上一个高峰!

  陈友怀的兵败就在眼前,满朝都知道海城的“叛军”不是一般的厉害,但景王殿下却无所畏惧,毅然决然立下军令状,这是何等强大的勇气?

  而也确实因为这份军令状,让外头关于议论天统帝对陈友怀做法过分的声音变小了。

  没看见人家对自己孩子也是一样么?不仅出征强敌还要立下军令状,陛下铁血手段一向如此,可不是什么看着陈家势大就容不下了,这等阴暗卑劣的心理才不会是陛下所想,也不知道是何人一直在抹黑陛下。

  宣景出征了,谢恒高高兴兴跟在宣景后头。

  三个月,海城传来宣景成功镇压叛军的消息。

  叛军首领已经死在宣景刀下,大部分叛军都被就地斩杀,还活着的也被打散不成气候,虽然没有活捉多少,但宣景成功解救了大部分俘虏,是从前跟着陈友怀一起过来的盐城军。

  这些俘虏并没有投降,“叛军”也没有杀他们,估计是一直想策反,但没能成功。众人都猜测如果不是景王及时剿灭叛军,估计这些俘虏也活不了多久了。

  宣景给天统帝的奏折中表示让被解救的俘虏回归盐城军。

  之前一战盐城军损失惨重,本来也要重新招兵。

  重新招兵苦的到底是老百姓,而且如果招兵不顺利还是要从周边城镇调兵过去补充,也是麻烦。

  天统帝大笔一挥就答应了,直接让宣景自己做主安排。

  宣景打了胜仗镇压了叛军的消息在京中彻底传开。

  从前宣景只是因为修为天赋高而被人知晓,现在他又有了军功在身,更加增添了人格魅力,人都还没回来却已在京中风头无两,随处都能听到赞叹之声。

  反倒是陈家。

  之前陈友怀兵败,但因为陈友怀死了,大家也就没什么不好的想法,甚至因为天统帝还责难一个死人而对陈家稍微抱有同情。

  但宣景拿下了海城叛军,自己带去的军队还几乎没有伤亡,再对比担任总兵多年的陈友怀,不但战败还全军被俘,这样天上地下的差距不禁让人怀疑陈友怀是不是从来就不具备身为一城总兵的能耐,他能坐到这个位置是不是就因为有个当皇后且倍受皇帝疼爱的姐姐。

  宣景赢得越漂亮,就越显得陈友怀无能。

  陈家在军中的人还不止陈友怀一个。陈友怀只是所有陈家人在军中官职地位最高的。

  陈友怀的情况也影响了其他还在军中的陈家人。

  有些人被明升暗降,有些人被调离了军权中心,还有些人直接被打发到无足轻重的位置上。

  就连天统帝也默认了这种情况,还直接下旨降了两个陈家人的军职。

  如此陈家人在军中的势力就被瓦解了一大半,而且不良影响还在继续,冰山的坍塌远没有到停止的时候。

  用不了多久,曾经显赫一时作为宣承最强助力的陈家就会土崩瓦解,再也不能成为宣景的威胁。

  一个月后,宣景凯旋归京。天统帝给了宣景不少赏赐,并让他执掌京畿营。

  从今往后,京城的安全就归宣景负责。

  谢恒松了口气,不枉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总算收拾了陈家,也让宣景开始真正接掌军权。

  不过现在还不是能放松的时候,陈家暂时不成气候了,但朝中还有不少支持宣承的朝臣,而天统帝对陈皇后还算上心,要是宣承一直安分老实下去,加上陈皇后的讨好和伏低做小,天长日久,天统帝还是会被那对母子忽悠过去。

  六月初四,天统帝六十大寿。

  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泰和殿中丝竹管弦,歌舞升平。

  之前刚过了献礼环节,宣景送的千里江山图天统帝很喜欢,但宣承的帝王鼎更得他的心。

  不得不说在揣度陛下喜好方面,宣承和陈皇后还是非常擅长。

  之前陈友怀的事给了陈家太大打击,连陈皇后都受到了冷遇,宣承更是遭到了天统帝前所未有的严厉苛责。这母子俩应该就是想趁着天统帝大寿的机会来重新笼络一下帝心,之前必然下了大功夫。

  能弄来这帝王鼎可着实不容易。

  天统帝大概是真消了不少气,至少对着宣承时脸色好了些,而陈皇后依旧是后宫中唯一能坐在天统帝身边的女人。

  谢恒又是装成宣景的护卫跟着进宫,他看了一眼台上的陈皇后,暗暗想这个女人确实姿容绝世,即便如今稍微上了年纪,也风韵犹存。宣承的恩宠有多少是陈皇后给挣来的?

  谢恒低头笑了笑,他有些好奇今天之后天统帝对陈皇后的宠爱还能持续多久。

  第八百二十章 丽妃

  新曲奏响。

  一队身材曼妙的女子赤足入殿。

  西域风格的穿着大胆奔放。

  轻纱和纤细的金属链条之下是曼妙身材。

  纤腰如柳,肚脐上贴着的宝石灿烂耀眼。

  手腕和脚腕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仿佛能蛊惑人心。

  谢恒看了看,周围的官员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表现出些许痴迷。

  这队西域舞女可不只是长得好看跳舞好看而已,她们还有蛊惑人心的本事。

  她们手腕脚腕上戴的铃铛都是特制的,铃铛的声音配合她们身上香料的味道,能在一定程度上迷惑心智,当然心性坚定且不沉迷美色的人就会很少受到影响。

  宣景便一直面色漠然,看着歌舞的眼中不带什么温度,跟之前看杂耍的表情一般无二。

  谢恒暗暗笑起来,他可看到有些舞女对宣景暗送秋波了,可惜宣景面前就跟有壁一样,将那些心意和眼神尽数隔绝在外。对那些美人来说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再抬头看上面的天统帝,啧啧啧,眼神那叫一个直勾勾,坐都要坐不住了。

  天统帝绝对算不上心志不坚,但他还会被蛊惑就是因为他太好美色。

  就是先皇后,宣景的生母,那也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只不过先皇后从来不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她错就错在太爱天统帝。

  陈皇后不一样,她最爱的是儿子和自己,所以她懂得充分利用自己的美貌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只不过不管她如何精通保养,用了再多的灵丹妙药,到底也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一个普通人上了年纪,是体现在方方方面面,哪怕她的脸上没有一道皱纹,但就是能一眼看出来状态并不年轻。

  像天统帝这样好色的男人,即便能有哪个女人能让他有那么一丝发自内心不以外貌为转移的真正爱意,却也一样不会影响他流连花丛、左拥右抱。

  就像当年天统帝对先皇后也是一片真心,可不还是照样三宫六院?不照样一个月里大半时间都在更加鲜嫩漂亮的妃嫔那?

  其实大多数当权者,不论男女,真情实感都是他们所拥有的最廉价、最能随时被抛弃的东西。

  这时一众西域舞女摆出一朵花苞的造型,随着伴奏的推进花苞层层开放。

  开到最中间,一个身穿绛红色纱衣的女子众星捧月般亮相。

  女子身材高挑纤细,可却并不显得干瘦,丰腴匀称,皮肤白里透红,透着一种健康红润的美感。

  一双眼睛黑亮灵动,好像会说话一般。

  同样是纱巾半遮着面孔,可她因为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只让人觉得更加勾人,高挺的鼻梁盯着面纱,挂在耳朵上的金色链条衬得耳朵更加小巧精致,露出来的地方迷人,挡着的地方更迷人。

  这个女子明显就是这队舞姬里最核心的那个,她身上戴着的铃铛都是紫金色的,更加华贵。

  从这女子出现开始,天统帝的眼中就再看不到旁人,之前只是眯着眼睛,现在眼睛都直接看直了。

  陈皇后看到天统帝的反应,心中危机感顿起,想要将天统帝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身上,抬手用银筷子夹了一颗樱桃做的蜜饯手捧着往天统帝嘴边送,甜腻腻地说:“陛下快尝尝,这是御膳房最新做出来的蜜饯,臣妾吃着口感极好。”

  天统帝不理会,陈皇后也不放弃,手上跟着天统帝移动,还若有若无地想要阻挡天统帝的视线。

  天统帝烦了,一把推开的陈皇后的手。

  圆滚滚的樱桃本来就不容易夹稳,天统帝这一推,樱桃直接掉到衮服上又滚到地上。

  陈皇后惊慌地想要替天统帝擦一擦身上沾到的糖渍,被天通体不耐烦地推开,冷声道:“皇后要是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伴驾。”

  身体不适?她哪里有身体不适?

  直到左右侍女上来搀扶,陈皇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陛下强行赶回宫去了。

  不是她听不懂天统帝的话外音,而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待遇!

  从前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在先皇后还在的时候,天统帝都没有这样当众给她难堪过,如今就为了一个低贱的舞姬,他竟然就让自己“身体不适”回宫待着?

  那一瞬间陈皇后心头又急又气,更有一种被羞辱的怒意。

  但她看了一眼台下同样用痴迷的眼光看着舞姬的儿子,陈皇后忍下心中酸涩愤怒,隐忍着起身福了一礼,转头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们母子在陛下的眼中分量不比从前,已经招了陛下厌恶,万万不可再使小性子,否则不但她有可能彻底失宠,还有可能连累儿子。

  只是陈皇后回去一路上仍旧不免心酸。

  她依靠的丈夫为了一个舞姬而这般对她,她维护的儿子也看不到她的处境艰难,一心扑在美色之上,让她如何能不寒心?

  谢恒余光注意到天统帝和陈皇后那边的情形,传音给宣景。

  宣景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丝毫不意外。

  他知道,满宫里的女人都算上,唯一真正让父皇动过真心的就只有他的生母,可那又如何?作为唯一让帝王动过真心的女人,下场不还是那般凄惨?夫妻不睦,骨肉分离,阴谋算计,哪一样少了?

  陈皇后不过是比先皇后更会利用上天赐予的一副好皮囊而已,哪里就能永远把持得住天统帝的心?

  就在陈皇后离席不久,这支舞蹈也结束了。

  天统帝刚要抚掌称赞,就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宣承那已经拍巴掌叫好起来。

  “这舞美人更美。你们都是本王见过的最美的西域美人!”

  宣承一边夸奖一边余光偷偷瞄着守在殿门口不远处的高文,瞧见高文脸色似乎有些发冷,笑容更加得意。

  哼,今天一大早就莫名其妙跟他发脾气,果然还是这段时间自己对他太好了,正好借着这些西域美人好好气气他,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轻易和自己闹事。回头自己再弄两个西域美人到府上好好伺候着,就让高文在边上看,让他明白清楚,本王贵为王爷,可不是他能拿捏得住的!

  一心只想着气高文、看高文吃醋的宣承压根没注意到天统帝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看来你很喜欢这些舞姬啊!”

  听得天统帝主动开口,宣承还以为天统帝终于要原谅他了,高高兴兴地回话,“父皇,这些舞姬确实不错,虽然都纱巾遮面,不过这么看也知道一定都容貌绝世,舞姿更是不俗,说来宫中教坊司好像还没有西域舞者,将她们留下来正正好。”

  这些舞女进宫,本来就是番邦送给玄天帝国的。

  修真界不成文的规矩,帝国皇帝的寿诞,如果不是皇帝邀请,其他国家势力想要有所表示,就只要送礼就好,不必亲自过来,使团的主要任务就是“运送”,都不用派多高的官职压阵,因为使团根本不参加宴会,把礼物送到了,帝国收下,他们就走。

  就是这么简单。

  天统帝的后宫中有不少美人都是其他国家送来的,燕瘦环肥各有动人之处,琴棋书画具有一技之长。

  但极少有人知道,天统帝的爱好就是比较“俗”,他喜欢美人,就喜欢那种美得放肆、纯粹的美人,那种能毫不吝啬展示自己魅力的女人,不需要什么温婉的气质,不需要名门闺秀的教养,就是怎么美怎么来就好。

  天统帝冷笑,“听你这意思,这些舞姬很合你的意,你还想带个回去?”

  宣承也后知后觉意识到天统帝不高兴了,赶忙起身行礼道:“儿臣不敢,这些舞姬都是父皇的寿诞贺礼,儿臣不敢觊觎。儿臣只是觉得这些人应该很合父皇的心意。”

  天统帝冷哼一声,到底还有那么多朝臣在,他没继续为难宣承。

  当场,天统帝就封了那位戴着紫金铃铛的西域美人为丽妃,剩下的美人两个送进教坊司,负责教授西域舞蹈,其他人则分赏给几位朝中重臣。

  哪怕是天统帝,也明白适当的时候需要给朝臣们一些甜头。不管这些甜头是不是这些朝臣真正想要的,但至少是一种态度的表示。

  本来天统帝倒是有打算赏几个给皇子们,但宣承的事他心里还有些火气,想要敲打宣称一番,但如果赏了其他皇子独独不赏给宣承,又打脸太过,之前受的打击还没缓过来,再这么直接不好。

  朝臣们明白天统帝想要略微教训承王但又不想下太明显的想法,这也算是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真正让他们意外的是陛下居然直接封了一个舞姬为妃!

  哪怕他们玄天帝国与其他国家相较,规矩没那么死板,但到底也是重视出身、地位的。

  舞姬身份低贱,别说是在皇室,就是在其他王公大臣府上,入府大概也就是从侍妾做起,顶天就是个贵妾,那还得是男人被迷得昏了头转了向,才能给抬为贵妾。

  可天统帝居然上来就给人封妃了,一个舞姬而已,封个贵人那就是天大的恩宠,要是往后有了孩子,一个嫔位就到头了,这直接封妃是怎么回事?

  作者闲话:  【多谢雨非霏、fsrm送礼物~】

  第八百二十一章 观察

  虽然知道天统帝的做法于礼不合,到到底也没有朝臣会因为一个舞姬的事当场跟天统帝唱反调,再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刚刚宣承惹恼了陛下,对自己的儿子陛下或许还有一二耐心,这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就成为被撒气的了。

  再者,最近陛下明显对陈皇后十分不满,刚刚陈皇后的离席不少人也都看在眼中,更诱人猜测陛下此举会不会是为了敲打陈皇后。

  然种种猜测,不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陛下现如今确实真正厌弃了陈家。

  宴会还在继续,而那被即将被封为丽妃的舞姬按规矩会被送去洗漱,晚些时候就会被送去承乾宫,等待天统帝临幸。

  后半段宴会天统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了,谁都知道这会他心里必然惦记着美人。

  不过到底是皇帝,就算再喜欢美人也不至于猴儿急,哪怕心思不怎么在宴会上,还是照样稳得住。

  朝臣们也是难得有这样向天统帝纯粹表忠心的机会,除了之前送寿礼之外,现在也可以吟诗作对,来表达一番自己对天统帝的忠心不二。

  宣承来之前也找人作了一首诗,背出来充作自己作的。

  以往天统帝寿辰时宣承也会这么干,天统帝每次都龙颜大悦,在宣承“作诗”之后赏赐一堆。

  而这一次天统帝却淡淡的什么表示都没有,连头都没点一下。

  宣承愣愣地看着,一时忘了坐下。

  天统帝斜眼瞧过来:“怎么?你还要再作一首?”

  “不、不是,没有……”

  他只让人作了一首,作两首不得背两首吗?他嫌弃麻烦,再说以前他都是背一首父皇就很高兴了。

  宣承蔫蔫坐下,自是明白父皇这是还在生他的气呢!

  不过转念想到高文因为他看舞姬夸奖舞姬而吃醋了,宣承顿时又觉得抑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眼中又不自觉带上笑意。

  谢恒将宣承的反应看在眼中,暗暗挑了挑眉。

  一个时辰后宴会结束。

  天统帝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散了。

  谢恒和宣景离开时看到宣承磨磨蹭蹭的,转念一想就知道他是想找机会跟高文说会话。

  可怜那些支持宣承的朝臣估计还想着等宴会结束之后和宣承好好商量一番接下来的对策,他们想要追随的主君心思却压根不在正事上。谢恒从不轻视敌人,但这会他还是忍不住感慨这猪一样的对手要不是有陈家和天统帝撑着,有什么资格跟宣景一较高下?

  一刻钟后,景王府的书房里聚集了不少朝臣。

  现在情势变了,他们接下来的节奏和部署也应该跟着做出相应改变。

  有些朝臣觉得,现在陈家势弱,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陈家是宣承的外家,不可能像其他朝臣一样还有拉拢的空间,还是要处理干净得好。

  但也有一部分人觉得斩草除根是没错,但不应该这么快动手。陛下刚刚表现出对陈家的厌恶没多久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踩,吃相就不太好看。再者陛下虽然不像之前那样宠爱陈皇后,可对宣承到底还有几分顾念,不然那今天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这会陈家已经元气大伤,再着急下手,说不定会招至陛下不满。

  宣景从来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当初在天统帝佯装病重的时候他都能忍住,更不会在现在这种时候急于痛打落水狗。

  他也同意暂时缓一缓,现在确实还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宣景一锤定音,其他人也不再争论。

  他们追随景王殿下,也支持景王殿下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因为过往的所有事实都证明,景王殿下做出的决定一定是对他们所谋之事最有利的。景王殿下会深思熟虑地做出成功可能性最高的决策,即便失败,也会勇于承担后果并将不利影响消减到最低。

  之后一个月都算是观察期,所有人都要摸清楚天统帝对陈家,对陈皇后以及宣承的态度到底在什么位置。

  对于朝臣们来说,这是一段很关键的时期。

  他们不能急于讨好承王,因为不知道承王是不是再无起复之日,做无用功不可怕,站错队才最可怕。同样,他们可以疏远陈家和承王,但暂时也不能踩着承王讨好景王,到底从前天统帝对皇后和承王母子的宠爱非同一般,谁又知道日后他们还有没有希望东山再起?

  反正景王那边暂时也没什么动静,不如就先观察着。

  然而这一个月内,承王和皇后虽没有复宠迹象,但是陛下也没对他们和陈家再有责难,半个月前承王郊外意外坠马,天统帝还是安排了不少御医精心照料,上好的丹药灵植也没吝啬,但又没有亲自看望或者明旨关切。

  一时间众人确实难以拿捏天统帝的心思。

  不过在这一个月内,天统帝对那位丽妃的宠爱倒是相当浓厚。

  从寿诞结束之后,天统帝这一个月一共就宿在后宫十七次,一次在皇后那,五次在庄妃那,剩下十一次都是在丽妃那。如此情形,说丽妃宠冠六宫也不为过。

  这下满朝文武都震惊了,原以为陛下对丽妃就是一时热度,可能还挨不到封妃大典这点兴趣就消了,却没想到一个月下来陛下的兴致愣是没有衰减分毫。

  封妃大典刚刚结束,这几日陛下更是连着宿在丽妃的玉香殿。赶上十五这样的日子天统帝都没去凤栖宫。

  如此情景不由得让人想起先皇后。

  现在的陈皇后和丽妃,可不就是当初的先皇后和陈贵妃?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陈贵妃也终于体会到当初先皇后的处境和感受了。

  之后不过半个月,又传出消息,那位丽妃居然还是个修者,而且已经筑基后期巅峰,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成金丹。

  本就是倾国倾城的容貌,现在她的模样和身体条件都可以说是处在巅峰状态,带着这样的脸青春永驻,那可真是要风光无限了。

  陈皇后最大的不足之处就在于她只是个普通人,哪怕用尽了驻颜的丹药,可终究也只是延缓衰老罢了,多那十几年的青春,对于天统帝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越来越多的朝臣将目光放到丽妃身上。

  从前他们只当丽妃是个出身低微的舞姬,就算成为皇妃,没有强大的娘家支持,在后宫中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不过就是个比较受宠的女人罢了。花园里的花儿争奇斗艳,但也有开有败,美好的年华一旦过去,就算是再名贵的品种也不起眼了。

  可现在情形不同,一个准金丹的宠妃,即便没有强大的外家,她自己本身就是不容小觑的力量。

  她的青春永驻可以让她永远都不至于凋零,再有些手段,哪怕不能一直独宠,但盛宠不衰不是不可能。这么一来,那丽妃的“枕边风”可就厉害得很了!

  有些朝廷官员已经尝试在暗中跟丽妃搭线,当然也不敢做得太明显,总得先试试丽妃的态度。

  有些更沉得住气的人就还在观望。

  还有些在后宫中有关系的,已经开始让自己的人去试探。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已入秋。

  秋猎是朝廷的活动,但也不是年年都有,本来是至少五年一次。

  上一场秋猎是在三年前,今年举不举行都可以,可天统帝还是着人去准备,说是因为丽妃没参加过秋猎,好奇,想去看看。

  这还是满朝文武第一次直观丽妃的“枕头风”有多厉害,一场秋猎就因为她一句话敲定。

  没人敢反驳,主要是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玄天帝国十分富庶,举行个秋猎根本算不得什么,也没有太大花销。再者距离上一场秋猎的时间本来也不短了,这个时候来一场也算合情合理,谁也没说非得卡着五年那个点儿啊!

  秋猎猎场在弓鸣山。

  弓鸣山的云平岗上建有宫殿,是为猎宫。

  玄天帝国没有春猎只有秋猎,秋猎的时间较长,短则十天,长则大半个月也是有的。猎宫就是临时落脚休息的地方。

  这一次天统帝带了陈皇后和丽妃、庄妃一同出来。

  往年天统帝都只带一个陈皇后。

  带皇后是规矩,天统帝也宠爱陈皇后,不冲突,但今年明显就只是出于规矩了。

  天统帝带丽妃朝臣们不意外,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连庄妃也带上。

  在丽妃出现之前,三宫六院中除了皇后之外,也就只有庄妃侍寝的时候多了点,但也只是稍微多点。

  庄妃也是修者,筑基后期,但停留这个境界多年,一直没有升至巅峰,想来是无缘金丹。不过现有的修为也大大延缓了她的衰老,加上丹药的辅助,看着倒是比陈皇后还年轻。

  只不过庄妃容貌只能算是有些许姿色,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中并不起眼。她之前倒是有过一个孩子,只是都没能生下来就胎死腹中。

  容貌并不多出众也没有孩子傍身的庄妃能有今天的妃位,主要还是仰仗家世。庄妃的父亲庄国公,手握重兵。她的祖父老定国公曾为先帝立下过汗马功劳,战功彪炳。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与正文无关的狗血小番外

  【青梅竹马校园设定】

  哨声响起,比赛进入第四节。

  班长组织着班里女生啦啦队喊着口号助威。谢恒有点紧张地看着篮球场中央,目光就锁在宣景一个人身上。

  谢恒跟宣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双方父母还都是大学同学,几十年的好朋友,家住一个小区,相距不过五分钟的路。

  从小学到大学,两人都是一个学校,现在还是同个专业,学的都是电子信息工程。

  今天是系里篮球赛决赛最后一场,争冠亚军。

  宣景是球队主力,哪怕现在比赛还没结束,也可以确定本场MVP非他莫属了。

  个子高、长得帅还话少,身为系草的宣景使得这最后一场篮球赛得到了全系关注。多少平时不爱好篮球的男女生都是为了看他才前来围观,整个篮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这时一个女生走到谢恒身边,红着脸说:“谢学长,能加个微信吗?”

  谢恒一愣:“你是……”

  虽然谢恒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差,但通常来找他的陌生女生都是为了要宣景的联系方式,少有冲着他本人来的,这让他一时有些新鲜。

  女生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脸上笑容明媚大方,“我是22届的同系学妹,我叫姜紫研。”

  姜子牙?谢恒直呼一个好家伙!

  女生接着说:“我还是书法社的新人,请学长多指教。”

  谢恒是书法社的副社长,不过不怎么负责社里的事就是了,沈淮州还是正社长呢,当初要不是沈淮州说他只要充个门面他也不会加入。

  谢恒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想着到底是同个社团的,相互加微信也正常,于是拿出了手机。

  场上的宣景刚好看到这一幕,一个三分球投出去,原本该空心入篮,结果歪到了大明湖畔的垃圾桶上,惹的场内外众人目瞪口呆,三分王的称号即将不保。

  而且在他投篮的时候又刚好有对面球队的人妨碍,本来他能一个后仰跳投轻松避开,却不知怎么的竟然没避开,任由对方撞上来,然后跌坐地上摔伤了手肘,粘着砂砾的伤口瞬间冒血。

  周围人发出惊呼,谢恒也顾不上跟小学妹加微信了,急忙跑上场,扶着宣景往医务室赶。

  班长本也想跟着去,让谢恒拦住,说他自己陪宣景去就行。

  到了医务室,年轻的校医吴为慢条斯理地帮宣景处理伤口。

  谢恒一脸担忧,嘴上就没停过:“他这严不严重?伤到骨头没有,要不要打个针什么的免得伤口感染?要开药吗?纱布多长时间换?”

  吴为冷漠脸,“严重,打针不够,得去医院缝针打夹板,三个月不能动。”

  谢恒一张脸顿时惨白惨白的,蹭地站起来,“那我现在带他去医院!”

  等瞧见吴为扑哧一声笑了,谢恒才知道自己被忽悠了。

  宣景用完好的手握住谢恒的手,轻声安抚,“别担心,我没事。”

  谢恒拉住宣景的手,看在这包扎的还挺好的份上忍住了对着吴为翻白眼的冲动。

  不到一个星期,宣景的手肘就完全好了。

  校园文化节即将到来。谢恒被沈淮州拉去做壮丁参加社里的古风话剧表演。

  宣景去看谢恒他们节目彩排,瞧见一身古装好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谢恒,直接看呆了,而当他看出谢恒出演的角色竟然还是和另外一个女性角色组cp,整个人就彻底不好了。

  哪怕知道就只是话剧表演,但看见谢恒搂着那个女人的腰,宣景还是看不下去,转身走了出去,到外面气还不顺,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

  恰好经过的辅导员瞧见宣景的行为立即上前教育,“上次篮球赛你就破坏了个垃圾桶,那是意外就算了,这次你怎么还能主动破坏公物呢!”

  看见宣景出来后紧跟着追出来的谢恒瞧见辅导员在那说教,赶忙快步走上前,说:“老师别生气,我们检讨。”

  辅导员看了一眼谢恒:“咋的?这里还有你的事儿啊?你指使他破坏公物的?”

  谢恒嘿嘿笑着,说了一通好话保证没下次才把辅导员哄走,转头就问宣景怎么回事。

  宣景摇头,“排练完了?”

  谢恒甩了甩袖子,“这不看你出来就来找你了吗?怎么不看了?不好看?”

  宣景看着谢恒清俊书生的打扮又摇头,“好看。”

  谢恒笑了,拉着宣景进去,直说既然好看就接着看,好兄弟怎么能不给捧场!

  宣景低头,他从很早以前就不再只单纯地把谢恒当兄弟看了。

  转眼到了校园文化节那日。谢恒他们社团的节目反响很好,表演完后谢恒也没急着换回衣服,因为宣景说他这身打扮挺好看的,他就穿着一身古装跟宣景逛校园,在学生们摆出来的各个小食摊前转悠。

  所幸今天很多人的打扮都很别具一格,穿汉服古装的不在少数,谢恒除了相貌惹眼些外穿着上并不显得多打眼,回头看的人依旧多将目光放在宣景身上。

  谢恒不高兴,“怎么一个个都看你?”

  宣景无奈一笑:“如果是我我就只看你。”

  谢恒扯出一个假笑,“谢谢,但并没有被安慰道。”说着他还气愤地踢了一脚边上的垃圾桶。

  辅导员再次发挥了他神出鬼没的神功,蹦出来对着两人一通指责,“怎么又是你们俩?破坏公物有瘾是不是?正好今天文化节卫生乱,你们俩去体育广场那边扫地去!”

  谢恒充分怀疑辅导员是不是就一直盯着他们等他们犯错才好跳出来抓壮丁让他们义务劳动。

  体育广场这边是原本的室外舞台秀场,现在节目表演都结束了,人也散了,但确实有不少垃圾。

  宣景去就近的实验楼借了两把扫把和垃圾铲,两人默默劳作。

  没有美食和热闹,可谢恒却一点都不觉得难受,相反,他甚至挺喜欢这样,比起一片喧嚣,他更愿意跟宣景这样独处。

  猛然间,谢恒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他刚刚的不爽并不是因为跟宣景走在一起别人就注意不到他,他只是不喜欢有些人打量宣景的那种赤裸裸明晃晃的觊觎的目光。

  刚刚他就是看到一个打扮很张扬的女生看着宣景的目光很具有侵略感,甚至还带着挑逗意味,他才一下子来了火气。

  可是为什么?他跟宣景是好兄弟,好兄弟有这样的艳遇他应该打趣才对,就好像之前沈淮州被小一届的一个叫元天运的学弟疯狂追求,他就很乐得看热闹,并且在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十分高兴,还想着终于有人能把这个妖孽给拿下了。

  怎么换成了宣景就不一样了?他绝对不至于嫉妒宣景比他帅……好吧,之前是有那么一点点,但是后来就只有欣赏了,对着宣景那张脸吃饭都比平时胃口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宣景注意到谢恒的不对劲儿,走过来问他是不是累了,累了的话就去休息,剩下的交给他来就好。

  谢恒摇头,“不用,没事。”

  他避开宣景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这会他有点不太敢直视宣景的眼睛。

  晚上回到宿舍,谢恒一个人想了好久都还是想不明白,他选择“场外求助”。

  沈淮州回宿舍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

  这是踩着门禁点回来的。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淮州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谢恒,“我哪天不是这个点回来?”

  谢恒想想也是,问:“又是和元天运在一起?”

  “不然呢?”沈淮州眯眼看了谢恒一会,“有屁快放。”

  谢恒咳嗽一声转过身,神色难得郑重,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他的情况和困惑。

  沈淮州啧啧摇头,“宣景摊上你这根木头还真是可怜。”

  谢恒觉得自己应该没完全听懂沈淮州的话,但就是有些脸红。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还没意识到吗?你们这什么兄弟情?哪有兄弟情是这样的?你就是稀罕宣景!你馋他!”

  谢恒脸更红了,“后面三个字使用的不太恰当。”

  沈淮州端着手臂:“所以你不否认你喜欢宣景?”

  谢恒:“……大概吧!等等,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宣景可怜?他怎么可怜了?”

  沈淮州“呵呵”一声,“跟你最相熟的所有人谁不知道宣景惦记你许多年了!也就你成天傻乎乎地跟人兄弟来兄弟去!哪个兄弟会在你醉酒后殷勤伺候你被你吐了一身也不嫌弃?哪个兄弟能在你看电影睡着的时候搂着你靠在自己怀里还要给你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之后就是保持两个小时不动?哪个兄弟能在年三十晚上等着十二点整点给你打电话祝你新年快乐?你上高二时有个高一的女生跟你表白,周末放学你被那个女生的追求者堵住,挨了一脚,当天晚上宣景就把那人找出来差点踢断肋骨!”

  谢恒恍然,他就说怎么第二天那人就鼻青脸肿地找他来道歉了,他还天真地以为真是对方良心发现了,还挺过意不去他用手机录下了当时的情景并且在半小时前到派出所报警了。

  这事宣景压根就没跟他说过。

  谢恒摸着下巴,琢么着他家老宣还是默默守护型的。

  第二天谢恒就火速跟宣景确认了关系,然后到大四毕业典礼的时候才告知双方家长。

  两边来参加典礼的家长都很惊讶,刚要说点什么,辅导员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了。

  谢恒下意识地就想看看身边有没有垃圾桶,确定他们没有破坏公物后才松了口气。

  辅导员认真地说:“别怪俩孩子,他们就是当初就是在体育广场扫地时好上的,也有我的责任!”

  谢恒、宣景:……

  作者闲话:  【今天一直在弄新文,累得很,就先撺了一章校园番外篇,明天走正文】

  第八百二十三章 理智

  庄妃虽然出身武将世家,性子却温婉端庄,不争不抢,又一向安分守己,她的这份“懂事”最是令天统帝满意。往日甚至天统帝有什么烦心事都愿意跟庄妃说说,毕竟陈皇后虽有美貌,却并不是一个好的倾听者。而在庄妃身边,天统帝总觉得心里格外安宁。

  刚到弓鸣山,一路舟车劳顿,天统帝有些许疲累,在狩猎开场仪式结束后就先回殿里休息去了。本来是丽妃陪着,但在天统帝入睡后,丽妃打了个哈欠,边上的常总管立即说:“娘娘若是疲倦了不如也先回去休息,等陛下醒了老奴一定立即去告诉娘娘。”

  丽妃笑了笑,“那就有劳常总管了。”

  “不敢!”

  陈皇后、庄妃和丽妃都被分配了临时宫室,按照规矩,陛下没有召见的时候她们就在自己宫室中休息即可。

  秋猎已经开始,朝臣们大都去狩猎了。也安排了不少侍卫在猎场巡逻,以保证安全。

  去狩猎的朝臣不只有武将,文官也不少。

  玄天帝国推崇君子六艺,即便是读书人,只要有条件的也要学习骑射,哪怕之前没条件,当了官之后也要补上,因此玄天帝国大部分官员都对骑射略通一二。平日里本来也没什么机会,但秋猎这样三五年才一次的盛事倒是都想亲身参与。

  皇子们在秋猎上的表现总是最受关注的,这也本就是该他们表现的时候。

  往年风头最盛的都是宣嚣,他的骑射确实精湛,而且他也不会刻意让着宣承。宣承的骑射一般,而且这众目睽睽的也不好造假。

  再说天统帝也反感他们在这种事情上动手脚,所以即使有其他皇子让着,但宣承还是万年老二。

  不过今天不一样了,有宣景在,宣承的位置终于可以动动了,他可以从万年老二变成老三。

  猎场上很是热闹,也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猎宫这边就安静许多。

  丽妃回到自己的宫殿,进来后脚步顿了下,淡淡说:“你们都下去,本宫要小睡一会,不用你们伺候。”

  “是。”

  几个宫女退下,关上殿门。

  丽妃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谢恒从隐身的角落走出来。

  丽妃的脸上不见丝毫面对天统帝和旁人时那种蛊惑人心的笑,恭恭敬敬地屈身行礼,“公子。”

  最开始丽妃一直叫谢恒主人,谢恒总听不惯,还不如“主子”,就让她换个称呼,她犹豫着改口叫“公子”,这让谢恒一下子想起了石竹,也认下了这个称呼。

  “皇帝最近精神如何?”

  “不算好也不算差,总的来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好。”

  谢恒:“御医那边怎么说?”

  从天统帝不再装病重开始,御医那边的口风就很一致,都说陛下只是操劳过度,会感染风寒也是因为忙于政事导致的日常休息不够,好好调理多注意休息就是了。

  但谢恒不完全相信,他在御医院安插的人也说给天统帝请脉的几个医修平日里都神神秘秘的,皇帝的脉案要保密很正常,但那几个医修还是表现得过了头,如果不是有问题哪里用得着这样?

  丽妃:“现在属下知道的就是御医对外的说法,每次御医为皇帝诊脉,身边除了常总管外不留任何人。属下常在皇帝身边,才能感觉到他实际的身体状况没有御医说得那么好。”

  谢恒:“继续盯着。”

  丽妃:“是。”

  谢恒停顿半晌,又说:“你可后悔进宫?”

  丽妃笑着摇摇头,入宫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庆幸自己的决定,她说。

  谢恒:“可庄妃并不认识现在的你。她不知道你就是跟她一起长大的珠儿。在她眼里你就只是天统帝的宠妃。”

  丽妃笑得更加明媚,“没关系,我只要能像以前一样守着她就好。欣然一向善良,容易相信别人,只要我一直对她好,对她心怀善意,她很快就会接受我这个”姐妹”,我就能护着她,绝对不会让她再被陈皇后所害!”

  谢恒:“你不打算告诉她实情?”

