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苏同之接过丫鬟送上的漱口水清理了一下口腔,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你还要吃？”
程瑾轩抿着唇摇摇头, 他从小没朋友，今天大部分时间也是听苏同之讲话。
现在让他说, 他一时还真有些无从开口。
半晌，才悠悠道, “吃完了，那之后呢？”
苏同之一怔, 想了一会, 记起之前答应过的几件事儿，他挑了挑眉毛, 也没问程瑾轩说的“之后呢”是哪一件, 拉住人的手往偏厅走。
“嗯？”程瑾轩忙不跌地回头, 指指桌上的剩饭，“那剩饭呢？”
桌上还剩那么多, 够他十来天的伙食了。
“剩饭？”苏同之回头一看, 才像想起来似的一拍脑门儿, “怪我没给你讲清楚，那些饭菜你不用管，会有专人处理，不会浪费的。”
“......那就好。”程瑾轩有些难堪，他都忘了这里是苏府，人家有自己的规矩，肯定不会浪费, 根本用不着提醒。
他又开始控制不住地低着头了。
“走吧。”苏同之将少年的情绪看在眼中，虽然心中不忍, 但为了让他克服胆小自卑和自我怀疑，只能装作毫不在意。
拉着人坐到偏厅的茶桌前，桌上放着茶水和小点心，苏同之推了推其中的一碟蝴蝶酥，“尝尝。”
蝴蝶酥表面金黄，散发着淡淡的奶香，是程瑾轩从没见过的点心。
但他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刚才吃的饱饱的。”
“好吧。”苏同之不再说话，抬头欣赏着门外的景色。
程瑾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个院子很漂亮，只是太阳已经西斜，要是继续看下去，他就回不了家了。
他绞着双手，时不时地偷瞄着旁边哼着小曲儿的苏少爷。
想说话又不敢开口。
苏同之也暗暗关注着程瑾轩，他知道程瑾轩最关心什么，但就是什么都不说。
想到在苏府门口时，程瑾轩张开眼想逃出马车的那一刹那，其实他的内心是存在反抗情绪的。
只要把人逼急了，估计他也会不管不顾。
就像是剧情中，他回到程家，一开始确实挺包子，直到喜欢上宋家大少，在宋家大少为了程书意一次一次侮辱他的时候，他也会利用一些小动作展开报复。
想到程瑾轩为了姓宋的做的那些事儿，苏同之忍不住“啧”了一声。
每次都是这样，为别人赴汤蹈火，到自己这里就犹豫不决。
他略带抱怨地看了眼程瑾轩，哪想程瑾轩正好也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程瑾轩脑中不由想到了苏同之之前说的那句“我会保护你”
他咬了咬牙，大喊道，“苏少爷，我有事问你！”
“什么！”刚才还在郁闷的苏同之立马坐直身体，心跳莫名有点加速。
主动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时间长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会有所改变。
苏同之掩住情绪轻咳一声，“你想问什么都可以，不用那么大声的。”
“嗯......”程瑾轩迎上对面期待的眼神，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苏少爷，你不是说吃了饭......吃了饭就告诉我真相吗？”
其实他更想要的是被带到这里的一个解释，但苏少爷说真相，那就真相吧，反正说清楚就行。
毕竟天儿也不早了。
晚上不回去的话，地里的稻苗会被田鼠吃掉。
苏同之哪里猜得到程瑾轩还操心着回去的事，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少年面前，回忆剧情，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从十七年前说起。
故事很长，已经成为局中人的苏同之难免带上了些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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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观意识和猜测。
尤其是在陈娘子和冬雪的动机上，更是将她们的自私展示的毫无保留。
他边说边注意着程瑾轩的表情，可直到讲完，程瑾轩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苏同之皱起双眉，担心事情太大把少年吓坏，便轻声问道，“我说完了，你......怎么想？”
听他一问，程瑾轩好像从梦魇中清醒，迟来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颤抖。
他边摇头边否认，“不会的，我娘怎么会不是我娘，还有小姨......”
