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路颇具深意地看了兰思扬一眼，应了声好。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先去吃饭吧。”
兰思扬把遮光板折回去，随着时间渐晚，日光大幅削弱强度，夕阳从最后一点余晕中渐渐隐下身影，火红的晚霞刷过天空，将天色向夜幕过渡。
两人都在等对方说话，沉默良久之后，眼神默契地撞在一起。
兰思扬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随便说了一家餐厅。
邱路点点头，拐进了一条老牌美食街。
因为之前都是周默列出来供他选择，所以兰思扬思维惯性于这种对话，没考虑到邱路还不熟悉他常去的地方。
但邱路做事十分细致高效，几乎是在短短几天就摸清了兰思扬的基本习惯，但这种工作状态也就持续了大概三周，邱路就有些受不住了。
兰思扬之前承诺说不会给他太大的工作量，但是琐碎的事情加在一起就会变得无比繁重。邱路想找个机会跟兰思扬说，可整天忙得兜头转，他甚至腾不出个空隙想起这件事。
部门里的同事一开始都为邱路高兴，在公司能得到直属上司的赏识都是件很幸运的事，更何况是兰思扬。
随着工作进程的推移，大家才开始觉得这份兼职的残酷性，这份运气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起的。
这次去顶层交代工作的时候邱路已经肉眼可见的脸小了一圈，也就是他本人精力耐用，才让人看起来没那么憔悴。
“邱特助，早。”
Mia匆匆行过，两人擦肩时，照例打了个照面问候。
“早，Mia。”
邱路微微颔首，礼貌回应，虽然他只是个兼职的，但显然秘书小姐适应得很快，已经把他当成长期工了。
“梆梆”两声敲开了董办的门，在得到应允刚一进去，就对上兰思扬好整以暇的模样，邱路突然冒出一股极不平衡的怨气。
他倒是神清气爽了。
这些天因为有邱路，兰思扬的负担确实减轻不小，正好弥补了周默离开的空档期。
对于邱路的工作能力，兰思扬绝对是满分认可，他一页页翻看着邱路拟好的文稿，超出预期的满意。
“没想到你的文字功底也这么好。”
兰思扬由衷赞叹，说着便看向他，却发现对方的表情并不似他那般晴朗。
“是强度有些大吗？”
兰思扬关切地问，在职场中他这一点很敏锐，极容易察觉对方的情绪。
他很快就意识到，也许在自己看来只下达了日常的任务，但是邱路要忙起两边的工作，而且要保持不能掉出自身水平之外，可谓难上加难。
“看来有些东西还是不能只看规划。”
兰思扬心中有数，也歉意于自己的不周全，便让邱路先坐在椅子上歇歇。
邱路也没客套，坐下去后本能地闭目养神。一周了，工作量只增不减，刚才那一瞬间才觉是彻底喘匀这口气。
“我实在是不行了，你让我缓一缓。”
邱路扬起胳膊盖在脸上，之前在永动机状态工作的时候是忙到麻木，到现在舒缓下来，身体一松劲，疲惫便溢于言表。
“抱歉。”
兰思扬很内疚，这些天就是怼邱路太有放心了，甚至过于放心他对工作的耐受程度和身体状况。
之前美其名曰要重新相处，转头就把人当老黄牛压榨。
“是我的问题，我……”
“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让我一直在你身边吧。”
兰思扬刚要自我检讨，却忽然峰回路转地听到邱路这样说。
邱路补充的同时不忘自嘲：“两边跑我实在是吃不消，我要是有个分身还好。”
“你可以吗？”
受宠若惊的待遇来得太快，兰思扬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之前他特意去三组找过邱路，那都没能动摇他留在那的决定，所以兰思扬才想出这么个主意，保证他在原部门的前提下，完成助理的工作。
但效果可见很糟。
兰思扬都打算直接让他回去了，但是没想到邱路在两者之间选择了留在他这。
“你想让我留吗？”
依然是邱路惯用的反问，他收整好精神，清晰地道：“你想，我就能。”
简单几个字，如石子抛掷过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想啊。”兰思扬怔了怔，视线从他身上偏离开，掠过落地窗前，低低又重复了一遍，“想的。”
半晌，兰思扬回头，发现邱路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头侧垂着，眼皮轻阖，安静得像幅画。
兰思扬转而从里间拿了个薄毯出来，放轻步子到他身边，动作小心地盖了上去。
他抻开毛毯的两角，缓缓落下手，邱路鼻息轻缓，距离拉近时，能接触到他周身淡淡的皂香。
兰思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从筒里勾出个派克笔，把在手里转了两圈，又丢了回去，有些静不下心。
邱路微微睁眼，目光下移，在一定距离下他这个角度，分辨不出人是否醒着。
眼帘重新放下，这次是真睡，没多久他便对外界浑然不觉了。
邱路承认他有故意的成分，但问出口那句话时他的紧张也一分不少，兰思扬每向他靠近的一小步，都是自己暗暗费力的一大步。
送别杨玉诚和周默的时候，兰思扬和邱路是一同去的，只不过这次分别的氛围并没有什么悲戚色彩，因为两个市邻着，快的话不用一个中午就到了。
兰思扬眼睛盯着杨玉诚的方向，压了下周默的肩膀，手挡于脸侧叮嘱：“贵妃要是不听你话，就登他IG把丑照传上去，百试百灵。”
杨玉诚沧桑着一张脸：“兰狗，我还在这呢，我不聋。”
谁家悄悄话说这么大声。
杨玉诚鄙夷给未来弟媳出损招的某人竖了个中指，被对方逮个正着。
兰思扬清咳两声，继续道：“对了周默，其实不止这一种办法……”
“哎别别……”杨玉诚讨巧卖乖：“我听话，保证不让周默受委屈，行了吧。”
“嘶，不对啊兰思扬。”杨玉诚脑子忽然转回来，“按道理你是我这边的，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啊你？”
周默笑而不语站在一边，对于他们之间的拌嘴可谓是已经见惯了，虽然这些是玩笑间说的话，他依然很感动。
“周哥，谢谢你这一阵的经验传授，以后可能叨扰你的地方还会很多。”
“哪的话。”周默低头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交到邱路手上，“里面是我这些年关于工作上的各方面整理和总结，希望能帮到你。”
周默温声：“准确的来说，是你帮了我，帮了我和玉诚。”
邱路看着静躺在手心里的东西，手指慢慢收拢握住。
交谈阵营分化成两边，杨玉诚强端着笑，低声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够狠啊，兰思扬，等你有对象的。”
他说着不由自主地朝邱路的方向望过去，此时的邱路也仿佛察觉到视线，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