  丽妃摇头,“她那么敬爱庄国公这个父亲,若是让她知道庄国公是为了让她死心同意进宫才对我下杀手,她心里如何接受得了?到底庄国公也是爱女心切,以为做妃子对女儿来说就是个好归宿,至少比磨镜之好强。”

  丽妃摸摸自己的脸,她现在这张脸与从前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当时谢恒恰巧经过救她于国公府的侍卫刀下,但她的脸却是毁了。索性彻底改头换面。

  为了换一张脸,她受了太多罪,痛苦到几度昏厥,可现如今她能凭着一张完全陌生的美艳面孔回到心爱之人的身边,哪怕是同为帝王妃的身份,她也无比感激给了她这次机会的谢恒。

  谢恒想到庄妃自失去孩子之后的种种情况,说:“你该知道,人心易变,你不是从前的你,庄欣然也可能不是从前的庄欣然,你记忆中的那个单纯善良的国公府小姐已经成为能在陈皇后宠冠六宫时也可分得一分帝王宠爱的庄妃。”

  “那又如何?人本来就都是会变的不是吗?”丽妃坦然,“不管她如何变化,她还是那个人,还是我的小姐。公子你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能像现在这样运筹帷幄、手段狠厉的吧?你也变了,但爱你的人可有改变?”

  谢恒笑起来,“你说的对。”

  丽妃:“公子,等来日皇帝去了……”

  “我会成全你。”

  丽妃激动地再度行礼,“多谢公子!”

  谢恒摆手,“你为我做事,这是我答应给你的。后宫也并不一定比前朝安全,你要小心。”

  丽妃:“多谢公子关心,属下一定会注意。”

  “晚些时候我会安排两个自己人到你这做宫女,她们会跟你对接暗号,身边有可信的人办事才方便。陈皇后那边你要多加小心,那女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蠢。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敌。”

  丽妃点头,“属下明白。”

  “传信还是用雀鸟,倒时候我会安排人给你送一只经过特训的鸟过来,你要传递给我什么消息只要对那只鸟说出来即可,不需写字条。”

  丽妃很是惊讶:“不用字条?可一只鸟又听不懂人话。”

  谢恒:“鸟是经过特训的,能够准确传达你表达的内容。没有字条也会更加安全,免得被人抓到把柄。”

  丽妃顿时赞同点头,以为谢恒到时候找来的鸟是那种会学舌的,能把她的话原原本本转达。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就算被人拦下也不会发现任何不利的证据。只要保证那鸟只对特定的人开口即可。

  谢恒交代完丽妃就离开了。

  高文随驾出行,负责猎宫外围西侧宫门附近的安全。除了安排人把守城门之外,还安排了小队人在附近巡逻。

  不多时,就近的林中响起一声有些怪异的声音,听着像是鸟叫,却又不是寻常听到的那种,有种特别的穿透力。

  正在附近巡视的高文顿了一下,嘱咐对身边的副将说让其先看着,他去林子里方便。

  进了林子,寻着声音往前走,到绝对不会被外面看到的地方。

  谢恒撤掉隐身符。

  高文抱拳行礼:“主子。”

  谢恒:“今天宣承可有找你?”

  高文:“狩猎开始前送过信来,说是要猎一头白狐给属下做披风。”

  谢恒:“他倒是惦记你。”

  高文这次没接话,只静静听着谢恒说。

  谢恒转头看着高文,神色认真:“你可看出来宣承现在是真心实意心悦于你?”

  从高文错愕的表情中谢恒就知道这人根本没发现。

  谢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微笑的表情:“当初他以身份强迫你,我还当他对你不是真心,可现在看来,他不是没有付出真心,只是不知道要建立一段真正健康、美满的感情关系应该怎么做。他不是个好人,也不聪明,脾性的形成除了天生的之外就是身边人的影响和引导。所以他即使真心喜欢你,也只会用强取豪夺的手段,只会以权压人,他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因为以往他想要什么都是这样得到的。”

  高文还是不明白谢恒说这些的理由,“恕属下愚钝,主子的意思是……”

  谢恒认真地看着高文:“你的道德感比一般人强,让你算计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你会不会有心理上的负担?”

  尽管高文在这之前并不知道宣承的心意,但谢恒还是觉得有主动挑明的必要。他需要清楚地知道高文的态度,不然若是日后在关键时候高文发现了宣承的爱意,导致不能对宣承下手,那很可能会影响他的全盘计划。

  所以谢恒在这里跟高文摊牌,也是给高文做出选择的机会。

  高文跟宣承不算有真正的深仇大恨,他若是想收手谢恒也不会勉强,换人就是了。找个人易容成高文的模样继续潜伏在宣承身边又不困难。

  然而高文只是短暂地怔了一会,随即摇头:“不,属下不会有影响。”

  谢恒:“你确定?”

  高文:“他对我是否真心是他的事,喜欢一个人是每个人的权利,但被喜欢的人并不需要因此负责。他喜欢我,跟我要算计他,并不存在冲突关系。而且,他对我真心,也依旧改变不了我与他敌对的立场,更不能改变他为了党争而做下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还有纵容手下的官员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事实。”

  第八百二十四章 卖个人情

  谢恒很满意,高文比他想象得更有理智。

  坏人也可以有爱人,就像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可以是孝子贤孙,但这依然不能改变他们是恶人的事实。宣承或许算不上罪大恶极,但他本身也确实不是良善之人,他会为了一己私利行恶事,道德感低下还没有主见,容易亲小人远贤臣,经不住底下人的诱惑,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当皇帝。因为这种人拥有的权利越大就会越危险。造成的伤害就有可能越大。

  猎场上,宣景率先猎得一头麋鹿,赢得不少喝彩,后面又看到一只野兔,只瞟了一眼并未打算动手,而下一刻就有一只箭矢嗖的一下射过来将野兔钉在草地上。

  “皇兄,承让啊!”

  宣嚣驱马走到宣景身边,笑得一脸得意。

  宣景只是对他微微颔首,并没说什么。

  宣嚣挑眉,心想他这皇兄还真是大度,要是换成宣承,肯定早就跟他瞪上眼恨不得干一架了。

  很快后面追上来一个年轻官员,手里提着一只雪白的狐狸,兴冲冲地驱马走到宣景身边,“王爷,请问墨三这次可有跟随王爷前来?”

  开口就是墨三,不是温嘉毅又是谁?

  宣景微微皱眉,他没想到温嘉毅还没死心。

  谢恒确实跟他一起来了,为了方便也的确用了护卫身份。

  温嘉毅追随宣景也算时日不短,虽然不明白王爷为何沉默,但也知道既然没否认那说就是肯定,想到墨三也在,温嘉毅就很高兴。

  “墨三在猎宫吗?还是也出来狩猎了?”

  宣景神色淡淡:“有事?”

  温嘉毅提了提手里的狐狸,笑道:“我猎了一只白狐,这狐狸皮毛极好,我想给墨三做披风毛领。等冬日里穿着肯定暖和。”

  宣景拧眉:“他用不着。”

  温嘉毅一愣,刚想说什么,边上宣嚣笑着开口:“我好歹一个大活人在这,这位大人是真看不到我啊!”

  温嘉毅顿时一惊,赶忙拱手行礼:“嚣殿下!请恕罪,是下官无礼。”

  别看温嘉毅是文官,这换上一身骑射装扮,头发高高竖起,背后背着箭篓,还真有点少年将军的模样。

  宣嚣也没真的跟温嘉毅计较,看着温嘉毅这顶顶认真的表情反而笑了起来。

  他太清楚自己在朝臣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大多数人对他都是表面恭敬背地里不屑,这个小大人还是第一个对他表现出真正的尊重之意的,倒是难能可贵的直接和真诚。

  宣嚣都记不清楚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见到这样纯粹坦荡的人了。

  “大人怎么称呼?”

  温嘉毅赶紧回道:“下官温嘉毅,现任工部侍郎。”

  宣嚣点头:“温大人真是年轻有为。”

  温嘉毅红了脸:“殿下过奖。”

  这么容易脸红啊,啧啧啧,可太招人逗了!宣嚣转头看了看一直沉默的宣景,想到刚刚两人的对话,又道:“温大人似乎跟景皇兄很熟?”

  温嘉毅:“下官岂敢高攀,只是王爷身边有个叫墨三的侍卫,我与他有多几分交情。”

  “没有。”冷不丁的,宣景来了这么一句,宣嚣和温嘉毅都以为宣景是在反驳宣嚣那句话。

  宣嚣:“我倒也想认识认识是什么样的侍卫能叫温大人这样挂怀,甚至还亲自猎了白狐相送。”

  宣景:“他不需要。”

  温嘉毅神色微僵,手里提着白狐不上不下。

  宣嚣啧了一声,主动打圆场,“温大人是文官,看起来骑射也不错。”

  温嘉毅接了这个台阶,但笑得还是有点勉强。

  “下官自小学习君子六艺,也很喜欢骑射,只是家里祖训是要做文官,不然说不定早已投笔从戎。”

  “好!”宣嚣拍了拍手,“既然这样那温大人可敢与本殿一较高下?”

  温嘉毅也来了兴趣,他这人生性开朗,这会被转移了注意力,刚刚被宣景冷漠拒绝的一点点心塞就瞬间自我消化了。列场上最是激发男儿热血,刚刚才猎得白狐的温嘉毅现在也正在兴头上,要不是看见宣景在这想问问墨三的事,他还在林子里跑呢!

  温嘉毅:“殿下有心,下官自当奉陪,不如我们就以太阳下山为限,到时候就还在这里碰头,看谁的猎物总重最大。”

  宣嚣:“可以,不过既然是比试总得设个彩头,要不本殿可要少一分干劲儿。”

  温嘉毅想想点头,觉得赞同,“那殿下可想好要什么彩头?”

  宣嚣微微一笑:“若是温大人赢了,本殿可无条件答应温大人一个不违背原则的要求,若是本殿赢了,那接下来整个秋猎,温大人就都得陪着本殿狩猎,本殿去哪你都要跟着。”

  话音落下,宣景看了一眼宣嚣。

  宣嚣没说话,就微笑着等温嘉毅回答。

  温嘉毅有些犹豫,他原本还想着趁着秋猎这个机会好好跟墨三相处培养一下感情的。不过男人骨子里天生就有好胜心,他看着宣嚣那胜券在握好像只是随便跟自己玩一把的模样,就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不然就好像是自己怕了对方似的。

  “行!”最终温嘉毅还是一咬牙答应了,想着凭着自己的骑射也不一定会输,至少现在他已经猎得一头白狐,而宣嚣还什么都没有。能得到堂堂皇子一个许诺也不错,谁知道以后有没有用得上的时候,“那现在就开始!”

  说完温嘉毅就一踢马腹跑了出去。

  宣嚣叫了几个侍卫跟在温嘉毅身后帮他捡射中的猎物。

  温嘉毅一走,宣景就看向宣嚣:“你要做什么?”

  宣嚣挑眉一笑,“当然是卖皇兄一个人情了,这种好机会可不多。”

  宣景眸光微闪,宣嚣果然不简单。

  宣嚣骑在马背上还是坐没坐相,吊儿郎当的模样总让人觉得他随时都会掉下去,但实际上下盘相当稳当。

  “而且我也是真对这个温大人有点兴趣,很久没见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他眼光也算是不错,追随皇兄绝对比追随宣承那个草包有前途。”

  在宣嚣看来,宣承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十年前仗着父皇的宠爱将宣景困在禁地闭关九年,不过最大也就是这点能耐。

  “对了,”宣嚣突然对宣景暧昧地眨眨眼,小声道,“皇兄一直拒绝父皇给安排婚事,是不是就是因为温大人说的那个护卫?”

  宣景没有回答,但这在宣嚣眼中就是默认了。

  这下一直打趣说笑的宣嚣也难得沉默下来。

  宣景在和宣承争夺皇位这不是秘密,皇位的争夺,其实除了比拼权利之外,也是看父皇的心。

  明明只要宣景同意父皇给指婚,就能轻易得到父皇的好感,还能得到一个岳家的支持,可他却一再推辞,坚决不肯成婚,连侧妃都不肯接受,侍妾更是一个没有。

  现在宣嚣才知道原因,竟然是为了一个男人。

  一向进退有度以大局为重的宣景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拒绝可以形成对自己更有利局面的方式。

  宣嚣没觉得这样的宣景意气用事,相反,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让宣嚣觉得宣景一定会打败宣承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心里有牵绊不一定代表成了软肋会输,那也可能是无比强大的力量的源泉。

  宣景看宣嚣还不动,微微皱眉:“你还不动身?温嘉毅的骑射不错,大意轻敌小心输得难看。”

  宣嚣笑起来:“我这人情还没卖完呢,怎么可能让自己输?皇兄你就放心吧!”

  说着宣嚣便抖动缰绳,慢悠悠进了林子。

  宣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地发呆了一会后也进入密林中。

  傍晚,夕阳隐匿在群山背后,天色暗了下来。

  林场外搭建了许多帐篷,篝火一堆堆燃起。

  因为猎宫在山岗上,上山下山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很多专心享受打猎的人就会直接在林场外搭建帐篷,不住在猎宫,这样也方便。

  宣景等几位皇子在猎宫有殿宇,但也都在林场外搭建了帐篷。天统帝特别准许秋猎期间不必每日请安,所以大多时候他们都是在山下林场狩猎,晚上住帐篷。

  当然集中搭建帐篷的区域里外也都有士兵把守,住帐篷的皇子和官员不少,安全自然是首要问题。

  谢恒现在是宣景的贴身护卫,不跟着宣景的时候就直接在帐子里面等,不用在**岗。

  账内的烛火刚刚点上,宣景就回来了。

  谢恒迎上前,就看到宣景提着一个黑色的动物到他面前,问:“喜欢吗?”

  谢恒定睛一看,才看出来这竟然是一只墨狐!

  狐狸大多数是棕色,还有少部分狐狸是很漂亮的白色或者红色,而最为稀有的就是墨狐,通体如同最上等的徽墨一般光亮柔滑的墨色皮毛,看一眼就要陷进去,摸一把更是爱不释手!

  谢恒也只是听说过墨狐的存在,不仅从来没见过实物,照片也没看过,结果没成想自己能在这里见到一只真正的墨狐。

  谢恒啧啧称赞:“瞧瞧这皮毛,黑得发亮,油光水滑的,好!”

  第八百二十五章 男德培训班

  宣景笑起来:“给你做披风毛领。”

  “别吧!”谢恒摇头,又摸了一把才说,“这么好的墨狐皮毛怎么能就只做披风的毛领呢!浪费!还是做围脖吧,方便戴。”

  宣景:“好,都听你的。”

  有了这墨狐皮做的围脖,宣景觉得谢恒大概也就看不上什么用白狐毛皮做的披风毛领。

  谢恒看了看墨狐,确定宣景一定是用什么特别的方法抓住的墨狐,墨狐浑身上下一个伤口都没有,这样也才能保证皮毛的完整性,也方便后期做成成品。

  术法肯定不是,秋猎是禁止使用术法的,甚至在林场四周还布置了法阵,一旦有人使用了术法就会触动法阵留下痕迹,到时候不仅本次秋猎的成绩作废,还不能参加未来十次秋猎。不过以宣景的能力要想得到完好无损的猎物肯定有的是方法,也用不上术法。

  谢恒一边摸着墨狐一边笑着说:“不是说多弄点野鸡回来烤着吃?怎么突然想起猎墨狐了?”

  宣景:“看到了就弄了,野鸡也有,在外面,已经再让人处理。”

  谢恒喜欢自己动手烤,但不喜欢之前拔鸡毛处理鸡肉的过程,宣景知道,所以让手下侍卫想处理好。

  谢恒歪头,虽然宣景这么说没问题,可他还是稍微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宣景被谢恒看得没办法,只得说出温嘉毅的事。

  谢恒很是意外,“他还惦记着呢?”

  宣景表情不是很好,抬手轻轻摸了摸谢恒的耳朵:“喜欢你很容易,放弃你很难。”

  谢恒脸色一阵发红,心道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是奔四的人了,还是会因为宣景的话动不动脸红。

  老实说在遇到宣景以前,谢恒也不是没琢么过结婚生子的事儿,不管是在容易情窦初开的初高中,还是开始真正想过规划人生的大学阶段,这种事都或多或地在脑子里浮光掠影走一遭。

  但以前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多是一种出于对人生阶段性计划的惯性思维,类似于到了相应的人生阶段,不管是不是真的要展开实践,总要在脑子里过一过这件事,也就相应的缺少真正的来自感情上的期许。

  谢恒想过的夫妻生活相敬如宾,不带有多强烈的情感色彩。

  可直到宣景闯进心里,他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喜欢一个人,可以对一个人爆发出那样浓墨重彩的鲜艳情感,滚烫热烈!

  谢恒美滋滋地,拉着宣景的手说:“宣嚣的骑射如何?能不能赢过温嘉毅?”

  宣景:“他成竹在胸。”

  谢恒点头:“他虽然嚣张但也不是托大的人,既然这样应该就是有很大把握。看来这个人情是卖成功了。”

  自从之前发现宣嚣有可能是在扮猪吃老虎后,谢恒就在宫中安插人手注意宣嚣的动静。

  其实喧嚣去年就已经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但是皇帝没批,内务府也没主动提,就一直耽搁了。

  谢恒知道天统帝没批不是因为想多留宣嚣在宫中,十有八九是压根忘了这回事,不记得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到了该出宫建府的年纪。

  天统帝不喜欢宣嚣,自然也就下意识地忽略宣嚣的一切。

  内务府不会因为一个不得皇帝喜爱的皇子费心,反正就算事后再提起,陛下也不会为了一个很不待见的皇子怪罪内务府,可如果内务府这会主动提醒皇帝,会不会挨训斥可就不一定了。

  宣嚣自己可能也不在意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也懒得去找天统帝说,这事就拖到了如今。

  不过现在宫中最年长的皇子就是宣嚣,加上他那乖戾的性格,谁的账都不买,也没人敢过分得罪他,日子过得不算差。

  谢恒现在觉得对宣嚣的掌握还是不到位,至少之前他就不知道宣嚣精通骑射。还是安排两三只雀鸟去盯着宣嚣,以免错漏信息。

  谢恒有种感觉,他们和宣嚣或许可以进行合作。

  第二天上午,谢恒原本想跟宣景一起去狩猎,还没出去就有只雀鸟在帐篷外徘徊鸣叫。

  谢恒掀开帐篷帘子,那雀鸟就飞了进来。

  鸟腿上什么都没有,不然估计早被有心人给打下来了。

  雀鸟一进来就跟谢恒叽叽喳喳了一通。

  宣景听不懂,但看谢恒的脸色便猜到不是什么要紧事,但也不是让人高兴的事。

  “怎么回事?”

  谢恒:“卓家老太太找到了语山居,想见我。”

  从一开始谢恒就知道卓佑挡不住卓家老太太,实际上过了这么长时间卓家老太太才找到他谢恒已经很意外了,卓佑的表现已经算是超乎他的预料。

  宣景皱眉。

  谢恒笑着按了按宣景眉心,“别担心,意料之中的事,比我想的还晚了些。”

  宣景:“你要回卓家?”

  谢恒:“那肯定不是,不过可以让人知道我是卓家的表少爷。”

  宣景瞬间明白过来,谢恒是需要卓家表少爷的身份。

  不过现在在卓家做主的大方贪得无厌,谢恒的母亲曾经又是卓家的继承人,如果谢恒真的与卓家联系上,怕也会被忌惮刁难。

  “大房那边你打算如何应对?”

  宣景倒是想直接帮谢恒把问题解决了,但他知道谢恒做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计划和节奏,既然他早就料到会有跟卓家正面接触的一天,应该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卓家大房没救,但卓家的年轻一辈多数人没有跟随长辈变得腐朽,难得还有少年人的冲劲和热血,虽然没把复辟家族作为己任,但也都积极向上。而且卓家小辈也有几个天赋不错的,在家族资源都倾斜于大房时也能自己摸索到筑基中期后期,值得培养。”

  宣景:“扶持卓佑?”

  谢恒点头,“就像肖家,只要有刮骨疗毒的决心,剔除毒瘤、剜除腐肉,卓家也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宣景:“卓佑不是肖庆芳。”

  卓佑还太年轻,修为暂且不说,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城府心计远远不足,阅历又尚浅,根本扛不住家族重担。

  谢恒:“我知道,到时候我会从语山居调两个人对卓佑从旁协助。卓家小辈除了卓源外,其他人都与卓佑关系极好,争奇盛会之后更是隐隐有马首是瞻之意,选他出来最合适。那些老家伙要是反对,那就让他们不能反对就是。”

  宣景:“你还想用卓家做什么?”

  如今仅仅是需要卓家表少爷这个身份,那谢恒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谢恒轻笑:“我很讨厌苍蝇在我身边嗡嗡嗡地乱飞,哪怕伤不到我,但我听着看着就觉得心烦,自然是处理干净了才舒服。再者,语山居已经有很多人进入朝堂,官职有高有低,很多事情就不容易脱离掌控。另外一些名门大派中的有些核心弟子也是语山居的人。不过世家就没那么好混入了。”

  朝堂和宗门在某种程度上都算“对外开放”,要安插人手也会相对容易,但世家因为都是各自家族体系,外人要混进去很难,就算进去了,也不容易接触到核心。

  世家也有自己的圈子,虽然现在的卓家基本被排除在外,但谢恒相信有语山居的扶持,要东山再起不难。

  玄天帝国跟大瑾国不一样,体系的不同决定了夺权的方式方法也不尽相同。

  在东洲大陆,帝国的势力过于强大,帝国的主人在一定程度上甚至会影响整个东洲大陆的格局,密切关系到各方修真势力。

  所以关注帝位之争的绝对不仅仅是玄天帝国的皇子和朝臣,其他修真门派、世家也都格外重视。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插手干预。

  某种限度内,这甚至是天统帝默许的。

  天统帝大概也希望自己未来的继承人能有拉动整个东洲大陆修真界的影响力!

  谢恒要助宣景上位,那肯定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谢恒又交代了雀鸟一番,从桌上盘子里拿了点干果喂饱了雀鸟,雀鸟才欢欢喜喜的飞走了。

  宣景之前就已经知道谢恒能跟动物沟通交流,但现在亲眼看在眼里还是觉得很神奇。

  他走过来搂住谢恒的腰,“其实你是天上的神仙对不对?”

  谢恒顺势环住宣景的脊背:“说不定真是呢!”

  宣景在谢恒额头上亲了一下,“能让一个神仙对我动了凡心,这绝对是我一生最骄傲的事。”

  谢恒咳嗽两声,现在宣景说情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从他们再次在一起后这人总是随时都能冒出一两句令人脸红心跳的话,他甚至怀疑宣景是不是塞了一本情话大全在身上。又或者玄天帝国的禁地其实是男德培训班,进去一遭再出来就什么情话都能信手拈来,对爱人兼有浪漫和忠诚。

  放走雀鸟后两人才一同出门,各骑着一匹马往林中去,虽然他们这次出去的目的不是为了狩猎,但还是让几个侍卫跟在后面捡猎物。

  走着走着谢恒就瞧见了远处的宣嚣,旁边并驾齐驱的是温嘉毅。

  本来谢恒还想让宣景今日打听打听昨天那两人的输赢情况,现在看来是不用打听了,宣景说的没错,宣嚣赢了。

  第八百二十六章 心思赤诚

  温嘉毅确实坦荡,愿赌服输,这会跟在宣嚣身边半点没有勉强的样子,还能跟宣嚣有说有笑地聊天,两人后面跟着护卫。护卫的手上都空空的,看来是还没有开始狩猎。

  马蹄声让前面的两人回头。

  温嘉毅一看见谢恒眼睛都亮了。

  宣嚣没说话,只挑眉看着宣景,但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我都帮你把人引开了你们怎么还自己撞上来了?

  一看温嘉毅那高兴的样子宣嚣就知道宣景身边跟着的侍卫就是那个墨三。他看着有点眼熟,才想起来之前在争奇盛会上见过。当时这两人就形影不离的,现在也一样。

  宣景没回应,只看着温嘉毅满脸兴奋地跟谢恒说话。

  温嘉毅:“墨三,我昨天猎了头白狐,给你做披风毛领正好!”

  谢恒听到温嘉毅的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看了一眼宣景。

  宣景神色淡淡,什么都没说。

  谢恒对温嘉毅笑了下:“多谢温大人好意,不过不用了,我有一条墨狐毛的了,我很喜欢,这东西多了也浪费,温大人可以自己留着或者送给别人。”

  温嘉毅脸上难掩失落,但还是对谢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好吧,那要是你有什么喜欢想要的跟我说,我帮你猎。”

  谢恒正打算开口来个更直接的拒绝,宣嚣拍着温嘉毅的肩膀笑道:“墨护卫能做大皇兄的侍卫,这骑射本领肯定一流,你还赢不过我呢,哪里能跟墨护卫比!可别在墨护卫面前炫了,走了走了,今天我可还想再来头梅花鹿!烤鹿肉是真好吃!”

  宣嚣抽科打诨着故意曲解温嘉毅话中的意思,却给了所有人台阶下。

  宣景什么都没说,一手拉着自己的缰绳一手拉着谢恒的缰绳远去。

  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了,宣嚣才对着温嘉毅直摇头,“温大人是个聪明人,怎么就看不出来那墨护卫跟景亲王之间不寻常?你这胆子也是不小,一边效忠着景亲王还想一边跟他抢人?你得立下多大的功才能抵过?”

  温嘉毅苦笑,“都说聪明人不会把话说得太直白,殿下倒是直接。”

  宣嚣:“那我不是一般的聪明人!你也放弃吧,景亲王要是一头热也就罢了,我看那墨护卫的眼里除了我这位大皇兄也看不到别人,你又何必自讨苦吃?温大人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可别在这种事上犯死脑筋,若是还因此惹得我大皇兄不快就不好了。”

  温嘉毅收敛心绪,难得认真打量起宣嚣:“嚣殿下也是明白人。皇位之争总是会或主动或被动地牵扯进很多人,特别是身在漩涡中心的皇子们,即便不争帝位,也免不了得站队表态,都是早晚的事儿,主动入局总比被动入局要好。嚣殿下看起来对景王的印象比承王要好,怎么就不提前站在景王这边?”

  宣嚣愣愣地看了温嘉毅几秒。

  温嘉毅不明所以,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怎么了?殿下何意这样看着下官?”

  宣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真是太有意思了,上一刻还在为心仪之人一心只有情敌难过,下一刻就能从善如流地替你情敌当起说客拉拢势力,无缝衔接啊!有温大人这样忠心耿耿、公私分明的朝臣拥护,还真是我大皇兄的福气!”

  温嘉毅被宣嚣打趣得有点不好意思,“殿下莫要取笑下官了。”

  宣嚣盯着:“要我站队也不是不成,不过我向来视权力金钱如粪土,就算我站队大皇兄,大皇兄最终也如愿以偿,那我能得到什么除了金钱利益之外的东西?”

  温嘉毅很不相信地看着长宣嚣,觉得那“视权利金钱如粪土”的话好像玩笑一样。

  “殿下好享受,美酒佳肴,美人环绕,哪个不需要金钱权势?未来倘若是宣承继承大统,以他那小心眼的性子,只怕殿下现在拥有的这些就都保不住了,一个郡王之位顶天,弄不好还会被寻着由头削爵减俸,毕竟他还留着好处给自己的人。”

  宣嚣冷哼,“我还真不怕他这个!你以为我现在那点皇子的俸禄就够我吃喝享乐了?要不是我在外面有自己的产业,指着每月那仨瓜俩枣,也就勉强能吃饱穿暖,享受可谈不上。”

  温嘉毅一怔,这才想起来宣嚣跟景王和承王不同,他的母亲早逝,还出身微寒,没有强大的外家,也不得皇帝喜欢看重。即便身为皇子,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这样的身份反能带给他的并非荣华,甚至有可能是苛待,想想从前景王在冷宫的日子就知道了,宣嚣虽然没住过冷宫,但想来也经历过一段很艰苦的日子。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他还能在宫外组建产业,可见手段过人。

  从一开始温嘉毅就没像别人那样看轻宣嚣,他一直觉得身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却能在两位炙手可热的皇位竞争人中间最大限度的恣意地活着,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他的能耐。哪怕他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不像皇子更像浪子,但也不能否认他的本事。

  温嘉毅:“下官相信王爷会愿意跟殿下合作,如果殿下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告诉下官,或者直接告诉王爷。”

  宣嚣:“我对他们的事儿是真不感兴趣,不过温大人确实让我觉得很感兴趣。倘若温大人能愿意对接我与大皇兄,那我也不是不能考虑答应。”

  温嘉毅考虑着,觉得也不是不行,可能嚣殿下是出于掩人耳目的考虑,觉得要是直接对接景王爷容易被人盯上,自己一个官职不算高的朝臣肯定没那么多人注意。

  “好,此事下官会跟景王商量,也希望殿下不是一时儿戏。”

  宣嚣勾起嘴角,“我很多时候都喜欢儿戏,但这一次我跟你保证,绝不食言。”

  温嘉毅很高兴,想着有扮猪吃老虎的嚣殿下加入,景王的夺嫡之路也算又添一员猛将。

  另外一头。

  谢恒一直歪着脑袋,满眼趣味地看着宣景。

  换做一般人大概早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不舒服了,宣景却镇定自若,没事儿人一样。

  谢恒再次意识到论比定力,他还是远远不如宣景,小时候玩过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要是宣景也跟着一起玩儿那肯定把把都是赢家。

  最后谢恒决定主动开口,“你昨日送我墨狐是不是被温嘉毅刺激的?”

  宣景摇头:“本来就想送给你。”

  “那你们俩还挺有缘分的啊,想法都这么接近。”

  谢恒一说完,宣景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是那种不爱吃香菜的人却不小心吃了香菜的难看。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他还能在你面前这么蹦哒,可见你也没对他怎么样。”

  宣景:“他光明正大喜欢你,也没使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心思赤诚。”

  谢恒笑起来,他家陛下就是三观太正,要是换成自己的话就算不明着为难,多少也会想整蛊一下。

  “我看宣嚣倒是对温嘉毅很感兴趣,你看他平日跟谁说话都是看似嚣张实际上却滴水不漏,这一回却为了给温嘉毅找台阶下主动递话头,不容易。可见对温嘉毅十分看好。”

  后面的话谢恒的话没说全,但宣景也明白他的意思。温嘉毅是纯臣,忠心宣景就不会背叛,就算日后不再效忠宣景,也绝对不会改投敌人阵营。宣嚣看重温嘉毅,那就至少不会跟宣景作对。

  谢恒没想利用温嘉毅来拉拢宣嚣,不过有个好的开端也确实便于日后谈合作。

  两人继续往林中走,路上“偶遇”了内阁学士曾炳怀。

  曾炳怀是天子近臣,在天统帝还是皇子时便追随在侧,是天统帝登基的功臣之一。他是正二品的朝职,当初天统帝想给他更高也更有实权的官职,是他自己没有接受,说只要个闲差就好,忙活了大半辈子,也想轻松轻松了。

  这番光明正大躺平咸鱼的说辞放在现代社会打工圈里是万万不能对老板说的,但是在忌讳功高震主的古代,面对顶头上司是皇帝这种情况,这番话说出来只会让君主觉得心里熨帖。有大功劳的臣子拒绝高官实权的封赏,那是对皇帝毋庸置疑的效忠。

  而且曾炳怀擅长的就是权力争斗,在如今的情形下,他越是对权势淡薄就越是得天统帝的心。

  于是天统帝就给了曾炳怀一个闲差,品阶不低,就意味着俸禄不算少,内阁学士又是德高望重的身份,也可见天统帝确实用了心思。

  只不过真正知道天统帝看重曾炳怀的人很少,基本上就只有当初陪着天统帝夺江山的老臣知道,但大多数老臣都已经故去,还活着的大部分也都淡出朝堂。

  现在多数人都只当曾炳怀是个没什么野心也不在权利中心的边缘化臣子,一年到头都未必能跟陛下说上一句话的那种,没有被拉拢的价值。

  语山居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探知道这个情况,也多亏了谢恒能跟动物沟通的本事。

  第八百二十七章 刺杀

  曾炳怀也是修士,不到四十岁的面相,看着正值壮年。

  他对宣景行礼,宣景邀请曾炳怀一同狩猎。谢恒就一直跟在宣景后面,扮演默默无闻又忠心耿耿的侍卫。

  曾炳怀还向更远的后面看了一眼,那一队跟在后头捡猎物的是宣景带过来的全部侍卫。

  曾炳怀正好负责这次狩猎的出行人员统筹事宜,什么等级的官员和皇室宗亲带多少护卫都有相应的章程,他都记在脑子里。

  半日下来,曾炳怀竟然猎到了一头野猪,十分开怀,而且他与宣景配合默契,两人合作还猎了不少野兔山鸡,暂且养着,后面在猎场这些天都有新鲜的野味儿吃了!

  曾炳怀还有一个小孙女,宠得很,来之前就跟小孙女承诺一定猎到山鸡,用最好的鸡尾毛给小孙女做毽子。这山鸡虽然不是大猎物没有危险性,但因为山鸡能飞,且警惕性又很高,而一般尾毛漂亮的得是成年且健康的公山鸡,可更不好猎,难度一点也没比猎鹿小上多少。

  要不是有宣景配合,他还真猎不到羽毛那么漂亮的山鸡。

  宣景话不多但喜欢实干的性子很合他的心意,当即邀请宣景中午一起吃烤野猪。

  宣景欣然应下,可等到了中午,曾炳怀正要招呼人处理野猪时,却有太监过来传旨,说陛下急召曾大人。

  曾炳怀心知若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天统帝不会找他,立即就跟太监去面圣。

  到了猎宫,瞧见天统帝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曾炳怀心里一咯噔,“陛下龙体有恙?”

  天统帝没立刻回答,只挥挥手先让周围的人退下。

  “炳怀啊,当初跟着朕打江山的人,如今也就只有你还能陪着朕说说话了!”

  曾炳怀心中也颇有感慨,“陛下……”

  天统帝要起身,曾炳怀立即走过去将人扶起来。

  天统帝指了指床榻边的凳子,“你坐。”

  曾炳怀坐下,“陛下可有召太医过来看过?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之前有段时间天统帝身体不好,但前段时间恢复得不错,看着都已经大好了。

  天统帝拨开衣襟,露出里缠着的绷带,绷带上还透着丝丝血色。

  曾炳怀一惊,蹭地站起来:“陛下!”

  天统帝:“朕刚刚遇刺,但所幸刺客并未得手。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曾炳怀松口气:“那刺客可抓到了?问出是何人指使?”

  天统帝摇头:“没抓到,对方是个修者,而且修为不低。但他在逃跑的过程中掉了一样东西。”

  曾炳怀呼吸渐缓,他直觉这个东西应该非常重要,才会让天统帝的神色这般复杂,甚至带着些不同于简单被行刺的愤怒。

  “什么东西?”

  天统帝从枕头下摸出来一块小小的玉佩,交给曾炳怀。

  曾炳怀拿过来一看,眼睛顿时睁大。

  他是不认得这玉佩,但他认识玉佩上的“景”字。

  “陛下认为这是景亲王的玉佩?”

  “不是认为,是就是!”天统帝神色阴鸷,“这枚玉佩是用仙流国进贡的昆山糖玉所雕。昆山糖玉世所罕见,整个玄天帝国就只有当初进贡来的那么一块,朕命人将其打造成两块玉佩,一块给了景儿,一块给承儿,每块玉佩上都刻着他们的名字。朕已经仔细看过,这玉佩并非造假,就是真正的昆山糖玉。”

  曾炳怀皱眉:“那陛下是觉得刺客是景亲王?”

  “玉佩是他的,修为也对得上,还能有错?”天统帝闭了闭眼睛,看起来十分痛苦,“朕确实偏心承儿,但朕也不曾苛待景儿,哪怕对他是严厉了些,可也是为他好,他有那么好的天赋,朕对他严厉只是不想浪费了他的天赋!他可以成长为整个帝国甚至整个东洲大陆最强的修者,到时候帝国甚至可以冲出东洲大陆!”

  曾炳怀:“微臣理解陛下的苦心!”

  天统帝连连叹气:“你理解有什么用?他竟然还要杀朕!朕是他的父皇!他这是要弑父弑君!”

  曾炳怀紧皱的眉心一直没下去:“陛下,微臣斗胆一问,刺杀发生在何时?”

  天统帝:“就在一个时辰前。”

  曾炳怀起身,对天统帝行礼,“陛下,一个时辰前,景王殿下还在跟微臣一同狩猎。”

  天统帝闭着的眼睛骤然睁开,“你说什么?你说真的?”