“......”苏同之闭了闭眼睛，终于放下心，他不怕程瑾轩哭，就怕少年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如果不是真的，陈娘子怎么会那么对你，你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今后唯一的依靠，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苛待你！”
“那是......那是因为我克死了我爹！”程瑾轩哭着站起身，开始使劲儿给陈娘子找借口。
他不能接受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被换了。
就好像他前十七年的人生是一个笑话。
他必须否认这件事。
“瑾轩......”苏同之心中一痛。
“克父”便是陈娘子对外找的借口。
只要给程瑾轩身上加上“克父”的锁链，那她的一切过分要求都会变的合理。
村里人不仅不会说她恶毒，还会同情她。
却完全没有想过程瑾轩遭受着什么样的心理折磨。
苏同之再次给陈娘子记了一笔，他站起身走到程瑾轩对面，扶住他的双肩看着他的眼睛，表情变得严肃，“瑾轩，你真的不信吗！”
“我......”程瑾轩内里还是那个自卑的少年，被苏同之这么一逼，不由退后了一步。
其实仔细想想，从小他娘就苛待他，偶尔从城里回去的小姨也总是用轻蔑的眼神瞧他。
还一直叮嘱他不能离开村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苏同之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是陈娘子的儿子。
可程瑾轩实在想不明白，陈娘子的儿子代替他去享受荣华富贵，陈娘子知道真相，却不肯对自己释放一丝的善意，这是为什么！
程瑾轩越想情绪越崩溃，他看着苏同之担忧的眼神，停住哽咽，下一秒，哇的一声，蹲下身大哭起来。
苏同之心中疼极了，想将人揽进怀里，可伸出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只在他肩上拍了拍，“哭出来也好，但你要记得，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好一会儿，程瑾轩发泄般的哭声渐渐降低，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啜泣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们又不认识。”
苏同之一顿，笑着将人扶起来，拿过桌上的手帕给他擦脸，“因为我们定了娃娃亲啊。”
“娃娃亲？”程瑾轩楞在原地，连眼泪都顾不上流了。
苏同之继续笑着，在剧情中，原主撮合两位主角后，苏夫人还打趣过原主。
原来十七年前，不仅宋家想和程家联姻，苏家其实也有这个意思。
毕竟在四大家族里，也就这几个孩子年龄相仿。
再加上一旦联姻，两家的关系更亲密，在生意上能相互帮助相互照应。
就像原身的大哥，娶的就是张家的嫡女，而张家的嫡长子娶的是宋家的嫡次女。
苏家让原主和程家三少联姻，也是为了家族利益考虑。
只是最后原主身体不好，要送到道馆修养，才被宋家捡了便宜。
但不管结果如何，确实给苏同之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他在程瑾轩头上拍了拍，“你是我的未婚双儿，我当然什么都会帮你了。”
“是吗......”程瑾轩垂下眼眸，将疑惑藏在心里。
按照苏同之的意思，他从生下来那一刻就被坏人换了。
那娃娃亲定的陈娘子的双儿还是他？
不过他并没有多问，现在回不去陈家村，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只能依靠苏同之。
想到这里，程瑾轩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好！”苏同之弯起嘴角，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说话，便皱眉问道，“你知道了，然后呢？”
“然后？”程瑾轩被问住了，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我会报答你的。”
“......行吧！”苏同之撇了撇嘴。
今天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不和姓宋的比较。
抬起头，天色渐晚，少年经过大喜大悲，整个人有些泱泱的。
“你累了吗？”苏同之问道。
只要程瑾轩的情绪稳定下来不再难过，比什么都重要。
程瑾轩抬起头正想说话，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苏同之拿起一块儿糕点递到程瑾轩手中后，才去开门。
门口是苏夫人院中的人，他规矩地行了个礼，“小少爷，老爷回来了，夫人请您到她院里去一趟。”
苏同之猜到应该是程瑾轩的事，他挑了挑眉，“你先走，我等会儿过去。”
“好。”那人答应一声，先行离开。
“行了，时间不早了，”苏同之回过身走到程瑾轩面前，牵起他的手往旁边的房间走，“你最近一段时间先住在我这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嗯，好。”程瑾轩乖乖跟着走。
“还有，我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你喊一声就行了，”苏同之边说边推开卧室的门让程瑾轩进去，“常用的东西我都已经让下人准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程瑾轩站在屋子中间，仰头朝四周看去，外面太阳还没落山，屋里就已经点上了烛火。
四处的桌椅板凳在烛火的照应下闪着木制特有的光泽。
还有架子上的瓷器和名画，都是他一辈子没见过的东西。
他脸色微红地回头看向苏同之，“苏少爷，这房间太好了，你......你给我重新安排一个吧。”
这些东西肯定很贵，要是一不小心碰坏了，他赔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