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灵看了看自己的直播间。
“您的直播间已经正式开启, 目前位于本期D级副本频道第35位。”
因为在上个副本里的表现，祝灵这次的直播一开始就有不少的观众基础，在一众直播中也显得排名不俗。
祝灵看着弹幕上发出的一串消息。
万物破碎么……
祝灵看着观众们的讨论。
几乎每个联机的低级副本里都会有各公会的带人小队。
散人玩家遇到一般的带人小队都还好, 遇到万物破碎之类的公会就惨了。
以万物破碎为首的部分公会可不讲道理，他们基本上都奉行最简单粗暴的过关方式，行事准则都十分霸道, 小队队长坑害实力不够的散人玩家当做垫背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大公会的手笔豪横，为了让各个小队的队长心甘情愿压级帮他们带人，这些队长身上不知道有多少公会奖励的道具。
祝灵在这个副本里遇到的就是一个叫李兆的小队长。
李兆是一个比较出名带人玩家, 虽然一直都没去升级，但他的真实实力可能达到B级，弹幕上一直有人说祝灵把他得罪了着实不妥。
但不少玩家心里都不喜欢万物破碎, 在直播间的匿名状态下，没忍住就多说了几句, 支持祝灵的声音一下子就淹没了这些提醒。
偏偏祝灵的直播间里还有一部分加了这类公会的观众, 他们看到这些弹幕立马回击, 双方很快就吵了起来。
祝灵看弹幕上吵得火热，也就关闭了直播间。
车上没人说话，大巴车颠簸着前进。
“游戏开始，祝您好运。”
系统的声音姗姗来迟。
伴随着游戏的开始, 窗外的环境才清晰起来。
司机忽然一脚急刹把大巴车停了下来, 好几个玩家猝不及防, 往前一倾就撞到了前面的座椅上。
“到地方了，都快下车吧。”
司机头也不回地催着玩家们，车门刚打开众人就闻到一股纸钱燃烧的味道。
一闻到这个味道, 玩家们就都磨蹭着不想第一个下车，李兆不屑地看着他们的怂样, 直接第一个就走了出去。
其他玩家们这才陆续下车。
祝灵最后一个下车。
大巴车有前后两个车门，他是唯一一个选择从前门下车的玩家。
大巴车内布置陈旧，每个空余的座位上都放着一把雨伞。
前门的位置距离司机很近，祝灵刚走到大巴车前排，就感受到了司机的奇怪。
司机脸上带着一幅墨镜，可是窗外的天气阴沉，一幅即将下雨的闷热模样，他根本就不需要遮阳。
司机不仅带着墨镜，他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表现出的体重却十分轻盈，他坐在驾驶座上，座位没有任何受力下压的痕迹。
察觉到祝灵的视线，司机立马扭过头来没好气地说：“干嘛？你到地方了还不赶紧下车……”
司机的动作幅度太大了，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头给扭断了。
大量鲜血一下滋到了车顶，将整个驾驶座染成红色，一股强烈的血腥味瞬间扩散开来。
祝灵从司机转头时就察觉到不对，他以最快的速度拿过旁边的雨伞，还没完全打开司机的头颅就掉了下来，还好祝灵身上大部分地方都被半开的雨伞挡住了，只有一些血液溅到了祝灵的鞋子和裤腿上。
司机连忙伸手接住他的脑袋，脖颈断裂处不规整的横截面正对着祝灵，断面处的肌肉还在不断地收缩跳动。
司机脸上的墨镜滑落下来，露出本该存在眼睛的部分却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根本就没有任何眼睛。
给玩家们开车的司机居然是个奇怪的瞎子！
被司机捧在手上的头颅对着祝灵的说话态度都立马发生了转变：“嘿嘿小兄弟，快帮我把头装回去一下。”
“大家都是山武镇上的人，镇子上互帮互助的传统可不能因为你们搬出去了就丢掉啊。”
司机表现得十分正常，他摇摇晃晃地对着祝灵伸手，把自己的头颅送到了祝灵眼前。
如果不是系着的安全带支撑，司机整个身体可能都要向下滑去。
祝灵放下雨伞，他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刚才被李兆欺负的女孩就从后门探了进来。