  “微臣不敢诓骗陛下!实际上从今早开始,微臣与景王殿下于林中偶遇,之后就一直结伴狩猎,直到微臣奉召而来,还在于景王殿下在一起,一直没有分开过超过一刻钟,景王殿下如何能上猎宫刺杀陛下?”

  天统帝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他都接受是宣景要杀他了,现在却告诉他不是,“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会不会……会不会……”

  天统帝本来想说会不会一直跟曾炳怀一起狩猎的宣景是假的,就是为了弄不在场证明。但他转念一想根本不可能,如果宣景连这都能想到,又怎么会粗心到带着一块能证明他身份的玉佩来行刺?

  再者,就算真要找证人,应该也会选择皇室宗亲,或者说话更有分量的高官显贵,但曾炳怀虽为二品朝臣,却是个闲差,无实权在手,平日也不在朝堂上说话,连在朝堂上经营数十年的宣承都不知道曾炳怀是他最信任的朝臣,那曾经神魂不全还闭关多年不问朝政的宣景又怎么可能知道?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了,有人偷了宣景的玉佩,然后过来刺杀,以此嫁祸给宣景。

  天统帝一想到自己轻而易举地中了圈套就十分恼火。

  “万幸啊!得亏是凑巧景儿跟你一起狩猎,不然得被人冤枉死!他向来耿直,哪里懂得这些阴谋算计!”

  曾炳怀拱手:“这可不是微臣的功劳,都是陛下英明,及时发现景王殿下是被人冤枉的,陛下能看出实情,景王殿下就不算冤枉!”

  天统帝一番感慨,之后又想到什么,脸色十分难看。

  曾炳怀一看天统帝这表情,立马说道:“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冒充景王刺杀陛下。微臣真是怎么也想不到!”

  我都说我不知道了啊,所以陛下您一会可千万不要再问我了!

  伴君如伴虎,哪怕是简在帝心,但有时候该装傻也得装傻。

  对于天统帝这样的皇帝,他最需要的不是最聪明的朝臣,最主要的就是顺应心意,之后才是真才实学能做事。

  若是什么都能看透还什么都说出来,那也就不是真的聪明。

  天统帝冷哼:“还能有谁!若是景儿出事,何人得利!这还用朕说吗?只是朕是在难以想象这是承儿做出来的事。朕或许有亏景儿,但对承儿朕给出了一颗慈父之心!他如何能为了皇位之争就要刺杀朕!”

  眼看天统帝这是认定一切都是宣承搞的了,曾炳怀心里直叹气。

  但也不怪天统帝认定,毕竟这事儿跟明摆着也不差多少,既然刺客不是景王却戴着景王的玉佩,那就是为了嫁祸,而一旦景王被栽赃成功,最直接的得利者就是承王,本就是非此即彼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换成曾炳怀自己他也会这么认为。

  只是看陛下这急火攻心的模样,曾炳怀肯定得劝着,虽然他也觉得承王真是白眼狼到了极点,可为了天统帝身体着想,他还是的琢么两句好话先让天统帝宽宽心。

  “陛下,那刺客并未刺杀成功,可见就算是承王安排,但也只是为了嫁祸给景王,不是真心想要害您性命!”

  “不是想害朕性命就行?”天统帝怒火攻心,“哪怕伤了朕一根头发那都是大逆不道!朕还是实打实的伤了!若不是侍卫护驾及时,焉知他派来的人会不会下死手?再说,即便他没打算害朕性命,也未必是顾着父子亲情。现在朝堂上可不跟以前一样了,以前他的优势最大,但现在景儿的风头一点也不比他弱,朕要是就这么走了,这皇位他还未必坐的上!他哪里有那个本事跟景儿争!”

  天统帝真是气极了,不然也不会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

  而同时天统帝还感到震惊的是他都不知道宣承身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高手!

  出窍期后期的修为,有这样的身手早就该出名了,可他从来不知道宣承身边还有这样厉害的人。

  一时间天统帝有些后怕,还有些心慌,他以为他对宣承很了解,从前还总想多替宣承谋划谋划,因为他觉得这孩子没什么心机城府,脑子还简单,自己不会琢么事,尤其对他这个父皇,一向都是他问什么说什么,从不隐瞒,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天统帝不得不承认自己竟然看走了眼,他疼宠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从头到尾一直都在他面前演戏,他以为的父慈子孝,可能都是一场场为了利益的装模作样的算计!

  胸口的伤不算深,之前上了药本来已经不痛了,可现在,天统帝只觉得好像心脏都被捅穿!

  第八百二十八章 目的不同

  曾炳怀看天统帝这般,心里也不大好过。他本身就不恋栈权位,当初也只主动提出退出权利中心,所以这些年他跟天统帝君臣关系十分和谐,不然发生这种事天统帝也不会第一个就想到找他。

  眼前是自己年轻时倾尽全力辅佐的君主,看着对方因为儿女债这般心痛,他也唏嘘不已,更觉得自己坚持不成亲不要孩子是对的,他家是没有皇位要继承,但万一底下儿子孙子有在夺嫡中站队的,保不齐他也得被拉下水。

  曾炳怀接着说:“承王殿下倒也有算计,他就是拿捏准了景王殿下一贯不怎么与朝臣过分亲近,之前狩猎也都是一个人带着护卫,而没有和其他朝臣在一起。一旦陛下您把刺杀的事怀疑在景王殿下身上,他连证明清白的人都没有,景王殿下手下的侍卫就算能证明,也会说是出于护着主子。”

  天统帝点点头,“他其实比朕以为的要聪明,只有朕看不清,以为他真单纯,什么事儿都还要靠朕来给他铺路,他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朕。”

  曾炳怀低头,这种话就不是他能说的了。

  皇子做得好,他能不吝啬地夸奖,皇子事情做错了,他只能根据情况点一点。

  天统帝冷冷一笑:“他玩儿心思都玩儿到朕面前了,以前是朕瞎了眼。”

  “陛下息怒,”曾炳怀连连劝慰,“好歹景王殿下是真性情纯良。”

  天统帝没再说话,只深深叹了口气。

  曾炳怀完全能够理解天统帝的心情,天统帝真正在乎的儿子是宣承,可自己最看重的儿子为了陷害皇位的竞争对手而将他这个父皇的安全置之不顾,另外一个不那么受宠的,且有一颗耿直纯粹的孝心。

  曾炳怀也替天统帝无奈,想着要是陛下最宠爱的还是大皇子就好了,那就什么都不用头疼了。

  “好了,你去忙吧,”天统帝会挥手让曾炳怀退下,又忽然想到什么再次叮嘱,“不是在跟景儿烤野猪?你那里调料若是不齐全就找御厨拿点,朕记得景儿好像很喜欢吃孜然,烤肉的时候多撒上些。”

  曾炳怀的神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陛下,喜欢吃孜然的承王殿下,景王殿下一吃孜然就会浑身起红疹。”

  他一个不怎么关注内廷的外臣都知道景王不能吃孜然,皇帝却记不得,满脑子就只有承王,一时间曾炳怀都有些同情宣景了。

  天统帝一愣,“怎么会?明明之前有一次一起用膳,一道炙烤小羊排洒了孜然粉,朕夹给景王,他也……”

  后面的话天统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猛然想起吃过那道炙烤小羊排后没喝两杯酒宣景就说宫外有要事要处理急匆匆出宫了。

  他当时还很不高兴,觉得是宣景不够尊重他这个父皇。

  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宣景的脸色的确很不对劲儿,脖子上还有些红点点。

  就是秋猎之前的事儿,详细的他记不太清了,只是现在回忆起来隐约记得好像是有红点。

  宣景吃孜然会发红疹,但他还是陪自己吃了,这能说明什么,不就是因为那是他亲手夹给他的!在宣景眼中,他这个父皇比他自己的身体健康更加重要,他才会忍着会发红疹难受而吃下去。

  想到这里,天统帝再次闭上已经涌上无限愧疚的眼眸。

  更为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记得宣承的口味喜好而愤怒!这么些年下来,疼爱宣承都已经成为习惯!

  曾炳怀再次对天统帝告退,转身出去。

  走到外面,站在门口的侍从要送他回去。

  曾炳怀抬头望天,喃喃出声:“要变天了啊!”

  侍从抬头望去,心道这不是大晴天吗?万里无云的,哪里像要变天的样子?

  曾炳怀回去时宣景还在等他。

  瞧见曾炳怀回来,宣景说道:“本王这还没开始,就在等着曾大人了。”

  曾炳怀看着宣景一脸从容的模样,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问道:“王爷难道就不好奇陛下刚刚急匆匆找下官所为何事?”

  宣景:“做为儿臣,关心父皇是应该的,却也不该过分关注父皇与朝臣的交流。父皇找曾大人不管为了何事,只要不是父皇龙体有碍,身为皇子就不该多做打听。”

  曾炳怀笑起来:“王爷确实规矩。”

  宣景低头笑了笑,“其实有时候太过规矩也不是好事。”

  曾炳怀盯着宣景看了一会,这目光颇具实质性,但宣景一直很自在,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手上的动作很麻利。

  曾炳怀又说:“陛下知道下官与王爷在一起烤肉,临走时还让下官找御厨多那些调料,特别强调了孜然,说王爷喜欢。”

  宣景神情未变,连手上烤肉的动作都没耽误一下,淡淡地说:“父皇必是朝政繁忙,才会忘了本王不能吃孜然,倒是承王很喜欢。”

  曾炳怀看着宣景的表情,心下已经了然。

  默默站在后面的谢恒看到曾炳怀的表情,心知这位善于玩弄权术手段的昔日智囊大概已经有所怀疑。

  不过不要紧,曾炳怀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绝不会在事后还去找天统帝说明自己的怀疑。

  通过对曾炳怀的调查,让谢恒判断出这是一个聪明得很现实的人。

  曾炳怀是忠心天统帝,但这种“忠心”也是建立在对自己无害的基础上。所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很清楚,若是没有这份聪明,他也不会有今天这正二品的养老闲差。

  那个刺客是谢恒安排的,语山居的杀手。

  整个玄天帝国能将出窍期的大能当做杀手的也就只有语山居有这个魄力。

  谢恒本来的目的就是让天统帝以为是宣承嫁祸宣景,他没有留下任何指正宣承的线索,有的时候手脚做的越多也就越容易留下破绽。

  而他也知道,只要留下了宣景的玉佩,再让曾炳怀证明宣景一直跟他在一起,天统帝就会认定一切都是宣承做的。

  当然,因为没有实际证据,天统帝并不能直接给宣承定罪,可是只要在他心里认定宣承为了陷害宣景而找人刺杀他,甚至真的伤到了他,那天统帝就再没有可能向着宣承。

  再疼爱的孩子,触及到了生命安全的底线,天统帝也不可能还继续偏心。只是究竟天统帝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就说不好了。

  原本谢恒当然也可以只让杀手做做样子,但他最后还是决定给天统帝点苦头吃,为宣景从小到大受到的不公平对待。

  天统帝早已不在壮年,即便他的修为比刺客要高上很多,但一来他多年沉溺享受,上一次正儿八经地动手怕是都回忆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这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早已不成。即便是一台功能强大的战车,可要是各个部件活动都不灵敏了,那也没用。

  正如丽妃所说,天统帝的身子可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至于原因……目前谢恒还在调查中。

  曾炳怀很是通达,即便猜到自己十有八九被人利用了也不生气。

  他也不觉得天统帝真被刺伤就说明宣景人品不成,毕竟任何感情都是相互的,就天统帝对宣景的所作所为,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宣景好,现在只受这点皮外伤着实不算什么。

  能有这样的想法,也归功于曾炳怀对天统帝的忠心只是政治原因,只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比天统帝更合适继承皇位的人,他在拥护新帝这件事上对天统帝绝无二心。

  但如今作为一名谋士,一个争权利器,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价值,现在所有的事情,只要不是危机整个玄天帝国的,他都可以袖手旁观。他不介意被动成为局中一员,只要他“发挥”的作用不违背本性,不践踏为人底线,那他无所谓。

  至于宣景,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是亲缘感淡薄也好,其他也罢,他对天统帝实在没有亲近的感觉,甚至他都不觉得天统帝是他的父亲,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认知感。同样,他也不觉得天统帝对他不公。天统帝怎么做有他的目的,宣景觉得自己也一样。他们不过是目的不同罢了。

  一顿烤肉吃得十分愉快,曾炳怀甚至还有心情招呼后面的谢恒他们一起吃。

  这一刻谢恒觉得曾炳怀也是个奇人。

  入夜前,宣景被召至猎宫。

  一进殿,宣景就看到斜靠在榻上的天统帝搂着丽妃。

  丽妃剥了一枚龙眼送进天统帝口中,天统帝还咬了一下那粉嫩嫩的指尖,惹得丽妃好一阵娇笑。

  宣景目不斜视,躬身行礼:“父皇。”

  “嗯,坐吧!”天统帝笑得十分慈祥,“今日收获如何?”

  “收获不少,上午还遇见了曾大人,”宣景停顿了一下,似是觉得天统帝会想不起来是哪个曾大人,又特别解释了一句,“是内阁学士曾炳怀。”

  天统帝眼中的笑意又真了一分,这番表现让他真正确定宣景确实不知道曾炳怀跟他的关系。

  第八百二十九章 下药

  天统帝:“一直以来朕对你都相当严苛,也更宠爱老二,你可曾怨过父皇。”

  宣景摇摇头:“以前没想过,现在也不怪父皇。”

  以前神魂不全,缺少感情认知,自然不会心生怨怼。可那时还没人知道宣景神魂不全,不知道他感知不到这些,天统帝依旧没对宣景表现出多少关爱之意。即使是在宣景展现出修炼天赋之后,天统帝开始重视这个儿子,却也远远比不得宣承。

  大概是严苛对待宣景已经习惯,哪怕之后宣景神魂补充完全,天统帝的态度比以前更好些,却也只是比较而言。总的来说还是明显的亲疏有别。

  说什么对宣景的严厉只是因为他太优秀都是为了磨炼他,这种话天统帝也就只能骗骗自己。

  天统帝眯眼看着宣景:“当真毫无怨言?”

  宣景:“十根手指尚有长短,父皇有很多儿子,想要更疼爱哪个儿子是父皇的自由,况且父皇即便更疼爱二弟,却也没有打压其他皇子。父皇先是我们的君,之后是我们的父,自然一切以父皇为准。”

  虽然宣景没说什么溢美之词,两三句都是再朴实不过的言语,却着实说到了天统帝的心里。

  这些年他也确有些地方觉得略对不住宣景,但后来都还是理直气壮地想着,他为君为父,宣景是臣是子,再怎么样也不能对他有不满。

  “好好好!”天统帝连说了三个“好”,可见其心中对宣景的满意,“你果然是朕最懂事的儿子,这些年朕总算没有白疼你!一会就一起留下来用晚膳吧,咱们父子也许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宣景:“是。”

  宣景和天统帝的晚饭还没吃完,外面的人就已经都知道天统帝傍晚特别召见宣景,还留宣景一起用晚膳的事。

  这两天皇子们都忙着在猎场上表现,再加上天统帝免了他们每日请安,这总上下猎宫也不方便,所以这两日他们都没见到天统帝。

  结果谁也没想到天统帝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特别召见宣景,而且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难道就是纯粹找宣景一起用晚膳?

  这要是发生在以前的宣承身上还可以理解,可换成宣景就让众人十分摸不着头脑。

  宣承在自己帐子里走来走去,眼里可见的慌张,而那些拥护他的朝臣在得知天统帝留宣景用午膳后就立即赶过来了。

  “你们说说,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喊老大去用晚膳了?怎么不叫本王去?”

  大臣一号:“是不是有正事和景王殿下商量?”

  “怎么可能?”大臣二号说,“宫里的人不都传消息出来了,说从陛下召见景王开始丽妃就一直在身边陪着,用晚膳也一起,真要是有政事,陛下怎么可能还让丽妃在场!”

  这下一时半会也没人能猜出来天统帝究竟是何用意。

  “父皇他……是不是更看重宣景了?是不是要放弃我了!”

  几位朝臣忙着说不可能安慰宣承,但他们虽然不真的认为陛下是就此彻底厌恶承王准备扶持景王,却也想着这段时间承王的确太不像话。

  跟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也就算了,还时常因为那档子事而耽误他们商议政事。到底在他心中是皇位重要还是一个男人重要?如果不是因为那男人是高文,有身份也有本事,这些朝臣断断不会允许宣承为了一个男人这样胡闹。早就劝着宣承分了。

  但眼下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最主要的是陛下这突然的举动究竟何意。是一时兴起还是有别的打算。

  朝中有各种猜测的人不少,就是那些支持宣景的朝臣也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还有那些保持中立的朝臣,他们虽然不参与党争,却不耽误他们猜测陛下的心思打算。

  毕竟现在承王不比从前,已经算不上陛下的心头宝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陛下的任何一个举动,甚至一句话,都有可能透露出非比寻常的重要信息。

  当晚宣景直接留宿猎宫。

  虽然这情况算是意料之中,毕竟都那么晚了,但宣景还是这一次秋猎中唯一被天统帝主动要求留宿猎宫的皇子。

  陈皇后气得面容扭曲,直想摔碎了桌上的陶瓷摆件,被身边的嬷嬷劝下。

  “娘娘可息怒!这里是猎宫,可不比在咱们凤栖宫,隔墙有耳,要是让那有心人知道娘娘因为景王被留宿猎宫就气得摔东西,不得把这事儿捅到陛下那去?”

  “捅到陛下那去又如何?难不成陛下还有因为几个瓶子责备本宫这个皇后不成?”

  嬷嬷连声安抚劝慰:“那自是不至于,但就算陛下不明着怪罪您,那心里能不介意吗?让景王留宿是陛下的意思,您如此反应,就会让陛下觉得您是对此心怀不满!”

  陈皇后一个激灵,是了,陛下一定会觉得是她心怀怨怼!现如今陛下对她的感情不比当初,不是她能任性的时候。

  然而一想到从前荣宠无限的自己,现在就连打碎一个花瓶摆件都要詹前想后,陈皇后心里就说不出的酸楚。

  她曾那么风光无限,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陶嬷嬷,你说,陛下当真厌恶里我们母子吗?”

  陶嬷嬷叹气:“娘娘宽心,您和陛下是多少年的夫妻了,陛下又怎么会真的厌弃您?”

  陈皇后神情恍惚:“可陛下跟先皇后还是少年夫妻,结果呢?先皇后最后那两年,陛下连见她一面都不愿,就算是生辰这样的大日子,若不是总管提醒都记不住,最后也不符哦随便赏了两件玉器打发。本宫当初还觉着痛快,可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本宫一尝冷落滋味。外头那些人说的不错,丽妃,可不就是当年的本宫吗?所以,本宫终究还是要走先皇后的老路了。”

  “娘娘!”陶嬷嬷继续劝慰,“陛下从没像当初宠爱您那样宠信过任何嫔妃,这丽妃也不过是一时得势罢了!最关键的,丽妃可没有孩子,您还有承王殿下这个指望。只要往后承王殿下能做出成绩来,让陛下高兴,也就没有景王什么事儿了!”

  陈皇后恍惚着点点头:“说的是!丽妃还没有孩子……可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陛下身体康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

  陶嬷嬷看着皇后的眼中闪着某种光芒,心头一凛,“那娘娘觉得……”

  陈皇后:“下药!”

  陶嬷嬷点头:“也好,只要丽妃伤了身子不能怀孕,她也就妨碍不着娘娘了!”

  “不,”陈皇后攥紧手帕,“一个丽妃不能怀孕有什么用?今天有丽妃,明天就了可能有这个妃那个妃,年轻鲜嫩的姑娘多的是,选秀一次就不知道要进来多少,难道本宫日后要给每一个受宠的女人都下药?”

  “那不给丽妃下药……”陶嬷嬷话没说完,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娘娘……”

  “反正都是下药,那为什么不来个一劳永逸?下药的次数越多暴露的危险就越大,已一次性能解决的事儿为什么要弄成十几次、几十次?嬷嬷你说是不是?”话是问出来的,可陈皇后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陶嬷嬷面无人色,几乎跌在地上:“娘娘……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陈皇后不为所动:“如果什么都不做,放任丽妃成为第二个本宫,那你觉得本宫的下场会比先皇后好?”

  陶嬷嬷张了张嘴,却无从反驳。

  陈皇后:“本宫早该知道,陛下是这世上最为凉薄之人。他能抛弃共患难的结发妻子,仅仅因为本宫的美色和情趣,那本宫与陛下之间有几分深情厚谊?陛下为了丽妃而抛弃本宫不是更加容易?还有景王……”

  虽然宣景与宣承是皇位竞争者,但陈皇后心里也明白宣景的本事在自己儿子之上。

  天统帝从前因为疼爱宣承,所以即使知道宣景是更合适的皇位继承者,却还是一心向着宣承,对宣景不仅冷待苛刻,甚至认真培养宣景也只是打着让宣景未来以王爷的身份辅佐宣承,为帝国做牛做马。

  以前陈皇后是得利者,当然高兴天统帝的偏私,但不代表她是真的不懂。

  可现在……

  陶嬷嬷明白陈皇后说的没错,但那可是给皇帝下药!要是给丽妃下药肯定没问题,以前这种事她们也没少干,早就熟练了,但对天统帝……她还是没这个胆子啊!

  “娘娘……咱就真没别的办法了?承王殿下不是完全没机会,以前陛下对殿下的爱护也不是假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想想办法挽回陛下的心,咱们还有希望!再说丽妃怀孕还是没影儿的事儿,犯不着冒这个险啊!”

  陈皇后看了一眼已经吓哭了陶嬷嬷,到底是自己的奶嬷嬷,她也不想让陶嬷嬷这样担惊受怕,想了想说:“那就先缓缓,再看看陛下的态度,不过药得先备上!”

  “好!”陶嬷嬷一听陈皇后肯松口,当即表示她这就去让人准备药。

  第八百三十章 下毒

  一转眼秋猎已经进入尾声。

  按照每天登记的清算猎物的结果,宣景稳居第一,第二的居然也不是宣承,而是宣嚣。

  宣景拔得头筹没人意外,让人意外的是宣承竟然连第二都没保住。他们也很好奇怎么这一回宣嚣的表现这样突出,难道是想着现在宣承头上有宣景压着一头,所以就不那么忌讳宣承了?

  不管怎样,成绩已经基本确定了。

  宣承很不甘心,然而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天统帝竟然因为宣景拔得头筹,而赐他亲王封号——昭明。

  之前他们都是亲王,身份上算是平起平坐。但现在宣景有了封号,那就比他更加尊贵。即便是在后宫中,即使品阶相同,没封号的妃嫔还要向有封号的行礼,更别说在前朝。这不是简简单单一个称呼,而是象征着更加强大的声望和势力!

  明明当初父皇还是为了让他也能顺理成章被封亲王才会松口封宣景为王,他一直觉得自己强宣景一头,但现在宣景拥有了封号,哪里是自己能比得了的?

  还有极重要的一点,这个封号可不是一般的封号。

  寻常亲王封号都是一个字,取一好的寓意。

  但宣景的封号是昭明,两个字!自古以来以两个字为封号的亲王的屈指可数,不是后来成了皇帝就是权倾朝野。

  所以父皇赐宣景这样的封号是想表达什么?想表达什么?

  宣承不能不多想!

  昭明!好一个昭明!

  谢恒听到这个封号后相当意外。

  他比在场的人都早知道皇帝要给宣景颁封号,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封号。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什么?

  朝臣们难掩震惊!

  昭明亲王!

  他们不会不知道所谓狩猎拔得头筹不过是个引子,陛下根本就是已经有意这么做,然后借着这个情况名正言顺题说出来。

  一时间不少人都想起前些天陛下突然召景王入猎宫用晚膳那次。

  当时没人知道陛下召见景王所为何意。

  而且在那之后,陛下也并未召见其他皇子,甚至次日宣承有递上请安折子说想去猎宫向陛下请安,陛下都没同意。

  当时朝臣们就觉得不太对劲儿,有那政治敏感的已经大概猜到了皇帝的用意,但他们都没想到会这样快,甚至都没等回京,景王就已经变成昭明王!封号双字亲王,这是在暗示宣景将会是一国储君,未来的帝国之主?

  从“昭明”这个封号从天统帝口中出来开始,宣承整个人就好像傻了,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满脑袋空白,耳边还嗡嗡的,仿佛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知道断断续续的恭维声音在他耳中越来越连贯清晰,他木木地转头看着周围的人对于宣景不断恭喜,好像完全看不到他了一样。

  宣承的眼睛蔓延上血丝,腾地一下站起来!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宣承身上。

  天统帝敛下笑意,冷冷地看着宣承,“你要说什么?”

  宣承对上天统帝冰冷的视线,心中恐惧升腾,他原本想问的话很多,他想问天统帝为何要赐给宣景“昭明”这个双字封号,是不是想立宣景为太子。他想问父皇是不是真的不疼他了,难道父皇忘了自己才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吗?

  然而哪怕疑惑一个接一个堵得宣承心口疼,他却好像得了发不出声音的疾病,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边上有大臣轻轻拽了拽宣承的衣摆,宣承才反应过来,“儿臣、儿臣一时醉酒失态,还望父皇恕罪。”

  天统帝只淡淡地说了声“坐下”就冷冷收回目光。

  坐下后的宣承没觉得多好受,浑身由外到内都是冷的!

  “刘大人……”宣承叫旁边那个刚刚拉着他的官员,“父皇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放弃本王了?”

  刘大人叹气,他倒是想说没有,可现在看陛下分明就是有意扶持宣景为太子,这“昭明”的封号可不就是在给景王铺路吗?这时候再自欺欺人也没意思。

  看着刘大人沉默,宣承眼中刚刚的血丝更加密集。

  他死死攥着桌子,任由坚硬的桌角在手心硌出深深的痕迹。

  当天晚上,陈皇后还是摔了那个瓷瓶,摔得粉碎。

  第二天早上,启程回京。

  回去路上的安全守备被天统帝交给宣景负责,宣景接下后并没有做太大的调整,只是在原本的规模上又添了些人手,包括被调去保护各皇子车架的士兵都增多了。

  有些人觉得宣景这是在防着宣承。

  这“昭明”的封号一下来,大多数人也就都明白陛下十有八九是打算册封景王为太子了,可承王蝇营狗苟这么些年,让他放弃谈何容易?

  若是从一开始景王和承王就势均力敌也就罢了,偏偏当初景王神魂不全,无心帝位,后来神魂恢复,又被压着在禁地闭关多年远离朝政,现在的皇后又是承王的生母,母子俩深得圣心。从这一系列情况来说,本来从一开始这帝位就是宣承的。

  可结果呢?手握一手好牌却打的稀巴烂,关键时刻被宣景反超。这样的打击不可谓不沉重,所以确有些人在考虑承王会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景王防范着也是应该的。

  最终一路平安返京,一众大臣们也都松了口气。

  京城,承王府。

  已经喝了不知多少杯酒的宣承半趴在桌上,手里还攥着刚刚满上的酒杯。高文坐在旁边。

  “高文,你说本王是不是很没胆?本王恨宣景恨得要死,可连当面质疑他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造反!你知道吗?昨天外公建议本王造反时本王的第一感觉不是兴奋,而是害怕!害怕……我怕父皇!也怕宣景!所以我果然不是能当皇帝的料,活该我输给宣景,是不是!”

  高文眉心一动,“殿下说……陈尚书让您造反?”

  陈皇后的父亲,宣承的外公,就是礼部尚书陈清辉。

  陈家也是大家族,但原本主支并非陈清辉这一支,是在陈皇后被封后之后,陈家为了成为后族,才破例让陈清辉这一支成为主支,并让陈清辉成为陈家家主。

  但陈清辉就只有陈友怀这一个儿子,陈友怀已死,而陈家还倍受天统帝打压责难。也就是为了最后给陈皇后留些颜面,且陈清辉年事已高,天统帝才没有撸掉陈清辉的尚书之位。

  如此形式,陈家其他人怎么可能不迁怒?

  原本陈家的几位老祖宗就已经动了废掉陈清辉这个家主的念头,只是因为不确定宣承是否还会起复才一直按那不动。但现在有了宣景这个鲜鲜出炉的“昭明王”,陈家知道未来的皇位基本上是宣景的了,逼迫陈清辉一支让位的举动也就越来越肆无忌惮。

  陈清辉心有不甘,他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陈家还从来没有哪个家主在当到一半就被撸了的情况。真要让这种事发生,他以后如何还能在陈家抬得起头来?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么一想,陈清辉就决定铤而走险,说服宣承造反。

  失败了也就是死了,他不怕,成功了就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个结果都比生不如死地活着强。

  但大概陈清辉也没想到宣承会废物到这种程度,根本不敢造反。

  可陈清辉已经有了这个念头,这人留不得。

  高文立即吹口哨叫来雀鸟,将此事传回语山居。

  谢恒得知了雀鸟传来的消息,冷笑:“本来我想着怎么将陈家斩草除根,这下可好,他们自己把理由都给我找好了。”

  谢恒安排人进陈家搜集相关造反罪证。

  如果是以前的陈家大概没那么容易,不过现在的陈家因为分支主支内斗都已经成了一盘散沙,正是动手脚的好时候。

  不过还不等搜到陈清辉造反的证据,一直在宫中监视的夜鸦却给谢恒带来了又一个重要消息。

  当初跟谢恒来到修真界,为了保护谢恒,夜鸦的身体受到重创。

  之后虽然恢复了,但谢恒也不想它再太过劳累,所以基本不派什么差事给夜鸦。夜鸦就只负责“招新”、

  这样的生活实在无趣,尤其从宣景出关后,谢恒能陪着夜鸦的时间更少,夜鸦也就更无聊,非要谢恒给它找点事儿做。

  最后谢恒拗不过,只得让夜鸦去监视炸宫中。

  宫中自然有谢恒的人,也安排了其他雀鸟各处盯梢,谢恒让夜鸦过去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修养。

  不过明显夜鸦没这么想,不然也不会带来这个消息——陈皇后要毒害天统帝。

  收到消息后谢恒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决定不能让天统帝就这么死了。不仅仅是为现在宣景还没坐上皇帝,从道德底线上来说,天统帝是宣景的生父,凭他跟宣景的关系,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放任天统帝被杀,即便他也很不待见天统帝。

  只不过等谢恒展开进一步调查时,才发现陈皇后的慢性毒药已经下了一个月了,就算他这时候出手,也救不了天统帝性命,最多只能延长些活命的时间。

  这女人一旦狠起来,还真没男人什么事儿。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三道旨意

  刚过中秋宫宴,这两日天统帝都没什么胃口。

  宫宴那天长天统帝高兴,主要是因为心中已然决定立宣景为太子,心里一块大石得以放下,松快不少,又想着这是大概是自己为帝的最后一场中秋家宴,一不注意就多吃了些。

  大鱼大肉的荤腥不少,当时喝着酒还不觉得,这两日却好像后劲儿犯上来了,看见肉就觉得腻得慌,也就是清蒸虾仁和酸甜口的宫保鸡丁能吃几口,其他荤腥都不怎么动。

  这一日桌上摆上一道造型别致的菜,是一道汤羹,而且成太极图案,只不过不是黑白色,而是绿白色,白色部分像是最好的羊脂白玉,绿色部分又像是冰种的翡翠帝王绿,光看这颜色搭配就觉得清爽可口。

  天统帝问身边的常总管,“这是道什么菜?”

  常总管伺候天统帝多年,盛宠不衰,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心细,什么事都思虑周全。这问题要是换做其他伺候的宫人,那是铁定答不出来的,最多就是招来御膳房的厨子问话,只是这样就难免耽误时间,皇帝不能第一时间得到答案,总不会高兴。

  但常总管不一样,他在每一顿饭开始之前都会清晰掌握今天都有什么菜色,了解每一道菜大致使用什么材料,是否对身体有什么益处,还有基本的烹饪手法。

  就是保证如果皇帝对哪道菜比较喜欢,问出来的时候他能说出一二,哪怕说得不全面,但至少他知道,也能第一时间回应天统帝,这就是好的。

  “回禀陛下,这是丽妃娘娘专门为陛下准备的太极素羹。主要材料都是南瓜、白菜之类的素菜。能调理身体、改善肠道,还能排油解腻。丽妃娘娘看出陛下最近好像吃饭都没有胃口,今日陛下又一直忙于政事,丽妃娘娘就亲自做了这太极素羹。”

  天统帝点头,“丽妃有心了。”

  一刻钟后,皇帝用完膳,确实感觉身体轻松不少,还想着那太极素羹味道不错,晚上就去丽妃那用晚膳,再让丽妃准备太极素羹。

  然而突然间,皇帝只觉得胸口一痛,紧跟着喉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

  最让他震惊的是这口血竟然比寻常血液颜色深了不少,隐隐泛黑!

  有毒!

  常总管扶着天统帝惊慌道:“陛下!”

  天统帝面色发白,神情冷冽如冰,喘了两口气后说道:“叫张院正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没一会太医院的张院正就被召来乾清宫。

  张院正医修,而且在整个太医院中医术最高。只是他平时几乎不出诊,在太医院主要充当个“吉祥物”的角色,一心投在研制各种丹药上。这一次如果出事的不是天统帝,张院正还不愿意从药房里出来。

  他先给天统帝把了把脉,神色越来越难看。把完脉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天统帝催促先去测毒。

  张院正用自己的法宝逐一对桌上的每一道菜进行测试。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桌上所有的菜都被检验完毕。

  张院正对天统帝回禀:“陛下,微臣已经有了结果,毒药是被下在这道清酿百合里,应该是失传已久的梦升仙。梦升仙是一种专门针对修士的毒药,而且无色无味,修为再高也难以察觉。且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每天对身体造成一点破坏,一般在半个时辰之内就会代谢掉,查不出半点痕迹。两个月后身体积累的弊端就会集中爆发,回天乏术,中毒者会在睡梦中死去,故而名梦升仙。等半个时辰一过,就是微臣也不可能察觉到梦升仙。”

  天统帝:“既然是在睡梦中无知无觉中地死去,朕又为何会吐血?”

  张院正:“那是因为那一道太极素羹。微臣检查过,这到道太极素羹里面含有天星紫草参,年份至少有五百年,十分稀有。而天星紫草参又是绝大多数毒素的克星。陛下之所以会吐血就是因为天星紫草参刺激了梦升仙的药性。不过也幸好有这道太极素羹,不然只怕到时候陛下……还不知道是谁害的!”

  天统帝深吸一口气,问:“那朕可还有救?”

  张院正眉宇间尽是难色,没有回答。

  天统帝明白了,又问:“朕还有多少时日?”

  张院正:“从陛下现在的身体情况看,这梦升仙已经下了有一个月了,也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如果现在停药的话,在加上微臣为您配置些药物调理,陛下还能……还能再多一个月。只是陛下龙体已经对梦升仙有了依赖性,突然断药定然会觉得十分不适,三天之后双腿就有可能失去知觉。”

  就算付出双腿失去知觉的代价,也仅仅只能多换来一个月的活命时间,还要饱受断药后的痛苦,废人一样连床都下不了,实在不划算。

  “那就不断了。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讲。”

  张院正并不意外天统帝这么说,他比很多人都更了解天统帝,深深明白让天统帝废物一样地多话一个月,还不如现在就让他死去。

  “是。微臣告退。”

  张院正一走,天统帝就对边上的常总管打了个手势。

  常总管明白,行了一礼后就起身出去了。

  傍晚,天统帝的案头上就出现了这场“投毒”的全过程,涉及到哪些人,毒是怎么下到菜饭里的,全都清清楚楚。

  天统帝看着为首陈皇后的名字,笑了两声,之后又是一阵放声大笑。

  常总管上前一步,似是想要劝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陛下……”

  天统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抹了把眼角,笑着道:“去年镇远将军夫妇闹和离,两人从镇远将军府一路打到了街上,镇远将军的修为差他夫人些许,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夫人扇了好几个巴掌。那时候朕还笑话镇远将军,说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借机夺了他的兵权。没想到今日竟也轮到朕了!玄天帝国的皇帝和皇后反目成仇,皇后毒杀皇帝,这要是传出去,整个帝国的脸面都要丢个干净。”

  “陛下……”

  “你说皇后为何要背叛朕?朕对她还不够好吗?先皇后在时,她身为贵妃,吃穿用度不知比皇后好了多少,朕为了她一度冷落皇后,最后皇后甚至形同虚设。这么多年朕也独宠她一人,对宣承也疼爱有加,反而是他们母子不争气,一再的忤逆朕,令朕为难。陈家糟了教训,朕都没有动她一根头发,也没有因为陈家的事情过多迁怒,冷她一阵子也是不想那些大臣总因为这件事说朕偏私。她却一点都不理解朕的难处!就因为朕新封了一个的妃子,就因为朕有意立宣景为太子,朕旨意都还没下,她竟然就迫不及待要给朕下毒!”

  常总管没有回答,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一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其实陛下心里也明白,他会问出来这些话不过是因为难以接受自己这么些年都宠错了人。

  天统帝让常总管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寝殿,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从中午坐到晚上,又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或许他在回忆自己从前和陈皇后、宣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或许在反思他们因何一步步走到今天,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让自己的思绪最后放空一个晚上。

  第二天上朝开始,天统帝雷厉风行下了几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以中秋宫宴准备不当为由,革职礼部尚书陈清辉,由现任礼部侍郎继任尚书之位。

  中秋宫宴都过去多少天了,真要有什么不当之处陛早该在当时就讲出来,找这么个理由实在非常敷衍,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就是纯粹地想要撸掉陈清辉的官职,也不知道到底是陈清辉做了什么事儿惹怒了陛下还是陈家又做错了什么事,明明前段时间陛下都已经放过了陈家。

  第二道旨意,皇后无德,斥降为贵人,打入冷宫。

  若是第一道旨意只是让满朝文武小声讨论,那第二道旨意就是引起一片哗然!

  皇后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贬降为贵人了?还被打入冷宫!说皇后无德,那到底是什么事儿体现了“皇后无德”?从一国之母被贬为一个小小贵人还被关进冷宫,这是犯了多大的过错?怎么后宫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天统帝知道朝臣们会议论,但他却并不打算说出陈皇后下毒谋害之事。

  一来被自己的枕边人算计还毫无所觉,让天统帝觉得自己过于失败,传出去就跟笑话一样,有损他的英名。二来他到底还对宣承有几分挂念,若是定了陈皇后毒害皇帝的罪名,宣承也难逃一死。

  怎么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疼爱了多年的儿子,即使这个儿子如今让他失望透顶,天统帝也没想要他的命。

  第三道旨意,将宫城十万禁军交给昭明王统领。

  满堂的议论在这第三道旨意颁下来后戛然而止!

  将十万禁军交给昭明王统领,这跟封昭明王为太子还有什么区别?

  第八百三十二章 驾崩

  最后一道旨意基本上就是一道加封太子的诏书,不,甚至比加封太子的诏书更有分量。

  毕竟就算成了太子,但如果有让天统帝烦心之处,那说换也能换了。可若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太子,那就不是能轻易动得了的了。

  无怪满朝文武震惊,从景王被封昭明亲王后,他们就想着昭明亲王被封太子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将整个京城最大的兵权——十万禁军,交给昭明亲王!

  陛下不是一向最忌讳手下人擅权,不管是大臣还是皇子,都不能越过他去,所以天统帝一直选择自己把持着京城最强的兵力。

  可是现在,陛下竟然将兵权转给了宣景!这比直接加分昭明亲王为太子更让他们觉得震撼。

  没有人能看出来天统帝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三道旨意一道接一道地下来,把所有人都给砸懵了。

  宣承脸色苍白地看着高台上他最敬仰的父皇。

  从前他曾经坚定地以为自己一定会是太子,是唯一会接替皇位的人,可今天,在这三道旨意之后,他彻底与皇位无缘,就算是造反都不可能。

  宣景手中有十万禁军,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乖乖接受这个结果。

  消息传到语山居,谢恒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敲击着桌面,似乎叹非叹了一声:“天统帝对宣承还真是父爱无言啊!”

  秦谨点头:“天统帝将十万禁军交给昭明亲王,一方面是防止有人造反,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断了承王的念想?即便没有这十万禁军在手,若是承王想反,也绝对不是昭明亲王的对手,到时候还给了昭明亲王斩草除根的理由,天统帝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承王连造反的机会都没有。”

  谢恒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倘若天统帝能把对宣承的疼爱分一般给宣景,他也未必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现在谢恒也想明白了,从前天统帝对宣景的看重是真的,想要抬举宣景也是真的,但这一切都是为了宣承,天统帝真正希望的是宣景可以成为宣承的助力。

  天统帝知道宣承的本事有限,修为不成,治国的能力也不济,就算坐上了皇位,只怕也会招的有心之人虎视眈眈,除非有个既修为强大又有治国之能的人为宣承保驾护航。

  很显然,宣景就是天统帝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天统帝觉得宣景稳重,且没有野心,又有极高的修炼天赋和在政事上的绝对才干,没有人比宣景更合适。他理所应当地以为只要是自己这个父皇的命令,宣景就一定会遵从,心甘情愿地成为宣承手中的利剑!

  好在宣景于亲缘上淡薄,但凡宣景心中对天统帝有半分孺慕之情,天统帝的所作所为得多伤人!从头到尾天统帝不是把宣景当做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件利器。

  谢恒想到天统帝为了偏袒宣承而做的那些伤害宣景的事,他就恨得牙痒痒,如果天统帝不是宣景这一世的生父,他早就弄死他了!

  “那现在主子有何打算?”

  谢恒:“静观其变,大体上不用有什么动作。现在宣景会继承皇位基本是板上钉钉,我们也没必要做多余的事,只不过宣景一天没有登上帝位,我们就不能这的放松。尤其是在这种临门一脚的时候,更容不得出半点差错。京中各地该盯着的地方继续盯着,宫里也不能松懈。承王府的人不要撤,冷宫那边尽快安排上。”

  “是。”

  宣景从掌管十万禁军后就彻底忙了起来。

  要熟悉禁军各营各部,准备掌管后的第一次检阅,接手禁军日常运作,了解相关制度。

  虽然在玄天帝国宣景没有多少带兵打仗的经历,但在大瑾朝他可是半生戎马。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各种兵马制度。

  宣景很快发现了一些制度上的漏洞,召集了各禁军将领进行研讨。新制度很快落地执行,且效果立竿见影。

  天统帝看在眼中很是欣慰。

  虽然宣景不是他最初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但事实证明宣景能做得很好,至少现在天统帝真心觉得玄天帝国在宣景的带领下会变得更好。

  几日后的晌午,天统帝突然毒发。

  早晨上朝的时候还好好的,中午就下不来床了。

  天统帝叫来所有颇有影响力的皇室宗亲和王公大臣,当场口述遗诏,内阁大学士曾炳怀手书。

  遗诏中直接表示天统帝死后由昭明亲王继任大大统,命陈贵人殉葬。

  最后这几天,由于被贬为贵人打入冷宫,陈皇后不能再下毒,天统帝对梦升仙的依赖性愈演愈烈,难以克制。

  梦升仙已经失传,陈贵人的这一点梦升仙还是陈清辉带进宫的,那是他们陈家祖上留下来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么多。

  陈皇后算是个聪明人,从自己被贬为贵人打入冷宫之后她就明白皇帝什么都知道了,她也清楚皇帝之所以不公开她下毒之事就是顾忌宣承。

  她也算感激天统帝到这时候仍旧愿意保住宣承,所以就直接把剩下的梦升仙都给毁了,她并不知道如今已经药石无灵的天统帝还需要最后这点梦升仙毫无痛苦地度过人生的最后一个月。

  现在梦升仙被毁了,天统帝每天上午、晚上都要经历一个时辰的生不如死,疼的时候真觉得不如就这么死了。

  天统帝自然恨毒了陈贵人,所以才在遗诏中表示要让陈贵人给自己殉葬。

  一对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从前耳鬓厮磨的甜言蜜语现在却成了“我死也要拉着你”的恶毒誓言。

  宣承跪在地上,神情恍惚,他愣愣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男人,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

  这是他的父皇吗?这真是他的父皇吗?他的父皇怎么会让他的母后殉葬?

  难道从前父皇和母后的恩爱都是假的吗?

  就算现在父皇已对母后不比从前,可怎么会下让母后殉葬的旨意?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

  终于稍微缓过来的宣承膝行上前想要问问天统帝,却被一众大臣排挤在外,挤都挤不进去。

  天统帝将宣景召至身前,断断续续地说:“帝国……就交给你了!”

  宣景点头,“父皇放心。”

  “还、还有你弟弟……他对你已然构不成任何威胁,你……不要为难他。”

  宣景:“只要他安分守己,儿臣也乐意兄友弟恭。”

  天统帝放心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重信守诺,绝对不会诓骗于他。

  人之将死,心绪难免发散,天统帝想到了自己最年少的时候,与宣景的生母两小无猜。

  岁月茫茫,他有太多的事情记不清了,曾经他也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结发妻子的模样。可在生命即将终结的那一刻,他却清晰地回忆起了对方在最烂漫年华的笑脸。

  天统帝模模糊糊地想着,如果自己对发妻始终如一,那自己是不是也不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从前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改变!

  天统帝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停止。

  常总管在边上抹了抹眼角,随即高声道:“陛下驾崩!”

  因为对陛下的身体情况早有了解,常总管提前做了些安排,在天统帝驾崩当日就准备好了大驾。

  大殓后,梓宫放在乾清官,停灵三日,所有皇室宗亲要自行回府进行斋戒,朝廷各部院大臣和官员要到本衙门宿舍中集体住宿斋戒。还有一些闲散官员,也有礼部进行安排,齐集于盛德门斋戒住宿。

  在斋戒期满后,于丧期之内不可演乐,一月之内禁一切嫁娶、祈祷和报祭活动。京城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

  整个祭礼流程繁琐复杂,既耗时间又耗费精力。

  这一点上玄天帝国跟大瑾很像,越是豪门世家、高官显贵,就越是在婚丧嫁娶的流程格外严谨繁琐。尤其是在丧礼这一块。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豪门在举办丧礼的时候同时检验当家主妇的能力以及年轻一辈和小辈们的能力心性。

  跪灵守灵本就十分辛苦,在吃食上也极尽素简。

  享乐惯了的王室公卿们可吃不得这份苦,多少人私下里有各种小动作,坐姿维持不住的,偷偷藏吃食的,比比皆是。

  只是宗室也便罢了,若是皇子们有这样的,那可叫人看了笑话。

  丧仪彻底结束后,奔着国不可一日无君,宣景拿着先帝的遗诏,在一众辅政大臣的拥护下登上皇位。

  登基大典谢恒肯定不能错过,当即易容以墨三的身份入宫观礼。

  这是宣景第二次登上那至高之位,比起第一次,谢恒心里少了忐忑紧张,多了些沉稳从容。但不管怎样,他都由衷骄傲!

  宣景帝号昭明,登基第一日便大赦天下。

  但这个“大赦天下”与以往不同,以前新帝登基的大赦天下都是全部赦免,比较少见的情况还有死刑犯除外。可宣景却做了改动,不仅死刑犯不可赦免,其他犯罪者也只能依照情况进行减刑,比如服刑期间表现好,三十年可以减刑十五年到二十五年不等。所有涉及减刑的罪犯都要呈报刑部和大理寺进行二次审核。

  第八百三十三章 诸事繁多

  宣景的举动令一些朝臣和百姓感到不安。

  登基都不肯大赦天下,这该不会是个暴君吧?虽然以前看昭明亲王是挺好的,哪怕不苟言笑,但严肃正经的性子没什么不好,特别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还是好事。可如果他的严肃过头变成严苛,那可就不妙了。

  然而很快宣景就用实际行动让所有人了解明君并不是跟没有条件的大赦天下划等号。

  免除赋税和徭役也是新帝登基常见的施恩手段。

  但玄天帝国建国以来,最大的施恩程度也不过是免除三年赋税徭役,甚至在宣景之前的三代皇帝只免除了两年赋税和一年徭役。

  免得越多,朝廷的损失就越严重,也就相当于皇帝的损失严重。

  这几位君王都不愿意自己的利益受损,所以他们可以大赦天下,却不能在利益上有所退让。

  然而宣景却直接免除五年赋税徭役,甚至对一些特别贫困的地区予以经济支援。

  朝廷国库充盈,谢恒又将许多产业送给朝廷,这些本来就是他打算在宣景登基时作为礼物赠送的。

  单单是谢恒的这些产业每年所带来的收益都抵得上玄天帝国整年的税收。至少凭着这些产业养活玄天帝国的所有军队都不是问题,常规的开销也都足够。

  送产业是以语山居的名义,为表嘉奖,宣景送了语山居手书的牌匾,还封语山居大掌柜秦谨和二掌柜谢恒为朝廷客卿。

  一次封了两个人让满朝文武有些意外,他们还以为最多就只有秦谨受封,没想到连二掌柜也被封为客卿,不过这也正能说明陛下对语山居的看重。

  不少人都觉得语山居有远见有魄力、格局大手段高,那么多能赚到盆满钵满的产业说送就能送出去!虽然也换来了皇家的看重和维护,但那么多的银子搁谁不得肉痛犹豫,这语山居倒是痛快得很!

  但从此语山居与朝廷有了挂连,往后的生意肯定更加顺遂通畅。

  之前不少宗门、世家都想跟语山居合作,递过来的橄榄枝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语山居就是一直保持中立,谁的忙也不帮,谁的账也不买,现在他们倒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新君表了忠心。而且新陛下接下了这份忠心。

  如今众人也终于知晓,人家语山居不是不站队,而是只站新君的队,新君一登基,语山居表忠心比谁都快!

  新帝励精图治,在政治上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又推出一系列新法新政。

  政治、军事、农业,都得到了很大变动。

  一年后,朝局彻底稳定,宣景的帝位也无比稳固,再无人能撼动。

  宣景给宣承选了一块封地将人打发出京城。

  宣承没有半点反抗地接受了。

  在他看来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京中他已经待不下去,夺嫡失败的皇子,往往都只有死路一条,宣景能留他一命已经是宽宏大量。

  这一次宣承难得聪明了一回,他没以为宣景留他性命是因为天统帝临终前的交代,他知道以宣景那样的性子,如果真想要他的命,就算有父皇保他也不行。

  这时候宣承也终于明白,从始至终,宣景都没有真的当他是竞争对手,宣景一直以来敌对的都是那些支持他的朝臣,是他的外家,而他本身,从来没有被宣景看在眼里过。

  临走前,宣承约高文到酒楼,他问高文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

  高文淡淡拒绝。

  宣承没有气急败坏,只是还算平静地点点头,“你不跟我走是对的,我现在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王爷,封地远在千里之外,还不是多好的地方,你跟着我去一身本事无处施展,只能被埋没。留在京城也好,皇兄他任人唯贤,你有本事,早晚能得到重用。说不定将来也能被封个将军,前途无量。”说完就起身准备出去。

  宣承刚走到门口打开门,身后传来高文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平稳冷静,如高文过去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一样的语气:“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一切都是一场算计。”

  宣承没有回头,他只是背对着高文维持着开门的姿势站了一会,然而轻轻“嗯”了一声。

  宣承抬起右脚迈出去,却在迈出左脚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到。

  哪怕身体踉跄了一下,宣承也没有回头,站稳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自始至终没都没有再正面对着高文。

  而当年高文就确实如宣承说的那样,成了先锋将军,投身西北边境。

  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谢恒却并没有松懈下来。

  宣景登上帝位算是实现了一个很大的阶段性目标,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麻烦都已经结束。

  无为去调查御清流,已经近两年时间,音信全无!

  语山居那边投入了大量人力和金钱寻找调查,却没有半点消息。

  宣景登基之后用一年时间料理完了棘手的朝廷政事,推动一系列改革,并督促朝廷各部顺利运转,这就耗费了宣景不小的精力,同时他还要平衡各宗门和世家的势力,重新梳理朝廷和宗门、世家的关系,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闲下来。

  之前宣景和谢恒基本都能每天见面,还天天都睡在一起,在宣景登基后两人反而要隔三差五地才能见上一面,大多时候都是在各忙各的。

  如今朝堂已经被宣景彻底掌控,谢恒的主要精力就放在寻找无为和打探御清流的事情上。

  谢恒知道无为的消失一定跟御清流有关。

  无为要去找御清流,很可能是查到了关键线索,但却被御清流发现。尽管无为的修为已经很高,但毕竟现在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能发挥出来的修为有限,若御清流身边有绝对强者做帮手,那无为被抓住甚至被杀害的可能都更大。

  谢恒懊恼他当初也没问问有无为有什么计划,或者好歹问问无为本来的身体到底在哪,说不定还能找到人。

  秦谨向来急谢恒之所急,看谢恒为无为的事烦忧就自觉惭愧,如果他的本事再强些,能找到无为的消息,主子也就不会烦忧了。不能为主子排忧解难就是他的过失。

  于是语山居的伙计们进来都发现他们的大掌柜疯魔了!

  以前大掌柜就是勤奋人,里里外外一把抓,当伙计们的就从来没见过比大掌柜跟勤勤恳恳的。到晚上打烊了,伙计们都休息了,掌柜的还在灯下核对账目整理消息。

  但最近掌柜的比以前还勤恳,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茅房,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处理全国各地送来的消息。

  也不知道掌柜的到底在调查什么,反正这段时间从各地语山居分楼飞来的雀鸟数不胜数,后院雀鸟阁都要接不过来,一批一批的消息每日都从各地汇总到秦谨这里。

  只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么一番忙碌下来还真让秦谨打探到了几条消息。秦谨立刻就去见了谢恒。

  “主子,这里有几条消息,我觉得其中可能有跟无为有关的消息。”

  谢恒将秦谨整理好耳朵消息拿出来看。

  其中有一条引起了谢恒注意,是说云木派叛离云鼎仙宗,改投奔云流仙宗。

  东洲大陆最大的宗门就是云鼎仙宗,而云流仙宗则是南洲大陆第一仙宗。

  四洲大陆上最强的宗门分别为云鼎仙宗、云流仙宗、云初仙宗、云尚仙宗。

  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这四大仙宗的创始者是兄弟四人,他们都姓云,仙宗的名字就是他们的名字。

  但这只是毫无根据的传说,信的人不算多,毕竟谁都难以想象怎样的一母同胞四兄弟能创立这合在一起便能问鼎修真界的四大仙宗?

  而且四大仙宗的关系并不融洽,尤其是云鼎仙宗和云流仙宗,虽然没有直接从仙宗层面上交战过,但两边基本属于水火不容的关系,两边的弟子在外面碰到都有可能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云木派叛离云鼎仙宗投奔云流仙宗,这对两大仙宗来说又是一个极大的冲突点。

  四洲大陆上的宗门很多,但不少中型宗门都是大型仙宗的附属,就比如这个云木派原本就属于云鼎仙宗的附属门派。

  资料上说云木派出现了一个资质相当出众的弟子,在几个附属门派的一场重要的历练比试中取得了十分优秀的成绩。这种门派历练比试其实就是一场附属门派之间的资源争夺战,得到的成绩越好,能分到的来自顶头仙宗的资源就能越好。

  然而云鼎仙宗却怀疑这个弟子使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拒绝为这位弟子和云木派提供奖励。

  云木派觉得他们整个门派都受到了不公平待遇,明明他们获胜,但仙宗却要把奖励给别人,他们如何能忍受?于是没多久,云木派就宣布脱离云鼎仙宗,转而成为云流仙宗的附属宗门。

  云流仙宗跟云鼎仙宗不对付,能让云鼎仙宗栽面儿的事他们都乐意做,于是就明明白白给云木派撑腰。

  云鼎仙宗很气愤,但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真因为一个小小的附属宗门就跟其他仙宗大打出手。

  第八百三十四章 执事

  这世上修炼天赋好的人不少,各大仙宗每年都能有不少好苗子,但是真正能成长起来的人还是少之又少,这就是因为天赋好的人多,但真正的天才却太难得。

  人杰地灵的条件不是那么好达成的,这人要“杰出”到什么程度才能使他出生或到过的地方都成为名胜之地?

  大仙宗有大仙宗的底蕴,小门派有小门派的际遇,作为顶级仙门的云鼎仙宗出于什么原因不肯兑现给一个下属门派弟子的资源奖励?怎么从前就没有过这样的事,这一回就偏偏发生了?

  谢恒也不是绝对肯定这里面没什么猫腻,但现实不是电视剧,很多时候可能没有影视剧中想要表现的好的内容那么纯粹美好,但也不一定就比那些坏的内容更坏。至少从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云鼎仙宗没有理由特别针对一个普通弟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像云鼎仙宗说的那样,他们调查到那个弟子可能有很大问题。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一个小弟子,就算遭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没能得到应该属于他的资源,那么这个小弟子的所在的门派为了他一个人遭遇不公平待遇就整个脱离附属仙宗的可能性又有多大?这是弟子还是妲己?

  倘若是云鼎仙宗欺人太甚,比如不仅不给资源还羞辱甚至重伤了那弟子,云木派的所作所为谢恒都愿意大方地归结为是那一派之主颇有血性,愿意为了一个弟子的名誉和安危而对抗上级仙宗,但仅仅是因为克扣了一个弟子资源便整个宗门叛出,那问题十有八九还是在云木派本身。

  别说那只是个小弟子,一般情况来说就算被克扣资源的是掌门之子,也不该有这么大的“气性”。

  在谢恒看来,不管是那个特别出众的弟子,还是整个云木派,都很有问题。说不定就跟御清流有关,毕竟御清流也有一手蛊惑人心的本事。

  “看来我得亲自去云木派一趟。”

  秦谨:“主子亲自去怕是不安全,不如让墨三先去了解情况。”

  谢恒摇头:“不了,墨三留下来协助你。”

  无为一去这么久没有消息,谢恒不会再让其他人轻易涉险,他对御清流的了解到底比别人多。

  “那带上岩厉?他前不久又突破了,现在都已经金丹后期巅峰。”

  “不用,他突破在即,等他完成湘北的任务回来你就传我的口令让他闭关,突破元婴后再出关。”

  谢恒打算明天一早就动身,肯定是等不到岩厉了,“语山居这边就交给你,有什么事雀鸟联系。”

  秦谨:“是。”

  想着明天动身,刚一入夜谢恒就进了宫。

  宣景在御书房批奏折。

  突然,他手边的镇纸动了一下。

  宣景微微一怔,停下笔。

  身后站着的总管以为宣景有什么要吩咐,立即上前。

  宣景:“都退下。”

  总管行礼:“是,”有对着其他所有宫人道,“都退下。”

  总管带着所有宫人离开御书房,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谢恒摘下隐身符现身。

  “还没忙完啊!”谢恒搂着宣景的脖子,下巴垫在后者肩上,“用过晚膳了?”

  “还没有,”宣景握住谢恒的手,“在等你。”

  谢恒笑起来,“你也不怕我用了晚膳你白等半天。”

  “五日。”宣景说。

  谢恒明白过来,他们已经四日没有一起用晚膳,今天是第五日。从宣景登基之后确实很忙,但两人也的确没有连着五日都没有一起用晚膳过,之前最长的记录就是四日。

  谢恒:“那我想吃珍珠扇贝、虾仁炒青瓜,还有卤猪脚、腱子肉。”

  “好。”

  宣景叫进来总管,将刚刚谢恒说的菜一道道列出来,叫御膳房去准备。

  总管领命退出去,对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谢恒完全没有半点好奇的意思,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宣景说什么他就听着,不多看也不多打听。

  谢恒笑起来:“这位新上任的总管还真是识趣,也很有眼色。”

  之前宣景身边没有跟着的总管,这个人是新提拔上来的,是常总管的徒弟,虽然年轻,但办事老练沉稳,最重要的是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些看起来简单的道理,但在很多时候却是最难做到的。

  这位年轻的大内总管比常总管更加明白这些,青出于蓝。

  趁着用晚膳的空档,谢恒就跟宣景说了自己要去云流仙宗的事。

  这也不算突然,先前断断续续查到一些消息时谢恒就跟宣景说过,还有无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宣景也知道谢恒一直在全力打听无为的情况,也想到一旦有了线索谢恒会亲自动身前去调查。

  宣景:“云木派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谢恒:“差不多了。”

  宣景:“你要扮成弟子混进去?”

  谢恒摇头:“我买了一个云流仙宗执事的身份。”

  宣景难得露出意外的神色:“一个仙宗执事的身份也能说买到就买到?”

  谢恒嘿嘿一笑:“也不是是个执事就多了不起,就算是在大仙宗里面也一样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其实越是像大仙宗这种地方越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云流仙宗执事等级划分很多,最底层的是外门杂物执事,就是负责外门弟子的执事,包括指派外门弟子做杂事,还有分配杂物之类的。语山居花了二十万灵石买了个杂物执事的身份。”

  “二十万灵石?”宣景本来想说这花费太大,但再一想,就算只是个外门杂物执事,那也是云流仙宗的执事,这名头说出去就很震慑人。

  不过如果无为不在云木派,那这二十万灵石可就白花了。

  谢恒看出宣景的想法,狡黠一笑:“其实也不算是真花出去了二十万灵石,我设计让云流仙宗一位比较有身份的长老欠了二十万的赌债,那位长老还不起,我便诱导他可以用有一个杂物执事的身份换。这点主他还是做的了的,而且以前他也用这种方法赚过不少灵石,业务很熟练。”

  宣景还是不太放心:“不会被发现?”

  谢恒:“他们都不知道操作多少回了,没那么容易被发现。我会很小心。而且卖我这个身份的人也会想办法帮我隐藏,不然抖出来我一个,可是会带出一大堆。”

  宣景:“等我处理完手上的事就去找你。”

  谢恒想了想,最后点点头,他也不舍得一直跟宣景分开,笑着说:“好啊,刚好就当我先去探探情况。”

  宣景:“带墨三一起?”

  谢恒摇头:“语山居里事情不少,我让墨三留在秦谨身边帮衬。我要查的事情还有很多,语山居这边必须留够人。”

  宣景点头:“那你自己多小心。”

  谢恒:“我知道。我这里有入梦符,我们每天都能在睡梦中相见,不用太想我。”

  宣景笑起来,“这恐怕不行,天天看到我一样会想你。”

  谢恒摸摸自己的脸,有点发烫,面对宣景,他这脸时薄时厚的。

  第二天一早,到该上朝的时辰,谢恒目送宣景去上朝,自己用上隐身符出宫,又用神行符前往云流仙宗。

  他要先去云流仙宗把这个“杂物执事”的身份激活一下。

  云木派如今已经是云流仙宗的附属门派,只要自己这个执事的身份稳了,那要调查云木派就会方便很多。

  谢恒现在已经是元婴后期修为。

  别看他诸事繁忙,没有太多时间修炼,可他极高的修炼天赋就在这种情况下起到了至关紧要的作用。

  他修炼一天就能赶上别人修炼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进度,因此再忙也不至于将修为落下太多,宣景也是如此。

  要不是因为他们俗事缠身,现在的修为都不知该到什么程度了。

  修为加上神行符的效果,谢恒仅用五天时间就到了云流仙宗。

  云流仙宗分为内门和外门。

  大部分弟子进入宗门之后都是先在外门修炼,在外门的比试和考核中脱颖而出之后才能进入内门。

  只有天赋极为优秀能让内宗长老破格收为弟子,否则所有人都得走这样的流程。

  当然绝大部分弟子可能一辈子都进不了内门,能在外门留下来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难事。

  每三年有一批新弟子入宗,也会有一批老弟子被淘汰。

  优胜劣汰,在各大仙宗都是这样的规矩。

  谢恒易容后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模样,长相一般,不算很出众,但自身气质温和,显得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潇洒出尘之感。

  谢恒先在外门潜伏了几日,大概了解外门的日常运作之后才去“激活”执事身份。

  他得到的这个执事身份说白了就是比一般的管事高,手上有点小权利,但有限。手下能管的要不是新来的,要不就是已经在外门呆了很久修为却始终没有进益基本没有前途可言的。

  别看身份不高,但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做好的,要是太没眼力劲儿也容易得罪人。新来的弟子哪个日后会成为人中龙凤谁知道?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日后惹不起的人。

  第八百三十五章 不太像

  “激活”了身份的谢恒并没有冒然行动,也没着急打听消息,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先跟外门弟子们混熟,根基不稳做什么都不方便。

  等外门大部分弟子都熟悉他这位“言执事”了,他才开始进一步了解云木派。

  云木派那位杰出弟子目前还没有进入云流仙宗。

  虽然云木派加入了云流仙宗,但毕竟是从原仙宗叛出,真要说起来人家云鼎仙宗也没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所以到底这件事还是让云木派名声受损,要是云流仙宗这么快就接手那个弟子传出去也不大好听,而且云流仙宗的一些弟子对此也颇有看法。故而商定,下一次附属宗门大比,如果那名弟子还能脱颖而出,就可以顺利进入云流仙宗。

  正好,宗门大比就在一个月后。

  现在谢恒需要确定的就是那个弟子到底是不是御清流,或者是否跟御清流有关系。

  半个月后,谢恒得到了一个能名正言顺前往云木派的机会。

  这场附属宗门大比跟之前云鼎仙宗主导的那次大比性质相似,其实各大仙宗都有,只不过时间基本相互错开。

  谢恒此次要前往云木派送如意牌,大比前三的弟子到时候要拿着如意牌前往云流仙宗参加内场比斗。内场比斗的对象是云流仙宗的所有附属宗门在大比中的前三名。这一次再脱颖而出的前三名便可以直接加入云流仙宗。

  而通过这种方式加入云流仙宗的,虽然也得从外门弟子做起,但起点会比仙宗直接招收上来的外门弟子要高,平日里能分配到更好的任务,如果表现十分优秀还有可能被长老破格收为弟子。

  内门是天之骄子们的世界,到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进不了内门,但是如果能拜入外门长老座下也算很好的出路,混个筑基巅峰总不成问题,而通过大比进来仙宗的都是筑基后期巅峰起步,今年甚至有金丹期,因此被长老破格收为弟子的可能性也更大。

  这如意牌就是进入仙宗的敲门砖。

  谢恒化名言寸心,将修为压制到金丹后期巅峰,来到云木派。

  云木派的掌门云道人热情欢迎谢恒,虽然云道人有出窍后期的修为,但是却不敢小看金丹后期的谢恒,就因为谢恒的身份是云流仙宗的外门执事。

  宰相门前七品官,“言执事”修为不及他,但这个身份就值得云道人客气。

  “辛苦言执事了,”云道人接过三块如意牌,笑道,“门派大比在即,言执事可要留下来观看?”

  以往送如玉牌过来的执事如果没什么事就会选择留下来看看,主要也是为了了解这些弟子们的情况,猜测一下日后谁有可能成长为自己得罪不起的人。

  谢恒知道这个“传统”,就顺着云道人的话表示留下来看看。

  云道人让人为谢恒安排好之处,又叫了人过来陪着谢恒在门中逛逛。

  被叫来的是个女弟子,身材曼妙婀娜多姿,看向谢恒时那一双水水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端的是风情万种。

  然而谢恒却直接拒绝了,说找个男弟子来带路为好,免得于女儿家名节有碍。

  那女弟子当即脸色就不大好了。

  云道人哈哈笑了两声,立即换了个年轻俊秀的男弟子过来给谢恒带路。

  谢恒一路走一路心中暗骂云道人就是个拉皮条的,当他看不出来给他塞个女弟子是什么意思?那女弟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看那走一步路就要扭腰摆胯的样子,搔首弄姿,哪里是正经修炼的人?修的什么功法?

  也是这些年谢恒见惯了不少这样的事,语山居刚起来的时候各方势力往语山居送人的还少吗?送来送去也不过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儿,他这脾气也是练出来了。

  谢恒看着身边这个带路的男弟子,心想对方要是老老实实带路就罢了,要是也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他不会对一个听命行事的小弟子怎么样,但他一定会去扯了云道人那老龟孙的脸皮,然后仗着云流仙宗的势好好吓唬吓唬那老龟孙。

  然而几个地方走下来,这个身着青衣的弟子倒是很沉稳,进退有度,跟谢恒详细介绍着云木派各处,话却又不多,干练精简,声音也很好听,态度不卑不亢,得体有礼。要是云木派多一些这样的人,谢恒一定会对这里印象更好些。

  “这里就是竞技场,到时候门派大比就会在此处进行。”

  谢恒点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拱手:“弟子阳双。骄阳似火的阳,天下无双的双。”

  谢恒:“你到时候可会参加门派大比?”

  阳双点头:“自然会。”

  谢恒微笑:“那我期待你的表现。”

  “谢执事大人看重。”

  “对了,你们门派之前那个传言被云鼎仙宗克扣的修炼资源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叫钟毓,是掌门的关门弟子。”

  “你们掌门只有他一个关门弟子?”

  阳双摇头:“掌门有三个关门弟子,其中一位现在在云鼎仙宗,已是仙宗的内门弟子,算是彻底出师,还有一位弟子几年前外出历练期间遭遇不测,魂灯已灭,但至今没有找到尸体,也不知遭遇了什么。目前在宗门内确实只有钟毓是掌门的关门弟子。”

  谢恒冷笑:“难怪云道人这么在乎钟毓,甚至为了他不惜跟云鼎仙宗闹翻,这分明就是将钟毓当成自己亲生儿子一样。钟毓修为如何。”

  阳光微微挺起胸膛:“不及我。”

  谢恒扑哧一声笑了:“你这么厉害,怎么上次大比让钟毓拿了头筹得了仙宗奖励?”

  阳双叹气:“我来宗门的时间不长。”

  谢恒明白了,“你是云木派投奔了云流仙宗之后才来的。”

  阳双:“是。”

  谢恒:“那也很厉害,这么短时间就能让你们掌门记住你。”

  不只是记住,应该还有些欣赏和看重,不然云道人不会把带他转转这种事交给阳双,这是露脸的事儿,而且云道人也要考虑如果带路的人没能让他高兴,他也会不满意。

  “你觉得钟毓这个人如何?”

  阳双:“我跟他接触不多,只知道他天赋不错,很得掌门看重,在宗门中人缘很好。”

  谢恒:“你跟他对上,可有把握获胜?”

  阳双点头:“有。”

  这下谢恒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对方会说这种事说不好,却没想到会给一个这样肯定的答案。

  谢恒一下子笑了:“好小子,看好你!”

  阳双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比自己还小,谢恒不自觉地就把对方看成和岩厉一样的小辈。

  当天下午,谢恒就让阳双带自己去了训练场,他要当面见见那个钟毓。

  一个门派所有弟子修为进度不一样,故而修炼内容也不相同,但每个月都会抽出半天时间,所有修为在筑基后期的弟子都要集中在一起练习云木派的核心剑法,闭关和外出历练的除外。

  也就只有这样的机会,才能让平时都不怎么见的着面的那些优秀弟子能在其他弟子面前露露面。

  谢恒过来时不少弟子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们中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谢恒是云流仙宗的执事,神色不由恭敬。其他不知道谢恒身份的,看不透谢恒的修为,又瞧见谢恒身边跟着阳双和另外一位长老,阳双的修为他们都知道,那位长老在门中也算德高望重,能让阳双和那位长老这样跟前跟后的,想来是门中贵客。

  谢恒瞧见不远处站在队伍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弟子,相貌出众,一样的招式他做出来却更显身法凌厉,修为应该在金丹中期。

  阳双顺着谢恒的目光看过去,说:“前辈,那就是钟毓。”

  谢恒挑眉,倒是个眉清目秀有天赋极佳的好苗子。

  而且他的确还没在对方身上看到御清流的影子。

  相貌就不用说了,身高也对不上,御清流比他更高一些。气质上也不太像。这人的看起来更加严谨,倒隐隐约约有点像宣景。

  大概是感觉到他的目光,钟毓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目光淡淡的,很快又转开。

  谢恒眯眼,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御清流。

  阳双瞧着谢恒的表情不太对,问道:“前辈认识钟毓?”

  谢恒神色恢复平常,微笑着摇摇头:“没有,你不跟着去练剑?”

  阳双:“陪伴前辈是第一要紧事。”

  谢恒笑起来,“那倒是我耽误你的时间了。”

  阳双摇头,“不,这是我的荣幸。”

  谢恒看着阳双灼灼的目光,心里突然觉得不太对,转过头神色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孩子的眼神怎么回事?