“您好，接我们的人说要所有人到齐了才能去殡仪馆，能不能下车……”
女孩没在车后排看到祝灵的身影，她闻到车内的血腥味，一个回头就被吓了一跳，紧接着就发出一声尖叫。
女孩腿一软就吓得瘫坐到地上，李兆立马跑过来一把掀开女孩就上了车。
“这人是死了？”
李兆幸灾乐祸的话音还没落下他就不说话了。
可惜了，祝灵还没死。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摆在李兆眼前的画面的炸裂程度。
司机捧着自己的头颅递到祝灵面前，整个大巴车前排到处都是飞溅的血液，没有双眼的头颅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几句让祝灵帮忙的话，一点也不像是死物。
祝灵连何曼的风干头颅都捧过，他自然也不害怕眼前的这个脑袋。
捧哪个NPC的脑袋不是捧，助人为乐罢了。
祝灵让司机等一下。
他从直播间商店里换了一副手套，确认不会让黏腻的血水沾到自己手上后才接过司机的头颅。
司机的头颅很轻，捧在手上就跟拿着一张纸没什么区别。
不过头颅上皮肤的纹理真实、触感温热，察觉到祝灵的帮助后，这颗头颅还满意地说了一句：“不错，你还没把咱们镇上的优点给忘了。”
祝灵三两下就把司机的头颅对准他的脖子接了回去，还帮着把落在地上的墨镜捡起来递给司机，他手不带抖地就把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了，轻松得仿佛这一切真的就是举手之劳。
[他一直这么猛？]
[前面一看就是新观众]
[去论坛上看看吧，这方面咱们00就没在怕的]
[上个本里00抱过的头可比这个恐怖多了]
李兆直播间在本场频道中排名第九名，他这里的观众更多，也跟着李兆一起把祝灵的做法看得清清楚楚。
李兆能吸引到的观众大多都是喜欢看他欺负人、在副本里一路暴力过关的。
他们喜欢暴力美学，看到祝灵面不改色地帮NPC装头后，也纷纷觉得这么刺激的一幕十分符合他们的胃口。
[好家伙，这个反差]
[我查了祝灵就是一个新人主播，他刚才居然敢挑衅小李哥现在又整这么一出]
[新人也敢这么出风头，小李哥整死他整死他]
[可是他直播间排名不低诶，我先过去看看]
[我喜欢这种帅哥先跑为敬]
李兆的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对祝灵起了兴趣，甚至已经有零星的观众跑到了祝灵的直播间去。
毕竟有的人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愿意多加关注，这种有观众缘的人在众多主播中十分吃香。
装好头颅后，司机脖子上的断裂面很快就愈合了，恢复成正常的人类样貌，他双手扶着自己的脖子，适应着左右活动了几下后才带上墨镜。
司机对祝灵的态度比刚才好了不少：“谢谢了，这个送你。”
司机打开手套箱，随手就找出一个东西扔给了祝灵。
祝灵接过一看才发现司机送给他的是一个玻璃小瓶子，瓶子里装满了一种红色透明的油类液体，一根链子从瓶子上方的一个小孔穿过，让这个小瓶子可以当做项链佩戴。
【恭喜玩家获得NPC[司机]的赠予物品[？液]】
系统提示直接表面了司机送给祝灵的东西不是这个玻璃瓶，而是瓶中的东西。
司机把东西送出去后就开始催祝灵下车：“行了，你赶紧去殡仪馆吧，磨蹭到天黑再过去可就不好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比刚才要暗淡几分了。
祝灵收起这个小瓶子，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后排的李兆。
祝灵淡淡地提醒道：“听到了？那就下车吧。”
他擦了擦脸上不小心蹭到的一点血渍，和鲜血四溅的大巴前排对比起来十分违和感。
少年漂亮的五官间始终带着一股孱弱病气，瘦削的身形里更看不出什么力量。
被这样的一个散人玩家抢先一步，让他获得了NPC的礼物，这对李兆来说本来就不能忍受。