  不是谢恒自恋,但他真觉得阳双瞧着他的眼神里有种和宣景很相似的感觉。

  谢恒没把阳双放在眼里,他都三十了,阳双可能也就二十,甚至不到二十,他就当阳双是个小屁孩。

  “那个……”谢恒想再说点什么转移阳双的注意力,一转头却发现阳双目光平静,好像他刚刚在这人眼中看到的别样的情愫都是错觉。

  “怎么了前辈?”阳双看着谢恒。

  这平静的表情,这无辜的眼神,谢恒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没事。好了,就看到这吧,我也该回去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单纯的小伙子

  阳双怔忪了一瞬:“前辈是要回去云流仙宗了?”

  谢恒点头,“半个月后宗门大比我还会过来,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个惊喜。”

  阳双笑着应下:“必不让前辈失望。”

  谢恒回去后也没闲着,继续调查有关钟毓的事。

  从钟毓怎么进入的云木派,如何被云道人收为弟子,前前后后都相当清楚。

  然而就是因为太详细清楚,才更显得假。

  哪怕现在还不能证明钟毓就是御清流,但至少可以肯定他确实有问题。

  云木派目前所在的青阳城就有语山居分楼,谢恒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送去语山居分楼,并下达指令继续重点调查钟毓。不仅仅调查钟毓的过去,他现在和什么人交集较多,除了云木派的人之外还和哪些人有来往,都要调查得清清楚楚。

  转眼半个月过去,到了宗门大比。

  上级仙宗要派一位外门长老和两位外门执事参与宗门大比,这是历来的规矩,一是以显示上级仙宗对附属宗门的重视,二来也是要保证大比的公平公正,三来是要借机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

  本来谢恒只是一个杂物执事,没有资格参加,但他在这半个月内升了级,直接从杂物执事跳过高阶执事升到外门长老。

  这事也不难。他原本的杂物执事身份不仅激活而且已经做实,该打好的关系都没落下,之后再“提升”一下修为,如今可是元婴初期,刚好够外门长老的标准线,再加上“意外”救了几个外出历练的内门弟子,就直接被提升为外门长老了。

  这一次宗门大比他主动要求前来,上面便同意了,只让他自己再挑两个外门高阶执事陪同。

  再次见到谢恒,云道人震惊极了。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半个月时间,这位执事大人竟然连升几级成了外门长老!

  这升职的速度未免太快!

  而且这位长老还很年轻,日后还有很大晋升空间,真正的前途无量啊!

  云道人很庆幸半个月前这人来的时候自己也十分客气,该尽的礼数没有半点马虎。

  谢恒来之前竞技场上的座位都已经安排好,因为早就知道上级仙宗会派来三个人,所以位置已经提前空出来。

  谢恒坐在最中间,左边是两个高阶执事,右边是云道人。

  一道术法打出的烟花之后,大比正式开始。

  谢恒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看着,一副大佬模样。

  前面上场的弟子修为都一般,基本上都在筑基初期,好一点的在中期。

  大比有年龄要求,三十岁以上的弟子不能参加,附属宗门里符合年龄要求的弟子多数都没达到金丹,这也是正常现象。

  宗门的底蕴在这里,结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底蕴不够,弟子自身条件不够出众,确实很难在三十岁前结丹。

  尽管所有人心中大概都有数最后哪三个人能得到名额,可也不能因为自己得不到就消极比赛。这样正式切磋的机会不多,而且还有上级仙宗的人大人看着呢,他们也都想好好表现。

  大比一共两天,到第二天下午就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

  最终脱颖而出的三人分别是钟毓、阳双和一个叫易春辉的弟子。

  钟毓和阳双都是金丹中期修为,易春辉是金丹初期。

  三人得到了如意牌,躬身对谢恒行礼。

  谢恒点头,脸上带着对后辈的欣赏和期许。

  “你们三个表现都不错,修为巩固扎实,”说着谢恒又转头看向云道人,“三个人都是金丹期,还有两个金丹中期,很不错,云木派你带领得很好。”

  得到谢恒的夸奖,云道人面上看着还算稳得住,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各大附属宗门的前三名大多是金丹初期加筑基后期巅峰,极少有三个金丹期的。以附属宗门的规模,能一次性培养出三个三十岁之下的金丹极不容易。

  而云木派这一次不仅是三个金丹,还有两个都是中期,这样的成绩放在所有附属宗门那都十分亮眼。

  谢恒对获得如意牌的三人说:“给你们三天时间做你们需要做的事,三日后你们将跟随我前往云流仙宗准备宗内决赛。”

  三人点头称是。

  谢恒又对云道人说:“我也会在这里等三天,要叨扰了。”

  “言长老哪里的话!”云道人哈哈笑着,“言长老愿意暂住云木派我欢迎都来不及!那还是让阳双带您去住处?”

  谢恒:“不是上次的地方?”

  云道人摇头:“给言长老换了个更加舒适的住所。”

  谢恒明白了,他上次来是执事,所以给他找的是合适他执事身份的住处。但现在他是长老,自然待遇也会水涨船高。

  对于云道人这样的安排谢恒没有意见,他本来也不在乎这些。

  阳双领着谢恒来到一处稍显偏僻的院子。

  “之前言执事说想找个清净的地方,这里最是幽静。”

  “是挺安静的,”谢恒看了看四周,指着不远处一幢宅子问,“那是什么地方?”

  阳双:“那是弟子的住处?”

  “你的?”谢恒很是意外。

  阳双点头:“宗门里的规矩,修为达到金丹的弟子可以自行选择住处,我看着安静,就在这住下了。”

  谢恒笑起来:“你倒是好眼光,这下咱们成了邻居了。”

  阳双跟着笑起来。

  谢恒盯着阳双看了一会,突然问:“我觉得最后一场你原本有机会赢钟毓,虽然你们都是金丹中期修为相当,但我觉得就从当下彰显的身手表现看你的赢面很大,但你却输了,故意的?”

  阳双斜勾起嘴角,“前辈厉害,这都能看出来。”

  谢恒真正的修为已到元婴后期巅峰,这点情况当然能看得出来,就是不知道云道人看出了多少。

  阳双:“不瞒前辈,弟子确实故意输掉大比。反正弟子已经是稳扎稳打的三个名额之一,也就没有必要再跟钟毓打个你死我活,若是受了重伤影响了后面的决赛就不好了。”

  “你死我活?”谢恒轻笑一声,“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阳双摇头:“倒也不是,只是……”

  谢恒皱眉:“有什么话要这样吞吞吐吐的?不能直说?”

  阳双:“这次另一个入围弟子叫易春辉,他入门的时间很早,几岁就被看出根骨不凡有修为天赋,所以很早就被加入云木派。这半个月他告诉弟子不少消息。”

  谢恒:“看你这样这些消息应该是跟钟毓有关?”

  “前辈英明!”

  看着阳双这么认真的恭维,谢恒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那说说你的发现。”

  “根据易春辉的说法,他觉得钟毓有点邪门。掌门对外的说法是钟毓一直都是他的弟子,只不过在外历练多年,所以宗门里很多人都不认识,但当初他们见到钟毓,对方的修为并不算高,看起来身子还比较虚弱。”

  谢恒心头一凛,这些情况听起来倒是跟御清流的情形有些相似。

  “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总不会这点异常就让人觉得邪门。”

  “当然不止这些。长老莫急,听我慢慢说。”阳双对着谢恒浅笑,本来应该就只是友好意义上的一笑,谢恒的心却狠狠跳了一下。总感觉这笑容很熟悉,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

  “在这场门派大比之前,包括云木派还没有叛出云鼎仙宗时,钟毓的修为都不算突出,云木派内部也举行过一些切磋的活动,他一直表现平平。可是如果有人与他缠斗不休、生死难测的时候,他就会爆发出很强大的力量,不仅最终能打败对手,切磋之后还会很快突破。”

  谢恒皱眉:“是巧合还是……”

  阳双摇头:“这种巧合最多只能出现一次,第二次就绝对不是巧合。”

  谢恒:“所以你不是怕输,而是不想给阳双当垫脚石,让他借着跟你的一番切磋再上一层楼。”

  “没错,”如此直白地肯定,阳双还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说道,“前辈可觉得这样的我过于算计?”

  谢恒:“你这不叫算计,这叫小心谨慎。”

  阳双笑起来,“多谢前辈理解。”

  谢恒:“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易春辉说那些在切磋中与钟毓争斗不休的那些弟子最后无一例外都境界下跌了。”

  谢恒脸上更加表情严肃:“既如此为何还要留他在这里?”

  阳双无奈:“钟毓没有大的过错,而那些人境界下跌都是在钟毓离开之后,也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人的境界下跌是跟钟毓有关。说白了就是口说无凭。”

  谢恒挑眉,语气有些不善:“那姓易的怀疑就让他自己调查。这些事情你听听就得,没必要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这个易春辉也未必是什么好人,不然他好端端的跟阳双说这些做什么?十有八九是因为看钟毓不顺眼,但又碍于钟毓是掌门最重视的弟子不好直说,才会打上阳双的注意。

  这么个单纯的小伙子,可别被人给当枪使了。

  第八百三十七章 更改形式

  阳双还有事情要忙,谢恒便没继续耽误阳双时间。

  其实这两日谢恒的心情不算好,之前他几乎每晚都用入梦符跟宣景在梦中见,但这两日都没有。

  谢恒也想到应该是宣景政事繁忙,睡得稍沉就不容易入梦。

  他自然不会因此怪宣景,只是很不爽自己不能在宣景忙碌的时候在身边帮衬。

  第三天,三位拿到如意牌的弟子跟谢恒和另外两位执事一起前往云流仙宗。

  路上那两位执事开始细讲云流仙宗的各种规矩,以免三人初来乍到犯了门规。

  内场比斗没有这么快开始,他们要先在云流仙宗休息两日做个调整。

  三人被安排进青蓝院。

  在这个院子里住着的都是云流仙宗门下附属宗门经过宗门大比选拔上来的前三名。

  阳双他们是最后到达的三人,被分派到三层院落靠近角落的三个房间。

  青蓝院里安排了不少杂役照顾众人起居,三餐十分丰盛。

  这两日还有外门弟子带着他们四处走走看看。

  云流仙宗地方广大,即便仅仅在外门,而且很多地方都不能去,可两日的参观依旧没有重复的地方,就这样也有很多去处没有看到,也足够让这些附属宗门上来的弟子眼花缭乱,同时更加坚定了一定要留在云流仙宗修炼的决心,到时候的内场比斗必须脱颖而出!

  最后一个休息日下午,外门长老召开会议,商议明天内场比斗。

  谢恒不太明白情况,趁着会议还没开始,小声问身边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宁长老。

  “这内比的形式不是早就规定好的,要商议什么?”

  往年的内场比斗就相当于晋级赛,各大宗门通过宗门大比晋升上来的弟子交叉切磋,决出前三名。采用的是计分形式,赢一场得一分,输一场减一分,平局不加不减。看最后的分数排名。每两人都能交上手,以保证绝对的公平,也保证前三名一定是最优秀的。历来都是如此。

  宁长老单手遮着嘴小声说:“听说今年好像变规矩了。说是以往的形式过于单一,不利于全面考察弟子,今年上头就决定换个形式。”

  谢恒皱眉:“换成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也是才决定不久。”宁长老左右看了看,更神秘兮兮地跟谢恒说,“我有小道消息,内门长老前段时间有很大变动,这次内场比斗的形式突然改变说不定就跟内门长老层大变动有关。”

  谢恒:“内门权利变动折腾我们外门做什么?这比斗形式大改忙得还不是我们!”

  宁长老哼了一声:“谁让咱们是外门呢!你还年轻,听哥一句劝,能往内门走就往内门走,在外门就是成了长老也多得是憋屈事。”

  谢恒没再说话,因为外门长老之首陶孟然到了。

  陶孟然,出窍后期巅峰。据说原本是内门长老,但因为犯了严重过错,又念及以往对仙宗的贡献,这才贬至外门成为外门长老之首。

  陶孟然一进来,那些小声讨论的声音瞬间消弭。

  左右看了看,见人都到齐了,陶孟然开口,“今天召各位过来是为了商议明日开始的内场比斗。”

  宁长老看了一眼谢恒,给他一个“我说吧”的眼神。

  不过显然消息不灵通的长老不只谢恒一个,陶孟然一开口就有几位长老表情意外,像是完全没想到会是这回事。

  有人直接问出来,“内场比斗按照规矩就在天骄台进行,陶长老您坐镇主评审,您再指定六个副评审就是了,这……还有什么要商议的?”

  陶孟然:“今年和往年不同,形式要变一变。上头临时给到新指示,今年的比斗在万兽山脉举行。”

  话音落下,席间响起接连不断的轻轻吸气声。

  谢恒皱眉,这万兽山脉他也有耳闻,地如其名,在万兽山脉里有数不清的妖兽。

  有些宗门会带弟子到万兽山脉历练,但也仅仅是在最外围,妖兽数量不多,也不会有太强大的。而仙宗弟子也只敢从外围稍微往里面走一点,处在一个随时都能撤退到最外围的位置上。而再往里面,就是仙宗长老也不敢轻易涉足。

  目前还从未听说有任何一个人类修士能进入万兽山脉深处后还能活着出来的。有传闻在万兽山脉的最深处甚至有渡劫期的妖兽。

  陶孟然看众人讨论不休,抬了抬手,周围立刻安静下来。

  谢恒顿时明白,虽然陶孟然是从内门被贬出来的,但他在外门的声望和地位却是实实在在的,外门的长老们都很服他。

  “我知道你们都很不解,我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既然是内门的命令,我们照做就是。”

  宁长老:“那具体规则是?”

  “为期七日,按照猎得的妖兽妖力进行排名。”

  “可是这个不太好界定啊!”另一位长老说,“这同等级的妖兽,品类不同妖力自不相同,同类妖兽,等级不同妖力更是不等,而且肯定还涉及到多头妖兽妖力叠加。妖力相差悬殊到一眼就能判断出来也就罢了,可若是相近的,不管结果怎么算,都得有个能服众的说法。”

  陶孟然没说话,却拿出一个暗银色的巴掌大小的圆盘,像是某种金属材质,圆盘中间有一面类似镜子的东西,在那东西的左侧还有刻度。

  “此物名为妖力盘,专门为测量妖力所造。届时所有参与比斗的弟子每人配备一个妖力盘,斩杀妖兽后,不论妖兽大小多少,只要用这妖力盘一扫,妖力便能显示在妖力盘上。而且还可以累积。七天之后只要看妖力盘就能确定排名。”

  众人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只要能有一个透明公正的标准可以服众,这形式改也就改了。

  然而谢恒却暗自皱起眉头。

  宁长老说的内门长老变动是前不久的事,所以带动内场比斗形式变动,陶孟然这边也说是临时接到通知。

  可是这妖力盘明显是新法器,别说他,就是看其他长老的样子以前对这东西也是闻所未闻,那有极大可能这妖力盘就是针对此次万兽山脉的比斗而特别研究炼制。

  研发一样全新的法器需要的时间绝非一朝一夕,从设计到炼制,期间往往还要经历许多次改进,花费的时间少不了。

  再者云流仙宗附属宗门众多,每个宗门三个入围弟子,所需要的妖力盘数量不少,炼制这么多的妖力盘又是不少时间花出去。

  倘若比斗的形式只是临时更改,哪里能有时间准备这么多?

  若是早就备好了相应数量的妖力盘,只能说明这事是早有谋划。

  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做这种事?

  无为到底在哪里?他的失踪是不是跟钟毓有关?

  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就又冒出来新的问题,谢恒隐隐有些头痛,要是宣景在这就好了。

  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各位长老的分工。

  因为形式改变,众人要做的事自然那也有了变化。

  虽然内场比斗也是讲究点到为止,只要一方认输另外一方就不能再动手,但是每一届比斗都有丧命的弟子,而这一次改变形式后更加危险,死人只怕是免不了,但他们也确实不能什么都不做直接放任。

  陶孟然计划在场长老们两人一组分成六组,每组再带十名外门弟子组成巡逻急救队,与所有宗门弟子一同前往万兽山脉。

  比斗开始之后,各组分散巡视,每个宗门弟子身上都带着求救用的法器,各小组发现求救信号后及时赶往救援。

  谢恒想着能这样安排也算周全了。

  分组时谢恒和宁长老分到一组。

  宁长老明宁之焕,今年五十出头,但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有元婴后期巅峰的修为。

  宁之焕搂着谢恒肩膀,笑眯眯地说:“放心吧小老弟,哥罩着你!”

  谢恒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宁哥了!”

  挑选同队弟子的事谢恒没插手,他看宁之焕兴致勃勃,就直接让宁之焕决定。

  第二天,被集中在山顶光明台上的一众宗门弟子看着面前的巨大飞舟都惊呆了。

  他们以前在宗门中不是没见过飞行法器,有单人的也有多人的,但他们见过的多人法器最多也只能承载三人,可面前的巨大飞舟一艘就能装下三分之一的宗门弟子!一共三艘巨大飞舟在眼前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

  震惊于飞舟的巨大华丽的同时,他们心中也忍不住纳闷,这内场比斗就在今天开始,弄三艘飞舟停在这里做什么?而且之前听说比斗的斗战台好像也不是这里。

  就在众人疑惑时,陶孟然站在中间那艘飞舟的最前头,说明了比斗形式更改的事。

  毫无疑问引来一阵议论。

  不过再怎么议论最终也只能接受。

  有些宗门弟子还很兴奋,比起中规中矩地切磋,去万兽山脉让他们觉得更有挑战性。

  谢恒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阳双、易春辉和钟毓,三人站在一起,易春辉在阳双耳边说着什么,阳双反应冷淡,钟毓漠然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第八百三十八章 惊喜

  宗门弟子们即便有人不满,但面对上级仙宗的决定也不能表现出来,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所有弟子分成三拨上飞舟。

  正巧阳双他们三人都跟谢恒乘坐同一飞舟。

  从云流仙宗到万兽山脉路途遥远,飞舟的速度虽然不慢,但也要两日左右才能到。

  长老们跟所有人讲述了新规则并发放了妖力盘,还给了每人一个储物袋。

  有些妖兽的皮毛兽骨甚至血肉都是很好的炼器或者炼丹材料,不少交易市场常年收购这些东西。这一次宗门弟子们猎杀的妖兽都为他们自己所有,不需要上交仙宗,这些储物袋免费送给他们,可以用来装妖兽的尸体。

  虽然都是低阶储物袋,不能装活物也不能保留药材的药性,但用来装妖兽尸体绰绰有余。

  一众宗门弟子无不感慨的云流仙宗的大手笔。哪怕是低阶储物袋也价格不菲,确实有很多宗门弟子都没有,没想到刚到云流仙宗,这都还没成为仙宗弟子就能得着一个储物袋,真不知道要是成了仙宗弟子还能有怎样的好处。

  阳双三人原本就有储物袋,但多一个也没什么不好。

  入夜,大部分宗门弟子都回各自房间打坐休息。

  谢恒站在甲板上看着外面一片云海,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也要买一艘飞舟,然后和宣景四处游历,看遍世间美景。

  “前辈不去休息?”

  谢恒没转头,依旧看着前面的云海,声音淡淡地说:“怎么没去打坐?距离到万兽山脉还有一天多时间。”

  易春辉没有回答,笑着走近谢恒一步:“言前辈好像跟阳双关系很好。”

  这会谢恒终于看了过去,微微皱眉:“所以?”

  易春辉笑容加深:“没什么,阳双相貌俊美,在宗门中就很招人喜欢,只不过前辈可能不知,他虽然看起来温和,但性子十分执拗,又自命清高,绝对不是会轻易向人妥协的人,前辈若是想利用长老的身份诱使他做什么怕是不成。”

  谢恒皱眉,第一次觉得跟人说话很是费劲,完全听不懂这人什么意思。

  “你到底在说什么?”

  易春辉走进两步:“言长老对阳双特别看重,难道不是想收他作为禁脔吗?”

  谢恒一整个震惊住了,易春辉到底从哪看出来自己想收阳双为禁脔了?他确定自己跟阳双并没有半点暧昧的迹象。

  易春辉继续说:“言长老是不是打算用一个云流仙宗弟子的名额换阳双跟你?他修为颇高,估计用不着言长老这个名额,不过我跟他不一样……”

  易春辉语意未尽,但宣景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谢恒勾起嘴角:“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给你一个云流仙宗的弟子名额,你就愿意做我的禁脔?”

  易春辉脸上微红,“当然,不管前辈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易春辉慢慢就靠了上来。

  谢恒眼中闪过一抹厌恶,正要拒绝,后面响起一道声音:“前辈。”

  清清冷冷的声音迫使易春辉停下动作,也驱散了谢恒眼底的阴霾,他转头露出一抹浅笑,“我还以为你在打坐。”

  “刚打坐完,”阳双走到谢恒身边,“去你房间找你你不在。”

  简单的话语中透着特别的亲昵。

  易春辉皱眉,不大高兴地看着阳双:“我与言长老说话,你能不能不要打扰?”

  谢恒:“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看在你与阳双同门一场的份上,你刚刚的话我就当做没听到,但你若再有歪心思,就别怪我直接将你除名。”

  易春辉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甩了下袖子气愤而去。

  谢恒冷笑:“他之前扇动你去找钟毓发麻烦,我还当他是个有脑子的,现在看来是我高估他了!”

  阳双脸色森冷:“他跟你说了什么?”

  谢恒一愣,阳双的眼神……

  “他说……他愿意做我的禁脔,只要我给他一个仙宗弟子的名额。”

  眼下谢恒的身份是长老,确实可以直接招收一个外门弟子。

  其实和易春辉打着一样主意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其他人没他这么心急,都是想着先看在万兽山脉的成绩,虽然名额只有三个,多数人也都清楚自己没戏,但万兽山脉之行还是要好好表现,成绩不难看也才好跟那些长老开口不是?

  易春辉原本也这么想,只是看阳双跟谢恒走得太近才着急了。

  阳双眼中骤然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谢恒眯眼,他没有看错,阳双就是!

  可以啊!瞒了他这么长时间!

  谢恒冷哼一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阳双还以为谢恒是在因易春辉的事情生气,立刻跟了上去。

  回到房间,谢恒关上房门,顺手布了个隔音禁制。

  阳双没注意到谢恒的动作,接着说:“前辈不必将一个小人放在心上,拒绝他是应该的,易春辉心术不正,没必要为了这样的人浪费前辈的弟子名额……”

  谢恒嘴角一扬,话风陡然一转:“其实我突然觉得易春辉的提议也还不错。”

  阳双的声音戛然而止,顿住片刻后眼神一冷:“前辈说什么?”

  谢恒:“我一个人很是无聊,有个人在身边陪着也还不错。”

  阳双危险地眯起双眼:“前辈没有道侣?”

  谢恒一脸不解:“我何时说过我有道侣?”

  阳双一噎,谢恒还真没说过。

  就在阳双怔愣的时候,谢恒的双手攀上阳双肩膀:“其实比起易春辉我更中意你,他跟你完全不能相比。易春辉说你不会愿意跟我,我却不死心要问问你,你可愿意做我的人?”

  阳双感受着贴上胸膛来的人,额角青筋跳动,牙齿发出咯吱声。

  “前辈当真要我?”

  谢恒瞧着阳双眼睛都红了,扑哧一声笑出来,“是你先瞒我的!”

  阳双一怔:“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在甲板上,你吃醋的眼神。”

  阳双低头一笑,再抬头时便是谢恒最熟悉的那张脸。

  宣景:“本来想晚些时候给你惊喜的。”

  谢恒一把抱住宣景,闭上眼睛笑起来:“确实是惊喜,我很高兴。”

  宣景温柔地回抱住谢恒,“抱歉,让你等久了。”

  谢恒被宣景抱在怀里,靠在熟悉的宽阔的肩头,只觉得满身的疲惫都消失了。他蹭了蹭宣景的颈窝,将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来了,真好。”

  宣景心中悸动,收紧了搂着谢恒的手臂。

  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该隐瞒的,该早一点让谢恒知道他来了。

  小别后的拥抱最是温馨舒服。谢恒抱着宣景简直不想撒手。

  “你怎么进入云木派的?阳双这个身份是怎么回事?”

  “我想着既然你进了云流仙宗,那我最好进入云木派,我们双管齐下的调查肯定更快些。我过来的路上意外救下一名叫阳双的富商之子,此人父亲为他买了云木派弟子的名额。但那小少爷是个好享乐的,不愿意去云木派吃那清修的苦,于是就跟我商议,让我以他的名义到云木派修习,他照旧在外享乐。有现成的身份更方便行事,我便答应了。”

  也是,就算可以让语山居编造一个身份,但终究不如现实中有的身份那样天衣无缝。

  买卖弟子名额在宗门中也算常见,反正对于宗门来说这么一大笔钱不要白不要,弟子若是资质好自然好,资质不好就只做一般弟子栽培就是,无甚妨碍。

  但各宗门对弟子的身份都会进行核查,现成的身份最经得起调查,能少不少麻烦。

  谢恒:“你就打算一直用这个身份了?”

  “现在先用着,钟毓那边情况还不明朗,这个身份更好接近他。”

  谢恒:“好,那你小心些。”

  他们现在都用易容,就算钟毓就是御清流也认不出他们,若是能先确定钟毓的身份,他们也就能先下手为强。

  “易春辉你也小心些,那就是个小人,俗话说小人难防,他现在记恨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使绊子。”

  宣景微微一笑,捧着谢恒的脸亲了一下,“他都记恨我了,总不能让他白记恨。”

  谢恒一愣,差点没明白宣景的意思,直到后者的手温柔地沿着他的脊背向下抚弄。

  谢恒唇角一扬,“说的是,我这恶名都担上了,就干脆坐实了!”

  衣衫半褪,两人便急不可待地纠缠在一起,燃起一室火热。

  到天微微亮,宣景才重新换上阳双的脸回到自己房间。

  宣景要进门时易春辉正好从隔壁出来,看到宣景明显才从外面回来正要进屋,当即沉下脸色。

  “平日一副清高模样,还不是为了能往上爬使这些下作手段?我当你多有骨气,也不过如此!”

  宣景笑起来:“能被前辈看重也是本事,至少你就不行。”

  说完宣景便不再看易春辉陡然变得难看的脸色,推门进去。

  易春辉气得垂墙,暗暗发誓早晚要将阳双踩在脚下。

  一天后,飞舟到达万兽山脉外围。

  带队长老们再次重申规则。

  最后的名次看的是妖力盘内积累的妖力,长老们叮嘱众人最好只在外围狩猎妖兽,若是一时贪心跑到深处去,遇上了危险怕是救援不及。

  第八百三十九章 一体双魂

  分散行动前谢恒叮嘱宣景要注意安全。

  他们两个不方便一起,宣景要去猎杀妖兽,而谢恒要去暗中跟踪钟毓。

  宣景那边要保证收集到的妖力足够,以确保一定可以加入云流仙宗。等他妖力收集得差不多了再去找谢恒。

  谢恒用隐身符隐匿身形跟在钟毓身边。

  很多宗门弟子为了能够尽可能多的拿到妖力且同时保证自身安全,都选择了结伴而行,三三两两的人在一起,遇着妖兽成功击杀,轮流收集妖力。

  只是这种情况也容易起冲突。比如这次猎杀的妖兽弱,收集到的妖力少,下一次遇到厉害的妖兽,收集到的妖力多,那前面的人就会心里不舒服。

  一次两次可能还好,但要是一直妖力分配不均,少的那一方总会心里不痛快,觉得自己吃了亏,哪怕大家同属一个宗门也不愿意继续组队了。

  而且就算能做到接近平均分配,结伴的人中有强有弱,强的人会觉得自己付出的更多得到的却不够,心中也难免不平衡。

  利益驱使之下结成的暂时的同盟关系十分脆弱,轻而易举就会被破坏。

  而真正实力不俗的宗门弟子还是会选择单打独斗,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谢恒跟了钟毓将近一整天时间,看钟毓击杀了三头妖兽,遥遥领先。

  钟毓展现出来的修为在金丹中期,但谢恒却觉得这人极有可能跟他家宣景一样隐藏了实力。而且对方猎杀妖兽的动作迅捷干净,十分熟练。

  钟毓看起来与人交手的经验很丰富,一点也不像那种空有修为但实践不足的年轻修者。

  谢恒心中对钟毓的怀疑更深。

  虽然不管从长相还是性格来看,钟毓都不像御清流,但谢恒心中就是有种很强烈的直觉——钟毓就算不是御清流也必然与其有相当紧要的关系。

  普通人的直觉尚且有一定的准度,更别说修者,而且是元婴修者。

  结丹是真正踏入仙途的第一步,而到了元婴期就已经隐隐能够体会到何为天道。到了这个修为,一旦产生“直觉”便会准得可怕,而且基本不会有“错觉”这种东西。

  一路上钟毓遇到了两拨结伴的人,并且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钟毓真的是寡言少语,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冷冷的生人勿进,偏生有一副不输明星的俊俏长相,倒是让为数不多的宗门女修对他很有好感。

  傍晚,钟毓又遇到三人。

  这三人明显来自一个宗门,两男一女。

  三人正被一头六翅大王蜂追杀。

  六翅大王蜂在虫类妖兽中算是极为好战的一种,它们体型硕大,成年六翅大王蜂的体型几乎相当于一个半成年男子的体型。而尾部的毒针就有身体一半的长度,一次穿两个人还能绰绰有余。

  并且成年的六翅大王蜂的战力相当于金丹后期巅峰,这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就只有一个男子是金丹中期。

  修真界的实力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算,十个金丹中期加起来也不是一个金丹后期巅峰的对手。

  钟毓看见三人狼狈逃窜,本来打算直接路过,三人中的女子却好像看到希望一般向钟毓求救。

  “前面这位道友还请施以援手,我紫剑门定厚谢道友!”

  紫剑门?谢恒没听过这个门派。

  不过云流仙宗的附属门派众多,他也不一定每个门派都听说过。

  钟毓停下脚步。

  谢恒意外,难不成钟毓还真打算施以援手?

  钟毓冷冷开口:“这六翅大王蜂归我。”

  正逃窜的三人听到这话不禁气闷!

  他们原本就想拿下这六翅大王蜂,有这妖兽在手,前三的位置也许就十拿九稳了。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六翅大王蜂的厉害,不仅没能顺利拿下,为了保命连身上的法宝都用尽了。

  那六翅大王蜂也受了些伤,但他们三个依旧不是对手。

  如果就这么将六翅大王蜂相让,他们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什么都没捞到还搭进去那么多法宝?

  这叫人怎么甘心?

  看三人犹豫不决,钟毓似乎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转身就要走。

  三人这下慌了,为首的金丹中期男子赶忙将人叫住。

  “道友留步,这六翅大王蜂是你的了!”

  亏也比送命要强,眼前这人再不出手他们真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命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钟毓转身出手。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钟毓独自击杀了那六翅大王蜂。

  谢恒一直躲在暗处,看到这个结果眸光一闪——钟毓果然隐藏了实力!

  尽管六翅大王蜂之前已经被那三人所伤,但都是皮外伤,甚至无关痛痒。而钟毓击杀六翅大王蜂实打实靠的是自己的修为,并未占到那三人的便宜。

  现在基本可以证明,钟毓的实力至少有金丹后期巅峰,甚至……元婴!

  紫剑门的三人看到钟毓这么轻易地杀了六翅大王蜂,心中所有些不得劲儿,但更多的是忌惮。

  眼看着钟毓用妖力盘吸收了六翅大王蜂的妖力,中间镜子里的光芒一下子上升一大截。

  另外三人看着那叫一个心动加肉痛。

  吸收完妖力,钟毓决定原地休息。

  另外三人也坐下调息疗伤,天差不多黑了,这里地形条件还可以,能简单对付一夜。

  钟毓将六翅大王蜂的尸体装进储物袋,但将六片翅膀拆了下来,架起了火堆,烤翅膀最下端的肉。

  翅膀扯下来时最底部带着肉,看着白白嫩嫩,好像螃蟹腿里拆出来的肉一样,放火上烤了没一会就出了香味儿。

  三人看着香喷喷的烤翅肉,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除了那个金丹中期的男子已经辟谷,另外一个筑基后期的男修和那个筑基后期巅峰女修在没用辟谷丹的情况下还是会饿,闻着这喷香的气味,两人肚子都叫起来。

  最后还是那已经辟谷的男修走到钟毓身边,问道:“这位道友,你的这烤蜂翅能不能分给我们一些,当然我们可以用钱买。”

  钟毓:“十块下品灵石一个。”

  一个蜂翅上的肉也就半只烤鸡大小,十块下品灵石的价格绝不算便宜。

  但钟毓本来也没主动卖,别人问了,他给了价格,买不买那是别人的事,他又不强买强卖。

  好在对于能从宗门中脱颖而出的弟子来说十块下品灵石不算什么,三人买了三个,想再多买钟毓却不卖了,他一个人就吃了三个蜂翅。

  谢恒在暗处看着,想着回头他也要抓两只六翅大王蜂烤来吃。

  吃完蜂翅天都已经黑了,那三人准备原地休息,而钟毓却站起身,看样子是要继续往里走。

  那女修好心提醒:“道友,天都黑了,晚上这林中更加危险,不如等明天天亮再赶路,今晚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咱们四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然而钟毓却摇摇头,继续往里走。

  谢恒仍跟在钟毓身后,不知道为什么,跟了钟毓一天,他突然觉得钟毓给他的感觉没那么像御清流了。

  谢恒本以为钟毓晚上也不打算休息,却没想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钟毓突然停下脚步,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看着钟毓微微发抖的身体,谢恒皱眉,此刻的钟毓似乎很痛苦,但明明跟六翅大王蜂交手时钟毓并未受伤。

  钟毓脊背隆起,整个人几乎团成了一团,夜色浓重,站在谢恒的位置看过去,只会以为是什么动物蜷缩在哪里。

  片刻后,颤抖停止,钟毓重新站起来。

  只这一瞬,钟毓整个人的气息发生了微小的变化,如果不是谢恒一直盯着钟毓根本不会发现这点变化。

  而就是变化后的钟毓,再次给了谢恒一种此人一定跟御清流有关的感觉!

  一体双魂?

  谢恒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这个猜测。

  一个人在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且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前后气息发生变化,一体双魂的可能性很高。

  难怪今天一整天谢恒都觉得钟毓很“正常”,那是因为不正常的是另外一个魂魄!

  “切换”了魂魄之后,钟毓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分懒散,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看起来是准备休息了。

  谢恒嘴角一抿,以传音定位术联系了宣景,用神行符找了过去。

  宣景那正在烤鱼,甚至还有螃蟹跟河虾。

  谢恒眼睛瞬间亮了,那蜂翅可没有螃蟹跟河虾香。

  宣景早就料到谢恒这一天为了盯着钟毓肯定什么都没吃,提前准备上了这些东西。谢恒吃鱼,他就在边上处理螃蟹以及剥虾。

  谢恒边吃便跟宣景说了钟毓的事。

  “一体双魂的情况太少,而且我觉得另外一个魂魄应该知道,所以他才会拒绝紫剑门那三人的邀请,就是担心突然换了另外一个魂魄会被发现。”

  宣景:“既然他们能简单切换,那应该是达成了某种协定。”

  谢恒:“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本体魂魄。无为曾经说过他给御清流找了不少麻烦,如果御清流的肉身已死,或者重伤到难以修复,那钟毓体内的外来魂魄就有可能是御清流!”

  第八百四十章 小师叔?

  之前谢恒还只是怀疑,但现在他有七成把握,钟毓体内的两个魂魄其中一个必然是御清流。

  于是后半夜谢恒就又过去埋伏在钟毓附近,免得一大清早人走了他跟丢了。

  前半夜在宣景身边算是“充了电”,后半夜不休息也精神得很。

  而事实也证明谢恒这么做对了,天还没亮钟毓就起来继续往林中深处走。

  又跟了半天,谢恒逐渐发现不对劲。

  很多实力足够强大的宗门弟子猎杀妖兽都是有选择性的,不是什么妖兽都杀。

  太强的打不过不用说,太弱的那些妖力太少,打了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寻找更加合适的。

  但钟毓却不是这样,他不管遇到什么妖兽都不放过。

  现在还不算深入万兽山脉,遇到的妖兽没有太强的,很多较弱的妖兽就是之前遇到的紫剑门三人都未必放在眼中,钟毓却“不嫌弃”,只要是他遇上的就不挑。

  谢恒回想起来好像昨天也是这样。昨日他只注意观察钟毓的身手,发现对方有隐藏实力,其他的却没多注意,但今天,想着对方目前切换到的魂魄很有可能是御清流,他才更谨慎了些,这才发现钟毓的无差别击杀。

  为什么会这样?

  谢恒又观察了一会,渐渐得出来一个结论。

  钟毓是在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前进,也就是说他有一条相对固定的路线,而并非为了寻找猎杀目标四处随意游逛。他所杀的妖兽大都是阻挡在他要走的这条路上的,感觉就是他真正的目的是去到一个地方,击杀妖兽收集妖力只是顺带,所以他才会不介意妖兽是强是弱,毕竟只是顺手的事。

  谢恒敛息跟在钟毓身后,他倒要看看钟毓究竟要干什么。

  万兽山脉中妖兽众多,一旦御剑飞行很有可能会惊动强大的妖兽,所以来之前各长老们千强调万叮嘱,绝对不能在林中御剑。

  钟毓肯定也知道自己的修为在什么程度,所以一直老老实实走路。

  谢恒为了隐藏身份着实不容易,不仅要躲着不被看到,还要时刻收敛住气息和精神。一时半会的还行,一整天这样就算是修士也够难受。

  到傍晚,钟毓才在一座山脚下停下。

  这山不算高,一眼能看到山顶,光秃秃的,都是岩石峭壁。

  钟毓在山脚下站了片刻,左右看了看,像是在估算方位,之后他向左走了十来步,到一面较为平整的山壁前,抬手在墙上鼓捣了一阵,紧跟着便发出一阵轰隆声响,面前的山壁竟然向侧面打开。

  谁能想到在这天然的山壁之上竟然有这样大的机关门,别说里面如何,光是这一扇机关门就不是那么容易打造而成。

  钟毓走进门内,谢恒也立即闪身进去。

  在谢恒进去的下一瞬,山壁大门紧跟着关上。

  里面漆黑一片,钟毓用火折子点燃了墙上的油灯,随即一排油灯亮起,明显是机关。

  往山洞深处走了大于一刻钟,来到一个石室内。

  二十见方的石室内只有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那张脸谢恒很熟悉,可不正是无为!而且是他最初见到无为的模样!

  最主要的,谢恒能在这具身体上感受到澎湃的灵气。

  谢恒肯定,这就是无为的本体!

  但他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的无为的本体怎么会被钟毓找到?

  而这里究竟是钟毓用什么方法找到的,还是他之前在别的地方找到无为后挪到这里来的?

  钟毓看着这具身体,勾起嘴角,眼中血红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终于找到你的身体了,无为!”

  御清流!

  谢恒咬牙!果然是他!

  “从今往后这就是我的身体了!”钟毓大笑,一道暗色的魂魄从他体内飘出来,正是御清流!

  御清流直奔石床而去。

  谢恒大惊,正要出手,可还不等他现身,御清流的魂魄却被一道淡蓝色的光幕挡了回去。

  御清流捂着胸口,像是不相信,再一次冲了过去。

  这一次许是因为冲劲儿太大,竟然直接被被光幕弹飞。

  谢恒看得清清楚楚,御清流的魂魄颜色淡了许多!明显是被光幕所伤。

  再看那笼罩着无为躯体的光幕,谢恒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那颜色比之前更深,原本的天蓝色变成了海蓝色。

  谢恒有个猜想,这光幕不仅能够保护无为的躯体,还能吸收攻击者的力量。

  御清流现在是魂体,被吸收的自然就是魂魄的力量。

  谢恒心中大笑,不愧是无为,早知道那货狡猾成性,哪怕被发现了躯体的藏身之处也不会被人轻易夺了去。

  不过这也间接证明此处本来就是无为藏匿身体的地方,而御清流会知道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从无为那里知晓,那么无为确有可能被钟毓所获。

  那边真正的钟毓也缓过神来,看着无为的躯体一惊,“小师叔!”

  谢恒傻眼,小师叔?怎么回事?无为怎么会是钟毓的小师叔?

  钟毓看着蓝色光幕一闪一闪,又看着旁边魂体虚弱的御清流,顿时沉下脸色,“你想夺我小师叔的躯体!”

  御清流满脸惶恐:“你、你听我解释……”

  钟毓:“你说要带我见昭明神君,我才允许你魂魄暂居,结果你竟然是想抢夺我小师叔的身体!说!我小师叔的魂魄在哪!”

  谢恒眉心一皱。

  昭明神君?谁?难道是他家陛下?

  他早有猜测陛下的真实身份不一般,从无为说他们早在局中,到后来了解古桑国的一切,他就猜到宣景可能是上古大神。昭明神君极有可能就是宣景。

  这个钟毓既然叫无为小师叔又这样护着无为,那应该也是他们这边的,只是被御清流诓骗利用。

  御清流知道钟毓也在找宣景,所以谎称自己知道宣景在哪,骗得暂居于钟毓体内。钟毓是修士,体内有充沛的灵气,加上是主动同意,御清流的魂魄就能在钟毓体内得到滋养修复。

  钟毓剑指御清流:“我之前有一段时间没有记忆,你还说可能是因为你的魂魄受伤过重所至,是不是你故意搞鬼!利用我欺骗小师叔!”

  这下弄清楚了!钟毓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

  谢恒就说御清流怎么能制住无为,一定是御清流利用钟毓骗取无为信任,之后偷袭成功!

  御清流眼神阴鸷,突然见惊讶地看向钟毓身后:“无为!”

  钟毓猛然回头,可除了那具躯体之外什么都没有。

  而就在钟毓回头时,御清流运起全部力量往外飞去。

  暗处的谢恒在此时现身,一张符纸啪的一下贴在御清流脑门儿上就给抡了回去!

  御清流重重摔在地上,想起身却发现动弹不得,脑门上的镇鬼符让他连抬抬手指都做不到。

  钟毓本以为会被御清流逃脱,现在看到御清流被拍回来不由松了口气,转头正要向谢恒道谢,一看到对方的脸顿时一惊:“万圣妖神!”

  谢恒:……

  宣景是神君,听起来就是正面人物,到他这怎么就成了妖神?感觉不像一个阵营的啊!

  谢恒:“你叫我?我不是!”

  钟毓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说不上友善,但也不是敌对,“对,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恒神色正经严肃,“记不记得我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他绝对不能跟宣景是对立阵营!

  “不,你就是。”

  谢恒:……

  钟毓:“哪怕失去记忆,但最基本的能力一定还具备,你依旧能跟所有动物沟通是不是?”

  谢恒:……所以他真是那什么妖神?他这与生俱来的天赋就是因为他是反派人物?

  一看谢恒的表情钟毓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钟毓:“所以你现在跟神君在一起?”

  谢恒点头。

  钟毓的表情看起来虽然不算多好,但也不太意外。他转头看向御清流:“先找小师叔。”

  谢恒也看过去,冷冷问道:“无为在哪?”

  御清流虽然不能动,但却能说话。

  他冷冷一笑:“死了,魂飞魄散!”

  钟毓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抬手就要打散御清流的魂魄,被谢恒拦下。

  “你别听他吹牛逼,他就算一时算计了无为也没那本事让无为魂飞魄散。”

  钟毓虽然没再动手,但那双赤红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御清流,好像依旧随时准备动手。

  谢恒让钟毓看着御清流,他出去一会。

  不到半个时辰,谢恒回来,手里提着一个半人半蜥蜴的妖兽。

  这妖兽天生就是这幅模样,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蜥蜴。

  钟毓:“半人淫甲蜥!”

  谢恒嘿嘿一笑:“好见识!这就是半人淫甲蜥,公的。”

  半人淫甲蜥以雄性居多,而且半人身相貌丑陋。眼前被谢恒抓着的这头就是如此,人身上从胸膛到下小腹长了浓密的毛发,还是卷毛,膀大腰圆,一脸横肉,尖尖的耳朵和牙齿,头上稀稀落落几缕头发,还不如光个干净。

  而且半人淫甲蜥之所以如此命名,皆是因为下半身蜥蜴的身体的鳞片天然会分泌一种特别的毒药。此种毒药不能害人性命,却会激发极其强烈的欲望,中毒的不管是人修还是妖兽,都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半人淫甲蜥亲热。

  第八百四十一章 真假

  即使是在妖兽界内,半人淫甲蜥也是臭名昭著的存在,就因为它们会利用甲片上的淫药祸害其他妖兽甚至人修,反正只要是活物,都会成为它们的目标,在一逞兽欲之后,他们还会直接将对方生吞活吃,无比残忍。

  谢恒提着半人淫甲蜥的脖子走近御清流,另外一只手捏着一张符纸贴到御清流背上。

  御清流一惊,猛然发现自己的魂体竟然在慢慢凝实。

  “你干什么?!”

  谢恒笑起来,“这是我自己研制的凝魂符,能让你的魂魄凝实且保持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你和正常的人没有两样,能碰到其他东西,也能被其他东西碰到!”

  御清流眼神阴狠,死死盯着谢恒:“你想让这畜生侮辱我!我告诉你,就算我被这畜生弄了也绝对不会告诉你无为在哪!你们死心吧!我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谢恒:“谁说我要这么做了?我不是这样的人!”

  钟毓不明所以地看着谢恒,刚刚第一眼瞧见谢恒提着这半人淫甲蜥进来的时候他的想法跟御清流一样,以为谢恒是要借此逼迫御清流说出小师叔的下落。如果不打算这么做那弄来这畜生做什么?

  谢恒提着半人淫甲蜥到御清流面前,从边上拿起一块石头,手上发力将石头搓裂成石片,用几乎有些锋利的石片在半人淫甲蜥的身上划了一道,带出一道流血的伤口。

  之后又用沾着血液的石片去割御清流。

  御清流是魂体,被割了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流血。可在那带着血迹的石片靠近时他却有种强烈的危机感,本能地想要躲开,但可惜他依旧动弹不得。

  石片轻轻一划,御清流却疼得好像整条手臂都被切下来,一条细细长长的伤口,沾染上半人淫甲蜥的血液,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伤口冒出来。

  然而剧烈的疼痛只出现了短暂的一瞬间,紧跟着便是强烈的欲火顷刻间席卷全身。

  谢恒笑起来:“我比较仁慈,比起让这畜生主动,我更愿意让你主动,好歹你自己能把握好节奏,免得弄伤自己不是?不用太感谢我!”

  很少有人知道半人淫甲蜥血液中的毒性比他鳞甲上的毒性更强,即使是魂体也逃不过。

  只中鳞甲上的毒御清流或许还能勉强保住一分理智,但如果血液毒素,御清流就半点也扛不住了,哪怕面对的是个畜生,也能兴致昂扬,忍都忍不住。

  御清流双目通红,眼眶瞪得几乎裂开,“谢恒!”

  谢恒笑得更加欢快:“你要是能早点认出我来就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是主动对这个畜生发情,还是告诉我们无为在哪。啊,如果你选择前者的话我还很乐意帮你把过程录下来,方便你日后时时回味,如何?”

  不得不说,谢恒觉得自己是把他这一生最刻毒的狠留给了御清流,在现代时,哪怕是刚到大瑾的那些年,他都绝对想象不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就像在知道御清流对宣景做的那些事之前,谢恒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这样恨毒了一个人。

  御清流挣扎了一会,很快就大汗淋漓,看着丑陋无比的半人淫甲蜥越看越火热,最终吐出了一个地址。

  钟毓拿出一个莲花状法宝启动后瞬间消失在原地。

  谢恒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把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匕首,一刀插进御清流胸口。

  御清流只来得及短促地叫了一声,魂体一阵扭曲,彻底灰飞烟灭。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御清流,不论是人是魂。

  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一直以来的敌人终于被谢恒亲手解决,可谢恒却并没有觉得多轻松。

  距离真相越来越近,谢恒也已经意识到在御清流的背后必然有更加强大的势力。

  但现在总算不是全无线索,有钟毓在,很多事情就有机会梳理清楚。

  就刚刚钟毓拿出来的那个莲花状的法宝,谢恒在上面感受到了十分强横的灵力,比他在这个修真界见到的所有法宝都要强横,唯一能与之相比的就是当初御清流布阵时用到的天命轮回印。与天命轮回印相比,那莲花法宝的气息还是弱了许多。

  谢恒给宣景传音,告诉他这边的情况。

  宣景回复说他会尽快过来。

  大概一刻钟后,虚空中一阵扭曲,一条空间裂缝赫然出现在谢恒面前。

  钟毓扶着面色青白的无为从虚空裂缝中出来。

  谢恒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一扯,“你现在的样子可够狼狈的。”

  无为呸了一声,“被御清流那孙子算计了。”说完推开扶着他的钟毓,瞪了后者一眼说道,“还不是怪你,都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仗着自己修为了得还有法宝傍身就了不起是不是?觉得自己上界来的就很厉害!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钟毓连连点头认错:“是是是,都怪我识人不清,连累小师叔受苦了。”

  谢恒看着钟毓对无为那个紧张样,那小心翼翼地护着,不像是对师长,更像对爱人。

  谢恒:“现在能回身体里了?”

  无为:“可以了,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修复,没问题。”

  钟毓:“我为小师叔护法。”

  无为没搭理钟毓,转头看向谢恒:“御清流呢?”

  谢恒转着手里的斩魂刀:“魂飞魄散。”

  无为点头:“那就好。让他偷生这么久也够了。”

  谢恒:“你赶紧回你身体里去,我还有好些事要问你。”

  看着谢恒严肃的表情,无为摸摸鼻子,转身朝着自己的身体飘去。

  那层之前将御清流挡在外面的光幕温柔地接纳无为的到来,将他完全包裹其中。

  无为的魂体躺到石床之上,与身体合二为一的一刻,金色的光芒从躯体向外扩散。

  几个呼吸的功夫,光芒渐渐散去,床上的无为睁开眼睛坐起来。

  钟毓立即上前,“小师叔,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无为摇头,“很好,我自己的身体还能不适应?就是飘了这么长时间重新用脚走路觉得有点重。跟游泳久了刚上岸差不多一个感觉。”

  谢恒:“怀念做阿飘的话你可以再魂魄离体。”

  无为还没说话钟毓就立即皱着眉头说:“不可!小师叔魂魄离体这么久本来就需要一段时间温养魂魄,而且一再魂魄离体对身体到底有害。小师叔不想走路可以用飞行法宝,再不行我背着小师叔就是。”

  无为推开钟毓凑上来的脑袋,十分嫌弃的模样,“谁用你背,哪凉快哪呆着去!”

  钟毓却没躲开,还直接一把抱住无为的腰:“小师叔!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放开!”

  谢恒看着两人一个使劲儿推一个使劲儿抱,又给宣景再度传音道:【你储物戒里是不是还有西瓜?赶紧来,我现在要吃瓜。】

  没一会宣景到了,瞧见正呈现“难舍难分”状态的钟毓和无为,对谢恒挑了下眉。

  谢恒将宣景拉到身边简单说明了两人的关系,最后又悄悄补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纯洁。”

  无为额角青筋直跳:“谢恒!你胡说什么!”

  谢恒:“你不用管我,老实交代你这怎么回事?我以前怎么完全不知道你还有小师侄?你是妖修,你小师侄也是?还是你整个门派都是妖修?之前你说的上界又是怎么回事?”

  无为叹气:“既然到这个时候了我也不再瞒你们。在这修真界之上其实还有一个上界,而修真界其实本质上就是上界衍生的一个小世界而已。我和钟毓都来自上界,御清流背后的人也在上界。”

  谢恒:“你之前说我跟宣景是你能够飞升的关键,是真是假?”

  “真的。”

  “假的。”

  无为、钟毓异口异声。

  谢恒:……玩儿我呢?

  无为转头瞪着钟毓:“你说什么?”

  钟毓叹气:“应该说是半真半假,小师叔,为了以防万一,师父更改了你部分记忆,所以……”

  “以防万一?”无为几乎要跳起来,“以防什么万一?我怎么着了他要以防万一!”

  钟毓急忙将人安抚:“你很好,非常好,就是师父他年纪大了就容易胡思乱想。”

  谢恒:……这徒弟好生孝顺!你师父知道你这么孝顺吗?

  无为气闷:“到底怎么回事?我哪段记忆被改了?”

  钟毓:“小师叔的修为已经足够直接飞升,但又因为找到昭明神君只有小师叔又这个本事,还需要小师叔拼尽全力,当时小师叔又不是很乐意接下这差事,可除了小师叔外旁人都做不到,只有小师叔可以做到世界穿梭,所以师父才要更改小师叔的记忆,让小师叔以为想要飞升就一定要找到昭明神君和万圣妖神,以保证小师叔一定会倾尽全力。”

  无为攥紧拳头,“师兄也太狗了!竟然这样骗我!”

  钟毓看着无为,似乎是还有些话不知道是不是该说。

  无为一看钟毓这样就头疼,“还有什么,你直说。”

  钟毓:“这事……是小师叔你同意的。”

  第八百四十二章 神谕

  无为懵了好半天,“你蒙我,我才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钟毓:“小师叔知道我从来不会骗你。虽然并非小师叔主动愿意接下这件差事,但小师叔向来有自己的原则,什么事要不就不做,既然要做就一定会努力做到最好,所以小师叔才会让师父对你的记忆动手脚。”

  无为皱眉,这倒确实是他的性格,只是……

  钟毓:“小师叔的修为远超过师父,如果不是你同意师父也无法修改你的记忆。”

  妥了,是这么回事。

  无为扶着额头,片刻后又抬头看向谢恒和宣景,轻轻叹气,“罢了,一点记忆而已,也无妨。”

  钟毓:“我现在就可以帮小师叔恢复记忆。”

  无为点头。

  钟毓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透明的珠子,里面却有一团白色的烟雾。

  “这里面就是小师叔的记忆,只要小师叔将珠子炼化,记忆就能回来。”

  谢恒有很多的问题想问,但这会也只能先等无为恢复记忆。

  无为盘膝而坐炼化珠子。

  半个时辰后,珠子彻底炼化,无为睁开眼睛,双目比之前更加有神。

  “小师叔。”钟毓上前,攥着袖子抬手帮无为擦去额角的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无为:“无事。”

  谢恒:“那现在是不是能说说我们的事了?昭明神君是不是宣景?我是万圣妖神?”

  无为看向钟毓:“你告诉他们的?”

  钟毓连连摇头:“我没有!不是我,没有小师叔和师父点头我怎么敢说?”

  谢恒:“钟毓没有告诉我,是我听到了他和御清流的对话。我猜到他口中的昭明神君应该就是宣景。”

  无为瞪了一眼钟毓,“还不就是等于你说的!”

  钟毓不说话了,低着头模样有几分委屈。

  谢恒:“所以你们现在可以把全部事实都告诉我们了?”

  无为:“其实我们知道的也并非就是全部。一切都是因为一个预言,或者说是一道神谕。我们来自上界的妖神宗,上界与修真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灵气十分浓郁,飞升并非传说。比起修真界千年都无一人飞升,在上界几乎每隔二三百年都能出现飞升者。所以上界与神界的联系较为紧密。在妖神宗创立之初,我们开宗祖师大妖墨凤皇曾得到一神谕,说是神界的昭明神君和万圣妖神转世托生到异界,来日需要让他们得归神位,否则整个神界都会面临一场灭顶浩劫。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神界陷入为难,上界又岂能安好?”

  宣景:“上界门派众多,想必修为大能者不少,为何神谕会降给墨凤皇?莫非当时的墨凤皇已是上界修为第一?”

  钟毓摇头:“不是,那时候的祖师修为虽然出类拔萃,但远不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比祖师修为高者还有不少。但祖师本体为墨凤。墨凤是真正的上古神兽,而且世上仅有一只。墨凤繁衍后代的方法就是当即将身死时,会从本体中分裂出墨凤幼鸟。完成分裂的那一刻,就是老墨凤死去的那一刻。所以古往今来,世上永远都只有一只墨凤。他们是用生命在进行传承。而墨凤还名通神,就是因为它们与生俱来的能与神界沟通的能力。正是因为如此,神界才会将神谕降给祖师。同时神谕还为祖师带来了神界的仙神之气,助祖师修为大涨,突破天地桎梏,以飞升之下第一修士的修为开创妖神宗。”

  无为:“其实可以直接理解为妖神宗就是因为这道神谕而存在,找到你们就是妖神宗本身最大的使命。祖师动用秘法去到异世,为的就是找到你们完成神谕。但从祖师离开至今,我们再没有过祖师的消息。”

  谢恒:“作为一个开宗立派的大妖,还得神谕相助,在上界都难逢敌手,那在我们那个世界能遇到什么危险?不管是现代还是大瑾朝时期都不会有任何人能对墨凤造成半点威胁才对。它怎么会失踪至今?”

  钟毓苦笑:“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无为:“我过去后在大瑾国和现代世界都找过,都没有祖师的踪迹。但我相信祖师一定没有陨落。”

  宣景:“你们如何断定我们就是你们要找的昭明神君和万圣妖神?”

  无为:“这种事怎么可能弄错?神谕中自然有方法验证。我可以肯定就是你们。”

  “那我跟宣景到底是什么关系?”这是谢恒最关心的问题,一个神君,一个妖神,听起来不像自己人,更像是宿敌。

  无为:“神谕中并没有详细提及,但想来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作为可以让神界度过劫难的关键人物,你们的名字被放在一起,那想来是需要你们共同做成什么事。”

  谢恒撇嘴:“你这猜测可没什么说服力。”

  宣景拉着谢恒的手:“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以后。”

  “你看看你看看!”无为又来劲儿了,“瞧瞧人家昭明神君是什么觉悟,哪像你老揪着根本不记得的过去不放。”

  谢恒白了一眼无为:“那我们要如何归位?”

  钟毓:“你们要先随我们回上界,之后利用神谕归位。”

  谢恒眯眼:“我还以为神谕只是口耳相传的一段话。”

  无为:“不,神谕是一幅卷轴,也是一件空间传送法宝,能将您们传送到神界。”

  宣景:“任何人都能用这幅卷轴前往神界?”

  钟毓摇头:“当然不是,只有真正的神才能激发卷轴的传送功能。你们本来就是神,哪怕托生成人,可你们的魂魄也属于神魂,所以依旧可以使用卷轴。”

  “那御清流是怎么回事?”谢恒皱眉,“他痴迷宣景也就罢了,还有那层出不穷的手段和法宝,尤其是那天命轮回印,难道这些都是上界的东西?上界有人不想我们回去?”

  钟毓:“御清流作为古桑国国主,纯属被人利用,利用他的人虽然是上界之人,但真正的幕后主使却在神界。我们之前在上界抓住过几个搞事情的人拷问,得知他们也是得到了所谓的”神谕”才会动手脚。”

  谢恒端着手臂往宣景身上一靠笑起来:“都是神谕,你怎么就肯定你的是真的人家的是假的?”

  无为一点也不意外谢恒会这么问,冷声说:“很简单,那些跟我们唱反调的人已经被我们全部击杀,有本事活下来的自然就是真的。”

  谢恒勾起嘴角,“说得对,谁强谁就是真的。”

  钟毓:“那我们就赶紧回去上界,别再耽搁了。”

  本来钟毓会混入宗门就是为了找人,他来到修真界后身上就带着无为的命牌,命牌中有无为的一丝魂力,只要跟无为同处一界,命牌就会散发淡淡的蓝光,所以钟毓才能肯定他的小师叔从异界回来了。

  现在人已经找到,自然也就没有继续留在修真界的必要。

  谢恒还觉得有点可惜,本来还想在云流仙宗跟宣景玩儿师徒普类,这下是没机会了。

  钟毓再度拿出那件莲花法宝,让几人相互搭肩,确定所有人都搭好之后,钟毓转动莲花法宝的底盘,紧跟着上面的莲花一层一层地开始转动。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自莲花中心发出的金色光芒越来越亮。

  金色的光芒将众人吞并,下一瞬,光芒连带着所有人消失在原地。

  谢恒只觉得眼前光亮刺眼,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之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地面仿佛不存在,耳边没有半点声音。

  手上传来紧攥的力度让谢恒知道宣景就在他的身边,心下得以安定。

  不过几息的功夫,强光散去,再次脚踏实地。

  谢恒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极为富丽堂皇的偌大宫殿。

  然而整个宫殿空荡荡的,没有桌椅摆设,只在大殿的正中间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架着一卷卷轴。

  除了谢恒他们之外,大殿内还有一个男人,鹤发童颜,一身银白色长袍,光芒流转。

  钟毓上前行礼:“师父。”

  无为:“师兄。”

  男人就是妖神宗的现任宗主无妄。

  无妄拍了拍无为的肩膀:“辛苦你了。”

  无为:“幸不辱命。”

  无妄走到谢恒和宣景面前,躬身抬手行礼:“拜见二位上神。”

  谢恒虚扶了一把:“宗主不必如此,我们现在还没有归位。”

  无妄:“即便没有归位,二位也是上神,只是暂时还没有恢复记忆和修为罢了。”

  谢恒闻言对着斜对面的无为一挑眉——瞧瞧你师兄多上道。

  无为嘴角抽搐。

  他虽然已经恢复记忆,可这么些年来他跟谢恒和宣景都是同辈论交,平日里玩笑没少开,损话没少说,现在让他把两人当成上神供着恨不得再烧两炷香他是真做不到。

  无妄还转头看着无为,催促道:“快向上神行礼啊!”

  无为无奈,正要行礼,谢恒大度摆手,“无妨,我们不在意这些虚礼。”

  无为:……

  谢恒:嘿嘿嘿!

  无妄未察觉到谢恒和宣景之间的“暗涌”,倒是一旁的钟毓轻轻拽了拽无为的袖子,无声笑着安慰。

  第八百四十三章 神界

  无妄看得出无为跟谢恒他们关系不错,也没再多说,转头笑道:“二位上神可要先稍作消息?”

  谢恒摇头:“事关两界安危,时不待人,还是先解决正事要紧。”

  宣景也表示无需休息。

  他们从修真界万兽山脉过来,本来也没做什么,只击杀一些妖兽并未耗费多少精神体力。眼下最关心的到底还是神界之事。

  无妄点头,“两位上神心怀大义,乃吾辈楷模。那就先来看神谕吧!”

  大殿中心架子上放着的就是神谕卷轴。

  几人来到卷轴前,无妄从乾坤戒中拿出一个一根长长的玄色羽毛。

  谢恒:“这是……”

  无妄:“这便是我妖神宗开宗祖师的本体墨凤的护心羽。当初这神谕是直接降给祖师,若想打开神谕卷轴除了祖师自己之外,其他人就需要借助祖师的护心羽方可打开。”

  谢恒以前只听过护心鳞,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护心羽,想来必然是跟护心鳞一样厉害难得的宝物。

  无妄手握护心羽在卷轴上轻轻一扫,卷轴缓缓展开。

  散发着金光的字一列一列从右到左依次浮现。

  大体情况跟无为和钟毓讲述的一样,并且这卷轴还有点预言的意思,直说昭明神君托生之人会成为一代千古帝王,帝号昭明。万圣妖神则会保有与动物沟通的能力,且会先所有人一步找到昭明神君。因为两人之间有着命定的缘分。

  谢恒一看见“缘分”两字心里就舒坦多了,是缘分不是孽缘,这可是神谕卷轴,措辞一定准确。

  卷轴里也说明了两人回去神界的方法,同时还说明两人利用卷轴回去时未必会直接回到当下的时间点。

  两人都是上神,神谕卷轴的力量有限,不能一瞬间将他们送回去,他们会受到时间回溯的影响,可能会先到过去的时间段,但他们只能以旁观者的形式看到当时发生的一切,无法参与也无法改变。

  而且他们有可能会跳跃到几个时间点,比如有可能先到三千年前,在三千年前待了几天后再到两千年前,然后才能回到现在的时间点。记忆也会随着他们所到的时间点一段段恢复。

  谢恒心想这神谕介绍的还挺全面的,很贴心了属于是。

  他转头看着宣景笑着说:“我不介意回到过去看看,我想知道以前咱俩是什么关系,平时怎么相处。”

  宣景的笑容很浅,很温柔,他捉住谢恒的手亲了一下,“好。”

  无为习以为常,钟毓也不意外,之前在那山洞里他看到两人动作亲密,还有一种旁人无法介入的感觉,就已经猜到两人的关系。

  倒是无妄,似乎有点被吓着了。

  不过他也不是多话的人,看出来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昭明神君真性情,于一人有意就丝毫不会遮掩。

  “那二位上神是准备立即前往神界?”

  谢恒和宣景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点头。

  “好,那就请两位上神各将一只手抓在卷轴上。”

  谢恒伸出右手,宣景伸出左手,两个人手臂贴在一起,手掌同时按住卷轴。

  下一刻,一阵旋风以卷轴为中心刮起,将二人包围。

  卷轴金光大盛,顷刻间覆盖住两人。

  旋风吹的无为三人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抵挡。

  隐隐约约,无为好像看到一扇光门出现。

  突然,在几人身后不远处,虚空撕裂,一只黑色的鸟从裂缝中飞出,想要冲进旋风中却被光芒挡在外面。

  谢恒有感,转头看过去,夜鸦!

  他想喊一声,让夜鸦不要担心,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夜鸦第二次撞击光幕,依然被弹了回去。

  可这一次被弹开,夜鸦的身体也被一阵玄色光芒笼罩。

  一团光芒之中可隐约瞧见夜鸦的身形正在不断变大。

  不过瞬间,小小的夜鸦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黑色凰凤!

  无妄惊呼:“老祖!”

  谢恒震惊,夜鸦竟然就是妖神宗的开宗祖师!

  难怪!难怪天山上他濒死之时夜鸦能救他一命。

  看着恢复本体还想冲过来的墨凤,谢恒很想安慰安慰它,可惜已经来不及。

  周围白茫茫一片,好像处在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中,但掌心仍旧一片温热。

  下一刻,明前光影交错,刺得谢恒的眼睛有些痛。

  听觉率先恢复,耳边响起说话的声音,视线也在一点点变得清晰。

  “你们有拜师的人选了吗?”

  “有有有,我想拜玄竹金仙为师!”

  “啊?你为何不找一位上神拜师?咱们都是仅用五百年突破真仙的天才,有资格选择一位上神拜师!”

  “你懂什么!金仙虽然不及上神,可玄竹金仙却不一样!他唯一的一位亲传弟子可是上神榜修为第一的昭明神君!”

  “昭明神君!”这声音激动到颤抖。

  “没错。昭明神君为人严肃,不苟言笑,还从不收徒,但面对师弟师妹们却有些好颜色,即便只是玄竹金仙的记名弟子,偶尔也能得到昭明神君一两句指点。倘若能让玄竹金仙收为亲传弟子,那就等于是昭明神君正儿八经的师弟妹,这么近的关系,修炼时请教昭明神君还能是难事?……哎你干嘛去?”

  “找玄竹金仙去!”

  “嘿你等等我!”

  声音渐行渐远,谢恒和宣景相视一笑。

  刚刚他们就站在那两人旁边,但两人根本没看见他们。

  他们这会也更加明白卷轴上的意思,尽管他们来到了过去的时间点,但他们的状态就好像幽魂一般,身体透明,除了彼此外不为人所见。所以他们才无法改变也无法参与这个时空发生的所有事。

  但两人的记忆已经恢复了部分,到这个时间段发生的所有事他们都已经记起。

  飞升神界后一开始是羽仙,从羽仙修炼升为昆仙,昆仙之后是真仙,再上面是天仙、金仙、玄神、上神,最后是神王。

  而神界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神王诞生,久远到已经没人记得上一届神王是什么样了。

  目前上神榜修为第一的昭明神君是被传言为亿万年来最有希望成为神王的上神。也难怪他名声如此响亮,即便只是身为他的师弟、师妹也是炙手可热的身份。

  而最后被玄竹金仙收为亲传弟子的就是当时只有真仙修为的谢恒。

  谢恒是妖修飞升,但没人知道他的本体。

  倒不是他多有意隐瞒,而是没人能探知出来。因此从一开始他就在妖仙中小有名气。而神界的规矩就是不能强迫妖修展现本体,哪怕身为上神也不能要求刚刚飞升上来的羽仙展露本体。

  虚空中的谢恒已经知道自己的本体是什么,宣景却还不知道,但他没有主动问。这种事不急在一时,谢恒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或者等到后面他总会知道,现在他迫不及待先去看看这个时间段的谢恒。

  玄竹金仙会收谢恒为亲传弟子看的并非是谢恒的修为,而是这个时候的谢恒已经与宣景相识。

  当初刚刚飞升上来的谢恒就误打误撞闯进幽冥鬼域,遇到了元神出窍又被鬼蜮幽冥之气所伤的宣景。

  他救下宣景后,两人共同游历了百年,在宣景帮助下,谢恒的修为亦突飞猛进。

  谢恒一直觉得自己的修为天赋不佳,没飞升时就属于勤能补拙的那种,依靠苦修好不容易才得以飞升,原本以为想要修炼到真仙起码要一千年,最终却在宣景的教导下五百年便达成真仙。

  后来谢恒知晓宣景的身份,就迫不及待第一个报名到玄竹金仙门下。

  宣景为此特地找了玄竹金仙,希望玄竹金仙能收下谢恒这个弟子。

  爱徒难得提一次要求,玄竹金仙哪有不应的道理?

  从这以后,宣景和谢恒就成了师兄弟,宣景也开始名正言顺地教谢恒修炼。

  谢恒和宣景来到绿筠峰,玄竹金仙刚刚答应收下谢真仙为弟子,并且向其他人表示他这一次就只收这一个弟子了,让他们却另选名师。

  谢恒看着那些失望而去的人不禁好笑,当时还真没人知道他是“关系户”。

  宣景看着身着真仙法袍的爱人,也笑起来。

  这时候的谢恒看起来就跟他初在大瑾见到的谢恒很像,看起来温润谦和,还有点小聪明小算计,达到目的时会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玄竹金仙是位看起来很慈祥的老者,在谢恒和宣景的记忆中,这位师尊虽然修为不及宣景,但却在最初给了宣景最好的引导,将宣景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尽全力给宣景最好的一切。

  宣景是天神后裔,出生没多久爆发了神魔大战,他的父母皆在神魔战场上陨落牺牲,年幼的他就被玄竹金仙救下,之后拜玄竹金仙为师。

  与生俱来的天神血脉赋予他最优秀的天赋,加上他自己悟性和修炼的决心以及无比坚定的意志,才成就了神界最年轻的上神。

  玄竹金仙对谢真仙勉励一番便让他去找宣上神,说他师兄已经在天青殿等他。

  谢恒看向宣景:“我这会还不知道你有个大惊喜要给我。”

  宣景抿唇一笑:“知道了就不叫惊喜了。”

  第八百四十四章 念魔渊

  两人跟着去了天青殿,这会昭明神君已经拿出一柄长剑送给的他新鲜出炉的师弟。

  年轻的谢恒拿着宝剑,眼里都是亮光。

  “这是给我的?”

  昭明神君点头,“试试!”

  年轻的谢恒飞身而起掠至院子里,一套剑法剑气飞扬灵光流转,身法利落又杀气毕露。

  这宝剑是前端时间昭明神君从一处秘境中所得。

  一年前昭明神君就跟谢恒说了希望他拜师到玄竹金仙门下,谢恒自然没有意见,想着以后就能跟宣景成为师兄弟,他还迫不及待。

  那时候宣景就想着要寻得一趁手宝剑在谢恒拜师这日赠与谢恒。

  他打听了大半年才找到那处秘境,又在秘境中经历不少艰难险阻,历时三月,终于得到这柄宝剑。

  跟他想的一样,这柄剑很适合谢恒。

  而此时神魂状态的谢恒和宣景一眼认出,这柄剑就是他们之前各种调查寻找相关信息的那把神秘古剑,也是壁画上的神手中的古剑。

  所以当年古桑国人看到的众神之战中被围攻的那个果然就是谢恒!