祝灵从来没有故意挑衅过李兆，说完话就下车了，但现在无论他做什么，都已经足够让李兆的神经跳动了。
李兆捏碎了旁边的座椅靠背后才走下了车。
祝灵一下车，就感受到了一阵带着水汽的热浪。
八月份的天气十分炎热，哪怕已经傍晚了暑气依旧未消。
大巴车把玩家们直接拉到了殡仪馆的门口，山武镇的殡仪馆建在一座矮山上，小镇的面积不大，从这里向下看去，就能把整个山武镇的全貌看清楚。
山武镇被群山包围，小镇的分布呈现出一种南北走向的细长模样。这里并不发达，整个小镇上就没有一座高楼，自家建立的独栋房屋占了大多数，就连住在街上做生意的人家都是把一楼当做商用店铺，二三楼还是留给自家居住，少数的公寓楼也只有七八层的样子。
所以当镇上家家户户的门口都在高处挂了一张白色长布时，才会显得整个山武镇都陷入了一种被白色海洋包裹的错觉中。
都不用走进殡仪馆，镇长去世的氛围从小镇上就出现了，风一吹，入眼全是一片片飘扬的白布。
“害，我说你们还磨蹭啥呢，咱们先过去吧。”
一个披麻戴孝的女人和其他玩家们站在一起，她的头上缠绕着一张白布，一条亚麻绳把她的头发和白布一起绑了一个马尾，长长的白布顺着马尾都垂到了腰间。
女人看到祝灵和李兆下车后，赶紧走过来。
她在看到祝灵后愣了一下，没忍住感慨道：“上次见到小灵还是在好久之前。”
女人的声音里透露着丝丝颤抖。
祝灵也没想到他再次见到于惜雪会是在一个副本里。
惜雪阿姨是照顾了祝灵十年的护士，她和祝灵有着深厚的感情，可以说祝灵几乎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可惜当时祝灵出院的时候，正好碰到于惜雪出差，两人都没能好好道别一番。
于惜雪看向祝灵的眼神带着慈爱，她没有直接和祝灵相认，只是继续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二叔今天才拉到殡仪馆你们就都赶过来了。”
虽然没有相认，但她还是变着法地夸了祝灵一番。
看到于惜雪这幅样子，祝灵心领神会，他也没有贸然上去和于惜雪说什么。
其他玩家看着于惜雪言语间的慈爱也觉得正常，他们扮演的角色本来就是这些NPC许久未见的亲戚。
于惜雪将他们带到了殡仪馆内，进了大门后玩家们还要爬好几节长长的台阶。
每一节楼梯都通向一个大平台，每一个平台的两侧都坐落着四栋独立的房屋。
这些房子的一楼大厅都是停尸房，专供亲朋好友祭奠逝者，大厅门前的上方还有LED屏幕，用来滚动播放着逝者的信息。
二楼则是提供给客人们休息打牌的地方。
殡仪馆依山而建，大门就在半山腰，进去后一共有三个上楼梯到达的平台。
镇长就被安置在最上面的一个平台。
只有最上方的第三个平台有五个房屋，除了两侧的殡仪馆外，平台正中间的房子要比其他一模一样的房屋大上许多，看上去也要气派很多。
三节长长的阶梯爬完后，当玩家们到达停放着镇长尸体的殡仪馆前时，天都已经半黑了。
虽然此时屋外已经没有几分光亮了，但路边的灯一盏未开，玩家们只能靠着屋内的光亮来分辨周边的情况。
殡仪馆内外十分热闹，镇上的很多人都来悼念镇长了，一个阴气浓郁的地方硬生生被嘈杂的声音弄得没了一点让人害怕的感觉。
殡仪馆内外有不少人的头上还戴着或长或短的白布。
于惜雪把玩家们来到殡仪馆大厅前，她没有直接让玩家们进去。
殡仪馆门前左侧放着一张桌子，还有两个小姑娘守在桌子后面。
于惜雪把祝灵一行人带到了桌前。
桌子上左右各放着一堆折叠整齐的白布。
于惜雪对玩家们说：“你们自己拿吧，长帕子和短帕子可千万别拿错了。”
“都把帕子包上再进去磕头，咱们镇上的规矩不能坏了。”
“不包帕子可是绝对不能进去。”
于惜雪站在一旁，大有让玩家们自己挑选的意思。
果然玩家们作为镇长的亲戚，也需要头戴白布。
站在桌子后面的其中一个姑娘立马接过话，她看向祝灵：“你要长帕子还是短帕子？”
祝灵被于惜雪带着走在最前面，理所当然地成了第一个被发难的玩家。
祝灵和李兆都听司机特意提醒过，他们一定要在天黑前进入殡仪馆。
这会大半个太阳都已经落山了，选帕子的速度再不快点就糟糕了。
李兆才不管NPC问的是不是祝灵，他强插一嘴：“这个长帕子和短帕子有什么区别？”
这话一问出口，不管屋内屋外，所有来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李兆身上。
他们的目光里带着疑惑，很快这股疑惑就化为了敌意。
李兆并不在意，从进入副本起，就没出现过一个信息来透露他们和这个镇长具体是什么亲戚关系，也没有什么帕子长短的线索。
副本没给的信息他问就问了，从NPC嘴里是最快知道消息的办法，再不快点进去天可就黑了。
和得罪NPC比起来，天黑了还不能进入殡仪馆才是目前最重要的忌讳。
李兆虽然喜欢暴力过本，但他好歹经历了这么多的副本，有时候的无脑表现反而是他经过得失计算后做出来的。
既给了别人一幅他没有脑子的形象，又能达成目的。
直到NPC们的眼神转为不善，李兆才察觉不对，他又说：“怎么了，不能问？”
“我很小的是就从这里搬走了，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习俗。”
李兆回答得也十分合理。
NPC们却依然不依不饶地盯着李兆，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因为李兆的解释有任何改变。
他们向着玩家靠近，很快就聚拢着将七个玩家围成了一圈。
殡仪馆外的光亮很弱，玩家分辨不出地上有没有镇民们的影子。
其中一个玩家没忍住小声地说：“他们…我验证到他们的影子突然都消失了。”
热闹的人气消散，殡仪馆内怎么都掩盖不住的阴森气息瞬间占据上风。
山上开始吹起阵阵晚风，居然让这群居民们被吹得轻轻摇晃起来，他们隐约间透露着一股薄弱纸片般的站不稳的错觉，在眼下的氛围里这么一衬，更加古怪。
哪怕NPC们没有发出任何攻击，但是这会天马上就要黑了，再这样的僵持下去，谁也无法保证玩家们在天黑后进入殡仪馆会发生什么事情。
真是要命。
李兆哪里知道要选什么帕子。
就在这时，祝灵的声音幽幽响起：“请给我七张长帕子，谢谢。”
他一说完，所有的NPC瞬间就恢复了正常。
两个小姑娘赶紧跑回桌子后面，数了七张长布递给祝灵。
于惜雪也笑眯眯地说：“不愧是小灵，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他居然选对了！？
李兆不仅没有感谢祝灵，反而还一边接过祝灵递过来的帕子一边抱怨：“你怎么能随便乱选？”
“知不知道虽然你这次运气好选对了，但下次选错了怎么办？连累大家一起跟着你完蛋吗？”
原本在心里暗暗感激着祝灵的其他玩家听到这话也反应过来。
对啊，祝灵可是直接说的要七张长帕子，就这样替他们做了选择，要是选错了怎么办。
祝灵挽着白布，立马反驳了李兆的指责：“我不是乱选的。”
别忘了祝灵的幸运值为0，如果他真的乱选玩家们已经全部完蛋了。
祝灵说：“镇长不是我们的二叔吗？”
祝灵继续解释，就在刚才他和于惜雪一见面，于惜雪就说过“你们二叔”这句话。
而于惜雪这幅披麻戴孝的样子和一路上言语中的透露，更是说明她和镇长的关系不菲，他们就是直系血亲。
可别忘了于惜雪头上戴的就是长帕子。
所以关系更亲的家属肯定才会戴长帕子。
而祝灵到地方后就观察过了：“戴白布的人很多，其中包长帕子的人比起包短帕子的人来说又少不了多少。”
如果只是直系亲属，哪怕祝灵往夸张了算，镇长儿孙满堂，只算三代直系亲属也不会有那么多包长帕子的人。
“如果是三代旁系亲属想要包长帕子，那就说得过去了。”
玩家们和镇长的叔侄关系恰好就属于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
祝灵解释完，正好把挽好的长布戴到了头上，他的手上动作十分灵活，白布戴在他的头上居然丝毫没有影响到祝灵的颜值。
在太阳彻底落山前，祝灵顺利踏入了殡仪馆。
其他玩家们听完了祝灵的分析，心里什么埋怨都没有了。
这个散人……好厉害。
只有李兆听完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