  眼下两人的记忆也只恢复到现在,他们依然想不起最后怎么会变成那样,如今是玄竹金仙亲传弟子、昭明神君亲传师弟的谢恒,为何会落得一个被诸神围剿的下场。

  谢恒心中虽有些沉重,却也没有太难过,如果他没猜错,后面赶来在围攻之下救他的人就是宣景。

  他不在乎别人对他什么看法,只要宣景能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就好。

  谢恒在边上看着年轻的自己,都想给自己鼓掌,“你看看这个时候的我,可真是朝气蓬勃,多好看。”

  宣景拉住谢恒的手,“你现在也好看。”

  谢恒:“那倒也是。”

  眼前的画面骤然变得模糊,失重感传来。

  谢恒下意识地抓紧宣景的手的,与此同时宣景拉着谢恒的手将人拽入怀中。

  一眨眼,周围的画面再度缓缓清晰。

  金碧辉煌的大殿,周围站了许多人,看起来好像在进行什么仪式。

  半空中的谢恒和宣景定睛看去,站在大殿中央的是年轻时候的谢恒。

  只不过这个谢恒比他们刚刚看到的稍微成熟些,且他的穿着更加富贵大气,不再只是一个真仙弟子的穿着。

  玄竹金仙十分欣慰地拍了拍谢恒的肩膀:“今日你受封金仙,仙号墨恒,就算正式出师了!”

  墨恒金仙:“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不管我到了何种修为,师尊永远是师尊!”

  汹涌而来的记忆冲击着谢恒和宣景的识海。

  他们没想到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又是五百年过去了。

  仅仅五百年,谢恒就从真仙跨过天仙,直接升为金仙,修为已与玄竹金仙齐平。

  最重要的是他还如此年轻,前途不可限量。

  五百年来,谢恒的进步之快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他们都知道玄竹金仙对谢恒的教导有限,从谢恒升为天仙之后,基本上就一直由宣景教授。

  但玄竹金仙对谢恒的教导同样重要,正是因为有玄竹金仙细致周到的入门引导,谢恒才能有扎实的基础,才能将后面宣景教授的内容最大程度地消化。

  “对,今天是我得到墨恒金仙封号的日子。”谢恒笑得眯起眼睛看着宣景,“师兄可感欣慰?”

  宣景笑起来,搂住谢恒的腰,“十分欣慰。”

  谢恒轻叹:“瞧瞧我这满面风光的样子,当时我还以为这就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了。”

  宣景:“那你最高兴是什么时候?”

  谢恒摇头:“反正不是现在,不过我记不得了,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想起来。”

  结果谢恒一语中的。

  一个月后的,两人前往念魔渊。

  神界实际上应该说是神魔界,只是魔域占地较小,大部分地域都由诸神统领。

  魔域中最危险的地方便是三大魔渊,念魔渊就是其中之一,也是三大魔域中最危险的一处。

  最近一段时间有不少魔神出现在各地,与仙神一再冲突,残忍杀害了许多仙神。经过调查这些魔神都是从念魔渊而出。

  亿万年来,三大魔渊与神魔界仙神地盘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念魔渊如此一反常态自然是出了问题。

  在谢恒和宣景之前已经有不少仙神过去调查,结果却都有去无回,连半点消息都没能传出来。就连上神都去了十数名,整个神界的上神失踪了近一半。

  没有办法,其他人这才不得不惊动还在闭关中对外界事务一无所知的昭明神君。

  宣景和谢恒在一起闭关,宣景出关谢恒自然也跟着出来,两人便一起前往念魔渊。

  念魔渊外包围着一片森林,森林中全部都是充满魔气的魔植,哪怕只是一株小草都可能吃人。

  穿过层层险阻暗黑森林,路上又斩杀了几只魔物,才好像过五关斩六将来到念魔渊入口。

  谢恒已经记不大清当时的情况,却也知道光是穿过的森林来到这里就不容易。

  外面那些谢恒还能对付,但若是进入深处,遇到里面更厉害的,想来少不了一场恶战。

  念魔渊从地形上来看是一处绝壁山谷,山壁很高,而且上面的魔气十分浓郁,仙神御剑也会被魔气侵蚀,只能从入口进去。

  从森林中出来就已经不见天日,进入念魔渊后,周围更暗,好像冬日里六七点中的早晨,黑蒙蒙的一片。

  两人打开了手指上的转魔戒,这是一种能够伪装出魔气的法宝,同时还是高阶法器,伪装效果极佳,就是上神级别的魔神也不能窥破。

  但这东西造价高昂,售价就更不必说,又因为只有一个能让仙神伪装成魔神的鸡肋作用,因为市面上几乎买不到,前面过来的仙神都没有,这两件转魔戒是玄竹金仙送给他们,炼制转魔戒的大师是玄竹金仙的好友。

  进入念魔渊后周围随处可见魔物,而且等级都不低,若是想要穿过这里并不容易。

  谢恒和宣景像阿飘似的跟在从前的自己和爱人身后。

  谢恒:“这种感觉跟做梦似的。”

  宣景:“一会肯定会有危险。”

  “当然,这是什么地方!可惜我们的记忆还没恢复到,后面的事情我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

  宣景皱眉,他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两人赶紧过去。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正被几个半人半羊的魔族围攻。

  那些魔族长着人的上半身,头部和下半身却是羊的模样。

  被围攻的白衣男子看起来是仙神中人,身上多处重伤,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之前过来的仙神没有一个回去,这人难道是上一拨进来调查的人?

  不管怎么样,他们不能见死不救。

  两人加入其中,看起来好像是在帮着那些羊头魔族攻击白衣人,实际上却是在想办法放水。

  那白衣人发现两人这边可以突破,便主动向他们这边过来。

  而就在墨恒金仙打算假装不敌将人放跑时,那人却突然手腕一转,手上的剑直对着墨恒金仙劈砍过去,剑身上一瞬间魔气汹涌!

  竟然是魔族!

  墨恒金仙躲闪不及,幸而关键时刻昭明神君祭出长剑挡住那汹涌一击。

  被击飞的魔剑重新回到那白衣人手中,原本还在周围攻击白衣人的那些羊头魔族的全都撤到白衣人身边。

  白衣人俊美的脸上爬了半边黑色魔纹。

  一旁的谢恒皱眉:“这是个高级魔族。”

  高级魔族就会具有人的外形外貌,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分别,只有当身上的魔纹显现出来时才能区分。

  高级魔族的魔纹可能出现在身体的任何部位,出现的位置越高等级就越高,天赋越强。

  之前墨恒金仙和昭明神君见到的最高的魔纹就只是在肩膀上,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在脸颊上的。

  男人布满魔纹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不用这种方法还真试探不出你们是不是仙神。”

  难怪他们自导自演这样一出,竟然是为了试探。想来在昭明神君他们之前进来的仙神即便有方法能暂时隐瞒身份,也是这样被看穿。

  魔族天性残忍,身为仙神,即便伪装成了魔族,也不可能真像魔族一样见死不救。

  谢恒咬牙:“卑鄙!”

  虽然他一向主张不以种族论好坏,但也得承认,魔族就没有好的。

  魔族的诞生据说就是源于贪嗔痴恨等各种负面情绪,纠结了世上所有的“恶”,魔神永远站在仙神的对立面,无一例外。

  但也因为这世上永远都会有贪嗔痴恨,故而也就永远没有办法真正消灭魔族。

  双方再度交手,这一次可是动真格的。

  那高级魔族的修为不容小觑,几乎以一己之力就牵制住了昭明神君,墨恒金仙就在对付那些羊头妖族。

  今日但凡来的不是宣景,其他人怕是难以在这青年魔族的攻击之下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青年魔族同样没有想到来人的修为竟然如此之高,本以为很快就能拿下,可现在竟然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

  他可是魔族第一高手,如何能被一个不知哪来的小辈压制!

  第八百四十五章 饿感

  青年魔族再又一次被昭明神君打退,刚刚的刀剑相接令他执剑的手虎口开裂,退开后整条手臂都还在发颤。魔族比仙族天生力大,他们身体的强悍程度还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提升,连力气也能不断增强。

  青年魔族着实没有想到对面的仙神不仅法术修为在他之上,就连气力都不输给他,刚刚那强烈一击自己这整条手臂都几乎麻掉,可对方看着却一点事儿都没有。

  青年魔族满脸阴鸷,突然爆喝一声,持剑的手背于身后,单手掐动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昭明神君抓住这个空档一刀砍向青年魔族,却在即将近身之际被对方身上陡然爆发出来的黑色强光逼退。

  那黑色的强光中蕴含浓厚的魔气,如果不是昭明神君动作快,只怕那握刀的手臂就不能要了。

  下一刻黑光散去,前面的青年魔族却一分为三。

  更可怕的是一个变成三个,动起手来才发现单个的实力并没有弱化到三分之一,这就相当于战力直接提升为了三倍!

  两个青年魔族围夹击昭明神君,另外一个攻向墨恒金仙。

  照明神君与一个青年魔族对抗能占据上分,但一次对上两个实力相当的,也就更加棘手,无暇分心。

  而墨恒金仙那里本胜过那些在羊头魔族一筹,可一个青年魔族的加入却瞬间改变了形势。

  墨恒金仙节节败退,不一会的功夫就已经身上多处受伤。

  身后是一个小小的湖泊,湖水却泛青,面上还有黑气涌动。

  一旁的谢恒和宣景就是再着急也没办法,他们现在的状态什么做不了,只能干看着。哪怕知道最终一定会平安无事,要不然他们现在就不能在这了,可看着处在这个危险当口的曾经的他们,还是控制不住担心。

  谢恒:“瞧瞧我身后的湖,白雪她后妈给她煮苹果的水都没这个看起来毒!”

  宣景:“谁是白雪后妈?”

  谢恒“这不重要。”

  昭明神君那边也看到墨恒金仙那情况危急,拼命往墨恒金仙这边靠拢。

  但两个青年魔修太过难缠,昭明神君无法第一时间到墨恒金仙身边。

  一眨眼的功夫,墨恒金仙就被逼得掉进那一湖的“毒汤”中。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三个青年魔族又重新变回一个。

  他这**之法虽然不会减弱修为,但却有时间限制,最多就只有十息的时间。

  时间虽然很短,但青年魔族的修为本来就很高,一下子提升三倍,即使时间再短一些也不算多大的弊端。如果不是宣景,其他上神都未必是一个青年魔族的对手,更别说是两个或者三个。

  在青年魔族“三合一”的同时,暴起的昭明神君瞬移至他身前,那青年魔族还没想明白对方是怎么看出这个他是合并后的身体,就被杀到面前的昭明神君一拳贯到地上。

  那脑袋硬生生将地上砸出个大坑。

  昭明神君手起刀落割下了青年魔族的头颅,之后转头毫不犹豫地跳进湖中。

  谢恒和宣景也紧随其后扎了进去。

  实际上在墨恒金仙掉进湖中时宣景就要跟着下去,还是被边上的谢恒拉住,说他暂时没有危险,而且一会另一个肯定会追下去。

  两人的神魂进入湖中后就被一团黑暗包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几秒钟,也可能是十几二十分钟,谢恒感受到周围的光影变化,睁眼一看,周围的景致漂亮的好像不在念魔渊,与外头雾蒙蒙、黑漆漆、魔气四溢一比,简直就是两个完全相反的地方。

  从地形来看,这里与他们掉入湖中之前的地方相似,只是周围满是桃树,所有树上桃花盛开,一片春光明媚。柔和的阳光从枝杈花簇间落下,裹着飞落的花瓣纷纷扬扬,宛若仙境。

  桃林的中央有一片小湖,静水无波。

  干净的湖水如同镜面,倒映着蓝天桃林,美不胜收。

  更有意思的是在湖的西侧近岸处有一小片莲花。

  安静的水中莲,只有碗口大的花朵在水面上,如同见了心上人含羞带怯的女子,温婉娇俏。

  昭明神君在岸边看到了昏迷着的墨恒金仙。

  “谢恒!”

  边上的谢恒微微一怔,他刚刚都习惯地想应声,后知后觉才想起来昭明神君叫的不是他。

  他转头对身边的宣景说:“你叫我一声。”

  宣景笑得无奈又宠溺:“谢恒。”

  谢恒满意了,“你叫我更温柔。”

  宣景勾着嘴角:“大该是因为那时候还没开窍。”

  谢恒耸肩:“也是。”

  那边墨恒金仙已经醒过来。

  睁开眼缓过神来第一时间便拉着昭明神君的手上下打量,关切地问:“你受伤没有?”

  昭明神君摇头,“没有,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墨恒金仙四处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昭明神君:“是湖的另一面。”

  墨恒金仙转头看那清澈的湖水,啧了一声,“这湖还有两面呢!上面给下了毒药都没搅和匀似的,下面就这么干净。还有这个地方,竟是一点魔气都没有,如果不是确定我们确实是从念魔渊入口进来的,我都不相信我们是在魔域。”

  昭明神君皱眉:“也不知为何念魔渊会有这样的地方。”

  他没有因为这里美好平和而掉以轻心,相反,在一个本该充满危险的地方,看起来越是平和安全,真正暗藏的危险就可能越大。

  墨恒金仙:“之前那个魔族……”

  昭明神君:“被我杀了。”

  墨恒金仙松口气,“我就知道师兄最厉害。”

  昭明神君:“他那**之术有时间限制。”

  墨恒金仙:“就算他**,一打三师兄也未必会输,到底是因为我让师兄有所顾忌。等出去后我一定勤加修炼,绝对不给师兄拖后腿。”

  “你永远不会给我拖后腿。”昭明神君轻轻按了按墨恒金仙的手臂,清冷的语调却说着温馨的话。

  谢恒脑袋一歪靠在宣景肩上:“那个时候整个神界就只有我能听到你温柔说话,就算是师兄弟我也是最独一无二的。”

  宣景搂住谢恒的肩膀,“这是自然。”

  两人休息了一会就开始观察四周地形。

  看了小半个时辰,周围确实没有危险,但……也没有出路。

  昭明神君完全不相信这里只是个“避难所”,就算真的没有危险,他们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两人又扩大了查看范围,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而且这片桃林就好像没有边界一样,他们试着一直往一个方向走直线,可走了许久还是没能走出去,甚至周围的景色都没什么变化。

  最后两人重新回到湖边。

  然而没过一会,墨恒金仙捂着肚子坐起来,眉头皱起:“我……”

  昭明神君神色中罕见紧张:“怎么了?”

  “我……饿了?”墨恒金仙自己都懵了。

  昭明神君一愣:“怎么可能?”

  墨恒金仙脸色有些发白:“可我真的饿了,而且越来越饿,很难受……”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墨恒金仙的饿感就变得十分强烈!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饿感,在数不尽的岁月中不知饥饿为何物。

  别说是成仙成神,就是之前还只是个小妖时,从他结丹之后他就没再觉得饿过,就算还会吃东西也仅仅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现在是怎么回事?

  就在墨恒金仙饿得难受的时候,昭明神君竟然也有了饥饿感。

  昭明神君将自己的感觉告诉墨恒金仙,墨恒金仙苦中作乐地一笑:“该不会这里的危险就是让我们有饥饿感,然后杀了彼此吃掉吧?”

  昭明神君没说话。

  墨恒金仙的笑意渐渐变淡,“真要是这样,那我只会在忍受不住的时候自我了断。”

  昭明神君握住墨恒金仙的手,“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随着时间推移,墨恒金仙的饿感已经强烈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他觉得自己现在连米糠都能咽的下去,草皮都能啃。

  湖边的莲花散发着阵阵清香,明明只是花香,闻着却让墨恒金仙觉得很有食欲。

  腹中好像有最热的火在燃烧,有最烈的毒在浇,几乎烧穿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再也忍不住,冲到湖边上一把摘下来一朵莲花就往嘴里塞。

  莲花还没塞进去,手腕被一只大手握住。

  墨恒金仙面露哀求的神色:“师兄……我真的好饿,你就让我吃吧!”

  昭明神君:“我的修为高,我先试试。”

  墨恒金仙知道昭明神君的意思,神君的修为高,若是这莲花真有毒,那么凭借神君的修为还有可能化去,如果没毒那自然最好。

  墨恒金仙不想昭明神君为他冒这个险,但已经阻止不及,昭明神君已将莲花一口吞下。

  然而神奇的是在昭明神君吞下莲花之后,不仅昭明神君不饿了,连墨恒金仙的饿感也消失了。

  可墨恒金仙却因此脸色苍白,这情况只能说明这莲花确实有问题,他们会突然产生饥饿感就是为了迫使他们吃下莲花。

  “师兄……”墨恒金仙的声音发颤,“你、你怎么样?”

  第八百四十六章 挑事

  昭明神君运起周身仙力进行感知,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我没事。”

  墨恒金仙还是不放心,那饥饿感分明就是为了迫使他们吃下莲花,怎么可能一点事儿没有?

  然而一刻钟过去,半个时辰过去,昭明神君依旧无事发生。

  边上谢恒也看得着急,他问宣景:“你有没有想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宣景摇头,“没有。”

  谢恒啧了一声,“可真是急死人!”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时辰,昭明神君依旧无恙,墨恒金仙也说不上是放心些还是更担心了。

  至少从目前来看,昭明神君没有大碍,但他们还是要考虑该怎么出去。

  这片桃林就像一个玄妙的阵法,将他们困在其中,任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仿佛没有尽头。那他们出去的关键应该就还是在那片湖上。

  墨恒金仙还记得自己掉下来之前还有很多羊头魔族没有诛杀,而昭明神君也说他只杀了那个青年魔族,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下来之后,上面仍然有很多魔族在。

  为何那些魔族没有追下来?

  原因不外乎两个,要么是肯定他们掉进湖里就必死无疑,要么就是这里让他们忌惮,他们不敢进来。

  到现在为止,昭明神君和墨恒金仙经历的最难受的就是饥饿感,这种感觉还在一人吃了莲花之后就同时消失了,两人到现在还平平安安,所以前者的可能性不大,那最可能的就是这个地方让那些魔族忌惮。

  待在这里他们目前安全,但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最后两人还是决定一会重新下水,看看还能不能“原路返回”。

  墨恒金仙去远处勘查,再次确定是不是真的没有其他出路,昭明神君在湖边打坐,继续检查经脉各处有无异常。

  半个时辰后谢恒回来,再次肯定这里的确没有其他出路,就只剩下跳湖了。

  两人都熟悉水性,跳湖本身对他们而言并不危险,只是在于这湖里有没有机关陷阱或者一些妖兽。他们下来的时候是没遇上,但不代表回去时也一定遇不上。

  湖水干净澄澈,一开始墨恒金仙还能透过水面看到外面的天空和桃树林,这在水下看确实别有一番美景。

  可很快,无边的黑暗袭来,瞬间将拉着手的两人包围。

  在被黑暗包围的那一刻,墨恒金仙下意识拉紧了照明神君的手,同时也感受到对方收紧了力道。

  两人从湖中飞身而出,落到岸上后撤掉了周身的保护屏障。

  墨恒金仙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出来了,而且外头也不见一个魔族,就是之前被杀掉的那些魔族的尸体也不见了,难道魔族还要将所有人的尸体带回去超度不成?真要这样的话多少有点违背祖宗了。

  昭明神君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魔族在附近。

  墨恒金仙:“咱们是不是易个容再往里走?”

  之前那些魔族已经见过他们的真容,而且那些魔族可能会以为他们掉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若是再遇上被认出来肯定就不便行事。

  昭明神君点头,与墨恒金仙一起用法术改变了样貌,连衣服都换了。

  好在两人都有习惯在乾坤戒中多放几身衣裳。

  瞧瞧他们这两身黑衣,再加上伪装的魔气很是到位,还有冒兜遮遮掩掩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眼神都透着一股邪乎劲儿,怎么瞧着都不像正面人物。

  两人继续往前走,遇到的魔族也越来越多。

  一开始崎岖的山路随着深入而渐渐变得平坦宽阔,甚至稀稀疏疏地出现了房屋。没多久房屋也变得密集。若不是依旧暗无天日,看起来就和普通的仙神所住的房屋没有太大区别。街道上都是魔族,买卖交易,说话闲聊,不正常的都有些正常。

  墨恒金仙疑惑:“从前也没听过念魔渊里面是这样的。难道他们故意这么做,为了迷惑可能混进来的仙神?”

  昭明神君:“看情况不像,痕迹自然,不是刻意所为。”

  墨恒金仙:“看起来跟人类的镇子差不多,就是走在街上的少有人形。”

  毕竟只有高阶魔族才能以完整的人形出现,但高阶魔族始终在少数,不是轻易能遇上的。一路走来见到的人形魔族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谢恒也跟宣景感慨:“谁能想到这恶名昭著的念魔渊里面竟然也有一个类似城镇的地方,魔族也学起人来了。”

  宣景:“魔族虽是贪嗔痴恨的产物,但这里应该也有一套规则在运行,不然绝对没有眼前这么”平和”的画面。”

  昭明神君也在这么跟墨恒金仙说,“规则的制定者十有八九就是整个念魔渊实力最强的魔族,也就是魔渊之主。”

  墨恒金仙冷笑:“要是魔族真能利用规则约束好自己不四处挑衅找麻烦,咱们也就不用到这来一趟。”

  昭明神君:“跟外界不一样,魔渊之主制定规矩未必是为了稳定这里的秩序,而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绝对权威。”

  墨恒金仙点头:“我明白,制定规矩的同时魔渊之主乐意放权给手下的魔族,又或者对一些不会破坏规矩的行为进行放任,但也会在即将触及底线的时候予以警告,所以这是既给了魔族一定的自由,又保证了自己的统治地位,无人敢质疑。”

  两人来到了一个饭馆。

  店伙计是个本体类似长臂猿的魔族,头顶生双角。

  这魔族的等级较低,除了脸外连一点人类的特征都还没修炼出来。

  若只看脸,这又是一个阳光帅哥的看脸理想型。

  还好长臂猿就算没有人形,但本身与人相似的身体结构的还是能让他做很多事,端茶上菜都不成问题。

  之前昭明神君和墨恒金仙一起外出游历,两人之中一般都是墨恒金仙负责对外,有需要沟通的时候都是墨恒金仙与人交流,昭明神君一直很少开口,除非说到跟墨恒金仙有关的事,不然他很少给反应。

  而这一次墨恒金仙是真有点绷不住了,他一瞧见那伙计,就总觉得那是一张俊脸长在了一只猴身上,笑个没完没了。

  没办法,最后只能昭明神君上。

  在两人不远处,神魂状态的谢恒几乎要笑瘫在宣景身上。

  “真受不了!现在看还觉得很好笑!哈哈哈哈!”

  宣景本来觉得没什么,看谢恒笑成这样也被感染,脸上跟着露出几分笑意。

  长臂猿伙计询问两人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昭明神君也不清楚的魔族的口味,就看到边上一桌吃的点心似乎不错,看起来的像是糯米皮豆沙馅儿的糕点,想着墨恒金仙一向喜欢这些,就点了一盘,再来一壶茶水。

  好在魔族交易使用灵石,东西虽然贵了些,但两人都不是缺灵石的人。

  不一会长臂猿伙计出来,好家伙!左右两条胳膊上各三个盘子,一桌一桌地送过去,这可真是完美利用体型优势的典范了。要是用托盘估计能装的更多。

  点心放到桌上,墨恒金仙拿起来一个,正要放嘴里咬,突然察觉到不对。

  这点心……怎么好像会动呢?

  墨恒金仙皱眉看着那粉白的糯糯的点心皮,一点一点的往外鼓动。

  他两手捏住,将点心皮撕扯开一看,顿时惊得险些叫出声。

  这里面哪里是什么豆沙馅儿,分明就是无数紫红色的小虫!

  这些这虫子的个头比芝麻还小,堆在一起远远看着可不就跟豆沙馅儿一样。

  昭明神君拿过点心,皱眉放到一旁。

  伙计还端上来一壶茶,昭明神君倒了一碗,鲜红如血。

  墨恒金仙彻底没了食欲。他就不该对魔族的食物抱有半点希望。

  旁边那一桌魔族看到墨恒金仙拿了“点心”又放下,还有些嫌弃的模样,顿时“诶诶”几声,“怎么回事你?本大爷喜欢吃得东西你不喜欢?你挑衅本大爷?”

  墨恒金仙很疑惑,很不解。

  大概是墨恒金仙那一脸“你谁啊”的表情太过明显,那魔族嘭的一下狠狠一拍桌子:“你果然看不起老子!找事儿是不是?”

  墨恒金仙惊呆了!

  他看了一眼自家师兄,眼神询问:魔族都是这么不正常的吗?

  昭明神君的眼神很隐晦,但也让自己师弟看明白了:不是,这应该是个例外!

  眼前的魔族是人形,是一位高阶魔族,但魔纹在手背上,就说明天赋不算好。不过有人形外表就已经说明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而且墨恒金仙看他总觉得跟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个青年魔族眉宇间有些相似。他们不会是兄弟吧?

  这魔族看两人不理他更是气愤,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无视他!

  “你们俩好大得胆子!知道本大爷是谁么?你们不但嫌弃本大爷喜欢吃的点心,竟然还就在本大爷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今儿个你们不脱层皮就别想从这走出去!”

  说话间,那魔族一招呼,身后几个魔族直接就对两人动手!

  而这时候墨恒金仙才注意到那几个魔族的魔纹居然都在脖子上!

  第八百四十七章 神君异常

  连身边的护卫都是高阶魔族,这个魔族的身份恐怕“贵不可言”。

  既是高阶魔族,修为还很强大。昭明神君那边分去了大部分战力,墨恒金仙这里一对二,有些吃力,但尚且能应对。

  那挑事儿的魔族也没想到会碰上两个修为这么强的,尤其是那个一身白衣的,不仅长得该死的帅气,气质也与他有的一比,修为还这样高,一对四也不落下风!简直和大爷我一样优秀!

  他骄纵跋扈惯了,在整个念魔渊内城向来横着走,心情不爽就会故意找茬,没有什么仇家,因为没有哪个魔族敢跟他作对,所以他都不高兴时都是随机在街上挑选找麻烦的对象。

  看到这白衣魔族的第一眼他就觉得不顺眼,他堂堂念魔渊少主绝对不允许这内城之中有人比他俊美!

  念魔渊少主仰着头,顶着猩猩一样大的鼻孔,香肠嘴撅上了天!修为高又怎么样?他就不信自己这么多绝顶高手的护卫还弄不过他!

  若是谢恒他们知道这位念魔渊少主主动找茬的原因怕是要觉得冤枉,专门挑的相貌平平的易容,居然还被嫉妒太过英俊!要是以本来面貌示人也就罢了,这实属无妄之灾!

  砰!

  墨恒金仙被一个魔族一掌打中胸口击飞出去,连桌子都砸烂,猛地吐出一口血。

  宣景立即上前想要将人抱起来,双手却穿过墨恒金仙的身体,这才再次反应过来神魂状态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谢恒拍拍宣景的肩膀,“我硬朗着呢,扛打,没事。”

  宣景抿唇,紧紧攥着谢恒的手。

  昭明神君看墨恒金仙受伤,瞳孔中闪现过一抹血红,但转瞬即逝,没有任何人看到。

  昭明神君要朝着墨恒金仙过去,但前面四个魔族拦住他的去路,昭明神君竟然一招将四个魔族掀飞,正面对着昭明神君的那个撞到墙上直接把墙撞穿还飞出去十好几米。

  别说那已经愣住的念魔渊少主,就是边上看着的谢恒都傻眼了。之前明明还是几乎平手的局面,怎么一瞬间就独自开大了?刚刚那一招将四个高阶魔修一并掀翻,那一瞬间的实力至少翻了一倍啊!这什么情况?

  谢恒看向宣景,宣景也皱眉摇头。

  昭明神君将墨恒金仙扶起,一手搭上墨恒金仙的脉门查看伤势。

  这会的昭明神君周身显出一种极为强横的气势,阴冷低沉的气场几乎化为实质。肆溢的魔气快要将边上的墨恒金仙也一起包围。

  墨恒金仙皱眉,师兄身上的魔气为何这般浓厚激荡?一样的伪装怎么自己的就不会这样?

  那念魔渊少主真被昭明神君吓到了,他长这么大就只在自己父亲身上看到过这么浓郁的魔气,这该不会是其他的魔渊之主到他念魔渊来了吧?自己运气这么差么?三个月没找人麻烦第一回就挑衅到别的魔渊之主头上了?

  昭明神君没理会那吓傻了的魔渊少主,抬手擦掉墨恒金仙嘴角的血迹,“一点内伤,不严重,吃了丹药很快就好。”

  说着昭明神君手腕一翻便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枚丹药。

  墨恒金仙刚想拿,昭明神君就把药直接递到嘴边:“张嘴。”

  墨恒金仙听话地张开嘴,丹药入口即化,留下满口淡淡清香。

  昭明神君转头看向那魔渊少主,冰冷的目光分明是在打量一件死物。

  这会的魔渊少主锦康已经认定眼前的白衣魔族绝对是来自其他魔渊的魔渊之主,不然对方绝对不敢用这种眼神看着他,还有那霸道强横仿佛随时一根手指头就能灭了所有人的气势,绝对是魔渊之主无疑了!

  旁边那位长相与自己不相伯仲的男子肯定就是魔渊之主的伴侣,不然这位魔渊之主一开始还隐藏修为跟其他护卫打平手,一看伴侣受伤就不憋着了,必然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锦康皱着黑毛毛虫一样的眉毛,无比坚信自己的判断。

  “我、我错了!前辈大人有大量!别与晚辈计较!”

  身为念魔渊少主,他也是能屈能伸的!

  锦康想着他这是为了念魔渊不与其他魔渊起冲突才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他身为少主都这样低声下气地道歉,为的是整个念魔渊!自己真是百忍成金!太佩服自己了!回头得让父亲涨他零花,不然不成!

  墨恒金仙不知道这魔族为何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若只是因为看到师兄展现出来的身手就怕了应该也不到这种程度。

  不过对方不打算继续纠缠自然最好。

  墨恒金仙:“我们只是随便四处看看,也无意与你们结仇。”

  锦康:“是是是,前辈自然……自然行凶宽广!”

  墨恒金仙眯眼:“你是不是想说心胸宽广?”

  锦康:“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那些人类的学问太麻烦,不过有些话说出来确实好听。且我虽才高八斗,但对这些学问的研究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墨恒金仙:“……”

  你说是就是吧!

  “两位前辈若是打算暂时在内城落脚歇息,不如就去我家吧!”

  墨恒金仙:“你家是?”

  锦康挺胸抬头,“在下正是念魔渊少主,我爹就是这内城城主,也是念魔渊之主。”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本来就要调查为何会有那么多魔族跑到魔域之外为非作歹,若是能住在城主府调查应该会更加方便。

  墨恒金仙:“既如此,那我们就盛情难却了!”

  锦康笑着点头,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寻常魔族哪里敢在跟他打了一架后还住到城主府里的?这必得有强大的修为和贵重的身份做倚仗。

  锦康暗地里思考,这别的魔渊之主跑到他们念魔渊来干什么?难不成是看他们这些年过得好日子风生水起的太眼馋,所以来偷师学习治理之道的?肯定是这样!锦康暗暗哼了一声,感叹自己真是机智,这都能被他看出来。

  两人就这么住进了念魔渊的城主府。

  锦康让管家给收拾了最好的客房,还命人送了各种酒水美食进去。

  入口的东西再“好”他们也是无福消受,大家必须不是同一套消化系统!

  昭明神君还是不太放心墨恒金仙受的伤,将人按在屋子里,用自己的灵力探入墨恒金仙的经脉,在经脉中游走一圈,确定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昭明神君放开手:“今日别再出去,好好修养。”

  墨恒金仙点头,看昭明神君起身,连忙拉住后者袖子,“师兄要去哪?”

  昭明神君瞥了一眼桌上的“点心”,“去给你弄点能吃的东西。”

  魔族不是没有鸡鸭鱼肉,但是在魔族眼中这些都是下等吃食,只有穷苦的魔族才会吃大鱼大肉大闸蟹来果腹,有钱有势的魔族都吃那些虫子、草根、树皮,这些东西里面蕴含着精纯的魔气,实乃大补!

  “不用,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师兄,”墨恒金仙拉着昭明神君的手,“你之前一招掀翻那几个高阶魔族,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昭明神君愣了下,随后摇头:“我也不知。”

  当时他是看到墨恒金仙被打伤,一瞬间怒火暴涨,紧跟着脑海中大片空白,甚至可以说有一瞬间的意识不清。等他再恢复意识时那些人就已经被他掀飞了。

  他也知道不对劲儿,可当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异常,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墨恒金仙身上。

  只是这些话他不想对墨恒金仙说。现在他感觉很好,说出来了只会徒增担心。

  墨恒金仙面带忧色:“可一瞬间实力暴涨就是异常,以前你从未出现过如此情况。还有那时候你周身魔气涌动。咱们虽然做了伪装,但伪装的魔气并没有这么浓郁,更没有这样极具侵略性。”

  昭明神君:“也许是因为我当时看你受伤,一时心急才会修为暴涨,这种情况也是有的。至于魔气,其实这伪装魔气的法宝本来也不是很稳定,师尊不也说过可能会出现魔气忽大忽小的情况?”

  墨恒金仙:“可师尊说的是忽大忽小,短时间内就有大小数次变动,这才是不稳定,但你当时……”

  “好了,”昭明神君温柔安抚墨恒金仙,“总之我现在无事,你别太费神,先把伤彻底养好。”

  墨恒金仙还想说什么,但昭明神君已经扶着他躺下,他也就只能顺势休息。

  谢恒捅了捅宣景:“看,你那时候多霸道,眼神语气都温柔,做出来的事却半点不容别人拒绝。”

  宣景笑着拉住谢恒捅他的手肘将人拽进怀里。

  昭明神君点了安神香,墨恒金仙很快睡着了。

  昭明神君扬手在后者周身布了一层禁制,禁制外的人低于他的修为便不能破开禁制,而一旦有人试图攻击禁制他也能在第一时间感应到。

  布置完禁制昭明神君便出去找到锦康。

  这会他眼中那血色的红芒再度浮现,却不是像之前那样转瞬即逝,而是稳稳覆盖住双眸,红得瘆人。

  锦康打了个冷颤,抬着头:“前辈有何指教?”

  昭明神君:“之前伤人的那两个,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你亲手了结他们,将尸体带到我眼前。第二,我来了结他们。只是我动手向来不太注意分寸,若是有所误伤,莫怪我不曾提醒你。”

  第八百四十八章 异常

  锦康张目结舌。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真他娘的霸气!

  这要是别的要求锦康就痛快答应了,但那两个可是他爹给他千挑万选的护卫,阶级修为都是上乘,而且也保护他多年,功劳苦劳都有,就算他同意杀,他爹也未必同意啊!

  “前辈,这事儿能不能给晚辈点时间,让晚辈与家父商量一番,他们俩严格来说不算我的护卫,算我爹的,您给我点时间处理这件事。反正您要陪着那位前辈,尽量还是别耽误您的时间,您说是吧?”

  昭明神君:“我给你一日时间。”

  看着昭明神君转身回去,锦康苦笑,这一日的时间是短了点啊!不过瞧着前辈那一身的火气他也实在没有那个胆量讨价还价。还好今天晚上爹就回来了。

  傍晚,念魔渊之主锦白回来。

  刚进书房,他那天生讨债来的儿子就追过来了!还没到书房就先哭起了丧:“额滴爹啊!你天天留我一个魔在家有啥意思啊!我活着是真没劲呐!你把我也带走吧!额滴爹啊!”

  锦白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在锦康扑过来之前一根指头顶住后者脑门将这孽子推出一臂远,“跟你说了多少遍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锦康扑腾两下无果后老老实实站住了。

  锦白端起茶杯喝茶。

  锦康:“爹,我今天打了一个魔渊之主。”

  锦白:“噗!咳咳咳!”一口好茶付诸桌面。

  “爹!”

  锦康赶紧过来给锦白拍背顺气。

  锦白:“到底怎么回事?”

  锦康老实站好把事情经过讲给锦白听,一点没添油加醋。

  锦白:“那就是说他并没有承认自己是魔渊之主?这都是你的猜测?”

  锦康:“这事可能猜错吗?除了魔渊之主还有哪个魔族能有这么高的修为?还有那身上魔气,我就只在爹你身上见过这么浓郁的!再说人家什么身份?我虽然是你儿子,可我毕竟还不是魔渊之主,修为也不够,人家也犯不着跟我坦白身份。”

  锦白冷笑:“你还知道自己修为不济?知道还不好好修炼?”

  锦康轻轻撞了下锦白的椅子:“那不是有爹在么!爹春秋鼎盛,我就是玩儿个几千年再上进也来得及。这都是我命好,能成为爹的儿子!”

  “少在这跟我油嘴滑舌!”锦白冷哼,但脸色却比刚刚好了很多,“明天开始就给我好好修炼!”

  锦康连连点头,心里却没当回事。每回爹都这么说,只要爹不在城主府,他该玩儿还是出去玩儿。

  “那爹觉得贺平、贺广那边……”

  贺平、贺广就是之前跟墨恒金仙动手的那两个魔族。

  锦白眯眼:“他真这么说的?一点余地不留?”

  锦康狂点头,“他还威胁说要是让他动手伤着无辜就怪不得他了!”

  锦白勾起嘴角:“这股狠劲儿倒是很像位魔渊之主。”

  锦康:“是不是爹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锦白翻了一眼锦康:“谁告诉你看一眼就能知道?”

  锦康眨巴眨巴眼:“都是魔渊之主,你们彼此不认识吗?”

  锦白理所当然地说:“不仅不认识,见都没见过。三大魔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上哪见他们去?”

  锦康:“也是,你们聚在一起能干嘛?打麻将还三缺一!”

  锦白:“他是不是魔渊之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具备魔渊之主的修为。那就不能怠慢。”

  锦康撇嘴点着头:“嗯,还好贺平跟贺广都没有家小,也省得还要费心安抚。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锦康转身出去,脚步轻快,仿佛不是要去取两个护卫的命,而是要与他们闲聊说话。

  城主之子,念魔渊的少主,死了一两个护卫能算什么事儿?

  半个时辰后,锦康去敲客房房门。手指还没落到门上就被一层禁制挡住。

  锦康很兴奋,前辈真厉害!

  昭明神君打开门走出来,关上门的一瞬间临时打开的禁制再度关上。

  锦康兴冲冲地指着院子中央的两具尸体,“前辈,他们的尸体我带来了,说了不让前辈浪费时间我就一定做到!”

  昭明神君走过去检查,确定这就是跟墨恒金仙动手的两个魔族,并非他人冒充,眼中有些许满意神色。

  昭明神君抬手在两具尸体的额头上壁画了几个,两枚黑色的符文没入两具尸体天灵盖。

  锦康好奇:“前辈这是做什么?”

  昭明神君:“免得他们能死而复生。”

  锦康知道对方这是前辈担心他们使诈欺瞒他,心里有一点点不得劲儿,他这么真诚,前辈怎么能怀疑他呢?

  “前辈,那位公子……”

  “他还睡着,无事不要过来打扰。”

  锦康:“是,那我留两个在这伺候的,方便前辈有事吩咐。”

  “好。”

  得了昭明神君的同意锦康很高兴,就觉得好像自己让前辈认可了似的!屁颠儿屁颠儿地去找他爹汇报去了。

  谢恒看着这一切,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你当时怎么了?”

  宣景摇头,不用谢恒说他也知道这个状态下的昭明神君不正常。

  昭明神君是仙神典范,持身公正、碧血丹心,虽嫉恶如仇,但也不会因为是魔族就视其性命如草芥。

  那两个魔族伤了墨恒金仙,可以理解昭明神君的愤怒,甚至要动手替墨恒金仙报仇也可以理解,可最严重也不过就是废了他们的修为,要命就过了。

  谢恒了解宣景的性格,他虽然有时候对旁人有些冷淡,甚至谈笑时也能动杀机,但其实宣景并非狠厉之人。

  本来对一点点恢复记忆这件事谢恒也没那么着急,还挺享受这种一边看着一边回忆的感觉。

  可现在发现宣景不对劲儿,他就等不住了。

  怎么之前一转场就能几百年过去,现在却一天天过?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而且之前墨恒金仙刚刚拜师时,宣景和谢恒的记忆还能“超前”恢复,就好像好没到地方就能想起来宣景准备的惊喜是从秘境中寻来的宝剑。

  但这一次他们却连下一刻的事情都想不起来,真就是跟挤牙膏一样,看到什么才能想起来什么。

  更让谢恒着急的是他担心不已,却还什么都坐不了。屋里面的那个自己睡得倒是踏实!

  半夜,墨恒金仙转醒,实在口渴,刚起来准备去倒水,躺在边上的人就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一瞬间对危险的警惕感让墨恒金仙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在他准备攻击之前他就发现压着他的人是昭明神君。

  “师兄?”

  修者的视力自然非同寻常,即使一片漆黑,墨恒金仙也能看清身上人的脸,能看清那黑的不正常的眸子,像漩涡一般,透着狠厉阴鸷。

  他从没见过师兄这样的眼神。

  “师兄你……”

  “你要去哪?”

  墨恒金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昭明神君打断。

  墨恒金仙张了张嘴:“我、我想倒杯水喝……”

  昭明神君敛下眼眸,再抬眸时里面没有了刚刚的阴冷,还是墨恒金仙熟悉的那个温柔的师兄:“等着,我去给你倒。”

  昭明神君翻身下床,过去桌边倒了水回来递给墨恒金仙。

  墨恒金仙捧着杯子喝了两口:“师兄,你到底怎么了?你很不对。”

  昭明神君沉默了好半晌,“我不会害你。”

  墨恒金仙“啊”了一声,“什么?”

  昭明神君专注地看着墨恒金仙:“我不会害你,只有我不会。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

  墨恒金仙笑起来,他以为师兄是在为他今天受伤的事而自责,将空杯子放在一旁,双手握住昭明神君的手,安慰道:“师兄别担心,我没事!本来伤就不重,吃了药就好得差不多了,现在一点事儿没有,你看我这会多好!再说咱们这一回是为了调查魔族进犯的事儿,与魔族起冲突也属正常。就算没有这回事,这外出修炼历练,受伤也不是新鲜事儿吧?”

  “所以你最好不要出去,”昭明神君抽出自己的手抱住墨恒金仙的肩膀,“你留在我身边就好。我有办法帮你提升修为,不用你出去历练,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就最安全。”

  墨恒金仙微扬的嘴角渐渐抹平,他终于意识到之前不是自己的错觉,师兄就是很不对劲儿。

  正常的师兄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是师兄教他修炼一定要脚踏实地,除了闭关修炼之外,历练也一样必不可少,这样提升的修为才真正属于自己,才能为自己所用。

  但现在师兄竟然有让他不要出去的想法,听这意思是还想给他灌注修为?

  “师兄,”墨恒金仙满目担心,“你到底怎么了?”

  昭明神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用力扣住墨恒金仙的肩膀将人紧紧抱进怀中,“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

  墨恒金仙的脸瞬间爆红。

  刚刚还很担心昭明神君的谢恒突然有点押不住嘴角。

  宣景看过来,眼神透着疑惑。

  谢恒轻咳一声:“这时候我心里在想自从多年前你成为我梦遗的对象我就再没敢跟你这么亲近过。”

  第八百四十九章 一念成魔

  墨恒金仙非常肯定自己是个矜持的人,除非是在跟自家师兄抱着的时候。

  他大概犹豫了零点五秒钟,然后脑袋乖巧地靠在昭明神君肩上。

  昭明神君感觉到了怀中人的亲近,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谢恒,别离开我身边。”

  墨恒金仙深觉现在这场景、这气氛,那就是趁火打劫呸,是趁热打铁的好时候。

  “我自是不愿意离开,只是师兄日后若是有了仙侣,那我便不好再与师兄亲近。关系再好的师兄弟,真有了爱人也得避嫌。”

  谢恒连连啧了好几声:“这小算盘打的,我在这里就听到响了。真没想到以前的我还有绿茶的潜质。”

  宣景笑了笑,“不只你有小算盘。”

  昭明神君:“我可以永远不找仙侣,就只有你我。”

  墨恒金仙一笑:“就算师兄不找,那我将来也有可能会找。到时候也是一样的。”

  昭明神君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语气却越加温柔:“有我还不够?或者你找我也可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也比所有人都能保护你!”

  墨恒金仙:“师兄是认真的?在我这说话可不兴反悔!”

  昭明神君微怔:“你……”

  “对!”不等昭明神君把话说完墨恒金仙就直接承认了,“我是早就惦记上师兄了,对你有非分之想也不是一天两天,师兄可能接受?”

  墨恒金仙看着大胆张扬,实际上塞进被子里的手却已经紧张到攥成拳头,等着昭明神君的回应好像在等待一场审判。

  昭明神君专注地看着墨恒金仙:“对不起。”

  一瞬间墨恒金仙的心就凉透了。

  “师兄,我……”

  “我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啊……啊?”

  昭明神君将墨恒金仙再度搂在怀里,“你以为我为何请求师尊收你为徒?我只是想有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能日日与你在一起,能成为你身边最亲近之人。”

  若不是师徒的关系日后不便成为仙侣,恐为人诟病,昭明神君不在乎人言,却不想墨恒金仙因为跟了他而受委屈,不然他就直接收谢恒为徒了。

  墨恒金仙咬了下嘴唇,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感动中却也糅杂着心酸。

  “师兄啊,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你真是要吓死我!”

  昭明神君还不明所以,“怎么?”

  “我才跟你表明心迹,你就跟我说对不起,还问我怎么了,正常情况下这时候说”对不起”其实就是拒绝的的意思!我还以为自己纯粹单相思!”

  昭明神君张了张嘴,仙魔界第一神君,头一回感觉到些许无措。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墨恒金仙笑起来,“还好师兄解释得及时。那……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

  昭明神君点头,“等回去之后我们就举办仙侣大典,让师尊为我们做见证。”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光明正大拥有这个人!

  墨恒金仙用力点头,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百年!

  这一次墨恒金仙突然深深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这是一件多幸福、幸运的事!

  谢恒吸了吸鼻子。

  宣景侧头笑了笑:“这么感动?”

  谢恒又吸了下鼻子:“明明是曾经的你和我,为什么我却有种看儿子处对象的感觉?还是处了一个跟我长得一样的对象!”

  宣景:……

  谢恒抬手摸着宣景的脸,眼满慈爱:“我的好大儿啊!”

  宣景:……

  吐露心迹,终成眷属,接下来的亲亲热热就水到渠成了。

  真实发生的情况比墨恒金仙梦中的场景还要刺激得多,即使不用术法,昭明神君的体力那也是相当惊人!

  墨恒金仙一开始还是有意识的,凭着仙神强横的身体素质维持了一个时辰的清醒,爽得升天,一个时辰之后他就开始浑浑噩噩,最终人事不知,只隐隐能感觉到他半昏迷之后还被师兄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

  谢恒和宣景保留了最后的道德底线,在床上的两人真正实现负距离之前暂时离开房间,就在门口听到了后半夜。

  他们也试了一下,神魂状态不得行啊!只能听听解闷儿了。

  还没到清早,两人眼前一晃。

  熟悉的感觉让谢恒兴奋起来,这是终于要“转场”了?

  眼前再度出现画面,景致熟悉,还是在念魔渊城主府,看来这次“转场”跨越的时间不长。

  墨恒金仙正在跟锦白说话,两人甚至有那么点相谈甚欢的意思,昭明神君却不在。

  谢恒问:“你呢?”

  宣景:“厨房给你炖汤。”

  谢恒:“我居然让你去给我炖汤?”

  宣景眼中带着笑意:“你最近身体有些虚,给你补补。”

  谢恒纳闷儿,虚?

  转眼谢恒就想了起来,他们初尝禁果食髓知味,每天都要这样那样,然后自己总在做到一半的时候就撑不住昏过去。

  说是一半,但其实都是一个时辰起底。

  就因为这样师兄就觉得他虚,所以坚持每天给他用灵植炖汤补身体。

  补得夜夜火气旺盛,却还是扛不住多久。

  谢恒咬牙切齿:“你稍微收敛一些就用不着这汤了。”

  宣景笑得温柔:“你说得对。”

  谢恒:……

  墨恒金仙这跟锦白也不是闲聊,主要还是为了昭明神君。

  当初他察觉到昭明神君情况不对,但因为之后两人不知怎么就相互表明心迹在一起了,新婚燕尔的感觉,蜜里调油的日子,昭明神君很长时间没有再出现过那晚那样的情况,墨恒金仙也就放心了。

  可就在前几日,墨恒金仙被锦康缠得没办法了,指点了两句锦康的修为,纠正了一下身法,不过是碰到了锦康的肩膀和腰,昭明神君整个人就瞬间被汹涌外泄的魔气包围,看起来仿佛随时都能杀了锦康。

  虽然昭明神君最终没有直接对锦康动手,但锦康还是被他外放的威压震出了内伤,那缺心眼的还为此兴奋不已,直说这是前辈的恩赐,连伤药都不肯吃,能多拖一会是一会。

  锦康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墨恒金仙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师兄险些失控。

  这么长时间的正常,换来的却是一次堪称吓人的变本加厉。

  又或者昭明神君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对,一直苦苦压制那种负面情绪,但压抑太久的结果就是最终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墨恒金仙想向锦白打听情况,但自然也不会袒露真实身份,只说:“日前我们初入念魔渊,曾看到两个闯入念魔渊的仙神掉入一片黑漆漆的湖内,一直没再上来,那湖是何情况?”

  墨恒金仙仔细想了想,要说唯一的异常就只有他们进来念魔渊后掉入湖中,然后在另外一头师兄吃了那朵莲花。他觉得师兄的异常十有八九是跟那莲花有关。

  锦白笑起来,“若真是掉了进去那就没有必要担心了,即便能活着出来,也只能成为我魔族一员。”

  墨恒金仙心下一沉,面上不动声色:“城主何意?”

  锦白一脸高深莫测:“你可知为何这里以”念”命名,名念魔渊?又为何我念魔渊能成为三大墨渊之首?”

  墨恒金仙摇头。

  锦白:“一念成魔,很多时候是仙是魔,可能就只在一念之间。我念魔渊就是有把仙变为魔的本事!”

  墨恒金仙:“跟那片湖有关?”

  锦白点头:“那湖名为念魔湖,有里外两面。外面就是我们所在的念魔渊,而里面实际上是个虚幻世界,看似是个世外桃源,但其实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在虚幻世界里唯一真实的东西就是念魔莲,虚幻世界会催发饥饿感,而念魔莲则是唯一能食用的东西,还会散发阵阵香气引诱。吃下念魔莲,饥饿感消失,身体也会开始魔化。只可惜念魔莲是我念魔渊用来对付仙神的至宝,但百年才开一次花,一次只开一朵。不然那般仙神早就被我们收拾了。”

  墨恒金仙快要压不住自己的拳头,“仙神怎么可能转为魔族?我竟从未听过。”

  锦白:“要不说我们念魔莲厉害!念魔莲可以激发人的凶性,使人性情大变,还可以将人心底最黑暗负面的感情无限放大,到最后就会像换了个神魂一般的。本性被彻底压制,甚至有一天可能会完全消失。”

  谢恒在边上听着简直心惊胆战,这不就跟人格分裂似的?沈淮州早期就是人格分裂,两个性格大相径庭,一个温柔幽默,一个放荡邪肆。好在他最后两个人格完全融合,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听锦白的意思,由念魔莲催生出来的另外一种个性很有可能会吞噬本来的性情,就好像分裂出来的人格摧毁了主人格取而代之。

  墨恒金仙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难道就没有例外?修为高也压制不住念魔莲?”

  锦白扬起一侧嘴角:“修为越高,念魔莲发挥的功效就越强,堕魔的程度就更深!例外?从来没有过。”

  咔嚓!

  墨恒金仙手中的茶杯被他直接攥裂!

  锦白以为墨恒金仙是太震惊了,对念魔莲很感兴趣,略带遗憾地说:“可惜我即便身为念魔渊之主,手上也没有一朵念魔莲。念魔莲花期虽然有一年,但只要采摘下来却没有及时吃下,就会在一个时辰内彻底枯萎,任凭什么宝物容器都留不住。”

  第八百五十章 医治

  哪怕现在只是神魂状态,谢恒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放在油锅里煎。

  宣景握住谢恒的手无声安慰。

  墨恒金仙安安调节气息稳定心神。

  “我们来念魔渊之前一直在仙神地盘行走,听到一些消息与念魔渊有关。”

  锦白端起茶杯喝了口:“哦?什么消息?”

  “仙神地界上多次出现魔族挑衅,与仙神发生冲突,甚至杀了不少仙神。而据说这些魔族都来自念魔渊。”

  “荒谬!”锦白气愤地一拍桌子,“我念魔渊的魔族虽然不惧仙神,但仙魔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共处形式已久,我手下魔族绝对不会主动到仙神地界寻衅滋事!”

  对于锦白的话,墨恒金仙还是更倾向于相信。

  这段时间与锦白、锦康相处,对这对父子的习性也算是有所了解。虽是魔族,没有多少善恶观念,也谈不上道德感,但他们行事向来直白坦荡,是他们做的就是他们做的,他们不会不承认。他们自己都耻于敢做不敢当的行为。

  而且墨恒金仙也发现虽然这对父子有些好斗,但仅限于同族之间的交流切磋,下手虽有些不注意分寸,却都不是会主动挑衅的人,约架都光明正大地走流程。

  墨恒金仙:“那会不会是其他魔渊的魔族冒充念魔渊魔族?”

  锦白想了想,摇摇头:“可能性不大,他们没这个胆子借着我念魔渊的名号行事。三大魔渊虽互不相干,魔渊之主也从不来往,但都有傲气,绝不会把自己做的事情往他人身上推。”

  墨恒金仙点头:“我自然相信锦白城主的判断,那可能是外头的魔族冒充念魔渊的身份。”

  锦白脸色冰冷:“我念魔渊的名声可不是好借的,若是让本尊查出来究竟是哪里的魔族敢冒充我念魔渊行事,本尊定将其挫骨扬灰!”

  有锦白的这句话,墨恒金仙就放心了些。

  他们调查魔族终究没有魔族自己调查更加方便,而且念魔渊势力了得,这事又犯了锦白的忌讳,想来锦白定然会不遗余力地调查。

  又过了一会,昭明神君端着汤盅过来。

  不等他靠近,墨恒金仙就感受到了昭明神君周身躁动翻涌的魔气。

  锦白皱眉,他也察觉到了昭明神君的不对劲儿,但他并未多问,只是对昭明神君点点头便走了。

  墨恒金仙拉着昭明神君的手坐下:“师兄怎么了?”

  虽然如今昭明神君的情况不对,但一般也只有情绪波动很大的时候魔气才会外泄得厉害。

  昭明神君将汤盅推到墨恒金仙面前:“你跟他说了很久。”

  他走之前他们就在说,回来还没说完。

  墨恒金仙张了张嘴,还是乖乖在解释前先道歉:“抱歉,但我只是跟他打听你的情况,还有外面那些所谓的来自念魔渊的魔族的情形。”

  “所谓的?”昭明神君抓到了墨恒金仙言语中的重点,“所以实际情况不是?”

  “锦白说他念魔渊的魔族并未外出挑衅,该是有人假借了念魔渊的名义。”

  “他说不是你就相信?”昭明神君的眼眸黑沉下来,又如之前那个夜晚墨恒金仙在一片黑暗中看到的那样,好像深渊一般,带着骇人的狠厉。

  墨恒金仙:“我不是相信他,是相信自己的判断。锦白和锦康虽然不是良善之辈,但应该也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锦白说是另外两大魔渊的可能性也不高,三大魔渊从无交集也互不干涉,而且念魔渊的势力最大实力最强,另外两大魔渊也不会轻易招惹。再者,那些魔族主动挑衅,为的就是搞破坏,又何必还自报家门?说他们来自念魔渊又不会得什么宽宥,仙神也不会因为这样就由着他们打杀或者放他们一马。现在想想,应该就是故意将注意力引到念魔渊头上。”

  墨恒金仙分析得细致,也好像安抚到了昭明神君,昭明神君身上的魔气得以收敛。

  墨恒金仙:“师兄,锦白那边已经说会对此事进行调查,而且既然有很大可能与念魔渊无关,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也没多大意义,不如先回去,让百草神君给你看看。说不定百草神君能帮你解除念魔莲的药性。”

  昭明神君久久没有言语。

  墨恒金仙:“师兄?”

  昭明神君抬头,眼里漆黑如墨,看不到一点光亮:“你是不是,很厌恶现在的我?”

  墨恒金仙的心脏猛的一疼。

  “不,只要是师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爱的人,我只是担心现在的状态会损害你的心性,对你不利。”

  昭明神君突然前倾抱住墨恒金仙:“好,你希望我如何做我就如何做。”

  墨恒金仙拍拍昭明神君的背,“你放心,不管念魔莲的药性能否清除,我都不会离开你。”

  两人当日下午就离开了念魔渊。

  锦白和锦康有意多留两人几日但被拒绝,只能说欢迎他们日后再来。

  三日后,天青殿内。

  百草神君被自己的师兄玄竹金仙找来给昭明神君探查身体。

  虽是师弟,但百草神君的修为早已高出玄竹金仙,倒不是说二人的天赋差太多,主要是玄竹金仙不太有“上进心”。

  以前师兄弟俩一起修炼,百草勤勉刻苦,不仅努力提升修为,连医术也不曾落下。而玄竹金仙则是那种遇到修炼困难了,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平,不被生拉硬拽是绝对不会起来的。

  就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玄竹还是到了金仙级别,而有天赋又努力的百草则成为上神,得了神君称号。

  这神魔界内如果说还能有谁能对百草神君召之即来,也就只有玄竹这位师兄。

  墨恒金仙看着坐在一旁的玄竹金仙,又好气又好笑。他那一把花白胡子满脸褶皱的慈祥师尊怎么就变成青丝如瀑、皮肤比他这个徒弟还油光水滑的小白脸?

  对上墨恒金仙的眼神,玄竹金仙尴尬笑了笑,“就是一点变装小爱好!现在才是为师本来的模样。”

  很好,拜师几百年都还不知道自己师尊真正长什么样·!

  人家变装都是往好看了变,谁喜欢变装要把自己变老?

  再看边上的百草神君一脸宠溺又无奈的表情,墨恒金仙就大概明白了。

  臭情侣!

  百草神君为昭明神君探查身体,随着时间推移神色越来越严肃。

  墨恒金仙攥紧手:“师叔,师兄他……”

  百草神君收回手,摇头叹气:“念魔莲的药力果然强横。”

  墨恒金仙脸色一白。

  玄竹金仙也紧张起来,他原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药性是百草解除不了的,这会看百草摇头他才开始心慌:“你都没有办法?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入魔?”

  百草握住玄竹的手,“你莫急,我只是暂时是没想到解决办法,你给我点时间,我回去研究研究。”

  玄竹点头,这事他帮不上忙,但也不能太着急给百草添乱。

  百草转头对墨恒金仙说:“昭明情绪最稳和最不稳的时候都是在你身边时,所以我猜测要想解决他的问题,你是关键。”

  墨恒金仙诚恳道:“我于药理一途并不精通,师叔需要我做什么我全力配合就是。”

  “好,那你先跟我去抓药,我再问你些情况。”百草又转头对玄竹说,“师兄须得为昭明梳理一下灵脉,他的灵脉脉象紊乱,不利于压制魔气。”

  “好。”

  墨恒金仙安抚地拍了拍昭明神君的手,这才跟着百草神君离开。

  昭明神君看着墨恒金仙的背影,起身就要追上去,被玄竹叫住,“他只是去帮你拿药,一会就回来。你在这等着,为师为你梳理灵脉。”

  昭明神君脸色阴沉,但还是坐了下来,只是眼睛一直看着门口。

  药房里,百草神君问着墨恒金仙相关情形,一边问一边翻阅典籍,这么一问就忘了时间。

  墨恒金仙在药柜前走走看看,自从知道了念魔莲的效果,他对那些的仙草、灵草就多了些兴趣。

  墨恒金仙看到一个贴着标签名为念仙莲的抽屉,心想这名字倒是跟念魔莲相似又截然相反,也不知道两者有没有关系。

  他好奇之下打开抽屉,只是这抽屉许是经年日久没有开过,一拉就卡住了,他用了力气抽出来,却晃动了药柜,药柜顶上放着个木盒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掉下来砸到墨恒金仙的头。

  百草毕竟是做长辈的,起身护了一把墨恒,一袖子将那盒子甩开。

  墨恒金仙好笑:“一个盒子而已,就算里面的东西掉出来还能砸伤我?我又不是纸糊的!”

  百草勾起嘴角,“你别不以为然,这盒子里放着的是玄金铁刺果,少见的能用来炼制攻击性法宝的仙植,就算有金仙修为,被这果子砸一下也不好受。”

  百草打开盒子,还特意摸出一双手套戴上才拿出果子。

  暗金色的果子上长满了寸长的尖刺,那尖刺尖端的颜色最深,隐隐发黑,透光看有点淡淡的蓝色。

  墨恒金仙挑眉:“就这?”

  “不信啊?不信你试试!”说罢百草扬起胳膊就要把玄金铁刺果往墨恒金仙身上砸。

  而此时很不凑巧,久久等不到墨恒金仙回来的昭明神君终究坐不住了,过来找人,正好看到这一幕。

  第八百五十一章 温柔却盛大

  昭明神君一过来就看到墨恒做出防备的姿势,百草手里拿着暗器一样的东西正准备砸向墨恒。

  昭明神君眼中些微的亮光瞬间被无尽的黑暗湮灭,血色像是涨潮的海水迅速漫上来。

  只一眨眼的功夫,昭明神君就瞬移到百草面前,手中已抽出长刀。

  百草慌忙应对。

  虽然同为上神,但百草的战力与昭明比较相差甚远,勉强接下两招后就开始力不从心。

  墨恒想要帮忙但无奈修为不够,被强横的力量波动隔绝在外难以靠近。

  玄竹也匆匆赶来,却同样拦不住昭明。

  最后百草重伤,也总算让墨恒寻着空隙拦住昭明。

  在墨恒的手碰到昭明的一瞬间,昭明眼中血色闪动,反手一抓将墨恒抱在怀中,双臂几乎将人勒得呼吸困难。

  “墨恒……”玄竹喊了一声。

  百草赶紧将玄竹护在身后,咳了几声吐出一大口血,“别靠近!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墨恒!”

  墨恒勉强给百草和玄竹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没事。

  他是没事,但现在有事的是昭明,原本昭明身上的魔气就已经有不受控制的趋势,且日益浓厚,而这一次魔气已经将昭明完全包裹,近距离之下墨恒甚至看到在昭明的脸颊上有魔纹若隐若现。

  一旦魔纹真正浮现,昭明便会彻底入魔!

  百草给自己服下了一粒伤药,严肃地说:“闭关!他必须从现在开始到清心潭闭关,在我找到解决办法之前不能出关!”

  清心潭能有效压制魔气蔓延,减缓昭明成魔的速度。

  若是百草真能在这段时间找到解决办法,那就还有机会。

  然而昭明却一口拒绝,“不行,我不在谢恒身边他不安全。”

  墨恒抱住昭明:“我跟你一起闭关!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

  昭明看着墨恒,久久沉默,但最终还是在墨恒期望的眼神下点头答应。

  当日两人就一起进入清心潭闭关。

  宣景和谢恒守在清心潭外,再一转眼便是一千三百年已过。

  墨恒突破上神,封号万圣。

  因为他是妖修,故而被称万圣妖神。

  突破后的墨恒离开清心潭,原是想着将自己突破的消息告诉师尊。

  玄竹也已经在百年前突破上神。

  他当初处在金仙状态已久,早已积聚了足够的修为,只是如果不是昭明出了事,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修为不足,他大概还会压着不肯突破。

  闲聊中墨恒得知百草已经找到能解决念魔莲药性的方法,听到这个消息比他突破上神还高兴。

  “既然都找到方法了怎么也不早些告诉我们?我们又不是闭死关,你们送个消息进去我也能知道。”

  百草和玄竹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墨恒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不是已经有方法了吗?”

  玄竹:“方法是有,但是基本无法施行。”

  墨恒:“为何?”

  百草:“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念魔莲的药性从昭明体内过度出去。否则昭明不但会成魔,终有一日还会癫狂而死。他心中对你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已经被放到最大,更生出暴戾、阴鸷等负面情绪,往后你哪怕只是受一点点伤,破一点油皮,都能极大刺激到他。次数多了,他便再难以控制住自己。而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一直跟昭明一起闭关,但随着时间推移魔气最终仍会入脑,结果也一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墨恒急了:“那到底是什么办法?”

  百草:“上古时期有一妖兽,名曰崇明,目生双瞳,喜食火焰,通体冰蓝之色,羽毛流光溢彩,头生冠羽,形似凤凰,为万妖始祖。只有崇明神鸟能将昭明身上的念魔莲药性过度走。崇明神鸟本为祥瑞,一旦吸收了念魔莲的药性同样有可能堕入魔道。但崇明神鸟天赋双瞳,这是一层保险机制,让堕入魔道只是可能而并非必然。”

  玄竹:“崇明神鸟早已绝迹,即便还有,但天南地北能何处去寻?哪怕真找到了,那崇明神鸟又如何肯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冒入魔的风险?”

  墨恒金仙低头沉默片刻,再抬头时脸上已有笑意:“这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玄竹和百草震惊地看着墨恒。

  玄竹:“难道你的本体就是……”

  墨恒没说话,脑袋一歪,俊秀公子就当着他们的面变成了一只通体冰蓝的巨鸟,浑身冰蓝色的羽毛闪闪发光,拖着长长的尾羽高傲又优雅,双翼张开足有五六米长。

  百草激动:“果然是崇明神鸟!赐我一根腿毛吧!”

  墨恒:……

  嗖的一下墨恒变回本体,他着实担心以这位师叔不靠谱的性格会趁着他没注意的时候去拔他腿毛。

  墨恒递给百草三根羽毛,每一片羽毛都有成年男子手掌大。

  百草无比激动,去接羽毛时手都是抖的。

  玄竹从震惊中缓过来,“刚刚你也听到了,为昭明引走念魔莲的药性可能会令你入魔。双瞳不一定起到作用。”

  墨恒点头:“弟子知道,但是如果不引走师兄身上的药性,他必然入魔不得善终!而弟子就只是有可能。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好歹弟子现在也已突破上神,把握肯定比以前更大。”

  玄竹知道墨恒说得没错,最终也只得点头,“那就试试吧!”

  昭明还在闭关,五感封闭,这倒是方便了他们。若是昭明知道一定不会同意他们这么做。

  玄竹、百草和墨恒三位神君一起在昭明身上下了禁制,以免昭明中途醒来不肯配合。在过度药性的过程中,昭明还好,但墨恒却要承受着巨大的疼痛,两人又是贴在一起,若是让昭明看到墨恒痛到痉挛,怕是要心疼死。

  但这时候的昭明是没看到,不远处的宣景却看得清清楚楚。

  宣景一只手死死攥紧,另外一只握着谢恒的手却不舍得用力气。

  “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谢恒笑着:“我不会做那种牺牲自己救你一命的事,如果是一命换一命我肯定不做,大不了最后就是陪你一起死。但这不是有机会成功嘛,那我总要试一试,成功最好,不成功我也尽力了,往后我就好好在清心潭陪着你。你要是真成魔了去祸害世界,我就把咱两一块送走。”

  宣景捧着得谢恒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两人耳鬓厮磨了半天才放开。

  双唇刚刚分离,场景便再一次转换。

  这一次的场景两人看着很眼熟,只是之前是在青铜片和壁画上看到,此时却正发生在眼前。

  十几个力量高强的仙神包围住墨恒,此时的墨恒双目猩红,周身魔气翻腾,手执长剑,脚踏虚空,一身杀气冲天!

  念魔莲的药性引渡成功了,但天赋双瞳没能帮墨恒压制住魔性。

  此刻的他身受重伤,但围了一圈的仙神却没有一个敢贸然上前。

  墨恒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天和神君派手下冒充魔族四处挑衅仙神,意图掀起神魔大战,不过是为了重新洗牌神界势力,排除异己以保证自己能成为新任神界之主,修为不及我师兄便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你们不去找他的麻烦反而来围攻本君?”

  站在最前面的仙神面色严肃:“天和神君的事还未查实,但你确确实实已经入魔,待将你这神界败类除去后,我们自然会将天和神君之事调查清楚。”

  “你们一个个没脑子还当天和跟你们一样傻!明明已经暴露还把罪证留着等着你们去查?一帮蠢货!神界毁你们手里本君一点都不意外!”

  “你放肆!”

  都是成神已久,可曾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众神再度要群起攻之,昭明神君骤然出现在墨恒面前。

  昭明神君横刀一扫:“要伤他,先过本君这一关!”

  即便昭明神君修为第一,但同时应对十几个上神也着实艰难。

  一旁的谢恒和宣景已经预料到了这场战斗的结果。

  墨恒和昭明先后陨落,围攻他们的十六名神君只活下来五个,这其中两个修为被废生不如死,三个重伤昏迷清醒无期。

  最后匆匆赶来的百草和玄竹保住了墨恒和昭明的神魂,为蕴养神魂,也为避开天和神君的耳目,才将他们送去异世投生,并在下界布下神谕,为两人归来铺路。

  面前金光乍现,将谢恒和宣景包围。

  光芒散去,谢恒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张了两次嘴才叫出来:“师尊……”

  玄竹神君点头,眼眶微红,“回来就好。”

  宣景和谢恒共同叩拜玄竹神君。

  这一拜是为玄竹神君几乎耗尽神元才保住他们的神魂送他们去异世,以至一夕白头,也为这么些年他们身为弟子,不但未在师尊跟前尽孝,反而让师尊为他们操碎了心。

  边上百草扶着玄竹神君,说:“你的身体还不能经受大喜大悲,一会我给你泡点药茶。”

  玄竹神君:“克制了这么久,今日就让我多笑一笑。”

  谢恒看着玄竹神君雪一样白的头发,无比痛心自责。

  玄竹神君笑着拍了拍谢恒的肩膀:“不必为师尊难过,好歹师尊这张脸青春依旧,头发白了就白了,还省得为师装扮,为师很喜欢白发,不好看吗?”

  “好看,”谢恒说,“很好看。”

  玄竹神君笑得好像得了糖果的孩子。

  劫难归来,双神归位。

  宣景和谢恒一跃突破至神王。

  一界双王,这是神魔界从未有过的事。

  天和神君在这些年已经逐渐把控住整个神魔界,可他所有的谋划都在宣景和谢恒归来并突破为神王的这一刻彻底崩盘。

  最终天和神君被废掉修为抽掉神魂,身死道消,永无轮回。与天和神君一系的仙神也被逐一清算。

  在谢恒和宣景的带领下,神魔界秩序得以恢复,神魔依旧互不相干,但魔族比以前安分许多。

  神界事了,两人又回了大瑾朝。

  又是一年春风度。

  殿试刚刚结束,新鲜热乎的状元、榜眼、探花郎花团锦簇、打马游街。

  有路人突然提起,当初那位权倾朝野的第一佞臣谢恒也是高中探花。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俊俏的探花郎意气风发,不知惹得多少女子春心萌动。

  当时谁又能想到探花郎那天真无害的外表下却藏着虎狼之心,初入朝堂便是新贵,改朝换代也简在帝心,历经三朝仍盛宠不衰,运筹帷幄,权倾朝野,第一佞臣!

  可也奇怪得很,昭明帝那样一位明君,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大瑾在他的手上实现了四境一统、八方臣服、万国来贺,却为何容得下谢恒这位当朝佞臣?

  且谢恒被称为大瑾开国以来的第一佞臣,却偏偏又是在他把控整个朝廷的那些年,整个大瑾才迎来了真正意义上国富民强的恒安盛世。

  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科举办了一届又一届,三甲出了一批又一批,可放眼天下,却再没有第二个昭明帝,更没有第二个谢大佞臣。

  宣景和谢恒走在街头,像是普通人一样看着三甲游街的热闹。长袖下掩盖下的两只手在一片喧闹中静谧相握。

  两人偶尔对视一眼便都是缱绻的笑意,是梢头桃花露春红,是河边柳枝抽新绿,是天山风雪不止,温柔却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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